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忆-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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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则没有意见上的参差。我们讥笑初出茅庐的蒋氏所做的一切,不免是粗枝大叶的“急就章”;
而且这位自行加冕的拿破仑,似乎是向着反共的目标迈进了。在蒋氏眼中,共方的议论,只
是不切实际的高调;甚至有共方“别具心肠”的疑虑。事实上,蒋氏当时抢尽了镜头,共产
派已降格为无足轻重的啦啦队。但共产派是不甘示弱的。他们在北伐工作中,沉着坚定,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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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屈不挠的气概。
一九二六年七月一日,北伐动员令颁布以后(也许是七月九日举行盛大的北伐誓师典礼
的前夕),我在广州已经居留了近四个星期,又匆匆返回上海。那时北伐已成定局了,国共两
党的联席会议也确定暂行搁置了。我须返回上海,参加中共中央所举行的扩大会议;商讨对
北伐的全盘政策。
一九二六年七月十二日,中共中央第二次扩大会议在上海举行。会议听取了我“广州之
行”的报告;陈独秀彭述之等大多数中共领导人,对北伐的估计未免过低。他们认为北伐军
能否打到武汉,大有疑问。这种看法较之老成的军事家加仑将军的估计,显然还要保守些。
他们似是太重视了北伐工作中同床异梦的种种迹象,而忽视了传统的革命精神所能引起的作
用。也许是受上海报纸言论的影响,因当时上海多数报纸对北伐很少作有利的报导。此外,
主观上他们也许想到,北伐的进展无异是蒋介石反共气焰的高涨,无意中就有些抹煞事实,
作接近主观要求的想法。会议所通过的政治议案,曾指出“国民政府之出兵,亦尚只是防御
反赤军攻入湘粤的防御战;而不是真正革命势力充实的北伐”⑤。这种看法,事实上使中共
对北伐采取了消极的态度。
当时中共党员已增至三万人左右;湖南农民协会已拥有约二十万会员。中央这种消极性
决议,与当时显然大有可为的形势是不相配合的。会议虽然也通过了团结左派、打击蒋介石
派、强调民族联合战线、发动农民进行减租减息、夺取地方政权和渐次发展工农武装等等决
议⑥,但不免流于纸上谈兵。中共中央并未抓紧时机,在北伐中增强自己的势力。
这曾引起谭平山、瞿秋白和我的公开表示不满。我们认为反对蒋介石和对北伐采取积极
态度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我们认为北伐是进攻的,是可以夺取武汉的;而不是防御的。我们
指斥彭述之等的书生之见笼罩了中央机构,只会做空洞文章,忽略了当前实际任务。我们要
求对北伐采取积极行动;因为在北伐竞争中如果落后一步,后果将很坏。但我们这些主张,
被视为“联合反对派的公开表现”。
同时,广东区委也对中共中央表示了不同意向。他们强调中央对于农民问题的决议案是
不够彻底的;主张在北伐进展中要提出“分配土地给农民”的土地革命口号,以期动员广大
农民完成北伐。这些争执,就是后来中共中央领导陷于分崩的伏线。
不久,事实证明中共中央多数的估计是错误了。北伐军于七月十一日攻克长沙之后,八
月二十二日攻克岳州,以各别击破的策略,直指武汉。中共中央这才在这些剧变中,逐渐改
变对北伐的观点;采用较积极的政策,但已经是落后一步了。
在此时期,我是中共中央动员中共党员参加北伐战争的唯一负责人。前此,我往来沪粤
之间,担负着紧急任务,自然没有时间去处理中共中央的经常工作。八月初,我才交卸了中
共中央职工运动委员会主委的职责,由李立三接替,我自己则专任中共中央军事部的工作。
并确认它具有动员中共组织及工农民众团体参加战争的职能。可是,那时军事部等于一个空
职,只有两个年轻同志,在那里做些从报纸上搜集军事情报的屑碎工作。
当时,中共中央还远不能说是一个战斗的指挥部。我们在工农群众运动的工作,虽积累
相当的经验;但对指导战争,则仍是门外汉。在这一点上,我们当时万万比不上国民党。我
们没有电讯等通讯设备,也没有可资运用的情报资料,一切只好从头做起。从领导民众运动
的机构,转变为领导战争的组织,是需要较长时间的准备的。我所领导的军事部在北伐狂潮
里,只开始调用少数有军事知识的同志,派他们到北伐所需要的地方去,作些动员工农群众
的初步规划。
