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公卿-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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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胡乱吞下后,道:“不说我了,你呢,你好不好?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天见到文将军,他竟然说你放出了孔明灯,灯上还有胡文写了你和王弘的名字。当时我一听到你在南阳王府中,便吓了一跳,马上想到你有危险了,不然,也不会用放孔明灯,写胡文的方式来惊动别人。”
他说到这里,把酒樽朝几上重重一放,瞪着陈容,怒道:“你为什么要写王弘的名字?为什么不写我的名字?奶奶的,就算我救不了你,我也一样可以去找王弘那小子来救你”
陈容望着眼前这少年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不由噗哧一笑。
孙衍对上她的笑容,也想到了自己这话颇有强词夺理之处,不由怏怏地低下了头。
陈容早就想跟他说起这件事了,见他提起,便清咳一声,娓娓说来。
她一说完,孙衍便是脸一沉,朝着石几上一拍,低声咆哮道:“没有想到陈元是这种人”
他抬起头,一脸担忧,“你的父兄什么时候能来南阳?要么,我想办法把你送到建康去吧。落在这家伙的底下,你迟早会出事。”
建康的父兄?
陈容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孙衍瞪着她,见她闷闷不乐的,想起一事,刚张嘴,便又是苦笑道:“你的名节算是毁在了南阳王和王弘的手里了。不然,我也可以不经过家族,先娶了你的。”
陈容低头不语,她自是明白孙衍的意思,这个少年虽然放荡不羁,可他终是江东孙家的嫡系,便是没有父兄在旁边,他也不能因自己的婚事给家族抹黑,给祖先抹黑。他要娶名节被毁的自己,还真的需要做出什么事,博得家族同意才行。
陈容想到这点,心中不由地又对王七郎恼怒起来。
她嘟起嘴,恨恨地说道:“便没有一个好的”
孙衍给听迷糊了,他瞪着她,道:“我可是堂堂丈夫。”说完后,他又补充道:“冉将军也是”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娇软的女子声音,“阿容在吗?姐姐来看你了。”
是陈微的声音。
是她来了?
陈容一听,马上对着孙衍说道:“阿衍,你先回去罢。我这些姐姐妹妹的最是多事了。”
孙衍点了点头,他站了起来,转身便走。
他刚刚跨出院门,陈微便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
突然遇到孙衍,陈微呆了呆,她妒忌地朝后面的陈容望了一眼,转向孙衍插秧般地一福,娇嫩嫩地唤道:“见过孙将军。”
孙衍哼了一声,大袖一甩,理也不理她便跨门而去。
受到这种冷遇,陈微呆了呆,她回头望着孙衍大步离去的背影,慢慢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不过一会,陈微便挤出一个笑容,她转头对上陈容,清脆地叫道:“阿容。”
陈容朝她一礼,笑道:“姐姐来了,请上坐。”
陈微点了点头,一边向她走来,一边说道:“孙小将军又来找阿容了?他可真是个有心的。”说到这里,她恶意的补充道:“孙将军可知道阿容你在南阳王府住过?”
陈容听到这里,小脸不由一沉。
陈微话一出口,便有点悔了,见到她沉着脸,连忙陪笑道:“是姐姐不是,姐姐不该说这个的。”
陈容低下头,接受她的致歉,“我知道姐姐没有恶意,姐姐是贵客,请坐吧。”
陈微就在孙衍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坐上。
她伸手把着那酒樽,细白的手指抚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说话。
陈容见状,有点诧异地望了她一眼,见她的表情好似有点腼腆,便故意不问。
好一会,陈微才低低地说道:“阿容。”
“恩。”
陈容的语气有点漫不经心。
陈微没有注意到,她显然心乱如麻,不停地摩挲着樽沿,她咬了咬下唇,终于问道:“那个,你上次说,冉将军不喜欢不爽快的女人,此话当真?”
果然是为了他而来。
陈容冷笑一声,随意地应道:“当真。”
陈微抬起头来。
她的小脸绯红,双眼明亮,整个人透着一种喜悦和兴奋和隐忧。她嘴唇动了动,急急地说道:“阿容,你可知道,冉将军又回南阳城了。”
陈容点了点头,回道:“刚听仆人说了。”
陈容的声音一落,陈微已是容光焕发,她快乐地说道:“是啊是啊,整个南阳城的人都在说他呢,便是闭门不出的仆人们,也都知道他的名字呢。这回啊,他只带着二百士卒便回来了,陈公攘说,这便足以证明,冉将军是真心护着我们汉族人,是真心想保护南阳城的。”
说到这里,她咬着下唇,含着羞涩地笑,绞着衣角说道:“父亲说,要再次宴请冉将军。他还说,会在宴中,要冉将军正式娶了我呢。”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资产
第六十八章 资产
陈微说到这里,见陈容垂眸不语,不由倾身向前,绞着双手紧张地说道:“父亲说了,上一次冉将军在见我了后,有了悔意,要我这一次好好表现一下。阿容,你说过的,冉将军喜欢爽利的人。还有呢,他还喜欢什么?”
