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叹-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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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楼为何一同在蜀山？长卿戒心又起。不见的时候会暗中牵挂，见了却又如此防备……长卿苦笑一下，为自己无法面对的内心。　
“你笑什么？”重楼疑道。他险些丢了性命，现在竟还笑得出来。　
“我为何回了蜀山？”长卿起身下床，才发现自己的长袍竟然完好如新，丝毫没留下拼斗的痕迹。　
“无知。”重楼冷笑道，“这是新仙界。”　

长卿与众妖拼斗时重楼刚好来到。本想作壁上观，看看长卿的修为究竟如何，却从那些妖身上嗅到自己族类的气息。眼看长卿不支，只得出手阻住对方，带长卿离开。至于自己为何带他来新仙界，重楼却没多想。　
新仙界中依旧荒芜，除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千年魔艮。重楼不得不耗费魔力凭空造出一片人间幻象，安置长卿。　

“新仙界？这里不是人间？”长卿半信半疑，亲自走去打开房门，不由得目瞪口呆。自己……是在天上么？那么自己住的地方，都是重楼为自己打造的？长卿回头望去，重楼也正在看自己。　
“你携我来此，有何企图？”长卿赶紧回过头来，怕脸上的尴尬被重楼看去。　
企图？重楼心中一滞，事到如今，他仍是不信自己。　
“区区凡人，也配让我有所企图？”重楼言不由衷地反击，故意激怒长卿。　
长卿一怔，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垂下眼道：“徐某唐突了。还未曾谢过阁下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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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阁下，又是阁下！徐长卿，你刻意拉开距离，是为了保护自己么？一个谢字，便可将一切关联都撇得干干净净？　
“可笑，你有什么可谢？”重楼看着眼前的人，觉得无论怎样都无法将他击垮。即便轻易就能要了他的命，终究是没有降伏。　
“我……”长卿语塞。他是魔，无所不能，自己哪有什么能答谢他？长卿心中顿生苦涩，原来自己之于他，一无所用。　
见长卿失神，重楼心下不忍，岔口道：“你倒不是个简单人物。我还道你到了新仙界因受不得时空骤变而形神俱灭，不想你不但保得肉身，更利用这千年魔艮的能量令自身伤势修复，倒是你的造化了。”来新仙界时重楼确有这顾虑，但人间的妖形魔族太过可疑，自己万万不能露了形迹。只得冒险一试来这新仙界。只是重楼没有说，入新仙界之前他曾封印自身魔力，只为给长卿试险。至于长卿能修复伤势，却是意料之外了。　
“是么？”长卿勉强笑笑，“长卿的命是阁下救的，你要来拿长卿决计不会退缩。只是现下长卿只恳请阁下能送我回到人间。”　
长卿……他自称长卿，重楼玩味着他称呼的变化，这样说，应该算亲近一些了吧？只是自己在他口中，总是仿佛隔山隔水的“阁下”。　
“回人间？”重楼不解道，“蜀山教众每日勤修苦练，无非是要修得仙身，飞升仙界，你如今轻易到了仙界，可享这无限天地灵能，再无凡俗琐事纷扰，你何必再回人间？”说到最后竟有些焦急。　
“阁下如此厚待长卿，长卿惭愧。只是阁下如此的缘由……究竟为何？”长卿终于收起了一身的戒备，口气也平和起来。　
“自然是为留住你。”重楼脱口而出，再也不想压抑自己的想法。只是脑中突然想到自己的左右手溪风曾说过的话：魔一动情，将是万劫不复。万劫不复，那又如何？！　
“原来阁下所想，与长卿一样……”当此情景，长卿也无法自欺欺人，不如就坦言相告。　
“你……”重楼心中激荡，连手中的魔刃都微微颤抖。　
