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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苦楝 by 绝小娃娃-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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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点吃饭!明天一早赶着上路!〃老金庆幸自己及早将鹤心带出来,如果孩子被李满城夺去。。。。。。
      鹤心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心头念道:〃殿下,我真想一夜长大,再回这宫里找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一曲唱罢,鹤心将琴歇住,站起身来。
      〃叫你唱个曲儿,你就唱这么个东西,真是不懂讨喜!〃李满城乜斜着小小眼睛,恨恨地说。
      鹤心只是低头不语,李满城生起气来,伸手抓过鹤心,一把扯掉了他的衣服,雪白的脊背上,两肩胛蝴蝶骨间,夺目的刺青让鹤心看起来有几分妖媚,李满城猥亵地摸上鹤心的背,在那刺青上来回摩挲,口中道:〃金鹤心,你是不是还想着大王呢?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有脸去见大王么?大王纵是见了你,也要吐口水在你脸上!〃
      鹤心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八年前的那个风雪之夜,他们尚未到家,就被赶来的官兵抓了回去。厉忱冷冷的脸让鹤心寒到心里,而马车上那身衣服成了铁证。
      〃李大人,您凭什么说这事和悯亭有关!〃见父王要借故向朱雀国发兵,厉忱大声替悯亭申辩。
      而在老王宣布金家窝藏反贼时,厉忱却只是冷冷看着,什么也没说。
      女子为娼,男子为奴,本该株灭九族的重罪最后却这样处理了。金鹤心被李满城挑中,领到家中即刺上了贱奴之记,永世不得翻身。
      本以为会受到摧残,没想到却是好吃好喝,还有乐师教歌,舞师教舞,琴师教曲,鹤心读书不甚聪明,学这音律倒颇有慧根,几年下来已经很是精通。
      随着岁月的打磨,鹤心出落得越发动人,便是看遍天下美人的李满城也不禁称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绝色。
      那一年,鹤心十六岁,老王驾崩,厉忱登基,鹤心想到多年以前两人为官之约,心碎成尘。他在亭中弹了一曲《凤求凰》,却被醉归的李满城听到,李满城终于按捺不住兽性,向鹤心发难。没想到鹤心年纪虽小却颇为坚贞,李满城按着他头强迫他,他竟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掐捏着鹤心背上的文身,李满城阴狠地说:〃金鹤心,你知道你害我不能人道,我为什么还要留着你吗?〃鹤心双手被荆条所缚,一对手腕血迹斑斑。
      李满城拿出一根粗长玉势,在鹤心眼前比了比:〃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一声惨叫过后,鹤心软倒下去,他脸色惨白,竟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踢了鹤心几脚,见他真的没了反应,李满城恨恨离去,将鹤心扔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鹤心醒转过来。他强撑着身体,将体内的异物取出来,鲜血也随之涌出。鹤心将那玉势扔了好远,人却支持不住,瘫软在床上。鹤心将手摸向枕头底下,层层包裹之中竟是一个玉龙符。鹤心将那龙符贴在胸前,喃喃叫着:〃厉忱。。。。。。厉忱。。。。。。〃泪已经流了出来。
