苦楝 by 绝小娃娃-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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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这个丢人的东西！你身上一股子臊味，香什么香！看你那副脸子！〃老金心里着急，又是粗人，不会说话，这话出来，却已经伤了鹤心的心。鹤心忍不住委屈，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你也别在宫里呆着了，明天起就给我回家种田喂猪，不要再读那没用的破书了！〃
〃爹！我不走！我。。。。。。我要念书！〃
〃你那死榆木脑袋，哪里会念得懂书？我们马夫家里只出赶马种田的，读书没有用！明天起就别再进宫了！〃
〃不！爹爹，我。。。。。。我要参加厉忱的生日宴会，他。。。。。。他请我了呀！〃
本以为父亲怵头厉忱，没料到换来的却是狠狠的一个巴掌：〃小冤家，你刚才说什么？若是有人在，你的头已经掉了知道么？你死了不要紧，别带累我们老金家无后！〃
夜已经深了，鹤心一个人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着白天父亲说过的话，泪水已经湿了枕头。厉忱。。。。。。厉忱。。。。。。我果然是不配当你的朋友吗？我身上真的有臊味吗？我真的。。。。。。长得不好吗？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拿我寻开心呢。。。。。。鹤心真的很想。。。。。。很想陪你过生日。。。。。。哭着哭着，却慢慢地睡了过去。
转天，鹤心发起烧来。老金本来想打发他回家，但想想家里没那么多钱买柴禾，不如宫里暖和，就没舍得让他走。中午散学，八岁的惜暮拎了一包果子来看了鹤心。鹤心跟他说了会话，惜暮赶忙问重不重，是不是看了大夫，耐心细致得不像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惜暮走后，老金却更加坚定地要带鹤心离开。
本来是想走，年关将近，宫里离不开人。几个王子很快就放了假，厉忱只是跟悯亭玩，也时常叫着鹤心，鹤心将厉忱给的玉龙符贴心戴着，纵是看厉忱多疼悯亭一些，也只当是对自己的心更好点，心里也总是高兴的。
大年初五，鹤心的生日先到了。从前在家，阿妈就会给鹤心煮个鸡蛋，说吃了一年都平安，但在宫里，厉忱提前知道了，给鹤心特意置办了一桌饭菜，叫着悯亭惜暮韩萧等人，大家聚了一回，只等厉忱过生日时再欢聚了。
鹤心生日宴撤了，厉忱本来要送悯亭回去，但悯亭却说，今天鹤心最大，厉忱该多跟他玩会儿，就自己回了住处。
刚进了门，悯亭吩咐手下的小子去沏壶茶来，刚掩上门，就被一个人从后抱住，紧紧掩住了口鼻，两人一起倒在床上。
〃别出声，否则就捅死你！〃声音还是孩童，却拿了一柄利刃抵在悯亭脖颈。
悯亭没有出声，但等了一会儿，压着他的人却没有了动静。悯亭轻轻一推，那人竟滚到了一边，定睛一看，他肚子上有一个口子，往外冒着鲜血。
〃啊！〃悯亭轻呼一声，刚想动，那人却伸手拉住了他：〃你。。。。。。你是厉忱吗。。。。。。〃
〃不是啊。。。。。。〃
〃什么？！〃那孩子显然十分震惊，刚想说些什么，头一偏，却失去了知觉。
悯亭本想叫人来，但却忽然听到厉忱贴身小太监的声音：〃悯亭王子！〃
悯亭放下床帘，将门打开一条缝：〃什么事？〃
〃今晚来了刺客，正好太子不在宫中，一个伺候的内侍被误杀了。那俩刺客想跑，但惊动了御林军，有一个已经被我们杀了，另一个受了伤，不知道跑哪去了，您可要警醒点。〃
〃我知道了。〃悯亭关上门，来到床边，这人竟是要杀厉忱的？虽然身为质子，对于青龙国败运相当乐见，但悯亭却对厉忱印象不错，总想着待厉忱登基，就能放自己回家。
