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忆-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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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我居中策应,前线的胜利,也许不会这样迅速的。我结束了我在武昌所建立起来的
战时布署,中共中央也催我返回汉口出席政治局会议;恰巧此时,我的太太带着我们的第一
个男孩子,由莫斯科取道海参威,经过恐怖的上海,回到了汉口,我也需去照料一下。二十
日上午,我就离开了湖上园到汉口去了。
我首先到国府大厦去访汪精卫,想将我在武昌的措施向他补报一番,以了手续。他没等
我开口,就问:“这几天为何不见你,上那里去了?”我觉得他的语气可能含有责备我越权行
事的意味,因而向他说明:“我在来不及请示的状况之下,到武昌去协助同志们作战,现在那
里实施过的权宜办法,都告结束恢复常态了,今天就是特地来向你报告的。”他这才很高兴的
握着我的手说:“谢谢你的努力,你似几天没有好好睡眠,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详谈罢!”
当天下午二时,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鲍公馆举行会议。我的同志们大致都为我这几天在武昌城
的努力表示高兴。我们商谈到夏部并未被歼灭,可能还有续发事件,我们可以利用这次在武
昌作战经验,通知各地同志,提高警觉应变。但这样大的一个刺激,也并没有抑制住鲁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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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论。他仍是大谈他的那一套陈腔滥调,对于现实的战斗,轻轻搁置一旁,说不上有甚么乘
机扩大自身实力,继续打击反动派的实际想法。
一九二七年五月二十一日,长沙发生了有名的“马日事变”;这是湖南军队镇压工农运动
获得成功的行动。在河南前线作战的唐生智部第三十五军军长何键曾于五月十九日通电指摘
湖南工农运动捣乱北伐后方;而临湘益阳等县的团防局及驻军也已开始行动,占领工农团体
的会所,逮捕和杀害其负责人,解除工农的武装②。二十一日凌晨,驻守长沙的何键部许克
祥团采取军事行动。长沙城内的湖南全省总工会和全省农民协会及其他重要民众团体均被军
队占领,上千的工农武装尽被缴械,中共党员和工农团体的负责人被杀害者达百余人。
许克祥等军人的行动,是地主们的反击。据说许克祥在发难之初,曾感自身兵力单薄,
以之对付有雄厚势力的工农团体,不免惶恐。中共湖南区委事先也曾听到许克祥即将行动的
风声,但未严加戒备。他们似认为唐生智是不会破坏他自己所支持的反蒋阵线的;而唐生智
的部下许克祥等也不会违反唐的意旨而行事;要因而不相信这种风声的真实性。这些天真想
法使许克祥轻而易举的获得意外成功。
长沙所发生的事,立即震动了武汉。当时许克祥曾截断湘鄂边境岳州一带的交通,使我
们在武汉的人得不着真实的消息;而陷于混乱中的湖南区委在被封锁的情况下,也无法立即
向中共中央报告。武汉纷纷传出消息,都说许克祥如何节节胜利,甚至说湖南给他全部控制
了;工农势力虚有其表,不堪一击云云。这些夸大性的风传,使武汉当局不敢贸然有所决定,
我们这些中共同志们也不敢对扭转湖南的局势存有甚么奢望。
中共中央政治局对这件事感到十分悲愤,有的捶胸蹬足的说,湖南有四百多万有组织的
农民,三十多万有组织的工人,五千支枪以上的工农武装,还有几十万的农民梭镖队,竟会
束手待毙。难道湖南区委这样缺乏警觉性,没有想到夏斗寅的叛乱给予湖南的影响吗?难道
他们没有接到中央要他们提高警觉的通知吗?长沙城内也有上千支枪的工农武装,只要有戒
备,还可乘势解决许克祥,现在应严令湖南区委迅速削平许克祥部。有的则觉得在许克祥先
发制人的举动以后,反击恐已难操胜算;不如先弄清情况,再决定行动的步骤。
国民党的人士,从汪精卫一直到下层的干部,多采取隔岸观火的态度,甚至不少人认为
这是中共闯出来的祸。他们埋怨中共,不及早切实纠正工农运动的过火行为,不约束他们侵
犯军人家属的行动,以致激成这次的事变。他们批评湖南工农组织虽然庞大,究竟是不堪一
击的乌合之众。他们不赞成国民政府出而制裁许克祥,以免失去军人的支持。这确是一个关
键所在,使所谓国民党左派暴露出其向右的倾向;他们似觉得除随着代表地主利益的军人们
走以外,是别无选择的。
对于鲍罗庭,马日事变无异是一颗正中要害的炸弹。他十分震惊,而又无可奈何。他向
中共中央政治局表示,现在事情是弄糟了,许克祥已经占了上风;如果我们发动反攻,这将