“只是长卿身负重任，纵有此心，亦不可肆意妄为……”长卿背过身去，咬了咬牙又转过来，目光如炬：“还请阁下送长卿回到人间！舍却此生，也不能卸下肩上重担！”长卿已竭力抑制，只咬得唇中迸血，才说出那番话来。蜀山，紫萱，小天……自己终究无法放下。　
“何苦？”重楼看到长卿唇中渗出血迹，不由得暗暗叹息。长卿，你不过一介凡人，为何却要让自己承担天下？　单薄双肩，可担得起这许多负赘？　
“天降大任，长卿不敢有违。”长卿沉声道，眼中尽是黯然之色。　
长卿，你如此压抑，是为了让我心痛么？重楼忍无可忍，扳住长卿肩头，吻上了他唇上的血迹。　
长卿初时一僵，随即默认似的接受了。如果下一秒便将殊途，不如这一刻同归。　
许久长卿挣扎了一下，重楼疑惑地放开，不解其意。　
“重楼，”长卿第一次不再用愤怒或怀疑的口气叫出了他的名字。重楼心里一暖，只是下句话却让他心情跌入谷底。“送我回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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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你定要回去？”重楼无奈道。　
“锁妖塔尚待封印，紫萱……在等我，小天也需有人指引走上正途……”长卿自嘲地笑了下，继续道，“于你而言这些不过如蝼蚁纷争，对我来说，却责无旁贷。”　
“我和你同去。”重楼携住长卿的手道。人间那些莫名出现的魔类行止诡异，重楼也想弄个明白。　
“重楼……”长卿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河蟹）欲言又止。　
“哼，你放不下紫萱？”重楼愤愤道。　
“紫萱……我欠她太多，不敢有负。”长卿艰难地摇了摇头。“重楼，我徐长卿从未有求于人，今天却要求你，勿要令紫萱知晓此间之事，你……可否答应？”　
“你既如此，我还有什么好说？”重楼有些不甘地点点头，真是可笑，自己答应他的同时竟也不经意间替紫萱保守着秘密。　
“如此多谢了！”长卿轻舒口气，微微一笑。　
第一次见长卿舒心一笑，重楼恍惚间竟觉得自己身处遍地生花的神界。如能日日见你如此，我宁可忍受无边寂寞。　
“长卿，”重楼也第一次用了这样的称呼，才明白人间有情，连名字的叫法都令人心动神摇。赶紧收了心神，继续问道，“你在人间时整日不见笑容，想必所做之事并非都发自本心，你可有憾？”　
我可有憾？长卿心里猛地一震。自幼被送到蜀山修道，得掌门倾力栽培，除妖卫道，而后捉拿赤炎受伤为紫萱所救，为紫萱清白订立婚约，蓬莱途中搭救景天，再应掌门之命寻访灵珠……似乎从小到大便不为自己所控，总在按着别人的指引茫然前行。却从未有人问过自己：是否如你所愿？自己仿佛为责任而生，有谁来关心过自己真正的想法？　
长卿转头看着重楼，慢慢地，从心底漾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得重楼如此一问，已然值了，纵使回到人间依旧无法掌控自己，亦无所惧。　
“人生百年，岂能事事得遂人愿？”长卿笑得云淡风清，“仙界与你共处半日，长卿从未如此畅怀。得此半日，长卿此生无憾。”　
没有留恋么？重楼失望地看着长卿的眼，那里虽不复在人间时的苦闷，却也丝毫没有刚才的缱（河蟹）绻。　
“再过半日，我送你回人间。”没有等到自己期望的答案，重楼只有挫败地答应了。　
“半日？做什么？”长卿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妥，却也不好收回，只好轻咳一声掩饰过去。　
重楼却不想放过，瞬移到长卿面前，伸手勾起长卿的下颌，好笑地看着他竭力板起脸来却板不住双颊慢慢散开的红晕时，才凑到长卿的耳边轻轻说道：“自然是有事。”放开了长卿。重楼倒真的想做些什么，只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要回魔界，查清楚那些攻击长卿的魔，究竟是哪里来的？在查清之前，他不能让长卿回（河蟹）人间涉险。　
“那人间……不知已过几百年？”长卿也知道自己在不同的结界里，只这半日恐怕人间已物是人非。　
“何来何往，有何可怕？”重楼丢下这句话，又化成一团红光消失了。　