床上那人睁开无神羽睫：〃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
〃先别多想了，我来帮你止血。〃悯亭的真诚似乎感动了那人，又或者是他失血过多，他又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悯亭歪在床边睡着，却听一个声音道：〃水。。。。。。〃悯亭一下醒来，倒了杯温水，托起那孩子的头，慢慢喂他喝了。孩子睁开眼睛，扇子一样卷翘的睫毛让他原本刚毅的脸颊显得甚为温柔可爱。
〃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的。如果你的屋子里死了人你还敢住吗？我不敢了，但我不敢也没有人会让我换房子，所以我不能让你死。这就是我救你的理由。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我叫甄松语。听你的话你好象不喜欢这里。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我可以救你出去。你救过我一命，我要报答你。〃
〃你没法救我出去的。如果我走了，青龙王就会向我的国家发兵，我就是死在这，也不能回去的。〃悯亭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悲凉。
〃为什么？你过得不快乐。如果你爸爸妈妈真的希望你快乐，就应该接你回去。〃
悯亭没有说话，却因为松语谈到了父母而明显地哀伤起来。
〃如果真的爱你，就应该希望你过得快乐。你出去离开这里会快乐吗？我想为你做件事。〃甄松语看年纪比厉忱还要小，但口气中却透着霸气和无理。
悯亭救下松语，心里就有了秘密，他没有问过松语为什么要杀厉忱，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活得并不轻松，知道得少反而过得容易。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正月十五，厉忱的生日到了。悯亭与松语已相处十日，朝朝同桌而食，夜夜同床而眠，若有人问，只说是屋里的小子，却轻易不让他见别人。松语心性孤傲，悯亭温柔散淡，日常也只是照顾他伤，却并不怎么说话。悯亭印象深刻的只有一夜，松语竟在睡梦中抽噎着，先是哭叫着爸妈，然后又嚷不要碰松风，我什么都答应你。。。。。。悯亭见他魇住了，翻身轻轻抱住他颤抖的身体，拍着他的背，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松语的伤并不很严重，将养十天，伤也收了口，悯亭每日亲自帮他擦身换药，服侍他饮食起居，也让他身子能够休养恢复。
这日见一早悯亭就更换朝服，松语冷下脸问：〃这是干什么去啊？〃
〃哦，厉忱哥生辰，我们去朝贺。〃
〃哼，本来是不应该让他活到今日的。〃
〃你还想着要去杀他？〃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不关厉忱哥的事吧。〃
〃是啊，但我有苦衷。〃
〃是因为松风吧？〃悯亭这话一出，松语的脸色登时变了。
〃你怎么知道？〃
〃没什么，有一天你做噩梦了，说梦话时说出来的。你若想杀就去杀吧，反正我也活够了。〃
〃啊？你说什么？〃
〃你杀了厉忱哥吧，我窝藏凶手，自然是要死的。你到时候一定要先杀了我，否则他们会对我国家发兵的，不要说我救了你，不要对我手软。你要是能跑出去就好好活着，跑不出去就陪我死了，我跟你在一起也很快乐。〃
松语听悯亭竟说得如此平和无波，一丝生气也无，他心里竟是一疼，这孩子年方十岁，心却没有企望，将生死之事只说得如此淡漠，低叹一声道：〃不想我杀他就直说，我纵是为着你，不动手就是了。〃
