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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眉山过往by子竹[瓶邪同人]-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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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脱了张起灵的手跑过去,兜著转了几圈,口中啧啧有声:
  
  “……不知这像是入意还是工雕?和本人像不像?哎……好像长得挺齐整……”
  
  幸好不是个丑八怪,我以前说要嫁他呢──呸呸,小时候的瞎念头,怎麽现在还在转!
  
  吴邪敲了自个脑袋一下,又是对著东坡像前後瞻仰,左摸一下右敲一下,罢了退开几步,朝张起灵招了招手:
  
  “小哥你来看,眉眼间倒和你有几分像……”
  
  话音未落吴邪脑门便遭到一颗爆栗。
  
  “嗷嗷──!开玩笑的……干嘛敲我!”
  
  吴邪捂著脑门不满地大叫,抬眼遇见张起灵刀子样的目光,猝然噤了声。
  
  张起灵冷眼瞟著面前宛然卧仙的东坡造像,脑门砰地跳出一根青筋。
  
  
  哪里像了!
  
  
  至於两人为何下了山还专程来此拜谒三苏祠?自然是事出有因。
  
  起源似乎是那麽一日,吴邪裹了里三层外三层趴在桌子上把自己的脸揉来揉去──
  
  “好闲…好闲啊………超,无聊……”
  
  边说著边把眉山脐橙往嘴里塞。
  
  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真的太难熬了……
  
  “是不是快过年了啊……”
  
  吴邪嘴里含著甜橙含含糊糊地嘟哝,从桌子这头滚到那头,突然一个激灵坐起来:
  
  “我说,小哥你怎麽过年?”
  
  话一出口吴邪就後悔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呢吗。若是平日里问人这话,无非“回家过年”和“今年不回家了”两种回答,可人张起灵是避世之人,传说中的隐士,怎麽过年?一个人过年呗。
  
  果然,坐在对面的张起灵看他一眼,没有要回答的迹象。
  
  “厄……”吴邪搔搔脸颊。这闷油瓶怎麽一副好像连年都不想过的样子。
  
  这怎麽行!
  
  既然今年吴邪在这,张起灵便不比以往并非一人,所以──
  
  
  “小哥,我们下山热闹过年吧。”
  
  
  ──事情就是这样。
  
  
  没想到他真会答应啊……
  
  吴邪从茶碗後头偷偷抬眼看著对面浅呷一口霍山雪芽的张起灵。
  
  纤白的长指绕著单色豆青釉的茶盏,煞是好看。
  
  吴邪盯著看得有些愣怔,对面那人却忽然放下茶盏,略有疑问的目光投过来。
  
  吴邪一愣,连忙说道:
  
  “没什麽……喝完这锺,再歇一会就回邸店吧。”
  
  说罢伸手向黄花梨软钿点螺的小攒盒,挑出几样喜欢的藕糖糕往嘴里送。
  
  明日,便是大年三十。
  
  
  这几日来两人把眉山县内大小街巷转了个遍。
  
  当然几乎都是吴邪兴冲冲地拉著张起灵到处乱晃悠。
  
  不知怎麽的,吴邪就是想把张起灵领进别人的热闹中去。
  
  因为那人的背影,似是总萦绕著淡淡疏离。
  
  无法窥知,那张不动声色的人皮面具,究竟是为了隐藏怎样不堪为人知的苦寂才戴上。
  
  吴邪知道处於这样的闹市中,张起灵总是格格不入的。却想把这他所极爱的热闹献与他看。好像在分享一个宝贝,两人共同的宝贝。
  
  真是奇怪的小心思。
  
  
  吴邪耸了耸肩,推开乌木雕漆素纱的门,跨过门槛径直入内。
  
  这一间,是两人在沿街徕客楼二楼下榻的房间。
  
  你问为何只有一间一床?年关将至,打折酬宾,旅客增多,客店翻修,老板不在,小二回家……反正类似的理由能列出一大堆,何必深究?(微笑)难不成你想让他们分房睡?(喂注意影响)←以上皆是雾
  
