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狐道长-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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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离没辙了，不再去管白狐狸，起身走上前去，探身从季冬怀里取出了一支般枯的黄花。
　　白狐狸低呜一声，扑过来冲着黄花张嘴就咬。仲离急忙躲开，将黄花收进了袖中。
　　
　　白狐狸呜呜着不依不饶，仲离道：“师兄最后的愿望就是要救活这株黄花，你现在把它咬死了，师兄泉下有知会怎么想？”
　　白狐狸一顿，眼眶渐渐的湿了，垂头丧气地转过身，蔫蔫地趴回季冬身边。
　　
　　仲离看在眼里，叹了口气，走近前来弯腰去扶季冬。
　　白狐狸炸起毛，冲着他龇牙咧嘴，几点狐火袭来，差点烧了仲离的衣服。
　　“干什么干什么！”仲离恼了，“你就打算这样让师兄一直露天席地的躺着？把他送到仙狐洞里去啊！”
　　白狐狸呜了一声，这才慢慢地起身让开位置。
　　
　　***
　　
　　得了避水珠，终于可以去见心上人的龙无目一刻也不想多等，不顾姬无畏的威逼利诱苦苦挽留，终于在当日傍晚，一阵风似的离开了狐山。
　　龙无目一走，姬无畏便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他立刻召集手下小妖，准备连夜离开狐山。为了掩人耳目，他连烟云拂尘都不打算带走了。
　　
　　是夜，借着夜色与浓雾的掩护，姬无畏独自偷偷摸摸地离开灵泉崖。
　　谁知道，还没踏出狐山，就被任瞳放出监视灵泉崖的花灵发现，之后就被抓了个正着。
　　
　　镜月道长终于取回了拂尘，遮蔽了灵泉崖数月之久的浓雾终于散去，灵泉水流潺潺，倒映着天空如冰似霜的明月。
　　仲离将半枯的黄花栽在灵泉水边，取泉眼之水小心灌溉三次，不一会儿，一股肉眼难见的微弱蓝光从土中泛出，绕着花枝上移，顺着枝干脉络流遍花株。
　　仲离回头看了一眼，树丛后面，悄悄跟来的白狐狸唰地缩回脑袋，一扭身一溜烟地跑了。
　　
　　回到仙狐洞，仲离看见，角落里那只白狐狸挨着师兄，把脑袋搁在师兄肩上，好似睡得很熟。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捏捏白狐狸的尾巴尖：“那株黄花应该没事了，师兄若是知道，想必也会高兴。”
　　白狐狸梦里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低低地呜咽一声。
　　
　　次日一早，镜月道人便带领门下弟子告辞。临走之时，对方希望能将姬无畏带走。
　　
　　白楚才一听这要求就炸毛了，呜呜低吼，坚决不同意。
　　仲离早就知道季冬有求死之心，且师兄的尸身他检查过，上面并无伤痕，亦不是死于妖术，大概与姬无畏关系不大，所以对他没什么想法，对镜月提出的要求无可无不可，只是这件事的决定权并不在他手上。
　　任瞳却是知道白楚楚十分讨厌这只野鸡精，因此不敢擅自做主，决意等白楚楚回来再说。
　　
　　一票否决对两票弃权，本着救妖一命之心的镜月只好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半天之后，远走吴越之地的白楚楚才风尘仆仆地赶回狐山。得知姬无畏已经拿下，龙无目拿了避水珠找妹子去了，白楚楚脸上浮现出半是幸灾乐祸，半是同情哀悼的复杂神情。
　　任瞳问：“你怎么自己回来了，莫非失手了？”
　　白楚楚带着那种复杂的神情说道：“怎么可能！我去了，也找到她了……不过，人姑娘已经有了心上人、不对，是鬼，另一个溺死的男鬼，出嫁了。”
　　“……”任瞳没了言语，龙无目啊……保重。
　　
　　她在吴越的经历暂且不提，白楚楚进了仙狐洞，一眼就看见了自家小弟和已经故去的季冬。
　　白姐姐登时脸就黑了。
　　“怎么回事？”揪住仲离的衣襟，她虎着脸问。
　　
　　***
　　
　　听完故事，白楚楚身为一个又当姐又当娘的好姐姐，决定找自家小弟谈谈心。
　　
　　拽住狐狸尾巴，她把自家小弟拖出仙狐洞就是一顿揍。
　　
　　白小弟任打不还手，白姐姐下手也有分寸，打得疼，但不会真的伤筋动骨。
　　
　　噼噼啪啪揍完了，白姐姐问：“你喜欢季冬？”
　　白小弟一愣，点了点头。
　　白姐姐再问：“他喜欢你？”
