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忆-第2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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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昌浩于是要约许继盛押着吴参谋到军部来,实行讯问。当时红四军的高级将领都齐集
在那里,像是举行高级军事会议,也像是在开特别军事法庭。旁听的官兵,更挤满了整个大
厅,气氛甚为紧张。吴参谋应信件密码俱在,证据确凿,而且信中词句多是用这个密码写成
的,不能不承认通敌的罪行。他承认他是国民党改组派,他的所作所为许继盛是知道的;他
供认他被派来,主要负有运动许师长向白军投诚的任务;而且利用党内纷争的时机,以联络
了一些党羽,准备在渡江南下,红四军遭受挫折的时候,实行反叛。
由于这个惊人案件的发现,红四军将领们会议决定:立即罢免许继盛的师长职务,并押解
新集审理。曾钟圣虽证明没有反革命的嫌疑,但他的反党言行,显为反革命者所利用,因一
同前往新集,听候查办;红四军立即班师回白雀园;所有各师各团参预这一反革命阴谋的党
羽,概由各级政治部暂行看管,一俟到达目的地,再行一并整肃。
陈昌浩向我报告这些经过之后,并将搜获得信件和密码等整个案卷交给我,要求我先问
问曾钟圣和许继盛,就知道他这次在前方的处置是事在必行的。
我先后先约曾钟圣单独会晤,要求他毫无顾忌的说明真相。他向我说明审问吴参谋这个
奸细的时候,他始终在场,一切证据他都细心看过;他认为案情毫无疑问,大致吴参谋还只
是一个拉线人,真正的首脑当然是许继盛。他自悔他任军政治委员时,对于这样一件重大的
反革命阴谋,毫无察觉,而且他的渡江主张反为许继盛等所利用,几乎中了奸计,自请处分。
我也坦率的向他指出 ,他犯了严重的政治错误,但不是反革命的同谋者。后来他返回新集,
受到反党和助长反革命发展的指责,撤免了中央分局和军委会委员的职务,改任军委会参谋,
主管地方武装的训练工作。
我又约集陈昌浩曾钟圣共同与许继盛会谈。许继盛这时已是垂头丧气。我向他说明他有
充分为自己辩护的权利。他说到前方的同志对他是很优待的,没有正式审问过他,更没有威
胁他,但事实俱在,他承认他犯了包庇反革命的严重罪行,不过他自觉他还没有做出反革命
的行为。
许继盛说明一九二七年革命失败后,他在上海曾与国民党改组派来往,一九二九年他由
上海被派来豫皖边区打游击的时候,他的一个国民党改组派的朋友曾向他表示,现在奉着中
共的命令去搞军队打游击是可以做的。将来改组派得势,推翻蒋介石,夺取政权,许可以带
着军队过来,与改组派合作,许说他当时并未接受这个约束,也不知道这个改组派的朋友,
后来投靠了蒋介石。
许继盛继续说明这件往事:他到苏区打游击后,早已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了。不料一
九三 0 年他在金家寨一带打游击已搞成一个局面的时候,那位改组派的朋友便介绍吴参谋来
了,他认为吴是老朋友介绍来的一个军人,因而就委他当参谋。他们彼此嗜好相同,一块玩
女人,生活打成一片。新集大会以后,吴某要他不要向党低头,并对他常有要挟。。他承认他
已经知道了吴某确是一个奸细,但他受了他的威胁,不敢举发,只在那里糊里糊涂的混下去,
并没有背叛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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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次谈话中,曾钟圣很愤慨的质问许继盛,说许仍然企图隐瞒真相,避重就轻,只说
了吴参谋所已说出来无法否认的部分。曾钟圣为了洗清本身的责任,一再严词质问许本人是
否事前知情,要许明白交代。许继盛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他确是完全瞒着曾钟圣的。
我了解了这件事的真相之后,立即派人押送许继盛连同全部案卷,前往新集。并要曾钟
圣也去参预许案的审理,同时对自己的错误,做一个交代。我向新集建议,许案应由中央分
局指派人员组成特别法庭来审判,并根据已有线索查明各部分的同谋者;但肃反不可与党内
斗争混为一谈,曾钟圣和其他凡有这种、或那种错误的同志,就只应受党纪的制裁。
徐向前率领着红四军继陈昌浩之后,缓缓的撤回到白雀园来了。其时军中弥漫着肃反的
狂热。各师各团在行进中就曾逮捕了一百多个嫌疑犯。红四军中发现有国民党改组派的大新
闻传到了苏区,肃反的浪潮,就跟着泛滥到各个角落。“肃清反革命”、“肃清国民党改组派”