千年魔艮的力量太过强大，回到魔界的重楼恍若到从魔界了人间，只因那条何来何往的结界通道，人间一瞬，魔界却过了许久。　
“大人！”忠实的魔灵见到重楼一如既往的恭敬。　
“这段时间，魔界可有异动？”　
“回大人，溪风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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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溪风去了哪里？重楼脑中隐约将他与人间出现的魔类联系起来。溪风是自己最为信任的左右手，自然不会作出忤逆自己的事来。那人间的魔，究竟是怎么回事？重楼越发觉得此事不简单，现在不仅是人间，连自己的魔界似乎也覆上一层诡异的气氛。上次离开时曾说让出魔尊之位，想不到这么久竟已无人觊觎。　
“大人……”魔灵看见重楼又要离开，不得不叫了一声。　
“什么？”重楼不耐地问道。　
“千年魔艮……也不见了。”　
大惊小怪。重楼皱皱眉。魔族尚不知新仙界的秘密，将千年魔艮当作无价之宝。只是千年魔艮的被窃，应该也与此事有所关联吧？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回新仙界找长卿。溪风之事，想必到了人间总会有线索。　

新仙界中的蜀山幻象仍在，长卿正凝神看着远处一个个悬浮的魔艮。　
“想不到堂堂蜀山弟子，也会中意这些宝物。”重楼飞到长卿身前，揶揄道。　
“你回来了？”长卿转头温和一笑，不再看那些魔艮。“我们何时动身？”　
重楼不答话，突然掠向远处，撷取一颗蓝色的魔艮，回身发力，向长卿疾掷而来，几乎就要洞穿长卿的胸膛。长卿微微一笑，略一侧身接了过去。　
重楼赞许地笑笑，飞了回来。除却自己一身魔功，长卿是个不错的对手。　
此刻长卿心中竟也是一样的心念，若是自己有无边法力，是否可解了重楼失去对手的无边孤寂？　
无需多言，只交换一个了然的眼神，就会发现彼此心意相通。　
“这是可来往六界的法宝，”重楼道。其实于长卿无甚用处，他想来往六界，自己当会助他。只是刚才长卿凝视这些魔艮的专注眼神让他觉得一定要亲手赠与。　
“我们回人间？”长卿收好魔艮，问道。　
“走吧。”重楼又深深看了一眼长卿，这淡淡笑容，怕回到了人间便会立刻被忧虑覆盖。　

回到雷州，仍是遇妖拼斗那夜，只是妖物已散。长卿心中感叹，在人间只是片刻之间，却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紫萱……自己会好好待她，说起来，竟似是受了重楼之托……　
“徐大哥！”景天从客栈里跑了出来，手执魔剑紧张地问道：“我刚听见外面有动静，有妖怪么？”　
“已经走了。”长卿看着景天。他是神将转世，虽然灵能已失，隐约中仍能看出些许正气。　
“徐大哥真厉害，一个人就赶跑了妖怪呢！”雪见也从客栈跑了出来。　
“都回去吧。”长卿不想多作解释。都是爱热闹的孩子，一路上自己少不得费心了。　
“等等！”一团红影突然降落在三人面前。长卿一惊，心跳都似乎漏了一拍。他不是说自己还有要事么？怎么又来……　
“红毛！”景天惊喜地叫道，“你怎么来了？”　
……红……毛……长卿转过头不敢看重楼，怕看见他扭曲的脸而让自己笑出声来。　
“你叫我什么？！”重楼哭笑不得，他不记得自己也就算了，竟然还当着长卿的面……叫自己……　
“不对吗？我拿你当朋友，你却连名字也不肯告诉我，真小气……”景天不高兴地说。　
飞蓬……你还是拿我当朋友的。重楼无奈道：“你！可以叫我重楼！”　
“重楼……名字还很好听。”景天自言自语道。“你来干什么？帮我们找灵珠吗？”说着又拉过了长卿，“徐大哥，这红……呃……重楼，给过我一把剑，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小天！”长卿打断了景天的絮絮叨叨，“或许这位高人另有要事，我们还是不要勉强吧。”　
“哼！”重楼瞪了长卿一眼，对景天道：“灵珠你曾有过的，就在神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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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神界？”景天求助地看看长卿，“徐大哥，我们都是凡人，怎么才能去神界啊？”又看看重楼，怀疑地问道：“你说我曾有过，我怎么不知道？”　
“你去了自然便知。”飞蓬，你不记得我，竟也不记得风灵珠么？重楼想着，不期然看到了雪见的脸。那熟悉的脸，不正是曾给飞蓬疗伤的夕瑶？她也追随飞蓬来了人间？……不对，她身上没有神的灵力……　
“喂？”景天看他出神，出声唤了一下。“你究竟是谁啊？为什么总能见到你？”　
“你究竟去不去？”重楼不耐烦地问，飞蓬到了人间，怎么变得婆婆妈妈。　
“神界……是不是有好多宝贝？”景天想了想问道。要是能收来宝贝，也不枉冒险走一遭。　
飞蓬，你还是有一点没有变的，至少为了执着的东西，不会放弃。　
“想来就来，多说无益！”重楼说着用魔力留下一个法阵，那是通向神魔之井的通道。希望在这神魔之井，能让他想起自己的过往。　
“小天！”长卿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景天此世为人，神力不再。前途凶险，自己没有把握能保护他周全。　
“怕了么？”重楼挑衅地看向长卿，自己助他找寻灵珠，他却退缩了？　
景天却误会这句话向自己说的，强作出勇敢模样，头也不回跳入了法阵。雪见随即跟上。长卿无奈地看了一眼重楼，也跳了进去。　
看着长卿消失在法阵中，重楼才微微抿起了嘴角。人间将起风波，送他们去神界，也是不得不为。　