〃松语哥，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你走吧。〃
〃你要放我？〃
〃既然救你就救到底，只要有机会，你就跟着我的小子出宫去，我自不能劝你放下仇恨，但。。。。。。将来若见了，无论是敌是友，松语哥只要再叫声悯亭，我却绝对不会为难你。〃
离开？离开他？松语回头看向悯亭温柔清秀的小脸，心底泛上丝丝不舍，他一把拉住悯亭的手：〃悯亭，跟我走吧，我们就算亡命天涯，总好过你在这里过得不快乐！〃
〃你怎么知道我不快乐，你凭什么知道我愿意跟你走啊？你。。。。。。自己还亡命天涯，又凭什么给我比现在更好的生活。。。。。。〃悯亭的脸上露出调皮的表情。
〃悯亭。。。。。。就凭。。。。。。就凭我是真心觉得你好，就凭你跟我在一起，笑得开心。。。。。。〃
〃笑得开心？〃悯亭抬起晶亮的眼睛，〃松语哥啊，你不要再来杀厉忱哥了，你杀不了他的。如果你真心对我，想救我走，那就等你我都大了，十八岁的时候，你来接我，如果你还有那份心，我会。。。。。。我会跟着你的。〃
〃真的？〃松语抓住悯亭的手。
〃是真的。〃悯亭微笑着点头。他心里却只想着让岁月淡漠了仇恨，让松语可以平静地过生活，至于多少年后这个人是否会来接他，他倒没多留意。
松语暗自咬牙，纵是为了全这个约定受尽折辱又能怎样，只要能接悯亭出去，让这个男孩子真心地快乐，自己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悯亭，我答应你，我们十八岁那年，我一定会来接你的。你要好好爱自己，等我！〃说着，松语已经将悯亭抱在怀里，悯亭想着与这人这样紧紧的拥抱只怕这一生也不会再有了，他也收紧了手臂。
厉忱这天十分高兴，他本来说拉着鹤心一起坐，但这样孩子气的建议一下就被否决了。鹤心远远地站着，厉忱在上座，智能自己一席，惜暮和悯亭坐在左右，韩家父子同席，松语扮作个小子，站在悯亭身后。鹤心却被远远地支开，只能看着厉忱和悯亭他们开心地坐在一起。
用过晚饭，厉忱见下了雪，就心疼地问悯亭还要不要去放烟花，如果怕冷就不要去了。悯亭一心只想趁放烟花将松语送出城去，急忙说放烟花他是一定要去的。惜暮心疼地望向鹤心，下午的时候鹤心还有点烧呢，自打老金说要让他走，他的病就始终没好过。
鹤心看着厉忱和悯亭，却一点也不嫉妒。他隔着衣服轻轻抚摸着那个玉龙符，心里暖暖的。他单纯地认为只要自己病着不好，爹爹就无法赶他出宫，所以好几次他都好了，又自己去洗冷水，故意少穿衣服，让自己重新病起来。虽然病着难受，为了怕他传染主子也不会让他去朝堂，但这里总还是离厉忱近些，离这些朋友们近些，厉忱惜暮又常常会来看望，所以鹤心也是高兴的。
〃鹤心啊，我也如了你的愿了，你也算是参加了太子的生日宴，我已经跟圣上请假要了车，咱们这就回家了。〃冷不防老金的声音响起来。
鹤心只觉得浑身一颤，还是要走吗？还是要离开他们吗？他回过头小声说：〃我不走！〃老金之所以这么急着要鹤心回家，是因为刚才他发现国师李满城起身去出恭的时候，打鹤心身边经过，特意留神看了好几眼。他听人说李满城是个色魔，纵是小孩子，只要有点姿色定要抢了去，在家养着，调教得大了，如果出落得好，就供他玩乐，如果不好，就随便卖给什么妓馆人牙，下场凄惨。老金担心孩子，所以急着要走，谁知鹤心只顾着贪玩，平时听话的他现在竟顶起嘴来，老金一急，就大声起来。
〃谁在那吵哪？鹤心啊，快跟我们出城去放烟花！〃厉忱大声说道。因为国宴已经用过，此刻都是些孩子在聚会了，所以老金才有资格进来，听厉忱问，老金拉了鹤心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鹤心本来不适合跟各位一起读书，我这就带他回去了，感谢殿下这些日子对他的照顾。〃鹤心呆呆地跪在爹爹身边，眼睛慢慢泛红。
〃什么？鹤心，你要走了么？〃厉忱转脸看向鹤心。
鹤心也不说话，只是倔强地看着厉忱。
