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敲棋子落灯花-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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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孙岳岩道，“小时候算命先生给我算过八字，说我上辈子喜欢一个人无果，今生会得到他。先生还说，我会和很多人抢，很多人争，但我会得到他，却不能陪他到最后……”他停了停，“我会早于他先去。”
“岳岩病弱，不能陪兰生终老。到时候这担子就落给你了，晋公子。”
孙岳岩抚了抚头发，将紫纱稍稍揭开一个缝隙，晋磊望着他的脸，低呼一声，道：“文君……”
他对晋磊柔声笑笑，道：“不要揭穿我。”
晋磊冷哼。
孙岳岩走下楼梯，晋磊走过去，站在楼梯口，看着孙岳岩笑着对众人打招呼，坐在了方兰生的旁边。
“行了行了，该去寻船出海了。客栈老板说这镇子上有一家船厂能造出出海之船，就在镇子另一边，我们要绕过去。”鸿玉道，“听闻那老板当过海贼，脾气有些古怪，可能不太好说话。”方兰生正心下忐忑，寻思着怎么跟众人解释孙岳岩之事，岂料孙岳岩站起身，恭敬道：“诸位，岳岩有一事相托，劳请诸位听岳岩一言。”鸿玉笑道：“孙公子真是客气，有话但说无妨，我们能帮到的自然帮一把。”孙岳岩一听，面露欣喜之色。“诸位有所不知，岳岩自小身子孱弱，出不得远门，家中双亲也是自小将岳岩充女儿养的，藏在深处，可以说是无所见识。近日从家中逃出，恐面目憎恶吓到路人，这才用紫纱遮上，给诸位带来不便实在歉意。岳岩见诸位身手不凡，在安陆更是救了那些孩子，想必一定都是经世之大侠，所以，岳岩想要跟着游历一番，好增长见识，有所耳闻，也不算为男儿一场。另外岳岩绝不会给诸位添麻烦，虽身体孱弱但还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诸位所看如何？”
鸿玉陷入沉思，他对这个孙公子没什么反感，但是还是觉得此人和欧阳少恭相仿，城府颇深，于是抬眼，瞥到同样深思的百里屠苏，问道：“我没有什么意见，百里公子何？”百里屠苏同站起身子，然后撇头漠然看着孙岳岩，后者保持着一贯的微笑。“百里少侠一表人才，岳岩想要跟着增长见识，少侠不会如此自私，对吧？”话虽如此，也算是恭维之至，但百里屠苏仍是不为所动，语气冷漠道：“不可。”孙岳岩一愣，他当然没想到百里屠苏会如此拒绝，鸿玉不说话，尹千觞瞧见这桌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头，边出来打圆场道：“我说恩公啊，多一个人不多，这位孙公子只是想跟着我们长长见识罢了，我们有何必为难人家？再说我们还有免费的酒喝，不好么？”襄凌虽和孙岳岩不熟，但是瞧着亲切无比，自然也不反对。这时候阿翔从客栈门口飞进来，扑腾着肥大的翅膀，落在了百里屠苏的肩上，还护主似的对孙岳岩狠狠地嚎叫一下。
晋磊不语，漠然看着二人之间的火花四溅。
方兰生在他俩之间如坐针毡。
“多一人不多，”百里屠苏开口，眼睛还是停在孙岳岩的身上，后者刚想笑致谢，就听他继续道：“少一人不少。”晋磊一声嗤笑，百里屠苏看他一眼，继续道：“此次前去并非儿戏，强求不得。”孙岳岩点头，“这我知道，少侠请放心，岳岩不会给诸位添麻烦。”
他说着，他把手放在了方兰生的肩膀上，无骨似的柔柔搭着。
百里屠苏凝神漠然，孙岳岩直直地看着他，一边柔声道：“公子觉得……如何？”
这一声如何可以说是酥骨三分，众人听来还道孙岳岩语气温柔可亲，十分恭敬。方兰生忽然觉得不大自在，孙岳岩的这句话好像飘在空中似的，求知不得。晋磊咳嗽一声，孙岳岩敛了心神，歉意道：“抱歉，习惯了。”百里屠苏漠然，刚想说话却被方兰生打断：“木头脸，他也人生地不熟的，我们……我们就带上他，好吧？”
