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赋-第2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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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知道我那两个同袍怎么安排?”
照容丢了眼色示意亲信回答,那人立刻道:“属下得知职方士大人留用京城官署。”
“都司马大人呢?”
“拟提升一级,转任凛霜军前。”
洛西城一声冷笑低声道:“果然把我们都拆开了!”
旧版 第十四章 扶风旧事 三
卫方席上听到西城的任命,当下就对照容嘀咕道:“都说了不让去远方,天官那边到底怎么想的?”再听到洛西城那句嘀咕更是犯疑,于是当天晚上西城被叫到照容的书房听长辈发问。洛远是不会凑这个热闹的,何况他听到西城刚刚回来马上又要被丢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心情顿时差到了极点,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散了席照容过去安慰几句送他回房休息去了。
卫方出生的卫家在苏台名门贵族中也算异类,他们就像是紫家的对立面,一个是恪守传统男德到了极点,另一个却讲究将儿子当女儿来养,从小鼓励他们勤奋向上,不让巾帼。卫方不是嫡系,可也自幼跟着姊妹一起读书习字,学文练武,家里也有不少兄弟受不了这个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准备依靠出生来攀个好亲事了事,可他不是这样的人。幸运的是,长大之后遇到了“但看到勤奋向上的男子就想要提携一把”的西城照容,不但不限制他,还鼓励他不断向上。故而卫方心中欣赏的也是和他一样有志气的男子,这次西城回来,见他如玉如珠化作飒爽英姿,心中非常的喜欢,真把他当自己亲生儿子般看待了。
洛西城见夫妻俩人的神色都十分严肃,倒一点不害怕,行了礼后坐下。他来时心中已经有了主张,西城提起他席上那句话,他就一点不隐瞒的将事情说了出来。
丹舒遥担任扶风郡大都督已经有五个年头,他治军严谨、品行端正,与扶风郡最高行政官扶风郡守之间合作无间,在边关很有声望。然而三年前和亲王清杨受封永州郡后事情发生了微妙变化。
永州郡位于扶风郡和朱水州之间,郡治永州。永州郡辖下永州、定安、天水三州,一边连扶风郡青霞关,另一边临朱水州三关,为西南交通要道。朝廷以永州卫和亲王封地的用意是很明确的,历来镇边的封疆大吏都让朝廷“爱恨交织”,一方面他们关系着国家的安宁,另一方面他们手拥重兵,紧邻敌国,功勋卓著,当然有“功高震主”之嫌疑。所以苏台王朝历代都喜欢将靠近边关的某一州作为皇族子弟的封地,以亲王压制边关守将。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想要和亲王与边关守将相处和睦是不太可能了,从清杨踏上永州郡的第一天起,她和丹舒遥之间就开始了彼此制衡的微妙平衡。
去年扶风军在栖雁关抵抗敌人四十三天,弹尽粮绝、生死一线,丹舒遥以女儿夕然带十名勇士趁夜突围拿大将军令牌请和亲王发兵援助十一人昼伏夜行舍生忘死的往外面闯,到了永州只剩下四人。结果,永州和亲王府门前这四人一等一天一夜,穿着被鲜血沁透又被风吹干的铠甲,想到边关将士翘首以盼的情形,年轻的士兵悲愤难耐。最后丹夕然不顾一切的往里面闯,总算是见到了和亲王,也没有被当作“刺客”杀掉,可那人在一干幕僚拥簇下,语音平缓,神色淡然,面带同情,可是斩钉截铁两个字“不行”。夕然在和亲王府大殿上大喊大叫,那人并不和他计较,总之说手上的兵马要用来防卫永州郡“倘边关失守,本王兵马需防守朱水三关,以保西疆最后屏障。”面对丹夕然“难道要眼睁睁看边关将士弹尽粮绝而亡”的责问时,苏台清杨沉着脸道:“将军为国捐躯本来就是应该的。”
