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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迷行计-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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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七个月。” 
“七个月的时候就得了病,现在才来看,你父母早干什么去啦?” 
“有事出门了。” 
“想开一点,这病没什么希望。”顾青衣道。 

旁边一群女人唏嘘开来。 

“可是我还是愿意听听吴大夫的意见。”唐潜淡淡道。 
“没关系。你在这儿等着罢,不会等很长时间的。”看着他一双虚幻的眼睛,顾青衣的口气缓和下来,又对一边的唐芃道:“你呢,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唐芃愁眉苦脸地道:“我……我有心病。心病你们治么?” 
“只要是病都治。说说看,什么心病?” 
唐芃想了想,道:“相思病。” 
他这一说,旁边的女人们都嘻笑了起来,道:“这位公子好生有趣……相思病也来治。从没听说过啊。” 

顾青衣一脸肃然地道:“相思病当然是病了。《云梦炙经》上说,相思病有两种:一种是双相思,也就是你爱她她也爱你;一种是单相思,光你爱她她不爱你,你是哪一种?” 
“只怕是单相思。” 
嘴里虽这么说,唐芃在肚子里一个劲地闷笑。 
顾青衣叹了一口气,道:“治双相思呢,法子不少,治单相思的法子却只有一种。” 
“哪一种?” 
“你死了那份心就好。”顾青衣款款地道。说罢帘子一摔,到内屋里去了。 

听着帘子哗哗乱响,唐潜知道顾青衣心中不快,不禁皱起眉头对唐芃道:“你不要老是捉弄人家女孩子,行不行?” 
唐芃呵呵一笑:“我说她很凶罢,你还不信。她刚才只差没把你的眼珠子给抠出来。” 
唐潜淡淡地笑了笑,不以为意:“大夫看病都是这样子。我早已习惯了。” 
“吴大夫就不这样,她是个顶顶温柔的女人,对吧?” 
“差不多是罢……”唐潜想起右腿上的刀疤,神秘莫测地笑了起来。 

******** 
“掌灯罢,青衣。”吴悠净了净手,拿汗巾擦了擦额上的汗,对青衣吩咐道。 
灯点亮了,她开始收拾桌上凌乱的医书和纸笺:“今天的病人都看完了么?” 
“还有最后两个。不是什么好鸟儿。我看他们是存心来捣乱的。让他们在外面等个够罢。”青衣道。 
“哦!”吴悠有些吃惊地抬起头。她的医馆里一向很忙碌,却从没有人捣乱。不过都是些老弱妇孺而已。 
“两个高个子男人,长得倒不错,其中一个是瞎子。” 
她的心忽然间“砰砰”乱跳起来,颤声道:“是么?你……你去叫那个……瞎子进来。” 
青衣答应着出去了,走到门口,又被吴悠叫住,道:“你先问他……是不是姓唐。” 
“他说他姓唐……” 
“我自己去好啦。青衣,你来替我收拾东西。”她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 

******** 
“病人都走光了,为什么我们还要等这么久?”唐芃眼看着最后一个病子带着孩子离去,不禁有些心烦意燥。 
“上次咱们去吃的那家羊肉羹饭,味道不错吧?”又等了一会了,唐潜忽然道。 
“是啊,一会儿咱们再去吃。”唐芃道。 
“唐芃,你饿了。” 
“还行。” 
“你饿了,现在一定要去吃饭。”唐潜道:“年轻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一次学习的机会都不给我?”唐芃一边摇头一边走出门外:“我就算是饿,也被你气饱了。” 
“咚!”他听见门被合上了。 

他站了起来,因为他已听见了她的脚步,接着一阵轻轻的帘响。 
是她。 

他感到她走到他面前,停了下来。 
她要张口,唐潜忽将手指伸到唇边,“嘘”了一声,然后故意板着脸道: 
“宜修……听说你到现在还不嫁人,这一点很不好。就算是和我生气,也不要气成这个样子嘛。” 
她原本很紧张,不知该说什么,听了这句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是啊,我一见你就生气。”她忽然踹了他一脚,道:“你……你……到了这里却……假装不理我……” 
她原本是个再斯文不过的人,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唐潜,脾气就变得很大。 
他捉住她的手,道:“好久不见,让我好好地看看你。” 