鸿玉掩唇而笑，似乎看出了什么，道：“猴儿可真有意思，当初遇见我还别别扭扭推搪了半天。就是跟百里公子也闹了好半天的别扭，不愿意让公子跟着，但是……怎么一碰见孙公子就丝毫不反感了？反而这么主动。”方兰生立刻想到今早在房中孙岳岩对他所说那些话，又恐孙岳岩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便抓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真的只是看他一个人在这里，有些不放心罢了……”
“哦，原来是不放心啊。”
鸿玉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不知猴儿何时能如此不放心一下我们，对吧？”晋磊冷笑，目光锁在孙岳岩的身上，语气中带了十足的嘲讽味道，说道：“孙公子当真奇才，没想到竟然天生了如此一双眼睛。”
孙岳岩柔柔笑道：“公子过奖。”
鸿玉摸摸襄凌的头，道：“不知孙公子面纱之下是和容貌，不过眼睛确是好看。”襄凌点头，同意道：“嗯嗯，岳岩哥哥的眼睛真漂亮！比……比呆瓜的好看多了！”
孙岳岩哈哈一笑，弯腰与襄凌笑道：“那你觉得我比起……比起那位哥哥如何？”那位哥哥明显就是指百里屠苏。襄凌思忖片刻，还是投向了他的屠苏哥哥。“我更喜欢屠苏哥哥！”说完跑到百里屠苏身边。
百里屠苏漠然，“寻船出海。”
鸿玉点头道：“我们都聊着忘了时间，猴儿走了！”方兰生“哦”了一声跟上，百里屠苏与襄凌其次，尹千觞接上，留下孙岳岩和晋磊还在桌边站着。
“百里屠苏很强，你刚才真是铤而走险，胆子够大。”晋磊看都不看他，孙岳岩嗤笑一声，知晋磊不敢看他，便道：“岳岩说过，不会给兰生拖后腿。”晋磊道：“你就是指这双妖瞳？昨晚你是不是也用的这招，让他心甘情愿扶你回去，再心甘情愿任你差事？”听他一说，孙岳岩嘴角笑容消失。他挺直了身子，神色严肃，“没有。对于兰生，岳岩不会用此方法。”
晋磊不语，然后双手握拳，似是隐忍，走了。
孙岳岩而是垂下眸子，掩住了那抹即将消逝的红色。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今日更新到此结束【可能晚上还会更一章】然后就是住院后才会再更文的啦~不过本地问档倒是会一直写的，所以回来更也会很快_（：з」∠）_喜欢的请要留言啊，让我知道还有人在看QAQ
☆、【节十四】夔牛
众人来到船厂，船厂老板向天笑——就是传闻当做海贼的那位，正在不耐烦地抱怨着。鸿玉道：“这位老板，我们想要寻船出海，不知老板能否相帮？”
岂料那向天笑连转身都没转，仍是背对着他们，吼道：“不管！今天船厂不开！”然后继续抱怨：“这死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这让老子怎么办，还能拉下脸去找不成？！”
鸿玉讪讪，不知如何是好。百里屠苏见状，上前抱拳道：“我们有要事，急需出海，还请相助。感激之情不言谢，事后必有重酬。”方兰生摸摸头，也说：“对啊，哪有有钱租不到船的道理，天下哪有如此的卖家会将卖家推到门外的啊……”
不知是二人谁的话，向天笑转过身来，手上握着一根短杆子，不知道是烟斗还是什么东西，“老子说不开就是不开！老子自己的事儿还没弄完哪有闲心管你们？！刚才听你们说的好像老子这里是寻常船厂，想必你们也和镇子上的那群没眼光的蠢蛋一样，活该租不到船！”
“我……”方兰生莫名感到委屈，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一直不说话的尹千觞倒是笑了，他走到方兰生前面，“哈哈哈，向老板果然爽朗，与众不同！难怪那些人说你奇怪，那是他们鼠目寸光！对了，向老板不是准备造一种能在水下行驶的船么，在下对这个十分感兴趣，不知道向老板能否透漏一二？”