紫萱在蜀山养伤已有数日，依旧没有传来找到灵珠的消息，总觉心神不宁。重楼，你我同为人间异类，何苦紧紧相逼？　
“你可寻到那杂碎？”重楼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长卿的房间中，令紫萱吓了一跳。　
“你说邪剑仙？”紫萱蹙眉道，“你也知我已禁锢灵力，感觉不到他。倒是你……不是助长卿去寻五灵珠么？怎么又来这里？”紫萱心里隐隐期待，如果长卿放弃了寻找灵珠……　
“你禁锢灵力？！哈哈，如此甚好！”重楼诡异地大笑起来。紫萱只觉一阵寒意从心底窜了上来。因为，那不是重楼！　
“你是谁？”紫萱刚想释放灵能便发现自己似乎被冰冻了一样，一股阴冷的气息在身边围绕。　
“在下玄明。”　

重楼赶到蜀山，却发现紫萱已经不见。只是长卿的房间里，总有若有若无的魔族气息。　
锁妖塔暂时被五长老的法阵摄住，在自己看来却不堪一击。要想找到在雷州出现过的那些魔族妖物，只得从锁妖塔下手。　
五灵法阵虽然勉强维持，毕竟塔身在自己取剑时就被损坏，重楼还是能看到妖力较强的妖怪从塔底逸逃出来。只是所有的妖怪似乎都逃向一个方向——德阳霹雳堂。　
重楼的疑惑越来越深，索性放弃空间法术，沿众妖奔逃的方向一路前行。德阳愈行愈近，感觉到魔族的气息也渐渐强烈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魔聚在人间？　
“哎！你等什么？还不快跑？过了子时不能进魔界之门可就要等下一天了！”一只狐妖从重楼身边跑过，误将他认成了同来成魔的妖怪。　
魔界之门？重楼皱皱眉，一记电掣击倒了狐妖。“你说什么魔界之门？”　
“哎呀……”狐妖大声呼痛，却也不敢不回答重楼的问题。“锁妖塔毁坏后大家虽然能逃出来，可妖力大都被锁妖塔里的化妖水化去了。出来还是要被捉进去……幸好有玄明大人给我们开了魔界之门，每天子时。进去的不用修炼就可以成魔了……哎呀……你妖力这么强，怎么不知道魔界之门呢……”　
玄明？他竟然来到人间兴风作浪？难道雷州的妖都与他有关？重楼思索着，以心波将倒霉的狐妖打回了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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