脸刷地一下通红了,她抬起头,痴痴地看着他。 
他的眸子宁静如午夜的森林,幽深如秋日的湖水。 

他将她的脸颊细细地抚摸了一遍。末了,一笑:“谢天谢地,什么都没有少。看样子,你一切都好。” 
说这话时,他低着头,感觉自己的鼻尖擦在她的额头上。 
“宜修……”他忽然叫了她一声。 
“唔,什么事?”她胸口一紧,已被唐潜紧紧地拥抱在怀里。 
“想吻你。”他轻轻地道。 
“这里没别人啊。”她一把抱住他的颈子。 
江湖快报 


(一) 

屋内虽还燃着一个小小的火盆,三月灿烂的阳光已经从菱花窗格中明晃晃地射进来。院内庭花含蕊,四处一片 

盎然的春意。 
木玄虚泡好新茶,翘着二郎腿,携着茶壶,走出屋外,坐在院子当中的藤椅上。 
他几乎已快忘了这种悠闲地晒着太阳的日子。 
经过了三年非人非鬼的逃窜生涯,他早已明白,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自由清白的生活更让人心安理得。 
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脚边的一丛粉红的辛夷上。几只紫色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道法自然。” 
他忽然想起了这句师傅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他至今仍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这么做,何以能如此残忍。 
更想不通他整日以面俱示人,会是什么滋味? 
也许,那个戴着面俱的“我”,那个在嬉戏中的“我”,或那个在故事和想象中的“我”比真正的“我”更加 

真实。 
他忽然感到,原来离自己最近的人,竟也是如此陌生,似乎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些别人无法了解的事。 
他宁愿相信那个成天陪着他练功,给他讲授《南华真经》的铁风才是真实的铁风。 

日影在花间缓缓地移动。远处湖面上飞鸥点点。 
山中猿声凄艾,风吹树杪,沙沙作响。 
天籁是如此美妙。 
他合上眼,正准备静静地享受伤愈之后的第一个晴日,门忽然被敲开了,唐潜迤迤然地踱了进来,道: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他没有转身,只把旁边的一把藤椅拉过来,放到自己的身边,笑着道:“莫非阳光也有重量,不然唐兄何以感 

觉得到?请坐。” 
唐潜笑了笑:“阳光倒没有重量,不过,阳光有温度。” 
他的竹杆已碰到了椅子,自己却并没有坐下来:“我特地来告诉木兄,你的伤虽已全愈,但最好不要轻易出谷 

。” 
“哦?”他怔住:“为什么?” 
“此事我也觉得蹊巧。那日杀了铁风之后,我就写了个贴子遣人送到焚斋先生那里,希望他老人家能将此事收 

入最近一期《江湖快报》,召告武林。这样,你方能安全出门。” 
“我正要多谢唐兄!” 
“可是,唐芃方才告诉我,刚出来的快报上竟对此事一字不提。” 
木玄虚“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双眉一拧,道:“我亲自去一趟,问问焚斋先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唐潜一把拦住他:“这事不那么简单。大门外只怕还埋伏着要擒你归案的人。” 
木玄虚道:“公门里应当有结论罢!” 
唐潜道:“公门是按惯例行事,结案要一步一步地来。此案首发在武当山区,元凶已毙,尸体早已被埋入乱葬 

岗。想必所有公文都已转到京西南路的本地县衙。叶临安也早已办别的差事去了。现在连一个人影都抓不到。 
木玄虚苦笑:“这么说来,官司虽已了结,我的罪名却还背在身上?至少江湖上的人对此事一无所知。” 
“差不多,不过你不要着急。我们正在想办法。” 
木玄虚拍拍唐潜的肩,道:“你自己的伤……” 
唐潜笑了笑,道:“不碍事。呵呵,你师傅的那招‘夜气浮山’着实厉害。幸好我身边有个不错的大夫,所以 

好得很快。” 
他话声中充满着甜蜜和愉快。 
木玄虚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有能耐,慕容先生那么固执的一个人,都肯帮你。我一直以为你们俩个是死对头 

