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审判官-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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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转身,安朵斯正无辜地望着他。
“……”艾利欧格愣了两秒,立即关上门,拉着安朵斯奔进鲨鱼鳍与隔壁酒吧的墙隙中。
“臭小子,那家伙都找到这来了!我的客人里没准已经混进几个眼线,幸亏你没直接进门,否则我想赖都赖不掉……呃,刚才那个去你娘的王族,不包括你,真的。”
狭窄的墙隙中挤两个大老爷们实在太勉强了,安朵斯看着离自己不到两公分的嘴巴,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既然他已经找过你了,我要说的就简单多了。”安朵斯盯着面前的墙壁,坦白道,“卡瑞尔叫我回去,你觉得我能回去吗?”
墙隙中沉寂了许久,艾利欧格忽然一步挪到安朵斯面前,重新以两公分的距离压迫他,“开什么玩笑?他将你作为垫脚石登上王储之位,再将你作为绊脚石踢下魔王岛,你现在说要回去!回去干嘛?再让他踢一次吗?!”
他压低嗓音咆哮,唾沫星子直往外喷。
安朵斯抹了把脸,“没有……我只是问问你,你觉得他为什么叫我回去?”
“两种可能,”艾利欧格毫不客气地伸出两根手指,直白道,“一,你对他有利用价值,二,你的存在对他产生了威胁。”
寒风被鲨鱼鳍切开,顺着墙角鱼贯而入。一缕黑发飞扬起来遮住了安朵斯的脸,那一瞬的表情谁也没能捕捉,当他抬手将头发挂在耳后时,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甚至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我知道了。”他说,“还有另一个问题,你知道冰湖吗?”
艾利欧格迟疑片刻,“第九层地狱的冰湖?问这个做什么?”
“想确认一些事情。”
“不管你想干什么,都该知道第五层地狱往下的地方,对魔神而言都是不堪忍受的。”
艾利欧格蹙起眉头,白蜡般的皮肤终于产生了可以称之为皱纹的东西,“我对冰湖一无所知,只有三万岁以上的魔族才有能力接近它。
“整个魔界恐怕只有阿斯蒙蒂斯知道,他是唯一一个去过冰湖,并且活着回来的魔族……但他是个疯子,我不建议你去问他。”
Chapter 40
阿斯蒙蒂斯是魔界臭名昭著的半魔——父亲是以色列国王大卫,母亲是四大魔女之一的莉莉丝,他本可以生存在人界,但嗜血的性格和扭曲的占有欲让他杀了七个男人,最终被大天使拉斐尔投进地狱。
“三万年前,他的地位仅次于路西法陛下,可你知道,自从火湖之战以后,他整个人都疯了。撒菲耶一世将他囚禁在君主的领地中,让他划地为王,只要不越界,怎么疯都没人管……就某种程度来说,他的领地是外界人的坟墓。”
艾利欧格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眼神中充满戒备。他不知道安朵斯为何突然问起冰湖,但安朵斯想知道的事绝对不同寻常,他很怀疑安朵斯会为了弄清问题而踏入阿斯蒙蒂斯的领地。
“我只是随口问问。”安朵斯看见他眼中的戒备,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
“但愿如此。”艾利欧格依旧盯着他的脸。
“你回去吧,今天多谢了。”安朵斯忽略掉对方直勾勾的视线,走出墙隙,拍了拍卡洛的脑袋,示意小家伙该离开了,“不管卡瑞尔想从你这获得什么消息,如果他为难你,你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不用顾虑我。”
“……等等!”
在夜鸦离开之前,艾利欧格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安朵斯你……去妓院了么?”
“……”
艾利欧格十分认真地望着他,“如果感到寂寞,随时可以来找我,去妓院总归不太好。”
沉默两秒后,安朵斯用一双亮晶晶的鸦眼回望他,“首先,我没去过妓院,其次,我有亚尔,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艾利欧格在短暂的失神之后陷入石化状态,安朵斯扬起核桃大小的脑袋,和卡洛一同扑扇翅膀,很快便远离酒吧街和康斯坦大道,化作天上的黑点。
安朵斯到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
很明显,治安长奥里芬和艾利欧格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奥里芬与他交情太浅什么都没说,艾利欧格直接扯到妓院上去了,安朵斯很疑惑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人想入非非?
