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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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诚见赤兔马又开始发怒了,不禁有些害怕了,不过在下人的面前,他已经将大话放了出去,他不想当逃兵。
“公子,这祝你马到成功!”刘翼拍着马屁,让赵诚想揍他一顿。
“哥哥,你要是不小心弄伤了,我给你擦伤!”梁诗若拍着小手,鼓励道。
“哼,不用你这么辛苦!”赵诚强打着笑意道,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马鞭别在腰带上,跳进了围栏,伺机接近赤兔马。
那赤兔马在赵诚的手里是吃过大苦头的,见到了他便本能地往一边躲,赵诚瞅准一个机会便飞快地翻身上马。赤兔马是野马之王,自是骄傲无比,哪里能忍受如此胯下之辱,两只前蹄猛然抬起,欲将赵诚掀下马去,赵诚根本就没坐稳,饶是他小心万分,竟还是被掀了下去。
“哥哥!”梁诗若见状惊呼。赵诚却像没事一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竟又向赤兔马贴近,赤兔马却不领情,在围栏里来回奔跑。
赵诚吩咐几个壮汉,好不容易再一次将赤兔马团团围住,这才有机会再一次坐上了马鞍。坐上了马背的赵诚一挥手,众人这才放手,那赤兔马又开始不耐烦地前扬后蹦地,欲再一次将赵诚掀下去,赵诚忽然觉得自己像是那传说中的斗牛士。
赵诚紧紧地抓住马鞍突出的前桥,双腿狠命地夹紧,那赤兔马不停地在原地前后左右地乱蹦,这一次赵诚又没坚持多久摔了下去,即使仗着身手灵活,也摔得七荦八素,弄得灰头灰脸的。何进和众家仆早抢了过去,将他扶起来。
“哥哥,你还是算了吧,这马如些撒泼,要是伤着了你就不好了!”梁诗若紧张地在围栏外大喊。众人也是一阵劝。
“无妨,让你们看看本公子如何让这野东西服软的!”赵诚嘴里硬气地说道。
赤兔马嚣张的气焰让赵诚十分气恼,它高昂的头颅斜睨的眼神,似乎在说:有胆再来试试?赵诚甩开别人的帮忙,一次又一次跳上了赤兔马的马背上,又一次又一次地摔到了地上,竟摔得鼻青脸肿。他很小心地在摔下马背的一刹那间,不让马蹬勾住自己的脚,因为那样是最危险的举动。他已经看不见围栏后面众人紧张的神情,也听不到众人的惊呼,他的眼里只有征服这匹野马的欲望。这一生以来,他第一次有了征服的欲望。
赤兔马一次比一次更无奈地与这个可恶的人类对抗着,最后被逼无奈,竟然冒着受伤的危险,将那围栏撞翻在地,驮着赵诚扬长而去,穿过他的家园,又向附近蒙古人的牧场冲去。
赤兔马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赵诚索性腾出一只手来,狠狠地鞭打着它的屁股,赤兔马倔强地奋力扬蹄,颠得赵诚的心肺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曲律和莫日根两兄弟正在帮他们的父亲宰羊,远远地就看到赵诚怒马横冲,将牧场里撞得是人仰马翻,不怕受伤。
“这马是不是疯了?”曲律道。
“我看是人疯了,那野马也能骑得?”莫日根道。
他们的父亲忽都看得是目瞪口呆,喃喃自语道:“我早就告诉不儿罕几次,那野马是骑不得的,他最终还是骑了,真是不要命了!”