      几年来,他就靠着对厉忱的一点思念活了下来。虽然知道自己和厉忱有云泥之别,但心中这丝寄托却让他有一点生望。一开始,在最疼最苦的时候,他就幻想着厉忱骑着高头大马来接他了,他总想活着等到那一天。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鹤心仿佛陷入了一个自己编织的故事里,在那个故事中,厉忱是喜欢他的,他如果疼了,就会想是厉忱在帮自己料理伤口,是厉忱在给自己喂汤喂水。。。。。。在青龙王厉忱早已将这个相处一不到一个月的乡下小子忘得一乾二净时,金鹤心却将一个飘渺的厉忱当成了自己的全部希望。
      这一次伤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在乡下养成了本来不错的身板,鹤心抗一下也就过去了。他照例是自己哄着自己,在没有人的时候,模仿着厉忱的口吻说:〃鹤心啊,你要乖乖吃药,吃了药给我闻闻你香不香。。。。。。〃
      这一日,鹤心正呆坐着,李满城走了进来:〃金鹤心,给你道喜了。〃
      〃我能有什么喜事。〃鹤心强忍着厌恶,低声答道。
      〃你不是想见大王吗?明天,我带你去见大王。〃
      〃厉忱。。。。。。〃鹤心暗叫了一声,不禁抬起头来。
      这一夜,鹤心都没有睡着。他想不通李满城为什么要带他去见厉忱,他甚至明明知道这是个圈套甚至是火坑。但可以见到厉忱的喜悦让他彻夜难眠,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着能见到那个人。
      暗夜苦长,清晨来早。天刚一亮,鹤心就起身了。打开衣柜,看着一件件华彩绸衫,鹤心轻叹了一声。他从柜子里面拿出一件白色布衣,只因为不愿打扮得奇怪,只想用本来面目去见厉忱。揽镜照了照自己,容颜绝美,气色却有点不好。鹤心想擦点粉,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辰时刚过,李满城就踏进了鹤心的屋子。
      〃你。。。。。。你怎么打扮成这副土样子呢?〃李满城不满地瞪了鹤心一眼。
      〃你平时什么都威胁我,这次让我去见陛下,定是有什么勾当。你若逼我打扮成妖精,我宁可不去见他。〃想着要见厉忱,鹤心胆子也大了些,索性豁出去,当面顶撞起来。
      〃随你便吧。金鹤心,你聪明啊,虽然说我派你去见陛下有我的意思,但你可不要生什么歪心。须知你父母姐姐,虽然为奴为娼,总还有条命在。〃
      〃我知道了,你用这些话也不知要挟了我多少年,你这卑鄙的手段我早见识了。你说什么,我听你的就是,但你若让我危害陛下,那我是怎么也不会做的!〃
      听鹤心说得坚定,李满城阴笑起来:〃金鹤心,你还真当陛下跟你有交情呢?在他眼里,你跟其它的奴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这天下最下贱的人而已,至于你到底是谁,他恐怕早忘到九霄云外了。〃
      〃他记不记得我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知道,我记得他。他忘了我也好,怨着我也好,却与我的心里怎么想他无干。〃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我只告诉你一样,别想耍什么花活,否则,有你好受的!〃
      鹤心冷笑了一声,大步朝门外走去。厉忱,你还记得我吗?你不是说永远记着我吗?还是你在怨着我呢?我没有背叛过你,我爹爹也没有。我心里是喜欢你的,你可知道吗?
      金銮殿后,深宫几许。鹤心随着李满城和内侍一路前行,心却早如小鹿般跳了起来。年少时来过的水榭亭台,如今看来也有几分熟悉。就连那廊檐上的小草也是值得羡慕的,因为不时可以遥遥地望见那人的身躯。
      一路胡乱想着,终于来到旧时的东暖阁,鹤心被安排在外候着,李满城与内侍走进殿去。
      殿上端坐一个青年,一双浓眉,一对朗目,樱色薄唇,蜜色肌肤,虽是年轻英俊,神色中却带着忧愁和愠怒。
      〃人带来了吗?〃见了李满城,来不及等他行礼,厉忱首先发问。