的声浪,高唱入云,法兰西大革命时清楚贵族反革命的浪潮,不期然重现于这个苏区。人们
多分辨不清甚么是国民党改组派,甚么是反革命,只要有人指证,谁就要受到这股热浪的冲
击。红四军中各军各师的军政干部对于嫌疑人犯,不问情由,严加审讯,。审问的方式多为群
众性的,被审问者在群情愤慨之下,几乎无法为自己辩护,甚至刑讯的事也发生不少。
我目击这种情况,深恐发生重大流弊,立即设法制止。我首先以军委会主席的身份,下
令各军事单位,不得擅自捕人和径行审问。所有已被捕的嫌疑人员,概交高级政治部所组织
的军事法庭审理。禁止用刑逼供。此后各师团非事先得到军部或高级政治部的允许,不得看
管任何人。在肃反斗争中,我们并应广泛采取奖励自首或过悔的方针。这个命令的颁行,才
抑制住了这股狂流的泛滥,也使我和其他的头脑们,有机会去研究事态的真相。
我研究了这个案件之后,不久既召集了一个几百人的军事干部会议,每连均有代表参加。
在这次会议上,我发表了关于肃反的报告。我以最浅显的语句,解释甚么是反革命,甚么是
国民党改组派,而甚么又是普通的过失。现在事实表现出来,同志们往往将反革命与普通过
失混为一谈,我进而指出,有各种资料证明参与反革命阴谋的不过是一小撮的人,现都已被
捕了,其余多数被牵连的,却只是犯过这种或那种或轻或重的过失,有些也受过反革命者与
的影响,有些则与此毫无关系。
我根据中共中央肃反的方针,说明要分别首从;换句话说,首要者严办,胁从者从宽,
胁从而又真诚悔过者免罪。我又根据很普遍的事实指出某一个嫌疑犯,曾因他的家长有反苏
维埃的行动,就被视为是反革命者。又有某某仅因他的家属对革命有过动摇的表现,就也被
视为反革命。我提醒与会者,苏维埃的法律是不追究曾反过党的农民的;而且苏维埃和红军
的势力,还不算十分强大的时候,一般农民有过这种或那种的动摇,乃是意料中事。红军战
士家庭所作所为,不应由该战士负联带责任,他自己既有过战功,决不能视为肃反对象。即
使动摇过的农民,也不能视为反革命。
我还根据较普遍的事实,指出某一个嫌疑犯,在某一次合法会议中,听见反党言论,没
有起来指责,这自然是不好的事,但他就因此被视为知情不举,竟被视为国民党改组派,这
样判断就未免过份了。又如某个嫌疑犯曾和某个反革命者在一块玩过妇女,因而被视为是改
组派的党羽,这同样也是过份的株连。
根据上述分析,我着重指出现在我们主要的任务,是继续在军中展开反军阀土匪倾向的
斗争,在苏区内,继续展开反富农、反官僚、和其他左倾立三路线和右倾动摇思想的斗争等
等。就由于这些坏的倾向,滋生了反革命。但反革命者究竟不过是少数人,而反革命的核心
又已被毁灭,因此,我们切不可任意株连,自相惊扰。现在已被捕的嫌疑人犯,除少数案情
严重者外,多数均应按照情节,予以较轻的处罚或无罪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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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这篇报告,大大感动了我的同志们,他们有些觉悟到在肃反的狂热中,不免过于感
情冲动,有些觉得如释重负,再不会因某些小事而被牵连了。徐向前陈昌浩等重要干部,也
在会议中表明,决根据我的指示,继续深入党内斗争和肃反。他们承认在肃反的火头上,不
免感情冲动,任由各师团随便抓人,今后决不会如此了。
在新集的中央分局,旋即接受了我这篇报告,制成了决议,通令各地施行。在这个苏区
内虽然也破获了一些许继盛的同谋者,但多数被整肃的,均系一些利用苏维埃职权,占有较
多较好的土地等的违法者。后来据中央分局的统计,这次的肃反案,被捕者约六百人,军人
占三分之一;实际被整肃的有许继盛等百余人,其中判死刑者约三十人,判处各种刑期的徒
刑者约百人。
后来中共中央认为鄂豫皖区的肃反进行得非常成功,可为各苏区的模范。江西苏区自富
田事变开始肃反起,历次进行都不免失之严苛,几乎酿成能发不能收的局面。当时周恩来等
到达江西苏区后,曾批评毛泽东在肃反问题上犯了严重错误。内情究属如何,因我未曾与闻
这件事,所以至今还不知其祥。
总括来说,我们在鄂豫皖区的这次整肃斗争,主要是肃清了军阀土匪倾向,也打击了立
三路线的残余,纠正了一些右倾的和堕落的倾向,并铲除了一个反革命的阴谋。但是在执行
时,也发生了若干偏差,如倚轻倚重的判决,甚至刑讯逼供。我们没有能够一一纠正过来,
这不仅与中国的落后环境,有其不可分离的关系;也是中共宁左毋右的观念,起着重大作用
之故。
第七章 鄂豫皖区的末期发展
一九三一年十一月起,到一九三二年七月,蒋介石发动对鄂豫皖区大规模的围剿,也正
是鄂豫皖区和红四军欣欣向荣的发展时期。我们的发展,显然是我上面所说各种努力的结果,
后来,我们终于在敌人优势兵力的压力下遭受挫败。这似乎也是由于苏维埃运动的先天缺陷