我记得我的军事部当时所做的一件重要工作,是组织了一个派到武昌去的暴动队。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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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八个人,由黄埔第一期生余洒度同志领导。他们的任务是会同湖北方面的同志们,扰乱
敌军的后方,发动兵变和暴动,夺取敌军的武器来武装我们自己。至于其他次要的地点,就
只能派一两位同志去。当时中共的地方组织也是长于民众运动工作,我要求他们依据广东的
经验,动员工农民众,配合国民革命军的北伐行动。
一九二六年九月六日及七日,北伐军占领了汉阳和汉口,正围攻武昌;我率领中共中央
军事部的班底,赶到汉口直接应付战争去了。不久周恩来从广东来,接替我任中央军事部长
的职务;他带来了一批军事工作同志,才重整并扩大了这项工作。因此,可以说在北伐过程
中,中共中央的机构在开始逐渐使自己适应于战争的状况;也是它后来能够发动多次暴动和
从事游击战争的起点。
①关于共产国际不赞成退出国民党政策的指示,陈独秀先生在一九二九年十二月十日发表的告全党同志
书中曾加说明。他说:“我在三月二十日事变后,对国际报告中陈述我个人的意见。主张由党内合作,改为
党外联盟;否则,其势不能执行自己的独立政策;获得群众的信任。国际见了我的报告,一面在《真理报》
上发表布哈林的论文,最严厉的批评中共有退出国民党的意见,说‘主张退出黄色工会与退出英俄工委员会,
已经是两个错误,现在又发生第三个错误—中共主张退出中国国民党’;一面派远东部长吴廷康到中国来,
矫正中共退出国民党之倾向;那时,我又以尊重国际纪律和中央多数意见,而未能坚持我的提议。”
②段在国民军将失势时,曾暗中勾结京畿驻军唐之道部,作奉军的内应,以图取得奉张的支持,不料为
国民党所窥破,乃有四月九日冯部鹿钟麟收缴执政政府卫队枪械之变。段逃匿东交民巷,通电报告政变;而
执政政府也就此消灭了。
③见张其驹著《党史概要》第二册第五一九页—台北文物供应社民国四十年初版。
④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组织大纲第八条的全文是:“出征动员令下后,即为战事状态,为图军事便利起
见,凡国民政府所属军民财政各部机关,均须受总司令之指挥,秉承其意旨办理各事。”
⑤见《苏联阴谋文件汇编》第二册中国共产党类第六十三页。
⑥这次扩大会议决议案全文见《苏联阴谋文件汇编》第二册中国共产党类第六○页至第一二一页。
第十二篇 武汉政府时期
第一章 军事占领下的武汉初期
一九二六年七月开始,国民革命军的北伐,军事上节节胜利,先后击败吴佩孚、孙传芳
等军阀势力,次第占领了长江流域各省,而形成了以左倾赤化见称于世的武汉政府时期。但
由于革命阵营内各派势力的相互倾轧冲突,结果,由迁都问题的分歧而演进到宁汉的对立,
由宁粤的清共而演进到国共关系的全面破裂;内外交逼的武汉政府,卒亦随之瓦解,而造成
向右转的蒋介石将军的胜利。中共在此一幕历史剧中,由于留在国民党内合作这一政策走到
了绝路,也由于本身实力和经验的不足,更由于莫斯科历年来指示的错误,以致那时陷于既
不能令,又不受命的困境,而遭到惨重的失败。这些失败的事实,也许为中共后来之能够卷
土重来提供了宝贵经验;但我今日追述往事,缅怀无数同志同胞牺牲的头颅热血,是不无余
痛的。
汉阳汉口相继为北伐军攻克的消息传到上海以后,我曾在中共中央紧急会议上,提议中
共中央应即准备,以便从速迁往武汉。我的理由是中共中央不能老在上海“亭子间”里,对
各地的革命与战争,遥遥作书面的指导;应该移到中心地点的武汉去,抓紧时机,实地指挥。
我指出这与中共中央和鲍罗庭的北伐应以武汉为据点,沿京汉线向北发展的战略是相吻合的;
而且武汉一经成为政治中心,则湖北区委的职责必随之加重;中央如仍留在上海,则前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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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广州间意见分歧的流弊,难免不重演于沪、鄂之间。但陈独秀先生等大多数同志,仍以上
海是照顾全国的中枢、武汉局势尚未稳定为理由,搁置了我的提议。仅议决派我为中共中央
全权代表赶往武汉,独当前线指挥的重任。
我于九月十一日到达汉口。我的使命是:指导湖北区委、发展工农势力、团结国民党左
派、争取北伐胜利等。当时武汉还是处于军事占领的阶段,直到该年十二月间,鲍罗庭偕一
些国府委员来到武汉,筹备建都,武汉政府时期才算真正开始。在此以前,中共在武汉的工
作可以说都是由我直接负责的。
初被攻克的汉口,一片战时景象。吴佩孚所统率的刘玉春部困守武昌城,与围城的北伐
军第四军相对峙,战斗时作时歇,枪声炮声在汉口清晰可闻;武汉间的水上交通,自然也断