“一个唇印!”
卡洛望着镜子里的主人,眨了眨眼,“你左脸上有个唇印!”
安朵斯侧过脸,盯着那个淡淡的红印子,半晌,冷声道,“你发现得真及时。”作为时刻黏着主人的武器精灵,卡洛居然连他的脸都没看过。
门厅的穿衣镜里映照了黑发黑衣的审判官,还有远处餐桌上那束扎眼的红玫瑰。
贝利亚尔好像不在家。
安朵斯路过客厅时左右看了看,一楼空荡荡的。
没错,亚尔不是小孩子,仅靠一句“在家等我回来”无法束缚他,安朵斯真的希望他能乖乖等他一次,哪怕出门前留张字条也好,但两百年来从未有过。不是小孩子,却比小孩子更加任性,这个充满恶作剧的吻痕也是,让人啼笑皆非。
走上二楼,听见房间里的呼噜声,安朵斯才发觉自己的定论下得太早,他终于碰上两百年来的例外:贝利亚尔在家等他,还等睡着了。
可声音是从那个空置的房间传出的,安朵斯疑惑地蹙起眉,轻声走过去推开门,瞬间,清新的抹茶色墙纸覆盖了视野,桌椅台灯甚至连床单都是柠檬黄的色调,卧室布置得简单又清爽,步入其中连空气都新鲜了许多。
这是当初作为双人卧室而准备的房间,亚尔一直想用深色调装饰它,安朵斯不同意,没想到在动工之前,亚尔离开了,一走就是一个世纪,这间房就像死了一样尘封在小二楼里,安朵斯不愿踏进半步,连看一眼门板都觉得心痛。
诡异的是,他还舍不得搬家。莫拉格劝了他无数次,他却一次比一次坚定,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执着个什么劲,好像那人会回来似的……
亚尔的确回来了,就在眼前。
贝利亚尔侧躺在床上,没盖被子,只抱了个枕头在怀里,比西则抱着他的小腿肚子,二人睡得昏天黑地,鼾声大作。
安朵斯靠着床头坐下,随手将扣在地板上的拖鞋翻过来,摆正,再抽出亚尔身下的鹅绒被,勉强抽出半张,干脆就这么盖过去,像夹热狗一样把他夹在被子中间,接着就听到亚尔被打搅似的哼哼声。
凑近了,金发男人的睡颜清晰呈现在眼前,两条眉毛像凌峭的山峰,眉尾微微挑起,既不过分狂野又不缺乏威气,浓密的睫毛搭在眼畔,优雅地向上翘着,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泽。
安朵斯最喜欢亚尔的眉眼,睁开时活力四射,闭上时宁静安详,当然,忽略他打雷似的鼾声,一切都很美好。
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好像在看另外一个人,这个人自小没有双亲,却忍受着双亲继承给他的骂名,遭人唾弃,遭人毒打,过早接触黑暗,像一颗被压弯的树苗,失去向上生长的活力。这个人,这个孩子,曾经是安朵斯的一切。
现在想想觉得挺好笑。
安朵斯轻轻趴在贝利亚尔枕边,抚摸他的脸颊,肩膀,手臂,指尖。
两百年前,这个孩子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打工赚钱,养活亚尔和那个成天烂醉如泥的继父,只是为了偿还卡瑞尔欠下的债。后来,亚尔的继父死了,他恳求艾利欧格将亚尔收作魔法学徒,于是,时隔半个世纪,他再一次见到了那只龙仔,从光溜溜的婴儿长成了身姿挺拔的少年,脾气倔强目光阴冷,却拥有出类拔萃的魔法天赋。
那时他们简直水火不容,两天一吵三天一打,在别人眼里是一对又打又闹的小屁孩,只有艾利欧格知道安朵斯在做什么——改变亚尔,并且成功了,那个目光阴冷的少年变得越发率直好动,乖戾却不暴戾。
令安朵斯觉得好笑的地方就在于,他至今为止都不知道自己对亚尔的感情是怎样从心疼照顾变为爱恋的。
亚尔年轻气盛,作为艾利欧格的学徒,甚至有些看不起在老师手下打工的安朵斯,吵架闹矛盾的时间持续了半个世纪,直到安朵斯重生。
连艾利欧格都不清楚,本该重生为第九位魔神的安朵斯,怎么会变成排列六十三的暗夜侯爵?