      〃回禀陛下,带来了,是老臣府里的一个贱奴。〃
      〃笑话,贱奴怎么能和悯亭相比,若是被那贼人看穿,伤了惜暮,我定拿你示问!〃
      〃陛下,老臣又怎敢欺瞒陛下,那人虽身为贱奴,但举止言行却颇多风情,与悯亭王子当然有天壤之别,但却也未必如陛下想得那般差。〃
      〃哼,国师此言倒让朕不解,你府上还能出来什么好人了?〃素来对李满城的作为不满,但又因羽翼未丰而不敢发难,厉忱却在此时难以忍住,到底还是讥刺出来。
      〃人怎么样老臣也不自夸,陛下还是亲自见见的好。〃
      〃有这个必要吗?〃
      〃此人能歌善舞,清新端丽,陛下一定不悔一见。〃
      〃听你一说倒像个丫头一般,算了,既然人你领来了,希望用得上。如果是个什么下贱货色,污了我的眼睛,你可小心我罚你。〃
      鹤心在外面等了一拄香工夫,见李满城出来了:〃鹤心啊,陛下传你上去。你可小心着,陛下派下什么差使,应下就好。〃
      鹤心只觉得两手都攥出汗来,他点点头,跟了李满城走上殿来。
      厉忱心头烦闷,此时只见一道亮然白影走上殿来,却并不是想象中的庸脂俗粉。见鹤心跪了,厉忱心里竟升起一道莫名渴望,想看看那微垂的黑发下覆盖的是怎样一张面庞。
      〃你抬起头来吧。〃声音依旧温柔敦厚,让鹤心想起很多年前,厉忱握着他手,关怀地问他身体好些了没有。缓缓抬头,仰望着殿上如天上星辰般的伟岸男子,鹤心很想轻握住那个人的手跟他说:〃鹤心回来了。〃
      眼前是一张绝美面容,两道浓眉修长如裁,挺直的鼻梁端正秀气,厉忱几乎一下就陷入了鹤心的眼睛里,那眼睛像两汪深潭,仿佛蕴涵着千言万语,而一对肉肉的唇微微噘着,让厉忱想将他揽到怀里亲吻。
      厉忱,你长高了,更帅气了,只是你为什么皱着眉头呢?你已经是这天下的王,还有什么可忧愁的呢?我。。。。。。能不能为你分忧呢。。。。。。鹤心只顾痴痴地望着厉忱,却疏忽了君臣礼数。
      看了半晌,见鹤心还在含情凝睇,厉忱升起一阵厌恶:〃李大人果然训教有方,这人勾引男人还真有一套。〃
      鹤心心像被人抓了一把,他急忙低下了头。
      〃陛下看这个人怎么样?〃李满城心也有些打鼓。
      〃长得还可以,就他吧。他叫什么名字?〃
      〃回禀陛下,他叫金鹤心。〃
      〃金鹤心?〃厉忱只觉得这名字似乎听过,但已经全没了印象,无心多想,厉忱道,〃金鹤心,你平身上前来,本王有话吩咐。〃
      鹤心急忙上前几步,厉忱却走下台阶,站在了鹤心眼前。
      一阵幽香飘过厉忱鼻子,厉忱只觉得分外好闻,但回头看这个男人,他后退一步道:〃本为须眉丈夫,甘为下贱也就罢了,还抹得这么香,真是让人败兴。〃
      〃鹤心没抹!〃
      〃什么?〃这一句让两人都是一愣,孩提时的玩笑同时掠过两人脑际,鹤心心里一疼,厉忱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你是不是进宫当过小子?〃
      〃是。〃
      〃你。。。。。。是叛贼?〃
      〃鹤心父亲是马夫老金,可是。。。。。。可是鹤心不是叛贼,鹤心一家是冤枉的!〃鹤心忽地跪下,这倒让李满城和厉忱都是一愣。
      〃金鹤心,你莫乱讲,小心。。。。。。〃
      厉忱止住李满城的话头,问道:〃你说什么?〃
      〃陛下,草民对陛下忠心无二,草民虽没什么学问,却总知道天下家国之理,草民父亲虽为贩夫走卒,亦懂食禄感恩。当年,我们父子确实是受奸人诬陷,却并没有干反叛之事,这许多年,鹤心忍辱负重,苟活于世,就是想有一天可以亲口向陛下伸冤!只要陛下还我金家清白,鹤心百死不辞!〃
      厉忱听鹤心铿锵之词,心头涌起一丝敬佩。他已经想起了儿时那个伙伴,他似乎还曾经很喜欢这个孩子,喜欢和他游戏做伴,喜欢看他安静微笑。。。。。。后来他执意要走,却原来是为了营救刺客,为了鹤心的背叛,年幼的厉忱还蒙头大哭了一夜。。。。。。
      念及往事,厉忱一声长叹。
      听厉忱叹息,鹤心咬紧了嘴唇,厉忱,你可会相信我吗?我没有背叛你,我一辈子也不会背叛你啊!