绝了。其他较远的地区,战事也正在进行中。北伐军虽有胜利的信心,但一般市民多意存观
望。
汉口是我工作过的地方,从一九二三年春“二?七”罢工失败我潜行离开这里,到这次
重来已是相隔三年零七个月了;不用说,有些地方已有人事沧桑,面目全非的更易。中共湖
北区委会尚被困武昌城内,与外间隔绝;它设在汉口的办事处,座落在原来的后湖区靠近唐
生智总指挥部的一个里弄里。那一带在一九二二年的时候,是一片绿波的后湖,我曾和“二?七”
被杀的施洋律师,在湖上泛舟游览,听那位“汉口通”的施律师滔滔不绝的叙述有关该湖的
掌故。曾几何时,不仅施律师墓木已拱,后湖的大半亦已填成陆地,并新建了一些稀稀疏疏
的西式房屋,湖北区委汉口办事处的房子,就是其中的一幢。
汉口,这个古老的城市,除静悄悄的租界外,正在披上革命的新装。吴佩孚衙门换了主
了,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帜在各处飘扬,各军事单位和各级政治部所张贴的五颜六色的标语,
随处可见;其中也夹杂着高级机关的正式布告。所有动人的主张,悦耳的词句,琳琅满目;
革命的支票似乎可以任意签发,不必顾及能否兑现。各种革命团体,如雨后春笋,纷纷从地
下钻出来;大街小巷常发现这类机关新挂起的招牌。中共湖北区委会多数负责人被困在武昌
城内,汉口办事处的人手极感不足,一切工作是茫无头绪的;我这个初来者正忙于建立一个
秩序出来。当时我所最注意的是争取军事胜利的工作,现在我就从这一点说起。
蒋介石的北伐比前此孙中山先生所领导的北伐,力量既较雄厚,时机也较成熟。虽然北
伐军在数量上仍居劣势,准备不算十分充分;但它的敌对方面—北洋军阀,已有土崩瓦解之
势。北伐之初,北洋军阀系统中的杂牌部队,即多转向投靠革命。原驻湘西的贺龙部、贵州
的袁祖铭部、湖北的刘佐龙部、江西的赖世横部等,就继唐生智之后,接受了国民革命军的
番号。他们的转向不仅壮大了北伐军的声势,在事实上也为北伐军开了路。后来在北方,继
之投靠革命的更是不胜枚举,如阎锡山的晋军,就是个例子。
北伐的进展,最初确如陈独秀先生的估计,是防御吴佩孚、叶开鑫的进攻的;但等到北
伐军集中湘南,向长沙进攻之时起,就转到了大踏步的进攻战。进攻的策略以及后来的发展,
并不如鲍罗庭最初在广州所策划的一样,即在击败吴佩孚之后,不仅循京汉线北上,而且分
兵入赣,再溯江而下,去解决盘据宁沪一带的孙传芳。这在当时军事情势上和北伐军内部的
纷争上,似也是必要之举。
北伐军于一九二六年七月十一日攻克长沙,蒋氏于八月十二日由广州赶到,与前方将领
商决第二步军事计划。当时唐生智主张分两路进兵,一攻武汉,一攻江西①,唐氏这种主张,
用意似乎是着重在分别占领地盘。即是他自己要占领两湖,作为发展的根据地,而希望蒋氏
攻占江西,为进取东南各省的桥梁。蒋氏虽对攻取赣、闽,早已胸有成竹,但那时却主张集
中兵力,先攻取武汉,将吴佩孚的势力驱逐到武胜关以北之后,再行东进。也许这是蒋氏不
愿唐生智自成一个局面之故。讨论结果,蒋氏的意见虽然贯彻了,但此一军事见解上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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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蒋、唐间后来纷争的起点。
北伐军于八月二十二日攻克岳州,乘胜向湖北进展,次第击败敌军在汀泗桥、贺胜桥的
负隅顽抗之后,于八月三十一日进抵武昌城下。由于北伐军缺乏炮兵,担任攻城的第四军屡
攻武昌城不克。渡过了长江的第八军唐生智部却于九月六日占领了汉阳,七日占领了汉口,
乘胜沿京汉路追击败敌—吴佩孚残部;从此武昌成为被四面包围的孤城。
在我到达汉口之前,蒋介石将军鉴于武昌城之不易迅即攻下,亟欲乘胜向江西发展,乃
折回长沙,取道萍乡入赣。湖北境内的军事,交由唐生智指挥;政务则由总政治部主任邓演
达负责处理。
武昌的能否迅速攻下,成为当时各方注意的焦点。我到达汉口的第二天,即绕道武昌的
上游地区,步行了整个上午,到前线去视察。叶挺的独立团担任围攻武昌城的任务,他的团
部驻在武昌城南不数里的东湖,是武昌城内炮火射程所能达到的地点。我在火线上留连了一
个下半天,并在叶挺的团部里住了一夜。叶团只有一门七五口径的山炮,据叶挺告诉我,如
果他用这门炮向城内射击,敌军将会有更多的炮弹落在团部附近。北伐军那架唯一的侦察机
常飞临武昌城上空,城内却有几门高射炮向这架飞机射击,在飞机的四周,出现着一朵朵的
黑烟圈。
我曾和叶挺团部的一些中共同志们举行会议和分别谈话。据他们告诉我,独立团从五月
间进到湘南以后,先后曾经过八次重要战役,虽有相当重大的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