是一场战争;既无胜利的把握,又将增加武汉局势的危机。幸好唐生智还不赞成许克祥的行
动,许也表示仍然服从唐生智,因此还有转圈的余地。他提议由他会同国民政府的代表,前
往长沙先行调查,以期用和平的方式解决,傅能维持武汉的大局。我们的中央在无办法中,
也就只好接受了鲍罗庭这个建议。
鲍罗庭大约是在事变发生后的翌日,向国府要人们表示,长沙的事变不过是一个地方事
件,国府似乎要派大员前往调查,他愿偕同前往,设法平息双方的争执。国府要人们在无办
法中,认为这是一个差强人意的办法。于是武汉各报大肆宣传,“鲍顾问愿亲往湖南,调查长
沙事件”,成了安定人心的一帖药。可是许克祥表示拒绝,使鲍的长沙之行,也无法实现。不
到几天,武汉政府派往长沙去的调查团谭平山陈公博等,行至岳州,也被许克祥挡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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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克祥这个实干军人,不理武汉政府那一套;以一不干二不休的精神,继续展开他的攻
势。他乘势联络了留驻湖南的五个团,一致反共。他进而占领国民党湖南省党部,另行组织
了一个“护党委员会”,实行清共③;其做法与蒋介石在上海等地的行动如出一辙。他指派大
批土豪劣绅为清乡委员,协同军队,分赴各县,实行清乡,用比农民协会对付土劣还较残酷
的手段,来实行报复。
中共湖南区委在马日事变后,曾通令各县农民协会率领农民武装,向长沙反攻,声讨许
克祥;后因接到中共中央“应由国民政府和平解决”的命令,临时又发出停止进攻的指示。
平江浏阳一带的农民队伍因没有接到停止进攻的命令,依原计划向长沙逼进;但因步调不一
致,致被许克祥部所击溃。这件事后来成为中共内部的一个大争论。湖南区委说他们原持坚
决斗争的原则,但为中共的命令所阻止。而中央有些同志则指摘湖南区委书记李维汉等,没
有事先防范马日事变,是机会主义的表现。
五月二十九日,唐生智公开发表了转变态度的通电。他表示反共,电文中指出“湘省党
务悉为跨党暴徒及本党不良分子所操纵”。他一改向来容忍中共在湖南活动的态度,表面上是
受部属要求的压力和马日事变既成事实的影响;实际上似是大势所趋,他个人蕴藏于内心的
真意,到了可以表面化的时候。他仍希望捧着汪精卫反蒋,他的反共态度的表明,是否事先
得到汪的同意固是疑问;但汪从此采取向右转的态度,则是明显的事实。武汉整个局势的转
变,也以此为标志。唐生智再不是鲍罗庭的支持者,而是汪精卫门下“被夹攻中”的健将了。
正当中共遭受到严重的打击陷于被围攻的时候,共产国际的一份有名的电令,于六月一
日到达武汉了。这个电报是根据斯大林的意旨,打给鲁易和鲍罗庭的。其内容是:一、实行
土地革命,从下而上又从上而下的来没收和分配土地,但不要侵犯军官的土地;二、由党的
权力机关,纠正工农运动的过火;三、消灭现有的不可靠的将领,武装两万共产党员,和从
两湖挑选出来的五万工农分子,组织新军队;四、将新的工农分子安排到国民党中央委员会,
去代替原有的委员;五、组织革命法庭,由一位著名的国民党员任主席,来审判反动官吏④。
这份电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宣读的时候,所有到会者都有啼笑皆非之感;一致觉
得这是无法执行的。有的表示莫斯科太不懂武汉的情形了;现在如何谈得上制裁不可靠的将
领和武装工农?有的表示要实现这个电令中所说各节,那就非中共单独干起苏维埃不可。可
是莫斯科仍希望国民党左派和国民政府能干这些事。有的表示这个电报是太迟了,是在“放
马后炮”,为推卸共产国际的责任预留余地,其实,莫斯科对于湖南农民正在流血一事是应当
知道了的。我也曾表示现在武汉局势整个在右倾,国共合作的政策快要完蛋了,还幻想武汉
政府能干出这些伟迹出来,真是海外奇谈。鲍罗庭和威金斯基都曾确切表示,这个指示一时
无法执行。鲁易也在这个会议上表示了难于实现的看法。因此,会议一致决议,回电莫斯科,
告以无法立即付诸实施。
当时中共中央政治局的想法,大致是依据共产国际维持与国民党左派合作的政策之下,
企图挽救已经笼罩着武汉的右倾危机。唐生智那时还采取两面派的态度,一面通电反共,一
面又向武汉国共两党要人表示不满许克祥的越轨行为;他自己要继续遵守孙总理的三大政策。
冯玉祥的态度还没有明朗化,我们还希望冯玉祥能支持武汉的左倾路线,汪精卫等人似也还
未完全走到反共方面去。因此,我们觉得莫斯科的调子唱得不合时宜,现在如果能做到维持
反蒋阵线,武汉不致公开分共,中共就只有在工农运动不继续受到摧残的条件之下,付出相
当让步的代价;来维持这个国共合作的局面。否则,只有根本改变这个政策,中共单独干起
来;不仅反蒋,而且反对武汉的动摇分子。
不料正在这个紧急关头,鲁易的一个不可理解的行动,使时局更形恶化。他事先没有与