  张起灵原本坐在屋内紫榆小圆案边,见吴邪进来,便灭了青花回文的扁腹小书灯,屋中顿时沈入昏昏的灰暗,只剩床边一盏烧蓝花鸟料丝灯照亮一团球形的光圈。
  
  先前洗澡时已事先脱去了几件夹绒的中衣,吴邪勾下外罩的明油绿褐彩卷云的褂子,便只剩一件平纹素缎里衣。
  
  吴邪爬上床钻进被子,便感到头顶蓦地一暗,是张起灵上床垂下了白铜帐钩。
  
  和在家中一样的入眠,让吴邪很安心。
  
  咦,家中?
  
  原来自己已经把那里当做家了……
  
  吴邪在被中微微侧身。
  
  一只手臂伸过来把他强揽入怀,登时全身就落入一个温暖的包围。
  
  吴邪略微挣了挣,也就随他去了。
  
  近来吴邪似乎已经习惯了在张起灵怀里入睡。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可是花了极长的时间才适应过来。
  
  想到这里,吴邪的後脑便又开始隐约泛痛。要知道那一日当吴邪在山中树上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某人搂在怀中睡了一夜,大惊之下竟吓得滚下树去……
  
  (小声)本来脑子就迟钝,这麽一跌会不会更呆啊?
  
  不过,某人的怀抱很宽阔也很温暖,总的来说舒服得很,所以吴邪也懒得计较了。
  
  况且人家张起灵说得堂而皇之,是为了防止他踢被子又伤风。被人面色不善地这麽一提醒,吴邪的气势便萎了下去──他可不想生病喝药。
  
  
  “小哥,明天去纱縠行南街吧,听说有庙会呢……”
  
  吴邪半闭著眼翁翁地说,声音中带著倦意。
  
  看来是闹得累了。
  
  本来就身子骨不怎麽结实的人,还每天满大街乱窜。
  
  即便如此,虽然实在更愿意呆在客店里,张起灵仍淡淡应允了一声。
  
  “嗯。”
  
  
  壬辰的最後一日。
  
  街坊市肆皆仿若最後一搏一般,於年关将至之时热闹起来。销购一年中最重要的商品──谓之年货──的人们,从酷寒的八方汇聚至蒸笼著白面馒头的热气儿的市肆。某种浮躁的气息弥漫於冷冽的空气中,不耐,不待。所有的话题如同华夏大地上的川流,发於一处,汇於一处,皆是新年。是了,这是最後的喧腾。不久这里的热闹与喧嚣,将纷落归於一扇扇门牖窗扉中。那又是每家每户各自的团圆了。
  
  吹糖人的塑面的彩扎狮头的吆喝,临街的小铺帘子一样挂满了新制的木版年画、伎俩人的花样子剪纸和扣著圆墨的空白点金大红春联,风至处便齐齐飘涌。街边飘出的汤团挂面的热气儿,裹挟著穿红著绿的人们絮絮叨叨的对语,入眼入耳的皆是猩红与泥金的喜色。
  
  不太适应。
  
  张起灵垂下眼帘,便看见拉著自己的那只小手。
  
  并不是讨厌热闹,只是有点格格不入。
  
  很想就这样直接回邸店。但前面人那只微微出汗的手把他拉的死紧。
  
  斜眼看过去,吴邪嘴里叼著彩塑的面蒸糕,没拉著张起灵的那只手上挂满了飘著花结长穗的绣包和细木骨架的民仿小宫灯,眼神飞瞟乱瞄,嘴角始终翘著弧度。
  
  不觉有点好笑。
  
  真是容易兴奋的家夥。
  
  前面那人忽然煞住了脚步。
  
  “小哥,待会有舞狮龙,我们上楼坐著看吧?”
  
  吴邪停在一家茶楼门前回过头来,竹根青盘绣五蝠的衣襟上,挂著闪闪掣动著的白玉坠领。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脱了吴邪的手慢悠悠地踱入茶楼。
  
  吴邪略略一顿,也赶紧两三步跟了上来。
  
  两人刚跨过门槛,便有肩上挂著白条一身短打的小二殷切地迎上来。
  
  “二位客官里边儿请,今儿来点什麽?”
  