向天笑听他说完，眉宇顿时展开了一半，片刻之后是浓重的叹息，“唉……提起这个老子就来气，那些货色怎么能和老子的沧波舟相提并论，但是他们就是不相信，真是……不过今天老子就是心情不好，也不是不想租给你们，只是……唉唉。”
说罢他一连叹息了好久，鸿玉道：“不知向老板为何叹息烦恼呢，我们能否帮上忙？”
向天笑瞧着他们也不像是什么坏人，而且又对他颇为理解，顿时就将他们当成知己。“说来也不是个事儿，老子的弟弟是个夔牛，以前当海贼的时候碰上的，就结拜了。这些天这小子因为点小事儿跟老子闹别扭，就跑回咕噜湾了，老子正在想要不要去看看，不要出啥事才好，夔牛那里总是乱糟糟的……”
方兰生知道夔牛是什么东西，不过他好奇一个人如何能和一只妖兽结为兄弟，况且在他看来，人与妖兽，尽量还是少接触比较好罢。
“那，向老板既然担心，可否让我们前去瞧瞧，替向老板寻回兄弟？”鸿玉的提议当真巧妙，合适地避开了向天笑的面子问题。“这不太好吧……”鸿玉道：“有何不好，况且我们也不是白帮，只要事后向老板肯借我们一条海船出海就好了。”
向天笑想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点头道：“好！那容老子准备一会儿，半个时辰后我们在码头见面。”
“不见不散。”鸿玉掩唇而笑。
从向天笑的船厂出来，方兰生长舒一口气：“唉……那个老板人怎么那样，哪有开船厂不租船的道理啊……不过说起来臭酒鬼你还真厉害，你一句话就让他答应了！”尹千觞勾起一个痞气的笑容，说道：“那老板当过海贼，行为处事自然和旁人不同，况且镇子上的人又将他要造出在海下行驶的船看成怪事，我们如果跟他说这些他不把我们立刻当成知己了？”
鸿玉道：“那老板十分担心他弟弟，只不过碍于情面不肯拉下架子。我们若能帮他，想必定能获得海船出海。”方兰生点点头，心里暗暗开始佩服尹千觞。此时晋磊咳嗽一声，冷眼看向身边的孙岳岩，说道：“你也要跟着去？”
孙岳岩没想到晋磊会叫他，茫然片刻，随即点点头。晋磊不满，方兰生看到了就说：“那个……既然大家聚在一起不易，就互相照顾吧，晋磊你也别再指责他……”晋磊冷哼一声，声音中似饱含委屈：“你知道我担心什么，还说我的不是，你现在就开始护着他，教人寒心。”说完一闪身不见。
“晋磊？”
鸿玉道：“猴儿莫要再劝，想必晋公子心中有事，过一阵子会好的。”孙岳岩不语，却是在沉思，一举一动被百里屠苏看在眼里。“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就在这周围逛逛，然后去找向老板吧。”
晋磊的气愤是方兰生始料未及的，而关于这个孙公子除了襄凌之外所有人似乎都不甚喜欢。鸿玉看到方兰生一人在看海，叹息一声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在担心晋公子？”
方兰生被他吓到，摸摸头，道：“我怎么叫他他都不肯出来，没想到他……”鸿玉摆摆手拦住他后半句话，“猴儿，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孙公子，有什么把柄握在他手里？”
鸿玉道：“这个孙公子虽然面善，但是始终以一紫纱遮面，不肯露出真正面目。据他自己所说是因为自幼长相丑陋，怕吓到路人所以才……但是容我说一句，我看他的眼睛倒不像他所说那般，那眼睛清澈动人，时而妖孽万分，看起来天生的摄人心魄。”
他想到了那夜孙岳岩双手拦住他的肩头，柔柔地在他耳边喊着兰生，那喊声轻柔酥骨，真是教人愿为他一句话做任何事。方兰生记得他醉中还看到孙岳岩的脸，那张似乎在迷雾中的美丽脸庞，惊艳得让他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或许只是他酒后的幻觉。
