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秘史-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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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便将张顺按倒在地,打至二十,痛苦不过,只得求饶。县令道:“既要饶打,且从实供来。”张奴怕打,悉将强抢情由供出。县主录了口词,吩咐收监,候申详上司,请旨定夺。有人报知文思,文思不怕县令,却怕其事上闻,刘裕见责,玉娟必归断母家,如何舍得,数次央人到县说情,求他莫究。
县令执法不依。文思计无所出,或谓之曰:“府中侠士甚众,县既不从,不如潜往杀之,其狱自解。”文思气愤不过,遂依其说,潜遣刺客入县,夜静时,悄悄将县令杀死。明日县中亲随人等,见主人死得诧异,飞报上司。裕闻报,道:“贼不在远,著严加搜缉。”既而踪迹渐露,访得贼在司马府中,遂命刘穆之悉收文思门下士考问,尽得其实。裕大怒,从来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遂收文思于狱。其强抢之女,发还母家,听行更嫁,奏过请旨。旨意下来,其党羽皆斩,文思亦令加诛。休之闻之,上表求释,愿以己之官爵赎其于罪。裕不许,然遽诛之,又碍休之面上,因将文思执送荆州,令休之自正其罪。
休之不忍加诛,但表废其官,使之闲住江陵。裕怒曰:“休之不杀文思,以私废公,目无国法,此风何可长也?”因征休之来京,并欲黜之。
诏至江陵,休之欲就征,恐终不免;欲拒命,虑力不敌,忧惧不知所出。参军韩延之曰:“刘裕剪灭宗藩,志图篡晋,将军若去,必不为裕所容,如何遽就死亡?若不受命,大兵立至,荆州必危。我尝探得雍州刺史鲁宗之,素不附裕,久怀异志。其子竟陵太守鲁轨,勇冠三军。今若结之为援,并二州之力以拒朝廷,庶州土可保。”休之曰:“今烦卿往,为我结好于宗之。”延之领命,往说宗之曰:“公谓刘裕可信乎?”宗之曰:“未可信也。”延之曰:“司马公无故见召,其意可知,次将及公,恐公亦不免于祸。今欲与公相约,并力抗裕,公其有意乎?”宗之曰:“吾忧之久矣,苦于势孤力弱。若得司马公为主,敢不执鞭以从。”延之请盟,于是宗之亲赴荆州,与体之面相盟约,普生死不相背负。盟既定,连名上表罪裕。裕阅其表,大怒,遂杀休之次子文宝、文祖,下诏讨之。差将军檀道济将兵三万攻襄阳一路,江夏太守刘虔之屯兵三连,立桥聚粮,以待道济。又命徐逵之将兵一万为前锋,王允之、沉渊子、蒯恩佐之出江夏口。身统大军为后继,诸将皆从。先是韩延之曾为京口从事,与裕有旧,裕密以书招之。延之接书,呈示休之,即于座上作书答云:承亲帅戎马,远履西畿,阖境士庶,莫不惶骇。何者?莫知师出之名故也。今辱来疏,知以谯王前事,良增叹息。司马平西,体国忠贞,款怀待物,当于古人中求之。以公有匡复之勋,家国蒙赖,推德委诚,每事询仰。谯王往以微事见劾,犹自表逊位,况以大过而当默然耶?前以表奏废之,所不尽者命耳。推寄相与,正当如此。而遽兴甲兵,所谓“欲加之罪,其无辞乎!”刘裕足下,海内之人,谁不见足下此心,而复欲欺诳国士?来示云:“处怀期物,自有由来。”今伐人之君,啖人以利,真可谓“处怀期物,自有由来”者乎!刘藩死于阊阖之门,诸葛毙于左右之手,甘言诧方伯袭之以轻兵,遂使席上靡款怀之士,阃外无自信诸侯,以是为得算,良可耻也。贵府将吏,及朝廷贤德,皆寄性命以过日,心企太平久矣。吾诚鄙劣,尝闻道于君子,以西平之至德,宁可无授命之臣乎!必未能自投虎口,比迹郗僧施之徒明矣。假今天长丧乱,九流浑浊,当共臧洪游于地下,不复多言。