父子三人连忙骑上自家的马,跟着早就追赶而来的耶律文山等人追去。
一望无垠的草原上,赤兔马兴奋地奔驰着,哪管它身上的家伙不要命地勒紧缰绳,遇到沟壑,竟是一跃而过,越跑越远。风呼呼地拂面而过,赵诚头顶的发带早已经松掉,散乱的长发在空中随风舞动,他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贴在马背上,双手紧扣赤兔马颈上那浓密的马鬃。
一人一马就在这空旷无人的大草原上随意地奔驰着,正是北风乍起时,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更远的北方那特有的寒冷气息,烈马奔腾,不知奔向何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脚步。
在众人寻了一天一夜未果之后,赵诚却神奇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牧场,带着得意的笑容。那赤兔马已经变得很老实了,而赵诚付出的代价是,在自己的毡帐里躺了三天,才缓过劲来。
众人对这位少年又一次有了更深的认识。
第三十三章 彩虹
夏天最后一场雷雨之后,赵诚和梁诗若两人坐在一处山坡裸露的大石上。
这雷雨来得快,又去得更快,当云开见日之时,碧空如洗,如蓝色的宝石一般晶莹剔透。这阿勒坛山下连绵起伏的丘陵与牧场经过了一场豪雨之后,显得郁郁葱葱,像是返回到了春天百花盛开的季节。这只不过是夏天最后的一场豪情,大自然最后一次降下了它的慷慨,让经历了整整一个炎热夏季的人们,开始感受到一丝凉意。
这也只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印象,夏天已经没落,预示着就要到来是秋天和寒冷的冬季。
东方的群山之间,一道美丽的彩虹鸿架于两座山峰之间,赤橙黄绿蓝靛紫,七色光彩也是长生天点缀人间的一个道具。风雨之后,总是见彩虹,那连绵的群山在那明亮的彩虹之下,显得神秘而苍老,默默注视着缓坡上坐着的两个小人物。
“哥哥,你若是真的要去大斡耳朵,带我一起去吧。”梁诗若扯着赵诚的胳膊道。
“此行路途遥远,你来的时候就受了不少罪,我可不愿你再遭受一次。再说那大斡耳朵是蒙古人金帐所在,权贵如云,稍有不慎,就惹火烧身,带着你也不方便。我若是不小心讨人嫌,那就麻烦了,妹妹在这里,至少还算安全。”赵诚道。
赵诚将大斡耳朵说成凶险万分的所在,梁诗若更是担心了,她唯恐赵诚哪一天永远地抛她而去,让她再一次沦为无所依靠的奴隶,她更不愿意失去一个她可以依赖可以依靠的人。
“哥哥,我现在已经学会骑马了,路途虽遥远,我保证不会拖你后腿。”梁诗若紧绷着小脸道。
赵诚爱惜地抚着她乌黑的秀发,脸上故作轻松地说道:“你别担心,蒙古人都说我有万能的长生天的保佑,那就说明我可以逢凶化吉,无往而不利,哪里不可去得?就是龙潭虎穴也大可去得。妹妹若是也跟着我去了,我这成群的牛羊,有谁来管,要是管家私吞了,那我就吃亏了。你得替我盯着他!他若是不听话,我回来定当打他屁股!”
赵诚的玩笑话,让梁诗若破涕为笑,竟听了赵诚的主意,虽然她心中越来越难舍。赵诚盯着远方,他目光如炬,远远不是少年人那么单纯,他盯着东方那道瑰丽的彩虹,心中想着心事,直到那夕阳西下。彩虹逐渐逝去,化作一片虚无的天空,两道身影偎依在一起。
突然一片喧闹声传来,打断了他们难道的宁静。那是牧场方向传来的声音,又有一个由畏兀儿商人结成的商队来到了牧场,采购珍贵的毛皮,出售或者交换从沙漠南方运来的各色珍贵货品。
当商人到来的时候,牧场像是在过一个盛大的节日一般,牧民们纷纷将自己的毛皮拿出来,跟这些商人们交换。而这些奸诈的畏兀儿商人总是故意压低价格,并将自己从南方运来的珍贵铁器、银器、盐、布匹和各种小玩意,夸耀成天下第一等的货色。间或有人痛骂这些商人太过奸诈,有人为自己所换来的小玩意高兴不已。
赵诚牵着梁诗若的小手,来到了那群商人当中,立刻有一个早就熟识的商人拦住了赵诚。
“不儿罕少爷,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那商人故作神秘地揭开自己挂在骆驼上的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箱子,里面赫然是数十本书籍。
“哦,这还不错,回头你送到我那里,我还付给你五张鹿皮加五张上等貂皮。”赵诚随意翻了翻,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道。
商人面露难色,赵诚不悦道:“咱们一直是用这个价格交易的,你可别太贪心!”