〃如果真的要走，就等看了烟花再走吧。悯亭想去放烟花呢。来人哪，去拿两个小金锞子，赏给鹤心。〃
听他此时还念着悯亭，又听得这场交情却只换来两个金锞子，鹤心心头一凉，慢慢地伏下去谢恩。将金锞子拿在手里，鹤心只觉得轻飘飘的，头也发晕。
一行人来到城外，厉忱只是粘着悯亭，让松语没有丝毫脱身之机，悯亭心里着急，灵机一动，说道：〃厉忱哥，鹤心要走了，虽然不过是个小子，但总算是认识一场，你还是去送送他吧。〃
说到鹤心，厉忱脸色一沉：〃我对他不错了，一个小子还要怎样？今天问他是不是想走，他连话都不说一句，不识抬举。〃
〃哥啊，你去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其它非走不可的事，还要冒着雪赶夜路。〃悯亭只是一心想让松语脱身，急着将厉忱赶走。
厉忱低头一想，道：〃好吧，我去问问他。〃说着，叫大家跟着悯亭继续前行，他却朝队伍后面的鹤心走去。
见厉忱下了车，悯亭一把拉住松语的手：〃松语，你走吧。〃
〃哼，你说他对你好，你身边的人换了他都不知道呢。〃
〃他自以为对我好，其实，我却也未必真的就在他心里。没时间说这些废话，松语哥，快走吧。〃
〃悯亭，你等着我，十八岁时我一定会来接你！〃松语说着，将一枚珠子从怀里掏出来，〃悯亭，到时候，就用这颗珠子为证，你戴着，纵是到天涯海角，我们也总有相见的那一天。〃
悯亭见松语眼睛里已经含了泪，他心头也一阵发酸，他取下手上的翡翠扳指，套在松语手上：〃松语哥，这是悯亭送你的一件小礼物，以后想起这十天光景，想起我这么个兄弟，就看看这扳指。〃
〃悯亭等我，我一定会来接你！〃
〃快走吧，等他回来你就走不了了。〃悯亭说着，将几个串好的金锞子塞到松语怀里，将他赶下了车。
松语回头望了悯亭一眼，却见一个老头赶了辆大车，他想起刚才那个叫鹤心的想要离开，灵机一动，就蹿到了车里。
鹤心本来心神不宁，却见厉忱朝他走来，他低下头想要行礼，厉忱扶住他说：〃算了，地上冷，又脏。〃
两人走了几步，厉忱开口道：〃鹤心啊，在宫里不开心吗？为什么要回去？〃
〃不是，我很开心，殿下待我也很好。只是。。。。。。我毕竟是马夫家的儿子，树高千尺根也不能忘的，不如趁早回去学会耕田养殖，也好帮帮妈妈。〃
〃那。。。。。。你以后还来吗？〃厉忱问。
〃不知道啊。我爹爹似乎很不愿意让我进宫，他想让我在家种田，也许等我长大了，他就不管我了吧。〃
〃那你长大了回来吧，我当了皇上就封你当大官，你爹爹就不会让你回家种田了。〃
一枚闪亮烟花在空中绽放，鹤心仰起脸来〃殿下，等长大了，您就忘了我了，贵人多忘事，您要认识那么多人，到时候哪还记得个马夫小子呢？〃
〃那鹤心可能记得我吗？〃
〃当然，鹤心一辈子都记得殿下。〃
〃那你又凭什么说我不会一辈子记得你呢？鹤心嘛。。。。。。好香。。。。。。〃听他竟然还要油嘴，鹤心微微一笑：〃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抹啊。〃
〃哦？你说的？等你长大了，回到我身边，我一定要再闻闻，如果还是一样的香味，就证明你没说谎。〃
〃好啊！〃
鹤心终于坐上了车，厉忱目送着他离开。看着厉忱的身影越来越小，鹤心的泪流了下来。厉忱身后，大国师李满城嘴角露出了一丝阴毒的笑容。
〃爹爹，太子殿下说等我长大了，能封我做大官呢。〃
〃我看你是被太子迷了心窍了，你算个什么呀，人家凭什么封你做大官呢！〃
〃可是。。。。。。可是如果我继续读书，就懂很多道理，就可以做大官了。〃
松语心中暗骂，这小子年纪不大，倒满脑子功利。
懒得再听他们父子谈话，车子行了几站，松语看已经出了皇宫，就趁父子俩打尖的机会换掉小子的衣服，逃走了。
鹤心捧着个饭碗，脑子里还想着厉忱亮晶晶的眼睛和一脸真挚神色：〃鹤心啊，等你长大了回来吧。。。。。。〃
〃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