　　白小弟眼圈一红，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白小弟想了一想，依然摇头。
　　“你打算陪他去死吗？”
　　白小弟陷入沉默，过了很久，才慢慢地摇了下头。
　　白姐姐冷笑：“那你就打算，这样一直守着他的尸首？”
　　白小弟呜呜低吼，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两条尾巴的白狐狸蹲坐在地上，沮丧地垂着脑袋不说话。白姐姐叹了口气，走过去把弟弟抱起来，围在了脖子上。
　　有些欣慰也有些伤感地摸着许久不见的弟弟修炼出来的第二条尾巴，白姐姐叹了口气，轻声道：“忘了吧。”
　　
　　***
　　
　　月上中天，仙狐谷内燃起火堆，将季冬的尸身火化。
　　虽然季冬曾经的心愿是落叶归根，但是仲离并不知道师兄的家乡在何处，只能权且将他的骨灰带回劳山。
　　
　　白楚才跟仲离师徒一道上路，回到劳山之后先不急着回倾波湖，而是去了竹林。
　　白楚才这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仲离带他进了季冬的卧房，里面只有一榻、一桌、一椅、一蒲团、一矮柜，壁上悬一把长剑，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打开矮柜，只见里面放着数十卷经书，几件衣衫，还有香炉、手稿等物。仲离道：“这些东西，你想要就拿去吧。”
　　白楚才摇摇头：“这些都是季冬道长的东西，不如化了吧。”
　　仲离本想说没事，师兄从没有什么心爱物件，这些东西烧给他也是白费，还不如你拿着留个念想，不过转念一想，终是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依你吧。”
　　
　　***
　　
　　七日之后，白楚才离开竹林，回到倾波湖。
　　万顷碧波之上，红莲绿叶铺成道路，白楚才踏花而行，不多时，湖心小筑已近在眼前。
　　红衣轻俏的女子侧身坐于莲上，抬头看见他，轻弯嘴角露出甜美的微笑。
　　白发白衣，眉目难描的俊美男子枕着手臂，懒洋洋地躺在屋檐下晒着太阳，听见动静，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算是打过招呼。
　　
　　白楚才踏上小筑外的走廊，胡四这才慢慢地坐起来。他看着白楚才的眼睛，淡淡问道：“还打算继续修道吗？”
　　白楚才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了……我……是来告辞的。”
　　胡四轻笑：“想通了？”
　　
　　“没有。”白楚才老老实实地摇头：“我还是想要当一名道士，只不过，道法修炼果真不适合妖怪，我决定不再修习道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狐道士

　　浙人宁采臣，自金华归家，携一妻，名聂小倩，貌美若仙，袅娜婉约。人谓之天女下凡，未知其鬼也。
　　
　　***
　　
　　天色将晚，有人叩响了宁家的大门。
　　宁采臣出去应门，开门一看，只见外面站着个青衣道人。道人未曾戴冠，面貌俊丽谈吐雅致，言赶路错过宿头，想要在此借宿一宿。
　　宁采臣一口答应，将道人迎入屋内。
　　
　　宁采臣将道士引见给家人，这道士盯着聂小倩，目光灼灼地看了半晌。眼看宁采臣就要发作，道士笑道：“这位夫人是鬼。”
　　宁采臣大惊失色，只当他要对小倩不利。急忙就要开口，却见聂小倩不慌不忙，从容笑道：“我是鬼，你是狐。”
　　
　　宁采臣大为惊讶，聂小倩笑道：“往日常听姐妹们说，有一个狐妖，虽是妖类，却最喜欢扮成道士的模样在人间游荡，就是你吧？”
　　“非也非也。”狐道长摇头晃脑：“我并非假扮，乃是真道士也，只不过不巧生而为狐罢了。”
　　
　　既然彼此说穿身份，狐道长也就不再隐瞒来意，直说他路过附近，感觉到这里有鬼气，而鬼气之中还有一丝熟悉的气息，便寻了过来看个究竟。
　　他口中所言的熟悉气息，究其根源，乃是宁采臣夫妻房中床头悬挂的一个剑囊。
　　
　　问起这剑囊的来历，宁采臣便把从前在兰若寺投宿，偶然结识燕赤霞，与小倩相恋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辞别宁采臣夫妇，狐道长连夜赶往兰若寺。
　　千里路程所耗不过半日时间，夜深人静之时，他便抵达了兰若寺。