“不儿罕少爷,若是往常也就罢了。可是这趟行程,我们可都遭罪了,有一个月没吃上热食,有两个月限量喝水,三个月没洗澡,路上还七次遇到狼群并生了一场大病,在中都郊外,要不是随身携有路引,还差点被蒙古军当成盗匪给砍了头。我们商人养家糊口,不容易啊。您知道,我们商人只喜欢中原的丝绸、布匹、盐、铁器和各种小玩意,您要的书可不好找,路上还怕水浸着了,火点着了,沙漠的怪风吹走了,我容易吗我?”商人的话如亦马儿河的河水一般滔滔不绝。
“哼,你哪次不是这么说?这书只不过是顺路捎带的,又不是专程为我去中原采买的,驼在骆驼背上,也占不到巴掌大的地方。大叔,做生意不要太贪,当知细水长流,以诚信为本。”赵诚不屑地问道,“那么,你到底想要多少?”
“不儿罕少爷,今天我才知道原来耶律文山被你所救,成了你的仆人,他跟我有一面之缘,只是运气差了一些。这样吧,你就付给我十张鹿皮十张貂皮就行,或者一块髀石般大的金子也行,那玩艺小,好随身携带。”商人狮子大开口,吓了赵诚一跳。
“呸!你还不如去抢。”赵诚道,“你这是坐地起价,我还从示见过你这样的商人。”
“嘿嘿,听说不儿罕少爷最近得了不少财产,这只不过羊身上的一根毛而已,少爷何必这副表情呐,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做商人的吧!”那商人很显然刚打听过,见什么人开什么价。
“你倒是消息灵通,天生是商人的料,人们常说畏兀人天生就是商人,就连世上最伟大君王的人头也敢沽价,今天看来真是所言非虚啊。”赵诚道,“可是这次交易本是你我上次约定好的,一本书一张鹿皮,要是雕版印刷的,付给你一张上等的貂皮,如今你反悔,恐怕不太合适吧?难道你想让我对所有来此处的商人们说,你是个不讲信誉之人?正如你所言,我现在是有不少财产,也能付得起,还是诚如你所言,你长途跋涉也很不容易,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但是你下次若是再稍一批书过来,我愿意按照你方才所言价格双倍付给你。这次嘛,就按上次谈好价格,你看如何?”
“双倍?”商人睁圆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我没听错吧?”
“当然!我现在也是有钱人了嘛,你大老远地替我采买汉人的书籍也不容易,将心比心嘛!”赵诚道,“那么这次交易”
“那就原价付给我好了,五张鹿皮五张貂皮就行,我就吃点亏,买卖不成情义在嘛!”商人见风转舵,不提他路上遇到的种种“艰难险阻”。
“那好!”赵诚吩咐道,“你将这批书送到我管家那里,他自会有所处置,若是少了一本,我可不会付钱与你。”
“不儿罕少爷放心,我马上就办,您真是个大方人,我们商人遇到您这样的贵少爷,真是太幸运了!”商人拍着马屁。
赵诚轻笑了一下,牵着梁诗若的手去看其他人讨价还价,顺便买了几个小玩意送与梁诗若,一只玉镯一副珠花。他还买了不少价格不菲的茶叶,这是送于王敬诚等人的,心想那三人恐怕又会感激涕零一番,将自己捧若再生父母。
“哥哥,你下次真的愿意付给那商人那么多报酬?”梁诗若问道,“那商人也太奸诈了,不就是几本书吗,我看下次哥哥不必理会与他。”
“妹妹放心,我可不会太吃亏的,那些认为可以占我便宜的人还没生出来。”赵诚轻笑道,“我对谁都可以大方,对他们畏兀儿商人可从不会那么大方,尤其是出尔反尔之辈!”
