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苍-狼人与琴师_by_shoulder-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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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袭灭天来开始怀疑自己一时冲动的抉择是否够理智,因为对他来说,音乐厅的座位实在太局限了,现在只有苍坐在他旁边还好,等他另一边以及前后都坐满了人,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爆发类似人类的幽闭抗拒症头。
察觉他似乎有些隐隐躁动不安,苍问他:“怎么了?”
袭灭天来摇头,好歹没有撇下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起身出去。
随着时间过去,愈来愈多观众入席,座位渐渐坐满,一种很难形容的隐隐烦躁在袭灭天来的血液里涌动,他很难想象,怎么会有狼人喜欢跟人群共处的。
一直到开场前,袭灭天来左边那个位子都没有人坐,对他来说再好不过。音乐厅放出提醒注意事项的广播之后,灯光亮度调弱又调亮反复几次,然后灯光全灭,厅内陷入黑暗与观众掌声响起的同时,他的狼性幡然全部清醒。就在这当儿,一个侧背着背包、大学生样的男生匆匆挤进来,在他左边的座位一屁股坐下。霎时,个体空间再度锐减以及包围他的人类气息让袭灭天来的烦躁感到达最高点,让他不得不实际上挪动一下身体以调和那种似乎要从灵魂里爆冲而出的狂性。
他不是不能压抑忍受这样的处境,可是意识里的灰狼不安地来回猛晃,想要冲出这拥挤的空间与团团围绕他的浓重人类气味,让那股狂躁感愈来愈鲜明,几乎使得他体温上升。他又动了动身体,改变了一下坐姿。忽然,他的手一暖,苍把手伸过来握住他的。苍把他的手握得很紧,手指稍稍用力,像是想帮助他压抑住飙升的不安定。
已拉开幕的舞台中央,身穿深蓝色古式长袍的胡琴大师坐在椅子上,低眉扬弓拉奏出婉约悠扬的曲调,与苍的手温一起抚平他的情绪。他回握苍的手,浮荡扰动的心思慢慢沈淀下来。后来他知道这首曲子叫做“二泉映月”,是很有名的胡琴曲目。似乎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情绪比较回稳,苍减轻了施力,但没有放开,维持着松松握住他手的姿势没有动。
中场休息时,苍陪他离开厅内,没有问他怎么回事,苍问的是:
“下半场你要不要继续听?”
袭灭天来注视苍,没有开口。
“下半场有我很喜欢的曲目。”苍淡淡说。
于是最后他们还是回到了音乐厅内,继续听完下半场节目。下半场,袭灭天来比较能适应这样的环境,没有再借助琴师的手温来安定自己的情绪。
音乐会的音量对袭灭天来来说太大了点,尤其是诠释激昂的旋律时,不过他还能忍受,没有抬起手来摀住耳朵。之中有一首从小提琴协奏曲改编的胡琴曲“梁祝”便是苍说喜欢的那首,交响乐团伴奏,由那位胡琴大师与一个穿白衣的年轻胡琴师对奏,胡琴大师拉二胡,年轻胡琴师则拉中胡,诠释一对由同窗渐生情愫而终至生死以付的男女,琴音如在对话,殷殷切切,韵味无穷。但是袭灭天来微感意外,因为他以为苍不会喜欢这样描绘感情的曲子,他觉得苍偏好的,是那种道意自然、追求天人合一的悠淡曲调。
所以说,他所认知、了解的只是一部分的苍,就像苍所看到的,也仅是片面的他而已。
从音乐厅出来时,苍淡淡问他:“你觉得还可以吧?”
“有些曲子还算好听。”
“我是指……这样的体验。”
袭灭天来回头瞥向落后他一步的苍,只见苍紫灰色的眼睛泛出淡淡的温润笑意,依然平和而自然,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变。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就别来这种场合了。”苍的口吻跟之前同样平和清淡,袭灭天来想起苍的手的触感,温温的,干干润润的,一种很稳定的感觉,就像苍说话的语调,就像苍的人。他望了苍好一会儿,才开口慢慢说:
“再说吧!”