　　风声杳杳，未见其人，已闻剑声。
　　地面崩裂，无数条粗壮树根如凶猛毒蛇从地下钻出，抽打地面，于空中乱舞。
　　几道剑光疾闪而至，寒芒过处，树根应剑而断，如割草切菜一般。
　　
　　“谁？！”逼退树妖，剑的主人警觉地喝问。
　　
　　“……燕赤霞？”记忆里矮小的圆脸少年与眼前体格结实的虬髯大汉无法重合，狐道长面露疑惑，出声确认。
　　皱起眉头，英武的剑客顶住来人的面庞认了半晌，终于灵光一闪记忆复苏：“你……白道兄？！”
　　“……嗯。”时间是把杀猪刀，他不是人类真是太好了。
　　
　　***
　　
　　晨光破云，长眉细眼，气质清雅的黄衣少年推开房门，拎着扫帚走出院子，往竹林中走去。
　　屋外不远，有一方旧坟，坟前无碑，坟上无草，坟边却生着一株清香悠远的黄花。
　　
　　陶醉扫去坟上落叶，忽然听见身后脚步声响。
　　回头看见是道士打扮的狐狸精，陶醉冲对方微微点一点头。
　　
　　狐道士笑道：“每次我来，你都好像不太高兴。”
　　“哪有……”陶醉皮笑肉不笑：“白公子将我栽到恩公坟边，我心里一直是感激的。”看出来他不高兴就别来了啊！隔三差五来一次！他只想静静地守着恩公的坟，别的闲杂人等别总来打扰好吗！
　　
　　黄花精心里狂吐槽，狐道士才不管对方欢不欢迎他，径自走到了季冬的坟前。
　　“季冬道长，我就是来说一声，我知道仲离的下落了，打算今天就去看看他。”
　　
　　“仲离，你提过的那个恩公的师弟？”陶醉问道。自从他被狐道士从狐山移栽过来，竹林小屋就已经是空无一人了，他一直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师弟。
　　“嗯。”狐道士点点头。
　　陶醉有些不满：“既然是师弟，这么多年了，怎么从来没来看看恩公？”
　　狐道士微笑：“不来不好吗，没人打扰你。”
　　“嘁。”陶醉扭头不理会他。
　　
　　***
　　
　　动身之前，狐道士先去了一趟倾波湖。十年前，三娘偶然动念去了人间，从此杳无音讯，胡四一人独居无味，也去了人间游荡，这倾波湖自此沉寂下来。
　　不过胡四走了，他多年收藏的美酒却没有带走，全都埋在了湖底。
　　
　　狐道士潜下水去，挖了两坛子上来。
　　
　　时值深秋，黄叶如金，红叶似火。
　　红红黄黄的落叶铺了一地，狐道士懒得敲门，直接翻墙而入。
　　院子里，高大的柿子树下摆着一架长竹椅，裹着破袄，白发斑斑的老道士枕着双臂躺在椅上，望着树梢晒太阳。
　　
　　见到狐道士，老道士并不怎么惊讶。
　　“赤霞传信来，说遇见你了。”老道士开口，嗓音便如人世间所有的耄耋老者一样沙哑。
　　狐道士静静地看着他，老道士忽然就笑了，叹气道：“师兄去了之后，我越发不爱在劳山呆着，就带着赤霞行走天下。在东海遇到蛇妖，不小心中了邪毒。后来虽然解了毒，精力却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我这副模样，你们妖怪只怕看不习惯吧。”
　　
　　“……本来是想你喝酒的，看来不行了。”可惜地颠颠酒坛子，狐道士有些遗憾地咂咂嘴，手一扬，嘭嘭两声，两坛子酒砸在地上，都喂了那株大柿子树。
　　
　　“死了以后想埋在哪？”狐道士问老道士。
　　老道士气乐了：“我呸，你就不能说些吉利的？”
　　“跟我回狐山不？”狐道士又问。
　　“不了，这住得挺舒服。”老道士摇头拒绝。
　　
　　“反正都是把老骨头，一把火烧了，洒风里吧。”
　　　　　　　　　　　　　　　　　　　　　　
作者有话要说：　　_（：з」∠）_就这样完结了，仲离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小狐狸陪着他了，我觉得算好结局吧，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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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云河、一只猫、木偶人、释影流年、樱桃小璇子、洛生、yimanna、碧峰狼、煮蛋、废纸橙柴、辛未、关琪的评论
　　感谢所有看到结局的亲，谢谢你们一路陪着袖子，从开文到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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