书竞,即付来使寄裕。裕视书叹息,以示将佐曰:“事人当如此矣。”其后,延之以裕父名翘,字显宗,乃更其字曰显宗,名其子曰翘,以示不臣刘氏。
却说休之知裕军将至,飞报宗之。宗之谓其子轨曰:“刘裕引大军攻江陵,道济以偏师取襄阳,汝引兵一万去迎道济,吾同休之去迎刘裕。”轨奉命辄行。将次三连,探得道济军尚未至,虔之全不设备,遂乘夜袭之。虔之战死,一军尽没。轨既胜,便移兵来拒徐迁之等。逵之等闻虔之死,皆大怒欲战,蒯恩止之曰:“鲁轨,骁将也。今乘胜而来,其锋甚锐,不可轻敌。不如坚兵挫之,俟其力倦而退,然后击之,可以获胜。”逵之不从,遂出战。两军方交,鲁轨拍马直取逵之,逵之不能敌,被轨斩于马下。允之、渊子大呼来救,双马齐出,夹攻鲁轨。怎当轨有万夫不当之勇,二将皆非敌手,数合内,轨皆斩之。由是东军大败,蒯恩走免。斯时裕军于马头,问前锋败,大怒。正议进兵,忽有飞报到来,言青州司马道赐反,刺史刘敬宣被害,裕闻之大恸,挥泪不止。
你道敬宣何以被害?先是裕虑荆、襄有变,故于青、齐、充、冀数处,各用腹心镇守。时敬宣镇广固,其参军司马道赐,宗室之疏属也。闻休之叛,潜与之通,密结敬宣亲将王猛子等,谋杀敬宣,据广团以应休之。一日进见敬宣,言有密事,乞屏人语。左右皆出户,独猛子逡巡在后,取敬宣备身刀杀敬宣。
道赐持其头以出,示众曰:“奉密诏诛敬宣,违者立死。”左右齐呼司马道赐反,外兵悉入,遂擒道赐及其党皆斩之,乱始定。文武佐吏,守广团以待命,裕知敬宣死,祸由休之,恨不立平江陵。一面遣将去守广固,一面会集诸将,刻期济江。未识荆、雍之兵,若何御之,且听下回分解。
刘毅才不及裕,悼悼自雄,欲以胜裕,无如棋高一著,事事多不出裕意料中,为裕所灭,宜矣!司马休之始不能教子,继又不知大义灭亲之训,结连宗之,挑裕致讨,不智甚矣。至如韩延之答书,侃侃正言,裕亦叹其事人当如此,若而人岂易得乎哉?
正文 第八回 任诸将西秦复失 行内禅南乐聿兴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09…5…17 10:50:20 本章字数:6108
话说休之、宗之知东军大上,刘裕自来,遂合兵五万,临江岸置阵,以拒来师。岸高数丈,其壁如削,阵前枪刀密布,矢石列排,真如铜墙铁壁,无懈可击。裕驱兵直进,下令曰:“先登者有赏。”于是众力同奋。那知登未及半,上面箭如雨下,纷纷俱坠,死者相继,无一能登岸者。裕怒,披甲欲自登,诸将劝止不从,主簿谢晦趋前抱住不放。裕抽剑指晦曰:“我斩卿。”晦曰:“天下可无晦,不可无公。”裕乃止。时胡藩领游兵往来江津,裕呼之使登,藩有难色,不即遽上。裕大怒,厉声呼左右收来斩之。藩见左右持刀赶来,顾而谓曰:“正欲击贼,不得奉教。”乃以刀头穿岸,少容足指,腾身而上,连杀数人,由是随之者稍多,大军因而乘之,遂皆登岸。呼声动地,无不一以当百,西军大溃。宗之、休之走,裕挥诸将追之。