任何人商议,将共产国际的机密电报,交给汪精卫看;并依汪的要求,送给他一个副本。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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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科这个电报似是没有明了马日事变已使中共处于四面受敌的地位,以为鲍罗庭等还能左右
时局,所以电令鲁易和鲍罗庭指导中共奋起反击,以夺取国民革命的领导权。不用说,这个
电报是不能向外公开的。鲁易本人并参加中央政治局会议讨论这个电报,明知已复电暂不执
行,竟反而将这个电报交汪阅看,使人殊难理解其用意所在。
究竟鲁易为甚么这样做,当时我们觉得他是太过于“书生”了。他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一
直无法贯彻他的主张,不免使他苦闷。可是汪精卫老是敷衍他,同时汪的诚诚恳恳的外貌和
慷慨激昂的革命言词又是具有吸引作用的。鲁易本着他贯彻共产国际指示的天真愿望,很可
能没有看出汪的态度的转变,因而希望在汪的身上创造一些奇迹出来。他似也想在这个单独
的行动中,证明他主张的正确和鲍罗庭等人看法的错误。
可是汪精卫的反应却出乎鲁易意料之外。汪曾向他指出这个电报的内容违反当年的“孙
越宣言”;因为孙越宣言明确指出共产组织甚至苏维埃制度,事实均不能引用于中国;而这个
电报却是要中国走向共产。汪并将他所持有的副本,交给他周围的要人们传阅,并表示这证
明不是国民党不联俄容共,而是共产国际违反它的诺言,别具“消灭国民党之阴谋”。
鲁易这种异动在中共中央政治局讨论的时候,我们都非常愤慨。有的责备共产国际,为
甚么派鲁易这样不懂事的人来指导中国革命。有的指出一切事都被鲁易弄糟了。有的认为鲁
易这种行动不是极端糊涂,便是有意的叛行。我们觉得如果我们对外为这个电令作辩护,那
将是猝不及防的决裂;这决不是共产国际所希望发生的事。
自此事件后,鲁易和威金斯基等人立即在武汉消失了。大概是莫斯科急电他们迅速离开
武汉,一切交由鲍罗庭应付。可是鲍罗庭也显得垂头丧气,声言要到庐山去休养;并告诉我
们莫斯科将另派代表来指导中共工作。
中共中央受到这个打击,实在穷于应付;悲观失望的情绪随着增长起来,莫斯科对于我
们暂缓执行六月一日电令的要求,并未置答;对于鲁易的异动如何向外解释,也无任何指示;
似乎明白了它所寄望于武汉左派者,无论在理论上或在实践上,都成为笑料;它的代表鲁易
更幼稚得可怜的授人以柄,以致一切都难于措词了。中共中央既摸不清共产国际作何决定,
又不好贸然对外作何主张,显然处于动辄得咎的窘境。当时瞿秋白以健康为理由,也表示要
到庐山去休养。陈独秀先生认为莫斯科把事情弄糟,又无法善后;露出了消极的意向。其他
委员也有“屋漏偏逢连夜雨”之感。
至此,国共的分裂似乎只是时间问题了。马日事变和唐生智等人的态度使汪精卫等倾向
于分共,鲁易的怪行又供给了分共一个很好的借口。那时汪精卫虽尚未喊出分共的口号,但
文章的路数已是显明了;事实上也在逐步布置。他抓着真凭实据,振振有词;他似乎不是蒋
介石的尾巴,也不是唐生智的应声虫,而是为了挽救国民党而奋斗。
冯玉祥表明他联蒋反共的态度,使武汉政府的地位,更形不利;也逼使武汉的要人们步
蒋介石的后尘,实行分共。汪所标榜的和平分共和蒋的清共,在作法上与解释上虽有不同,
但其为反共则一。国共关系的破裂,在国民党看来,是对中共篡窃国民党的一种制裁;在中
共看来,是国民党人违反孙中山先生的遗训,背叛国民革命的行为。无论双方的看法如何,
一九二四年国民党改组后的第一次国共合作,至此是已成尾声了。
国共关系的全面破裂,紧随着军事形势的演变而发生。这个时候,南京武汉和由陕西出
动的冯玉祥军三方面对奉联合作战,节节胜利。五月十六日,张发奎部铁军首先在河南上蔡
击溃奉军的左翼,奉军向黄河以北败退。五月二十七日,冯玉祥部占领洛阳。六月一日,唐
生智部占领郑州,张发奎部占领开封。六月二日,蒋介石部占领徐州。
在对奉作战中,武汉的军队唐生智张发奎部出力最多,尤以张发奎的第四军,冲锋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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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极大的牺牲,开创出对奉战争胜利的形势。张部中共党员较多,在这次战役中牺牲甚大。
受张发奎指挥的贺龙部因有中共党员周逸群等从事政治工作的协助,也在这次战役中卖了相
当的气力。可是,战争果实的收获者,竟出乎鲍罗庭和加仑的预料,不是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