  小二熟络地套著近乎往里让,出口还是地道京片子。
  
  “带我们上二楼,找张靠窗的桌子,沏一壶──”吴邪望了身边张起灵一眼,记起他是喜欢绿茶的,“六安瓜片。”
  
  “好!茶房──上好的陈年雨水六安瓜片儿给送到楼上。二位,楼上上座?”
  
  小二一个躬身请手将两人带往二楼,扶著有些年头的木梯拾级而上,两人被领至一处靠街的桌边。确实是视野开阔,沿街景象尽入眼底。
  
  入座,无言。
  
  对面的张起灵又开始跟天花板培养感情。
  
  吴邪又要了几样应景的点心後,沈默便再次降临。吴邪暗暗叹了一口气,正搜肠刮肚地找点话题呢,幸好店小二适时托著黄杨根整雕填漆的小茶盘、盘内一盏双钩斗彩小盖锺。这店家大约是看出了来者二人衣著不俗气质不凡,便拿出了当家的宝贝来。
  
  “二位爷的六安瓜片儿──我说二位真是好运气,本店掌茶的大师傅做完这锺可就回家了,二位要是来迟半柱香的功夫,”小二边笑边抽走茶盘,置下茶盅,麻溜儿分杯,登时茗香四溢,“可就品不到这大师傅年末最後一道茶了,全年的功夫可都在这里头哪。”
  
  吴邪正愁没话可说,这会儿店里又几乎没什麽客人,便和小二两人闲扯起来。
  
  另一人也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发呆,总之是没有半点加入讨论的意思。
  
  两人都是嘴皮子落不得寂寞的主,东拉西扯一番之後,天色竟暗了下来,远远地传来些隆隆。
  
  “哎?要下雨了?”
  
  吴邪望一眼窗外困惑不已,不像啊。
  
  小二却一个激灵蹦了起来:
  
  “二位不是本地人吧?这可是今年最後一场大看头,咱眉县大戏班子舞龙舞狮队串街子来了──二位慢用,我可凑热闹去了──”
  
  说完便一道烟溜了个没影。
  
  正说话间,那远远的隆隆声渐近渐清,听得出些吹拉奏打的意味了。
  
  忽然街角窜出一道殷红,接著便是一阵喧闹人潮簇拥著黄澄澄的九曲盘龙涌进纱縠行南街,似乎一下子把半窄的街道撑开了两倍宽。最前头跑著闹著的自然是全身都是新袄的孩子,愣是把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全吓得潮水般退至一边,接著便是黄锻红绦、额上勒著赤红长绸的十八个舞龙的青年,龙头的扭动顺著长鳞传至龙尾,尾後便是上蹿下跳进三退四的双人彩球狮。一时间满眼的五彩纷乱,满耳的锣鼓喧天。
  
  吴邪正一边看著一边吃著半寸的珍珠炸饺儿,忽然想起来自己把另一人给忘了。
  
  “小哥──”
  
  吴邪望向对桌,张起灵竟然也收回了飘向天花板的视线,斜托下颏望著窗外楼下的非凡热闹。
  
  “你不饿?”
  
  吴邪把几只小碟往对面推了推。
  
  张起灵淡淡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来──却不是朝著那几碟精致的吃食,而是抚上了吴邪弯弯的嘴角,轻拭几下。
  
  “……嗯?”
  
  “有东西。”
  
  张起灵抽回手,晃了晃纤长的指尖,忽然放在嘴角舔了一下。
  
  满意地看见对面的吴邪霎时涨红了整张脸。
  
  “哦…哦……”
  
  吴邪赶紧低头用衣袖胡乱蹭了蹭嘴角,另一只手摸向茶盏,动作有些僵硬地为自己添了茶水。
  
  抬头一看大冰山似乎有些笑笑的。
  
  我的妈呀……吴邪赶紧撇开视线。
  
  窗外,团龙与锦狮已过,满街正劈里啪啦放著爆竹,漫天灰尘中蹦躂著鲜红的碎纸片。
  
  耳边熟悉而吵闹的鞭炮声让吴邪回忆起了跟著小花秀秀在北京城过的那几个忙碌的新年。
  
  “啊对了,新年祈愿……差点忘了。”
  