追下数里,忽见一支军喊杀而来,挡住去路。追者见有接应人马,便按兵不追。你道接应者何人?乃是鲁轨在后。知前军交战,恐防有失,赶来相助,恰好救了败残人马。休之、宗之见鲁轨兵到,心下稍安,收集逃亡,再整军马,已丧十分之三。
休之欲退保江陵。轨请再申一战,以决胜负,乃复结阵以待。
却说檀道济从别路出师,探得荆、襄之兵,尽聚江上,本州无备,乃引兵突至江陵。命勇将薛彤、高进之乘夜扒城而入,一鼓下之。既克江陵,复进兵襄阳。襄阳守将李应之,开门出降,于是荆、雍皆得。斯时休之方图再战,忽闻根本已倾,惊得魂不附体,谓左右曰:“前有强敌,退无归路,若何而可?”左右劝其北走,遂同宗之焚营官遁。行未数日,军士不乐北行,散亡殆尽。亏得休之平素爱民,民见其败,争为之卫送出境。王镇恶追之,不及而还。于是休之、宗之等并降于魏。裕嘉道济之功,加号镇北将军,留守荆、雍,而班师以归。当是时,裕功业日隆,强藩尽灭。凡宗室之有才望者,皆惧见害,出奔异国。然裕意中欲俟关、陇平定,然后受禅,故犹存晋朔。一日,闻秦主姚兴死,子泓立,诸子构难,关中大乱,裕喜谓穆之曰:“吾今日举秦必矣。”乃下令戒严,以世子义符为中军将军,监太尉留府事,穆之为左仆射,入居东府,总摄内外,徐羡之副之。丁已,裕发建康,命王镇恶将步军一万为前锋,自淮、淝向洛;檀道济及胡藩,将兵趋阳城;沈田子与傅宏之,将兵趋武关;沈林子同王仲德,将水军出石门,自汴入河;身统大军为后继。穆之谓镇恶曰:“公今委卿以伐秦之任,卿其勉之。”镇恶曰:“此行不克关中,誓不复济江。”九月,诸将入秦境,所向皆捷。秦之诸屯守兵,皆望风降附。
既面进攻洛阳,克之。引兵径前,直抵潼关。秦主惧。命姚绍为大将军。督步骑五万守潼关。镇恶等不得前,久之,军中乏食,众心危惧,或欲弃辎重还赴大军。沈林子按剑怒曰:“相公志清六合,今许洛已定,关右将平,事之济否,系于前锋,奈何沮乘胜之气,弃垂成之功乎?且大军在远,贼众尚强,虽欲求还,岂可得乎?下官授命不顾,今日之事,有进无退,本知二三君子,将何面目以见相公之旗鼓耶?”众闻其言,乃不敢退。镇恶亲至宏农,说谕百姓。百姓竞送义租,军食复振。
进攻秦军,大破之,遂克潼关,姚绍奔还。十三年五月,裕大军至陕。沈田子、傅宏之亦克武关,入攻峣、柳,秦主欲自将拒裕,而恐田子等袭其后,欲先击灭田子,然后倾国东出。乃率步骑数万,奄至青泥。田子欲战,傅宏之以众寡不敌,止之。
田子曰:“兵贵用奇,不必在众。且今众寡相悬,势不两立,若彼结围既固,则我无所逃矣。不如乘其始至,营阵未立,先往薄之,可以有功。”遂率所领先进,傅宏之继之。秦兵合围数重,田子抚慰士卒曰:“诸君冒险远来,正求今日之战,死生一决,封侯之业,于此在矣。”士卒闻之,皆踊跃鼓噪,执短兵奋击,秦军大败,斩首万余级。秦主奔还,与姚丕共守灞上。
镇恶引军入渭,以趋长安,乘蒙冲小舰,行船者皆在舰内。
秦人见舰进而无行船者,皆惊以为神。镇恶至渭桥,令军士食毕,持仗登岸,后登者斩。众皆登,镇恶暗使人悉断舰缆,渭水迅急,舰皆随流去,倏忽不知所在。时秦兵尚有数万,镇恶谕士卒曰:“吾属并家在江南,此为长安北门,去家万里。舟楫衣粮,皆已随流而去。今进胜则功名俱显,不胜则骸骨不返,无他歧矣,卿等勉之。”乃身先士卒,进击秦军。众战士无不胜踊恐后,大破姚丕于渭桥。秦主泓引后军来援,反为败卒所蹂践,不战而溃,左右亲将皆死,单马还宫。镇恶乘胜,驰入平朔门,进围其宫。泓涕泣无计,将出降。