只有经历了重生的安朵斯才知道,他违背了沙漏法则,选择了沉寂在黑暗中的第三项。背负杀戮的使命,他绝不后悔。
也许就在那个时期,重生为审判官,被众人忌惮,安朵斯担心自己的身份对亚尔造成影响,便刻意疏远他,没想到亚尔仿佛习惯了跟他拌嘴似的,甚至抱着一种“这世上只有我能骂他”的态度,把那些暗地里诋毁安朵斯的人挨个胖打一顿,这让安朵斯越疏远越舍不得放手,乃至于将亚尔按在墙上强吻了……
没错,是安朵斯率先表白了心意。
每逢想到这,他都忍不住笑出声。
房间里的鼾声忽然消失了,安朵斯的笑声变得异常突兀,他急忙捂住嘴,抬眼的瞬间与那双湛蓝的瞳仁相视,正欲起身,被对方一巴掌按住脑袋,脸颊与枕头紧紧贴在一起,险些堵住呼吸。
“你在笑什么?”贝利亚尔盯着他。
“……”安朵斯的下半身还保持着坐时的姿势,上半身趴在床上,被对方那么一按,瞬间感觉自己扭成了一团麻花,气哽道:“……你先把手拿开……”
“你先说你在乐什么,说出来让我一块儿乐。”
“……放手。”安朵斯沉下脸。
贝利亚尔又盯了他一会儿,悻悻地挪开巴掌。
安朵斯瞪他一眼,转身坐起来。
金发男人也支起身子,不等安朵斯坐稳,就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橡皮糖一样贴了过去,蹭得他一身甜腻,“快告诉我你在笑什么?”
安朵斯放松地向后靠去,脑袋枕在贝利亚尔肩上,“我在笑这间卧室,很漂亮,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贝利亚尔咬住下唇,讨好地笑起来,“那,奖励我一下,明天能让我陪你上班吗?”
“嗯……可以,明天我要出城,在沙湾和木塔之间巡查,可能会在旅馆过夜,如果你不嫌弃住宿条件,我就带上你。”
“是吗?太好了!”贝利亚尔兴奋地抬起脚,手脚并用圈住安朵斯,“有你在我还苛求什么?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绝不给你添麻烦!”
比西揉着眼睛坐起来时,两位主人正亲密地靠在一起交谈,画面温馨得让他忍不住想拿袋爆米花边吃边看。
Chapter 41
严冬的温度下降很快,审判官的巡查刚好赶上入冬后第一场大雪。
零下三十度的严寒和狂风大作的天气使翅膀毫无用武之地,出了王城,往东走,龙车驶到半途就因为厚重的积雪无法继续前行,转而退回驿站稍作等待。等雪怪出洞清理积雪,龙车跟在它们身后,缓慢而平稳的前行。
到达木塔镇时已经临近傍晚,大雪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酒馆的灯火在鹅毛大雪中忽明忽暗。夜巡的骑兵依旧照常工作,在狭窄的街巷中穿行,身下的龙骑踩雪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为寂静的小镇增添一丝安全感。
木塔和沙湾是两座规模较小的城镇,没有安置传送点,加上严冬的雪总是说来就来,像女人阴晴不定的脸,碰上这样恶劣的天气,只能依靠龙车抵达。偏偏巡查工作要在第一场雪停之前着手,审判官只能冒雪前行,傍晚时入住木塔镇唯一一家旅馆兼酒馆,与在此驻守的巡逻队长桀达尔接应。
桀达尔是木塔镇土生土长的军官,严冬过去就将迎来两万五千岁的高龄,这意味着他不仅经历了火湖之战,还将魔界大陆最原始的信息传承下来,是魔界绝无仅有的能轻易接触到的长者。
他出生在木塔,年轻时闯荡天下,曾为帝王撒菲耶二世招兵买马,年老后落叶归根,再也没有比他更眷恋乡土,更平易近人的长辈了。
安朵斯和贝利亚尔见到他时,平淡无奇的小酒馆里散发着醇厚的酒香,狂暴的风雪瞬间被隔离在外,关门时一缕寒风挣扎着挤进屋子,壁炉内火光一晃,老人端着酒碗转身,摇曳的光恰好投在他侧脸上,那是一张饱经风尘又出落平静的脸,深刻的皱纹彰显岁月磨砺的睿智。
一位身姿英挺的老者,总让人过目不忘。
“呵,我以为你今晚要睡路上了!”