  每年吴家人大年初一都要去山上进香,倒不是道家竟然也信佛家,而是封了官的几位老爷子领著长房长孙随著皇帝去走走过场。
  
  没办法,这孩子愿望太多了,要不是吴家大嫂狠狠给了他一毛栗道:不许贪心!多了就不灵了。他恐怕要从早跪到晚愿也没许完。
  
  为此,每年三十晚上绞尽脑汁地想好一个愿望,几乎已成了吴家大少爷雷打不动的习惯。
  
  想起这茬,吴邪赶紧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起来,也不管给别人听去了还有没有用。
  
  “嗯……爷爷要撑著多活几年,爹娘二叔三叔都要身体健康,小花可千万别再一年比一年漂亮了,会没姑娘家敢要的……秀秀,额……赶紧找个人家嫁出去吧,但愿会有人敢娶她……”完了,看来他这两位青梅竹马的婚姻大事都是前途多舛啊!
  
  反正吴家大嫂不在,戒贪也就在其次了。
  
  然後就是。吴邪瞟了一眼对面的张起灵。
  
  拜托让这家夥脾气变好一点……还有,希望明年,也能和他哎算了算了没什麽……
  
  最後一个愿望才在心里念叨了一半,吴邪的脸就腾地红了大半。於是这个愿望算是作罢。
  
  “我们家的规矩,新年伊始要立个愿的──小哥要不你也许一个?来年也好有个盼头……”
  
  吴邪转过头不抱希望地问道,得到的答案却是出乎意料。
  
  “许了。”
  
  看吧果然──咦咦咦咦?!
  
  吴邪原地愣怔半晌。
  
  他娘的,这种闷葫芦会许的愿──妈呀,完全──
  
  
  想象不出来!!!!
  
  ………………………………………………………………………………………………………………………………………………………………………………………………
  
  更鼓声中,一岁又除。弯弯曲,新年新月钩寒玉。
  
  待热闹归於沈寂,已迫辰时。
  
  空中擦著模糊的一撇月影儿。
  
  走在回徕客楼的路上,白日逞著能喧腾的街上已是空无一人。
  
  茶馆原不该这个时辰便关门谢客,只是因为老板也赶著这一天的晚上要回家。
  
  “好像还是头一回这麽过年……”
  
  吴邪伸著手做出个懒腰的姿势,瞥一眼身边一路上缄默无言的张起灵。
  
  真怪,以往都是几大家子人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守年夜,每每都是喝了酒下肚便吵闹得一团糟。印象里过年就该是那样?可这回只有两个人,竟也丝毫没觉得冷清。
  
  “小哥,你一般过年都是怎麽──” 
  
  没经过大脑思考便蹦出来的话就如同其出口一样突兀地戛然而止。
  
  话至口边,却怎麽也脱口不出。
  
  想想看自己这话问得真是不伦不类……真是的,这麽不会讲话。
  
  对方却好像理解了这只言片语似的,两个淡淡字节飘来:
  
  “缚魔。”
  
  是哦……吴邪搔搔脸颊。年关正是妖魔尽出的当口,眉山又不是什麽清净地界,人张起灵当然要主持一方公道送小妖怪们打哪来回哪去了,哪能跟你似的跟一大家子人吃喝打诨?
  
  不对,即使没有妖怪──
  
  於是,这才忽然想起。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脱离了群体而存在的人,节日这种群体共同行为的意义便也荡然。
  
  遗世而独立。
  
  思绪至此,话锋也就忽地一转。
  
  “一个人住,不会寂寞吗?”
  
  问这个干嘛!!什麽时候变得这麽笨嘴拙舌了?
  
  这一次又是话才出口便後悔万分。
  
  那一边沈默继续著,似乎并不想回答。
  
  吴邪偷瞟一眼张起灵。那人的侧影是一抹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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