三十一、古琴交流会
那次的音乐会总体来说,给袭灭天来的感觉还算不坏,虽然他还是不可能会喜欢音乐厅那样的环境,但音乐演奏本身确实有打动他的地方。当天晚上他回到家,就上网购买了那位胡琴大师的“梁祝”胡琴CD。而拥挤人群给他的局促感与焦躁感,在尝试过这样的经验之后,似乎就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他甚至已经在想,如果下次再去这种场合的话,他要怎么在之前调整神经的敏锐度。对于任何动物来说,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习惯的。
当然,他之所以觉得能够忍受,也许是因为他的琴师在身边的缘故。他所熟悉、习惯、喜欢的生物在旁,或许发挥了安定的功用。这跟有些人类孩童去到陌生、差异很大的环境,总是要带着自己心爱的毛巾被或玩具熊才能感到安心的情况,也许有点类似。
周二袭灭天来去古琴协会时,苍跟他聊起星期日去看的音乐会,连带谈起音乐厅、歌剧院等等场所。几十年来,袭灭天来看过不同地方的表演专用建筑,其中也有非常具有特色而很难忘记的。不过之前他总认为那跟他完全没有关系,自然也就不会特别关心。
苍提起某个国家的著名歌剧院,里面的音乐演奏厅在设计上对于声音的回响、反射等等用了很多心思。例如演奏厅空间比例使得声音回响时间恰好是两秒,据说这是音响建筑学上认定的最佳数值。还有舞台上方设置了数个像是甜甜圈一样的声音反射圈,说是能让演奏者实时听到自己的演奏,对于演奏质量更能掌握。
“也许哪一天有机会去看看。”苍淡淡说。
袭灭天来曾经到过苍说的那个国家,看见过那座歌剧院的实体建筑,就外观上来说确实极具特色也很美丽,但他没有进去过就是了,不清楚里面长什么样子。他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说:“搞那么多花样。”
苍抿嘴笑:“在这些方面搞花样还不坏吧!尽管规模差很多,不过琴亭的设计,应该也隐含了不少音响建筑学的原理,虽然很可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说到琴亭,他们也好一阵子没去了。
“星期天下午在琴亭有交流会,要不要来看看?”苍说:“跟那种正式演奏会很不一样,你可以听听看别人现场弹古琴是什么感觉。”
袭灭天来没说来也没说不来,因为他有点不想又有点想。他确实想现场听听看其他琴师演奏古琴,又觉得一堆琴师在那边交流,他一个狼人跑来伙什么伙。
“虽然参加的大多是在古琴协会出入的琴师,但也会有琴师的亲朋好友之类的,气氛很轻松很随性。你考虑看看。”苍说。
袭灭天来心想,他现在也算是某琴师的亲友团成员吗?