有以致之。
这个时期,我们在军事上获得多次大大小小的胜利,红四军的实力也随之膨胀起来。我
们在肃反运动中,曾极力整饬红军内部,清除了红军中一些地主富农出身的和不可靠的分子,
提拔了许多贫苦农民出身的干部。我们的军官几乎是清一色的党员,政治工作也大大加强了,
我们将充实军队内部的措施,视为最主要的工作。
我们是内线作战,因而军事策略是集结优势兵力,分别击破包围这个区域的敌军,向四
周扩展苏维埃的领域。我们的军队每日均在战斗之中,大小战斗不知凡几,这里不能一一叙
述,我仅就比较重要的几次战役,略加说明。
当时敌军对于我们这个区域,大体是采取守势的蒋介石的剿共方针,重点似是放在江西
苏区,尚未重视鄂豫皖区。我们的周围大多是一些国民党的杂牌部队,他们的将领有一种不
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消极心理,他们的装备虽不及蒋介石的嫡系部队,但战斗力则并非都是弱
的,如吉鸿昌等所率领的原冯玉祥的西北军,就以善战著称。这些敌军都依据城镇设防,联
络民团驻守的寨子,同时又沿线建起碉堡,形成对这个区域的纵深包围圈。
我们经常讲求打破包围圈的军事策略。我们觉得毛泽东在江西苏区所倡导的游击战术,
多已不适用,如“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疲我打,敌人穷追,我兜圈子”的战术,就只能
适用打野战,不适宜于对付采取守势的敌军。我们要主动的进攻防守的敌军,但我们有缺乏
攻坚的重武器,因而我们采取“围困一点,消灭来救援的敌军”的策略,我们认为这才是“以
包围对付包围”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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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根据红四军的特长,来发展我们的游击战术。我们的军队能够发挥奇袭的力量,主
要是靠行动迅速和秘密行动两个条件。我军装备很轻,运动力很强,就具备了运动神速、能
对付多方面敌军的条件。我军行动原是很秘密的,又有地方武装的掩护和佯攻,往往使敌军
不易了解我们的真正企图。我们特别注意夜间行动和夜袭的战术,发挥奇袭的作用。我们也
讲究构筑工事,以减轻伤亡和节约防守的兵力。凡此,似都是劣势兵力处于内线作战的环境
下,所应采取的战术。
我们将每一次的军事行动看作是一场实地演习。在作战以前,不惜详拟计划,各方动员,
以期发挥狮子搏兔的力量。在作战以后,又详加检讨,认识错误和偏差,拟出下一次行动所
应采取的新方法,使我们能在行动中求得进步。
红四军在白雀园整饬内部的期间,即曾向驻在潢川商城光山一带的敌军实施压力;并在
潢川附近的一个小市镇上,消灭了吉鸿昌部一千余人。吉鸿昌因此以“剿匪不力”的罪名,
被蒋介石免职,愤而到了上海。他对红军的观感,因亲身的经历,似有了根本的改变。他与
中共的地下工作人员发生联系,对于孙连仲部后来投降红军,起了拉线的作用。后来,他参
加了冯玉祥在张家口所组织的反日同盟军,为蒋介石所杀害。
一九三一年十一月,我军南移,围攻驻在黄安县城的敌军梁冠英师。我们很重视这一行
动,认为是拔除老苏区的眼中钉。我们的准备工作也做得比以前周到些。这次行动既有军委
会主席的命令,又经过高级将领会议详细研讨,决定整个行动的计划,最后又由高级军事长
官召集中下级军官开会,详细讲解执行这一计划的每一步骤。
政治工作在这次战役中,也显著的发挥了作用。中共军中的政治委员,有监督同级军官
的特权,同级军官的命令,非有政治委员的副署,不生效力,必要时,政治委员并可撤换或
逮捕同级军官。但在红四军中,军官都是同志,我们认为政治委员的监督特权,只能适用于
那些非同志的军官,因而改采同级军官与政治委员,分负军事与政治责任的平等制度。
由于这种平等制度,在决定军事行动计划时,军委会政治部和各级政治委员会,须提供
有关这一行动的政治情况的资料,并制定政治工作计划。这个计划的要点,是从政治方面来
鼓励全军官兵执行计划的信心;动员当地的居民和地方武装等,配合军事行动;瓦解敌军;
鼓励敌军官兵投降等等。同级政治部等于同级政治委员的办事机关,也就是由它来执行上述
政治工作计划。政治委员平时指导政治部工作的进行,战时则参加作战。能干的团政治委员
往往是太上团长,否则亦等于副团长。至于军中中共的组织,则隶属于政治部,在官兵中起
带头作用。
在这次黄安战役中,我们决定以各团的政治委员和团政治部,为实施政治工作的主要环
节,所有鼓励士气,动员民众,瓦解敌军等政治工作,都以团为单位来进行。这样,军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