“那又是何故许诺高价?”梁诗若问道。
“你想啊,下次他为了我许诺的大批钱财,定会带着更多的书来,因为有利可图啊,换成我,我也愿干这买卖!可是方才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过半个月,我就要起程赴大斡耳朵了。等到了下次他再来,恐怕已是来年春天了,怎能找到我?那就不算我食言!他万里迢迢地带着这么一批书,虽只是捎带,不占什么份量,但来到这阿勒坛山下,除了我还有谁买?蒙古人拿书本当作引火之物还嫌累赘呢!”赵诚解释道。
“那到时候,我若是愿意买,就可以随意砍价了?”梁诗若恍然大悟。
“看来妹妹得到我的真传了!”赵诚放声大笑。刚才那位商人听到这放肆的笑声,远远地瞧过来,还很得意地很讨好地向赵诚招手致意呢!
“你看,他还很得意!”赵诚指着那商人对着梁诗若道,“我若是把他卖了,他定会很卖力地帮我数钱!我就闹不明白了,咱们的那位管家看上去挺聪明的一个人,做生意怎么就发不了财呢?”
“这世上的人,还有谁能比得上哥哥聪明呢!”梁诗若抿着嘴笑道,“管家若是跟着你做生意,定会发财的!”
“只可惜,我身不由己!”赵诚情绪忽然有些低落。
第三十四章 告别
转眼秋天已经到了,那碧绿的草原,仿佛是一夜间换了新装。草原上无数条小河,经过了春的奔放,夏的悠长,在这逐渐萧瑟的秋天归于沉寂,逐渐消失在草原的最深处和森林的最浓密处。秋高气爽,正是鸿雁南飞时,在深邃如洗的碧空中不留一丝印痕,唯有雁声阵阵,在空旷的原野上空响起。在这清脆和欢快的鸣叫声中,人们感受到阵阵凉意。
赵诚被忽图勒老人叫了过去,两人很正式地盘膝而坐,忽都和他的妻子,以及他们的两个儿子也在场。
“不儿罕,我的孩儿,秋天已经到了,夏天时阿儿孩那颜奉成吉思汗之命,命你去大斡耳朵觐见,你既然已经答应了,那就可以出发了。”忽图勒老人道,“草原上的秋天太短暂,冬天路远难行,要去的话就趁早出发吧。”
“是的,忽图勒把阿秃儿爷爷,这几日我会准备一下,即刻上路远行,您老要保重身体。”赵诚恭敬地伏下身子叩了个头。
“不儿罕,我的儿子曲律今年已经15岁了,按照成吉思汗的札撒①,凡十五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蒙古男子,都要自备马匹、兵器和粮草,由本部千户那颜率领出征。我不希望他跟随本部那颜出征,误了性命,乘着本部那颜没有征召,我希望你带上他,如果有机会就为他谋个差事,那样我和他母亲就放心了。我希望你能认他做你的安答,还有莫日根也跟着你去,男人不能老死于自己的毡帐,是雄鹰就要自己争取,有他们在你的身边,在危难的时候,也有个照应。”
忽都看的比较远,他本身有十户长职位,这也是个世袭的头衔,他的两个儿子虽不比别人差,将来要想能得到更显赫的职位,也要看机会。让他们跟着赵诚去大斡耳朵,说不定有机会获得更好的职位。但是他的父亲忽图勒并非是这么想的。
“不儿罕,他们三人中,你年纪最小,却又是最明白事理,没有什么让我可担心的。我的两个儿子都没见过世面,他们快要犯错时,你要记得提醒,他们已经犯错了,你要替他们的父亲教训他们,好让他们像温驯的骟马不会抛下主人一般。”忽都的妻子阿勒赤真见儿子们就要远行,不禁垂泪满面。
“忽图勒爷爷,忽都大叔,阿勒赤真大婶,我此行不仅路途遥远,况且我尚年幼玩劣,少不更事,若是不小心触犯了成吉思汗的扎撒,定会给曲律和莫日根带来凶险。”赵诚道。他不想因为自己而给这一家人带来祸事。
“不儿罕,如今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要记住,如今你也是有管家有仆人,听说你对你的仆人们都很照顾,而且你还认了个妹妹。有情有义有担当那也很好,所以,此番远行,所作所为,凡事要深思熟虑。”忽图勒老人不管赵诚的疑惑,像是自言自语道,“你就像是一头正在长成的猛虎,但是牙还没长全,爪子也不太锋利,若是遇到了羊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