哪……” 
唐潜淡淡一笑,道:“我说的不是他。” 
“公子,我们到了。”马夫“吁”的一声勒住马,大声对车内的唐潜道。 
“多谢。”他跳下马车,正要掏出竹杆控路,那马夫已不放心地跟了过来,将他的袖子一拉,道:“竹间馆的 

门在这边。” 
他苦笑。 
虽是个瞎子,他并没有糊涂到不认得门的地步。何况这里自己早已来过多次。但热心人如此之多,他亦无法, 

只好又说了声“多谢”,又道:“不必,我认得路。” 
那马夫迟疑了一下,放开手。仍然不放心地跟在他身后。 
他苦笑。 

门外人声嘈杂,他刚走到街口,一个很温和的声音忽然从他的身后传过来:“请问,阁下可是唐潜唐公子?” 
完全陌生的声音。 
他站住,转过身,道:“不错,正是区区。阁下是……” 
“贫道鸿羽,武当门人。” 
熟识掌故的江湖人不会不认得鸿羽,铁风的师兄,传说中武当的第二号人物。鸿羽大约是武当诸长老中脾气最 

温和谦让的一位。莫看他身材矮小,貌不惊人,当年曾以三十三式太乙乾坤掌横行江湖,只凭一双肉掌,一夜 

之间便抄了关东悍匪的窝子。如今虽已年过花甲,仍不断地有青年弟子慕名投师。是以他的徒弟亦比其它长老 

多出几倍,只可惜杰出之士不多。据说全因此人过于心软,不忍痛责之故。 

唐潜恭敬地一揖,道:“原来是鸿羽道长,晚辈失敬。” 
鸿羽淡笑道:“不知公子现在可否有空?贫道有几位朋友正候在听风楼二楼雅座,想与公子一聚。” 
唐潜款款答道:“道长乃一代宗师,晚辈得望颜色,已出万幸,乃复叨扰盛酌,何以克当?” 
鸿羽将他的手臂一拉,哈哈一笑,朗声道:“小娃娃说话很是客气,贫道喜欢,不必虚礼。” 

黄昏的街道带着一缕淡淡的酒香。 
不同的酒楼传出不同的菜味。 
傍晚总是听风楼最热闹的时候,门前的马车已挤得水泄不通,江南的丝竹,歌妓的小唱,行人的酒令,杂之以 

觥酬相错,盘碟相碰之声,声声入耳。 
唐潜默默地跟随着鸿羽步入二楼一间宽敞华丽的雅室。 
随手掩上门,转过一个云母围屏,室内沉檀暗逸,居然出奇地安静。 

他觉得有些奇怪。鸿羽明明告诉他有“几位朋友”相候,他却听不到任何人的呼吸。他忽然有些紧张,因为他 

的直觉告诉他,屋内还有几个人。 
果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小唐来了,快坐,这边坐。” 
他一笑,转过脸,道:“原来是西山先生。”说罢从容地拉开椅子,坐在桌边。 
“我说唐潜并不难找,在竹间馆的门口一定能碰到,老鸿,我说的没错罢?”接话的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有 

些低沉,却是中气十足。 
“你左边的这一位是焚斋先生,他的名字,唐公子想必并不陌生。” 鸿羽道。 
唐潜道:“久仰之至。” 
焚斋道:“这几期的《江湖快报》唐公子都是显要人物。除秋阳,诛双红,快刀除恶,大义灭亲,江湖上无人 

不夸无人不赞啊。” 
唐潜微微一笑:“晚辈只是替唐门清理门户,职责所当,不敢推辞。至于李秋阳,此人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 

之,不过是碰巧给我遇到罢了。老先生谬赞,晚辈实不敢当。” 
忽听一个生涩苍老的声音道:“贫道听说,唐公子上个月杀了铁风道长,递了个贴子到小邱那里,说他才是真 

正的采花大盗?” 