“下午两点开始,通常五点左右结束,这段时间你随时到都可以。”苍补充说明。
袭灭天来瞅着苍好半天,才开口说:“今天晚点走,等人都散了,我想去琴亭。”
苍回视他,淡淡笑说:“好。”
于是他们继续闲散地弹琴听琴聊天。快十点半时,古琴协会已经整片静悄悄,除了苍这间琴室、前厅跟走廊,其余地方灯都灭了。
“走吧!”苍抱起古琴,沿着安静的长廊往后面去,袭灭天来跟在苍后面,维持着两三步的距离。
走着,苍忽然开口说:“你有时心里想事情会直接说出来,想去哪里、想做什么,不过……”语尾稍微拉长之后停顿下来。
袭灭天来没有开口追问苍未竟的话语,只见苍稍稍回头,瞥了他一眼,又把头转回去继续说:“我老觉得你一直想跟我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
苍没有说也许那只是错觉、想象。苍的口吻很淡,却也很定。
苍停了一会儿又说:“如果你有什么顾虑是能够从我这边排除的,也许你可以试着提出来。”
袭灭天来仍然沉默着,没有回答。他们来到琴亭前,苍伸手推门,琴亭的镂花扇门发出“呀”的声音被推开,苍抱着古琴跨入门坎进去,袭灭天来站在门外,忽然开口沉声说:
“我的顾虑,是你不可能排除的。”
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改变,他们分属不同物种的事实。
在幽黑琴亭中央落坐的苍望着他,很久很久都没有开口。
☆
雷梦娜渐渐习惯异度游戏公司的环境,开始会自个儿满公司溜达,但唯独有个地方,是大狗绝对不踏入的,那就是袭灭天来的专用办公室。雷梦娜甚至会在经过那间办公室门口时,特地绕大圈尽可能避开。对大狗来说,那是凶猛狼人的领土,是不可以贸然侵犯的,这是理所当然的常识。可是对于不明究里的异度公司人类员工来说,他们觉得是老大因为不明原因被大狗嫌弃了。
“会不会是因为老大吃狗肉?人家说狗狗闻得出来吃狗肉的人的气味。”冷醉说。
依然闷声不吭的赦生投去不太高兴的眼光,不是针对冷醉,而是如果袭灭天来真的是因为吃狗肉而被雷梦娜嫌弃的话,那他也要一起唾弃的意思。不过他也很清楚地感觉得到,自己的狗狗对袭灭天来是畏惧而不是讨厌,他不觉得雷梦娜会害怕吃狗肉的人。
冷醉跟着又说:“不过我想不可能啦!老大他在公司根本什么都不吃,我想他一定是那种超龟毛、超挑食的人,应该不会去吃狗肉的啦!”
“说不定老大在入我们这行之前是干特种部队的,杀过人哦!没看他对各种形式的战斗好像都很清楚,简直像亲眼看到过似的。听说动物对那种死亡气息很敏感的。”常被袭灭天来挑毛病的风流子说。
“嗯,有可能,气质有像。”冷醉说。这话题引起众人兴趣,于是富有想象力的讨论继续下去,掺杂了很多从电影上看来的东西。他们老大在公司几近不吃不喝也没见休息,却可以精神十足地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这种惊人的耐力,还有那看上去就像是长年锻炼的身材,以及不合群、独来独往、喜欢耍孤僻的习性等等,都被认为是符合此项猜测的左证。
窝在自己办公室的袭灭天来听着同事们胡乱发表不负责任的言论,有点想咬人。不过那其中也有很中肯的说法,那就是他对于人类各种形式的争斗确实很有概念,大大小小,从徒手到用刀用枪甚至是更残虐的武器,想尽办法以最有效的方式去杀害自己的同类。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只因为他看到过。很久很久以前,他曾在人类社会的某个混乱时期见过不少战争、动乱,就算不是亲眼看到当时的景况,也看过之后的惨状。人类既然对同类都如此残酷无情,甚至可以暴虐冷血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又怎能指望这种生物对非我族类有什么包容力与同理心?