“凡事总是小心才好。”鸿玉摇头，“虽说我们此去多带一个人没什么，但是毕竟要担心一下大家的安危。”
话正说着，一个身影急匆匆地向他们跑来，正是襄凌。“小凌儿停步，这么急是要去做什么？”襄凌胸口起伏着，他弯着腰，焦急道：“鸿玉哥哥……你们、你们看到白大哥没有？”
“白大哥是谁？”方兰生问道。
襄凌捋平呼吸，说：“就是我们上次在江州看到的那只鹿精哥哥啊，我刚才又在码头看到他了，他叫我去船厂那边找他，但是我走过去发现他并不在……”方兰生想起来之前他们在江州找瑾娘询事的时候，确实曾与一只鹿精有过一面之缘。那鹿精自称姓白，前世修炼五百余年，来江州寻找前世情人小红。当时自己对此事并未放在心上，倒是襄凌被他的痴情感动不已。
“我记得他。”鸿玉笑道，“他怎么了吗？”
襄凌嘻嘻一笑，当真是俏皮可爱，“白大哥刚才在码头告诉我，他找到了小红姐姐！”
“什么？”二人同时脱口，“他找到了他的前世情人？”
襄凌道：“是啊，刚才白大哥就叫我去那边找他，他要带我去看小红姐姐，但是我……我找不到他在哪了……”鸿玉道：“原来如此，小凌儿别急，白公子叫你在哪里等他？”襄凌急得差点跺脚，他指着向天笑船厂的方向，说：“就是那边啊，白大哥说就让我在那边的船厂。”鸿玉点点头，转头对方兰生道：“猴儿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方兰生还想着晋磊之事，听鸿玉提起，反正一时半会晋磊也不会理他，索性就点头答应了。
三人沿着襄凌口中所述事先约好的地点，来到向天笑船厂外边的一处码头，但是并未看到白公子。“小凌儿，是这里么？”襄凌左顾右盼，半许后拉住鸿玉的袖子，“鸿玉哥哥，你看。”三人回身望去，看到一个身穿锦服华袍，面容清俊的男子走过来，见到他们先是一揖，道：“三位，又见面了。”
方兰生刚欲开口便被鸿玉抢了话机，鸿玉掩唇而笑，道：“我们听小凌儿说白公子找到了前世情人，特来祝福。”白公子虽然没笑，但仍不难看出眼角眉梢之间的喜悦之情。他点点头，说道：“是啊，我等了那么多年找了那么多年，总算是找到了。”襄凌兴奋地问道：“那小红姐姐现在在哪里呢？”
白公子笑着点点头，道：“你们随我来。”
白公子摆摆手，唇角上扬得十分好看。他走过去，走到一个坐着的中年男人身边，垂头似乎认错一般说：“小红，你还是不肯和我相认吗？”
“小红？！”方兰生惊得大叫，“这个男人就是小红？！”
白公子转身，无奈笑道：“没错，他就是我一直深爱的小红。我找了他将近一百年，终于在这里找到他，他已经转过许多世，今世他生得男身，如今已经三十余岁……”
三人颇为惊愕，但是谁也没开口说什么。白公子蹲下身子，看着那男人手上的活计，无奈道：“小红，我知道你不是不肯认我，而是忘记我了。我知道的没关系，我愿意等，等到你认我。”
那男人似乎是听久了白公子的絮叨，最后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他长得倒是寻常中年男人的容貌，无任何特别之处。方兰生疑惑道：“你是怎么认出他是你……你的……你的前世情人的？”方兰生刚说完，便听到那男人怒得开口大骂：“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这都几天了一定要缠着我说我是你的什么……什么小红？！看清楚，老子是男的！不是你的小红！老子还有事要做，不要再来妨碍老子！”说着一把将白公子推开，可是用力过大，白公子一个踉跄直接摔倒。他赶忙站起身，急急对那人的背影喊着小红，可是那人还是气冲冲地走了。
“白大哥……”襄凌低低唤他。
鸿玉见状不忍，道：“沧海桑田，这过去了百年岁月。白公子，你的爱人也已转世许多次，他现在是男人也不再认识你……你，你还要追下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