      〃金鹤心,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不管你做没做过,眼下有个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你是不是叛徒,就看你愿不愿意为我做一件事。〃
      〃鹤心愿意。〃
      〃你竟不问问是什么事吗?〃
      〃听凭陛下吩咐。〃只要是你让我做的事,我不会问为什么,也不会问是什么,我都会同意的。
      〃好。玄武国旧部犯上作乱,甚为猖獗。我们本欲发重兵平息叛乱,无奈投鼠忌器,他们现在擒住了沈将军,要。。。。。。〃
      〃悯亭王子到!〃厉忱话未说完,悯亭已经闯了进来。
      〃厉忱哥,你这是在做什么!〃悯亭的眼睛微微发红。
      〃悯亭,这没你的事,你快回去。〃厉忱有些急。
      〃哼哼,没我的事。。。。。。你可把我当个人了?玄武旧部要我去换惜暮将军,你倒好,要我做缩头乌龟!不知道从哪找了个贱奴来,就想冒充我么!〃悯亭说着,狠狠瞪了鹤心一眼。鹤心心头一凉,原来是这样,厉忱啊,你想我为你卖命,直说就可以了,却用不着说什么戴罪立功之类的话来欺骗我。
      〃悯亭,一个贱奴当然远远比不上你,可是。。。。。。可是我怎么能让你去涉险!〃
      〃我从六岁到青龙来做质子,这许多年,却连这宫门都难以出去。厉忱哥,你让我去吧,纵是死了。。。。。。我。。。。。。我总算是见了外面的世面。。。。。。〃悯亭语意竟越来越悲凉,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
      〃悯亭别闹了!我绝对不会让你死,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的!你现在给我回宫去,晚上我再去找你细谈!〃厉忱虽然语气里还有宠溺,但命令的成分已经很多。
      悯亭凄凉一笑:〃厉忱哥,你只知道命令我,也许你觉得你对我很好。可是。。。。。。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你知道吗?你不知道。。。。。。我很想要自由。。。。。。〃自由两个字,悯亭含在嘴巴里没有说出来,可是厉忱却有些揪心。他回头吩咐两个内侍将悯亭带回自己的住处,悯亭却冷笑道:〃厉忱哥,不必了。这宫里我还是认识的,宫廷虽深,但我却已经住了十几年,不用他们送了!〃说着,悯亭转过身,路过鹤心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地离开了。
      〃金鹤心。。。。。。〃
      鹤心还愣在那,厉忱叫了他两声他才听见。
      〃你明白了吧,我要你扮作悯亭王子去将沈将军换回来。那玄武乱党要悯亭不知何意,你去刺探清楚。只要你成功换回沈将军,我就赦免你全家之罪。〃
      〃哦。。。。。。〃鹤心心痛如绞,缓缓下拜道,〃鹤心知道了。如果鹤心无法回来,请陛下不要为难鹤心的父母,他们年纪大了。。。。。。〃
      〃朕这就赏他们白银五百两,让他们回乡安度晚年!〃
      呵呵,五百两啊。够多了,鹤心这条命卖得够多了。〃谢主隆恩!〃鹤心跪拜下去,厉忱却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刚刚悯亭的话给他的打击虽然沉重,但倒是这贱奴的道谢让他格外难受。厉忱挥挥手叫鹤心下去,鹤心抬起头来,看了厉忱一眼,心里知道这也许是最后一眼了,就又拜了一回,起身要退出宫去。
      见鹤心要走,厉忱忽然道:〃慢着!明日你就要去换人了,今夜就住在宫中吧。〃
      陛下,你可是怕我跑了么?我不会跑的,我不想离开你呢。
      鹤心点了点头,道:〃谢陛下。〃
      厉忱吩咐两个小子将鹤心带到一个小暖阁,安顿下来。
      时隔八年,鹤心又一次来到宫里。世事如潮水般纷至沓来,鹤心无心入睡,推窗看着朗朗的夜空。皎洁的明月高悬于天,那就是他心中的厉忱。离厉忱最近的那颗漂亮的星星就是悯亭,他可以对厉忱发脾气,而厉忱却不会生气,依然会疼他宠他。忽然,一颗流星划落,鹤心眼睛一酸。他记得原来在乡下,阿妈跟他说过,流星就是星星的尸体,死了就会在夜空中划过最后一道亮光,然后就永远地消失了。自己就像这流星吧,可以用死亡照亮自己爱的人。流星用最后的闪光在月亮面前表演,月亮可会记住呢?还是看惯了这生生死死,再美丽的死亡也难以让他动容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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