这时的陈微,似乎已经忘记了,上次为了这件事,她还甩了陈容一个耳光的。
陈容抬头望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细声说道:“我也不知。”
“你一定知道。”陈微的声音有点急,她伸出双手握着陈容的手,摇了摇,嘻嘻笑道:“好妹妹,你就告诉我吧,告诉我吧。”
陈容却还是摇头。
陈微有点不高兴了,她呼地站了起来,怒道:“是不是上次的事得罪了你,你故意不想说?”
陈容暗中冷笑一声:我便是故意不想说难道,我还欠了你的不成?
陈微见她低头不语,脸色有点漠然,更是大恼,她狠狠一跺脚,叫道:“陈氏阿容,你怎么是这种怪脾气?哼,怪不得姐姐妹妹们都不喜欢你了。”
就在陈微这句话脱口而出时,陈容呼地一声站了起来,她提起长长的裙套,转身便向房中冲去。不一会,寝房门被带上的声音重重响起。
陈微大恼,她朝着寝房门尖叫道:“陈氏阿容,你当真没有一点尊卑怪不得惹人厌烦。哼,你还没有嫁人呢,我去叫父亲把你随便扔给一个老头子算了。”
说罢,她转身冲向外面。
一直冲到院落门口,陈微都有点诧异,怎么陈容还没有追上来,难道她就不怕吗?
对陈微来说,她一直觉得陈容应该讨好她的,不说自己身份比她高贵,便是自己的父亲管着她,她都应该小心地巴着自己。
诧异了一阵后,陈微的脚步一顿,她突然记起来了,是了,陈容已被王七郎看中,怪不得怪不得了。哼,她还真是想得好啊,呆会我就跟父亲说,要他拖下去,别把阿容送给王七郎,便让她与她的心上人这样分离着。
想到这里,陈微脚步一转,直接朝主院方向冲去。
早在两女争持时,平妪等人便看在眼中,不过他们也只是干瞪眼,却无能为力,自家女郎的性格他们是熟悉的,对她的要求可不能太高,毕竟她现在,比起在平城时已经收敛文静太多了。
安静了一会后,尚叟走到陈容的房门前,说道:“女郎,田地已买好了。”
“当真?”
陈容大喜,她呼地一声把房门拉开,双眼放光地望着尚叟,连连问道:“买了多少?”
尚叟朝她双手一拱,道:“整个南阳城中人心惶惶,大伙都想甩了田地离开此地。那地便宜着呢。平素里,那些帛布的,只可以购田百亩,这一次足足购了六七百亩,而且都是良田善地。不止是田地,便是那些雇农也一并留下了,他们说,只要主家给他们一碗稀粥喝,便是没日没夜的干,也是愿意的。奴见这些人也是可靠的,便都应了下来。至于规矩则按以前的不动,毕竟我们是挂在冉将军的名下,若是太苛刻可就给他添黑了。”
陈容点了点头,挥手道:“这些就不必跟我说了,叟自做决定吧。”
她望着外面,想道:六七百亩良田?想来族姐陈微的陪嫁,也只有这么多吧?这一次,自己总算有些资产了。
想了想,陈容低声吩咐,“叟,趁这两日,把粮栗拿出七车,去换一些铺面,也记得冉将军的名下。记着,要南街的。”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要大伙当着外人,便统一说,我用七车粮栗换了书简。”她这次带来的书简中,有一些是父亲珍藏的秘本,正可拿出来充充数。
尚叟担忧地望着她,叹道:“女郎,若是你父兄突然来信,令你前去建康,这些可找不到好买家啊。”
陈容摇了摇头,微笑道:“不必担忧,去办吧。”
“是。”
望着尚叟离去的背影,陈容沉思了一会,跑到房中,拿起马鞭冲到后院耍了起来。
转眼,一天过去了。
这时刻,随着冉闵的回来,整个南阳城都热闹起来。各大家族不停地举行夜宴,请他为上宾。
这些人中,有很多并不相信冉闵完全站在汉族人这一边。可他们是想,万一冉闵真地进攻南阳城,也许他看在自己对他这么客气的份上,会放自己一马呢?
第三天,陈容的院落里,再次坐满了各房的女郎们。
这些女郎们说起来也奇怪,她们看不起陈容,与她说话时,总不免连讽带刺。可是,她们又喜欢来她的院落里。如陈微陈琪陈茜这三个性格相似的女郎更是,似乎挺享受与陈容说话时,那种直白不需拐弯抹角地痛快。
这一日,她们又坐到了陈容的院落中。
陈茜吃了一口糕点后,皱了皱眉头,向陈容说道:“你不是有的是粮和财帛吗?怎么连些蔗糖都舍不得,这糕点一点也不甜。”
陈容闻言,笑了笑,有意无意间,她朝平妪看了一眼。
平妪马上明白她的意思了,她在一侧笑了起来,“这个二姑子就不知道了,我家女郎啊,用七车粮栗换了些珍本绝本书简呢。现在家里的存粮只有四五车了。”
这话一出,众女的低语声同时一止。她们抬头看着陈容,那目光中,又是好笑又是说不出地惋惜。
可是,偏偏没有一人能说什么。在这种时候,用珍贵之极的粮栗换书简,那是何等风雅之事?何等高洁之举?