桀达尔放下酒碗,声音洪亮略带沙哑。他从柜台边踱步而来,与安朵斯手掌相握,豪爽地拥抱对方。
近了观察,才能看见老人深棕色的短发中掺杂了几缕银丝。
与桀达尔豪爽的拥抱相比,安朵斯的力道小了很多,就像一个迎接拥抱的孩子,被高大的老人拉进怀中,只手抚住老人的脊背,脑袋相错的那一刻闭上眼睛笑了笑,随后分开,“好久不见,桀达尔。”
“哈哈!是啊,有一个夏天没见了!”桀达尔又拍了拍安朵斯的肩膀,才将目光转向他身后的金发男人,“你好啊,贝利亚尔王!”他伸出另一只手。
贝利亚尔很快上前一步,握住老人的手,“幸会!”
桀达尔点了饭菜,又要了三碗果酒,三人一桌坐在壁炉边畅谈。
开始原本在谈报告表的事,安朵斯看了桀达尔的汇报才决定来木塔镇巡查,老人将汇报之外的细节补充了一遍,谈起镇子东边的枣树林,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仿佛在听午夜鬼故事,老人略带沙哑的嗓音低了八度,叫人不寒而栗。
酷暑时死了个孩子,就在东边的枣树林里。
那个孩子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高度腐败,发现尸体的人跑回镇里喊人,然而当大伙聚过去时,尸体不见了,只留下几块碎成渣的腐肉。
“腐魔偏爱尸体的臭味,大部分都有收集尸体的癖好,虽然它们不在夏天现形,偶然的户外活动还是有的,所以我才将这事汇报上去。你有什么看法,审判官?”
安朵斯坐在正对壁炉的位置,跳跃的火光反将他衬得更加沉静。
没有尸体,查不到身份,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死的,更无法追查凶手。如果是腐魔拖走了尸体,那么,尸体弃置那么久没动静,反而在被人发现时消失不见,只能说明一点——腐魔就隐藏在这镇上,甚至混杂在人群之中。
退一步,尸体不是腐魔拖走的,暴尸野外这么久,在被第一个人发现之后凭空消失,就变成了另一个问题——诱饵。
安朵斯眸光一沉,“枣树林里有人居住吗?”
桀达尔点头笑了两声,“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腐魔混进镇子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尸体是诱饵,不管是想引诱谁,都通往枣树林深处——那里的确有人居住,可惜我查过了,是个中年女人,已经独自生活了三百年,这里没人愿意和她打交道,她也绝不会与镇里有任何瓜葛。”
安朵斯愣了片刻。他知道那个女人,那个独自生活在木塔镇的女人,但他没料到她居住在枣树林里。换作以往,安朵斯绝不会多想,但是见了卡瑞尔之后,他不得不想到最坏的地方,因为那个女人是卡瑞尔曾经交往的恋人,女巫蕾妮。
交谈持续到夜晚,巡逻兵来酒馆找桀达尔商量加强巡逻后的安排问题,安朵斯便带着贝利亚尔到客房落脚。
金发的王难得这么安静,安静得安朵斯有些不习惯。直到走进客房,看见两张单人床,贝利亚尔才撇了撇嘴,卖力地将两张床并到一起。
这家酒馆虽然不够豪华,但住宿条件足以称得上干净整洁,唯一简陋的地方就是浴室,要想洗澡,得自己去伙房提两桶热水。
趁安朵斯做笔记的工夫,贝利亚尔洗完澡,又提了两桶热水上来,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