其子佛念年十一,谓父曰:“晋人将退其欲,虽降必不免,不如引决。”泓怃然不应。佛念,登宫墙自投而死。癸亥,泓率妻子群臣,诣镇恶垒门请降。镇恶收以属吏,城中夷晋六万余户,镇恶以国恩抚慰,号令严肃,百姓安堵。七月,裕至长安,镇恶迎于灞上,裕劳之曰:“成吾霸业者,卿也!”镇恶再拜谢曰:“明公之威,清将之力,镇恶何功之!”裕入秦宫,收彝器、浑天仪、土圭等,其余金玉、缯帛、珍宝,皆以颁赐将士。秦东平公姚赞,率其宗族诣裕降,裕皆杀之。送秦主姚泓至京师,斩于市。
裕既平秦,欲留长安,经略西北。一日,闻报刘穆之卒,如失左右手,谓诸将曰:“本欲与诸君共事中原,今根本无托,不得不归矣。”乃留次子义真镇关中,以王修、王镇恶、沈田子、毛德祖四人辅之,而身东还。时义真年十二也。
先是夏王勃勃闻裕伐秦,谓群臣曰:“姚泓非裕敌也,且其兄弟内叛,安能拒人?裕取关中必矣。然裕不能久留,必将南归,留子弟及诸将守之,吾取之如拾芥耳。”乃秣马砺兵,进据安定。及闻裕还江南,奋决大喜,即命其子赫连瑰为前锋,率不敢进骑二万向长安,身督大军为后继。沈田子出兵拒之,畏其众盛不敢进。王镇恶谓王修曰:“公以十岁儿付吾曹,当共思竭力,而拥兵不进,虏何由退?”请自出击。至军,责田子不进。田子素与镇恶不睦,以其恃功骄纵,恨之切齿,至是益怒。又军中讹言,镇恶欲尽杀南人,据关中反。乃托以议事,请至军中,斩之幕下,矫称受裕令诛之。报至长安,请将皆大惊。义真与王修被甲登城,以察其变。俄而田子率数十骑至,言镇恶反,修命执之,数以专戮罪斩之。夏兵至,修同傅宏之出拒,连战皆胜,赫连瑰乃退。
又义真年少,赏赐左右无节,王修每裁抑之。左右皆怨,乃谮修于义真曰:“田子杀镇恶,坐以反罪杀之。今修杀田子,是亦反也。”义真信以为实,遂杀修。由是人情离骇,莫相统壹。夏兵复来,义真悉召外兵入长安,闭门拒守。关中郡县,悉降于夏。
裕初闻田子杀镇恶,王修杀田子,而义真又杀修,大骇。
继闻勃勃进攻长安,料义真必不能守,乃命朱龄石赴长安代之。
戒之曰:“卿至,敕义真轻装速发,既出关,斯可徐行。若关右必不可守,可与俱归。”那知龄石未至长安,义真已弃城而东。赫连瑰率众三万造之。龄石遇之于途,谓义真曰:“速行乃可以免,今载货宝辎重,日行不过十里,虏至何以待之?”
义真不从。俄而夏兵大至,傅宏之等断后,力战连日,至青泥大败,宏之、龄石及诸将皆死。会日暮,夏兵不穷追,义真左右殆尽,独逃草中。参军段宏单骑追寻,缘道呼之,义真识其声,乃从草中出口:“君非段中兵耶?身在此,然不能归矣。
可刎身头以南,使家君望绝。“宏泣曰:”死生共之,下官不忍。“乃束义真于背,单马而归。裕问青泥败,未识义真存亡,大怒,刻日北伐。谢晦谏曰:”士卒凋敝,请侯他年。“不从,会得段宏启,知义真得免,乃止。
十四年冬十月,诏进宋公爵为王,增十郡,建宋王府于京口。自置相国以下官属,加殊礼,进萧太妃为太后,世子为太子。先是,王以谶言云:昌明之后,尚有二帝。使传郎王韶之结帝左右,密谋弑帝。帝既崩,乃称遗诏,奉琅玡王德文即皇帝位,改元元熙,是为恭帝。恭立一载,王欲受样而又难于发言,乃集朝臣宴饮,从容言曰:“桓玄篡位,鼎命已移。我首倡大义,兴复帝室,南征北伐,平定四海,功成业著,遂荷九锡。今年将衰暮,崇极如此,物忌盛满,非可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