众女愕愕中,陈容低下头来,她微敛右袖,举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酒杯后,是她忍俊不禁的笑容。
好半晌,陈微说道:“阿容,你做这样的事怎么不经过我父亲?”声音有点急。众女齐刷刷看向陈微。
陈微一怔,马上明白自己失态了。不管怎么样,陈容是另一支族的,她对自己的财产,还是有着绝对的处理权的。陈微这话一说,便似她们父女都在算计陈容的财产似的。
陈微讷讷一笑,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是,是这个时候,粮栗何等珍贵,我替阿容心痛罢了。”
她这话一出,陈茜哧笑出声,道:“阿微,你俗了。”
陈茜的姐姐陈琪慢条斯理地讽刺道:“阿微本是俗物。”
这话一出,陈微都要哭了。她红着眼眶,嘴唇抿得紧紧的,眼前这两位姐姐,可都是嫡女,她哪里敢对她们无礼?
陈容低下头来,她再次以袖遮脸,饮了一小口酒,挡住了脸上的舒畅痛快。
这次回来后,她听到平妪说,陈元派来管制他们的人,到仓库去过几次。当时她就知道了,陈元还在算计她的粮。
果然如此。
陈微红着双眼,泫然欲泣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陈氏阿容可在?”
众女一怔,平妪连忙应道:“在呢。”
那声音道:“我是王家的人。”
王家?平妪急急走出,对着院门外的人一福,道:“请吩咐。”
那人捧上一份做工精美的请贴,笑道:“明日午时,阳水之滨,湖山之侧,众君泛舟而游。如此时机,怎能无美相伴?听闻陈氏阿容得了王七郎的玉佩,请卿抱琴而来,以助雅兴。”
平妪接过请贴,望着那大步离去的王家仆人好一会,才傻傻地转过头看向陈容。
这时刻,众女都在看向陈容。
陈茜率先笑了起来,她以袖掩嘴,格格说道:“阿容,你的七郎想你了。”
她的话中带着酸意。这请贴可不简单,它明显是出自士大夫之手。能出现在那样的风雅宴会上,本身便是一种荣耀。
与陈茜一样,庭中的女郎们,都对陈容露出了妒忌之色。
这时,陈微在一侧突然说道:“阿容跟了王七郎,也不过是做妾的。她有什么资格当七郎是她的?”
陈微抬起下巴,鄙夷地盯了陈容一眼,向陈茜说道:“姐姐这话,失了尊卑主次。”
陈茜知道,她这是在报复自己刚才骂她是‘俗了’,她有心想反讽两句,但是陈茜的话又说得很有道理,只得怏怏住嘴。
就在这时,陈容站了起来,她朝着众女一福,低声道:“阿容身体不适,告退了。”
说罢,她急匆匆向寝房中跑去。
望着她逃之夭夭的背影,陈微叫道:“阿容伤心了?何必呢,以你的身份,能许给王七郎为妾,也是抬举了啊。”她说到这里,急急以袖掩嘴,心中为自己的直白刻薄有点悔意,可是,望着陈容那只能逃遁的背影,却又涌出一抹痛快。
陈容钻入了寝房中。
她从墙上摘下马鞭,在虚空中‘啪啪’两下,恨恨地说道:“真恨不得撕了她们的嘴”
骂出一句后,她气恨稍平。无力地退到塌上坐下,陈容怔怔地出起神来:明日午时,阳水之滨,抱琴而去?那么说,我要见到王弘了?说不定还可以见到别的名士。
想到王七郎,她小手握成拳头,暗暗发誓:见到他后,非要他把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收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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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九章 套近乎?
第六十九章 套近乎?
下午时,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婢女声音,“阿容可在?”
平妪迎上去,笑道:“在呢。”
一个十八九岁,圆圆脸,大眼睛的少女走了进来。这少女虽然做婢女打扮,可一身淡紫罗衣,笑容矜持,看起来比一般的女郎还要像女郎些。
这婢女朝着平妪望了一眼,瞟向寝房中,笑道:“我家主母阮氏有请阿容。”
阮氏?陈元的嫡妻?
陈容一凛,她连忙站起来,在房中应道:“请稍侯,陈容马上来。”
那婢女一笑,应道:“是。”
不一会,陈容便换了一套她在平城时穿过的旧裳裙,出现在台阶处。
那婢女见她出来,再次福了福,向后退出一步,示意她先行。
陈容提步向前走去。
在她的身后,那婢女领着两个小婢女,娉娉婷婷地走着。她地动作,透着一种矜持和培养多年才有的礼数。而这些,来自北方,父兄疏于管教的陈容,是不懂的。
陈容朝她望了一眼,刚把脚步放慢,学着她那般碎步而行。转眼便想道,自己又用不着巴结阮氏的,再则,就算她想巴结,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必邯郸学步的?
想到这里,她索性放开脚步,快步而行。
几个婢女见她步履生风,呆了呆后,连忙提速。
当陈容来到阮氏所在的院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