焚斋老人的俗名叫作邱近欢,熟读江湖掌故的人无人不知。此人年近六十,是有名的江湖老人,一向自衿地位 

,爱惜羽毛,长年主持江湖各项榜位的排名,亦颇为公道,因此甚得江湖群雄的敬重。而这人居然直接叫他“ 

小邱”,可见地位辈份只会更高。 

唐潜心中大吃一惊。说话人的声音明明是从他的右侧不远处传来,而自己坐了这么久竟无半点觉察。来人功夫 

之高深莫测,足见一斑。 
只听得焚斋老人道:“你右边的这一位可是稀客,已有三十年未下山一步,老夫顽皮,倒想让唐公子猜上一猜 

,究竟是谁?” 
唐潜站起来恭然作礼,肃然道:“想必是松风道长,晚辈自恨盲目,无法一睹大师的风采。” 
那苍老的声音笑道:“不必多礼,你父亲当年与贫道有忘年之交,曾相约在武当峰顶一较高低,后来我派人多 

次去请他赴约,他却死活也不肯来了。回了一个贴子给我,只有十个字:‘犬子有病,不敢亲易赴死。’老夫 

读罢长叹,世上至情至性之人不多,唐隐刀算是一个!” 
唐潜心中不觉恻然,这个故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当下定了定心神,道:“家父家母为我这不孝之子过于劳 

神,已然双双故去。” 
松风慨然道:“可惜可惜!不过,你小子已尽得双刀心学,唐门虽连失高手,只要还有你,今后在江湖上也站 

得起来。” 
唐潜垂首道:“晚辈初入江湖,莽撞之处甚多,惭愧之至。” 
松风淡淡一笑,道:“莽撞之处倒没有,只是铁风一事,还请唐公子代为斡旋。铁风一事乍出,我实是大吃一 

惊,当时正在闭关,差一点走火入魔。唐公子应当晓得,铁风原是武当指定的下一位继承人,在江湖上地位显 

要,为人处事,也颇受尊敬。我与鸿羽师弟多年闭关参修,不问世事,武当诸务均由铁风奔走打点。这些年, 

他虽无功劳也有苦劳。而木玄虚那娃儿,我也一向喜欢,不料竟卷入到如此之丑闻。如今真相大白,我们正准 

备将他请回武当作太乙院的主持。只是……唐公子想必明白,我们武当几百年的清誉,万万不能断送在铁风的 

手下。武当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唐潜沉吟片刻,道:“恕晚辈迟钝,木公子为此事负累三年,四处逃窜,险些丧命。如今在江湖上仍是恶名未 

除,沉冤未洗。晚辈以为……至少当将此事公之于众,还他一个公道。更何况,试剑山庄的几位公子一直发誓 

要清除采花恶贼,近来正在四处打探木公子的行踪,如若此事不决,他仍有性命之忧。” 
松风道:“木玄虚是武当弟子,虽少年成名,入世未深,也很少在江湖上露面。说实话,他原本是人家扔到山 

门外的一个弃婴,名字也是铁风给起的。我们商量了一下,以为不如让他干脆换个名字,由我亲自收为弟子。 

铁风反正已死,这事就不了了之。唐公子不说,也无人知道,不知公子你意下如何?” 
唐潜淡淡道:“真如道长所言,请问公道何在?” 
松风拍了拍他的肩,叹道:“你还是年轻人,年轻气盛,不知江湖之风波险恶。江湖上无事都要起浪三尺,何 

况有事?武当在江湖中的地位公子想必知晓,背着这个丑闻,连我都觉得无脸做人。话说回来,家丑不能外扬 

,唐门这几年闹得不象样,不就是家丑频传,人人嫌恶?如今唐公子年少才俊,贫道甚为喜欢,将来唐门有什 

么事,我们武当也不会坐视不理。此事就以大化小,如何?木玄虚那边,公子不用担心,他一向听我的话。” 
唐潜沉默良久,站了起来,道:“焚斋先生,如果晚辈没有猜错,这就是你们将铁风之事按住不发的原因,是 

么?” 
焚斋道:“我与松风道长是多年挚交,此事事关武当在江湖中的地位与声誉,自当要慎重行事。” 
唐潜冷冷道:“晚辈只想请教老先生,铁风之事,《江湖快报》究竟是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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