当然人类之中也有所谓的好人,这袭灭天来也知道,不过总的来说他还是不相信人性。即使是好人,在非常情境下也很可能禁不起考验。忽然想起某琴师,他瞄了一眼搁在桌上的内部人物设定集,不用翻到那一页,脑子里也能清晰地浮现游戏中的琴师模样。他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他客观判断苍的本质真的如此,还是他主观地一厢情愿想去相信,总觉得……苍不是他以前所理解、认为的一般人……
他打断自己的思绪。
不要去试炼对方的人性。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要再去想些有的没的。他们现在的相处很愉快,这样就够了。袭灭天来面对着计算机屏幕,视线焦点却落在某个不存在的空间。
“反正就是老大跟雷梦娜没缘,说那么多干嘛?”关于袭灭天来可能是特种部队成员的揣测八卦中,黄泉吊命突然开口丢了这么一句话,一时之间在场众人几乎要肃然起敬了,没想到看起来最像喜欢用拳头解决事情的黄泉吊命竟然会发表这么感性的言词,连当事者的袭灭天来听到都微感意外。
黄泉吊命对袭灭天来很心服,他总觉得以他的脾气,不可能再遇到比袭灭天来更适合他的上司。他嘴上是不会去说,只是会很听不得别人批评他老大就是了。在现今的社会里,他是属于忠诚度很高的那种人。
这时在整个公司里绕过一圈巡视完毕的雷梦娜回到这间办公室,睁着圆眼睛这边看看那边望望,似乎心情不错地对着大家摇尾巴。
☆
天气在不稳定的震荡中愈来愈热,周四端午节放假一天,政府将周五调整为弹性放假,于是连放四天。袭灭天来像以往的许多连假一样,在家里执行大规模清洁工作。虽然这些事以实际需求而言并不必要,也没办法以狼形的躯体去做,但他骨子里真的很喜欢做这些,喜欢打扫整理的过程,并不只是注重清洁工作的成果而已。一面放音乐一面劳动,这样的生活片段很充实。他想起戒神老者还在的时候曾经说过,跟他一起住,最大的好处就是他会自动自发把居住环境弄得干干净净,都不用叫,却又不到真正有洁癖那种惹厌的地步。那时的他,对于老是要收拾老者丢在大桌子上的脏碗盘拿去洗诸如此类的事情经常感到不满不耐烦。回想起来,也不过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在他已经不会去计较这些的现在,老者早化成风中之尘,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家里打扫完毕,他把床单枕头套都拆下来准备拿去洗。天热,要不了两三天他就会闻到寝具有很明显的狼味。狼人的嗅觉固然比人类强得多,不过与狼人相近程度上仅次于人类的动物──狼相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截。生活习惯上狼人跟狼也有很大差异,就好像袭灭天来并不会觉得他的狼窝里要有浓浓的狼味才感到安心满意,他不认为自己是以气味来划定地盘的物种,虽然赦生的狗可能以为他是。
他拉开抽屉,看见买来却一直没用的两个紫灰色枕头套,他把枕头套拎起来,注视了片刻,然后连同另四个颜色深浅不同的灰色枕头套一起扔到床上去。枕头套买来就是要用,管它是不是紫的!
他先把枕头与枕头套推到一边,利落地套好保洁垫与床单,然后为枕头一一套上枕头套。颜色不尽相同但是差别也不太大的枕头堆成一堆,最后装的紫灰色枕头理所当然是在枕头迭罗汉的最上面。人形的狼人瞪视着自己窝里的枕头堆,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伸手把两个紫灰色枕头拨下来,用四个灰色枕头压住。
那天下午他按照苍上回教他的办法,把两个粽子热来当点心,烧肉粽闻起来是挺香,虽然觉得软软黏黏的糯米在狼嘴里的口感超奇怪,好在狼肚子是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症状。
接近黄昏时异常闷热,没有风,大灰狼有点懒洋洋的,虽然不累,大狼还是找了块空地板侧躺下去,让狼躯从擦得发亮的光滑地板吸取凉意。大狼躺了一会儿,先是耳朵动了动,又是尾巴摆了一下,然后忽然起来,晃到卧房去。大狼把头伸到床上,用鼻子顶开灰色枕头,叼了一个紫灰色枕头回到客厅那块空地,躺下去。跟刚刚不同的是,这会儿狼脑袋可是垫着个紫灰色枕头。灰色大狼从鼻子呼了口气,阖上眼睛,慢慢等待夜晚来临。今天深夜,也许他会想要去哪里吹吹风也说不定。
☆
周日下午,袭灭大狼在家里耗到下午两点,终究还是化成人形,穿上跟平常去上班差不多的装束,开车出门。他没有打电话跟苍说他要去古琴协会,心想到了那里,如果觉得交流会的气氛他不喜欢的话就走,当作他自始至终没去过。
他刚把车子转下古琴协会那条路,就看到庄院的院子里停了好些车,院子停不下,有些车子停在外面。他找了个靠近路口的位置把车停好,一下车,很明显地感觉到古琴协会的气氛不同平常。大概是某位琴师刚演奏结束,初夏午后的山间庄院传出鼓掌谈笑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