丹夕然知道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只能黯然退出,五个人又在和亲王府门口站了许久,最后咬咬牙——回去。十一勇士,返回的人只有两个,浑身浴血、空手而归,丹夕然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掉苦苦等候援兵的将士看到她空手而归时的表情。此后昭彤影松原大捷挽救了西方边关,苏台清杨保全兵马保护永州的做法认真想想也不是怎么错,可双方的心结自然更重了几分。尤其是丹夕然,每次提起突围求援的惨烈;门前等待一天一夜的焦急;空手而归的绝望时就悲愤交加不能自已。将士们听了也各个愤怒,丹舒遥倒说了诸如“亲王掌管一郡也有自己的难处”之类的,可效果都不大。
其后不久又发生了一件事,更加剧扶风军与和亲王府的矛盾,一是某一次丹夕然、流珩、洛西城三个人外出巡视时抓住一个“偷偷摸摸入关”的人。那人从乌方方向入境,夕然等人只当是乌方的探子,哪里想到一搜之下居然搜出和亲王府令牌。几人马上上报丹舒遥,这位扶风大都督也不敢怠慢,一面审讯一面通知了和亲王府。
不久和亲王府传来话,令丹舒遥将此人押解至永州,结果这一次断然拒绝的变成了扶风军。丹舒遥对来人道:“边关安宁为本督职责所在,此人偷入敌国,为我军所获,自当在我军中问出个究竟。和亲王殿下若是不放心,可遣亲信至此旁听。”
使者自然大怒,可扶风大都督是什么人,脸色一寒令左右乱棍打出中军帐;最后,“旁听”的人到来之前,那人在狱中奇怪得自杀而亡。
事后丹舒遥亲自写了封信向清杨说明,和亲王自然回复“将军秉公处理,理所当然,下人不懂事冲撞了将军,本王已经教训过了”云云。
西城照容和卫方听完后都连连摇头,总算明白洛西城为何一听调令就说出“果然把我们都拆开了!”这样的话。卫方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塞到这么个地方后更是心烦,亲王与边关守军的矛盾倒也罢了,反正这是每朝每代的惯例。但从洛西城口中听来丹舒遥很得军心,而今将军别调,骨干均留,他跑过去接手必定会遭到将士们的抗拒。
照容觉察他的心态,伸手轻轻在他手上一拍,趁西城不注意丢过去一个安慰的目光,卫方也报以一笑。
旧版 第十四章 扶风旧事 四
照容又接着询问西城扶风郡的种种事情,也就知道前几个月边关骚动就像大家预测的那样并不重要,而且根据丹舒遥的情报,西珉国的“内政动荡”其实已经到了尾声。的确,在过去几年里,也就是苏台历两百二十一年到两百二十三年,西珉发生了五十年来最惨烈的内乱。原来苏台历两百二十年夏天西珉国王叔也就是正亲王意图篡夺皇位,发动政变,西珉皇帝在政变中被杀,皇室子弟惨遭屠戮。这位篡权者在做正亲王的时候到是能力出色很受好评,可当上了皇帝,也不知道是背负着篡权者恶名因而心理失衡呢,还是一下子没有任何约束所以本性暴露。总而言之,这位新帝的残暴不但让忠诚于先帝的大臣下定决心拥戴先皇太子复位,甚至连一度投靠她的大臣都难以接受。而西珉百姓,尤其是京城百姓,新帝的残暴统治激起他们对温和先帝的怀念;于是,当先皇太子在西珉北方边境大都督支持下高举义旗时,立刻得到西珉百姓和绝大多数地方官员的支持。
经过长达三年的内战,太子终于夺回京城,谋逆者以自杀告终,新君登基,接下来就是一点点剿灭残余势力,这一次的边关动荡不过是残余势力的作怪罢了。
根据丹舒遥的情报,真正让人担心的其实是乌方。自从六年前乌方新主登基后,两国之间的关系始终在恶化中,这位皇帝对领土的野心是无穷无尽的,而且采取了“远交近攻”的谋略,与北辰交好,伺机进犯西珉和安靖。去年松原之战并没有让乌方国君吸取教训,反而因为平生第一次失败而深受刺激,下定决心要报复。更让丹舒遥头痛的是,这位国君尽管“穷兵黩武”,可在内政上非常勤勉,而且力求公正,故而深受百姓拥戴。
说到西珉和乌方,洛西城到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见照容和卫方对边关故事感兴趣,于是道:“离开扶风前,我们听到一件有趣的事,也不知道有几分真,是从西珉那里传来的。说是西珉居然出了一桩男扮女装进阶为官的事,而且那人还当上了少司马,且在太子平叛和去年抵抗乌方进犯的战斗中都立下卓越贡献。”
“西珉居然有如此能干的男子?这倒是有趣,那人现在怎样?”
“听说那人是为了救未婚妻才男扮女装,投靠到太子的平叛义军中,此人好像是个天生的谋士,一入义军就连连立功,太子登基后封他少司马。可惜后来也不知怎么叫人戳穿了,从此销声匿迹,有人说恐怕是自杀了,也有说是以“欺君”之罪被杀了。”
卫方用力冷笑了两声,照容接到他瞟过来的眼神,充满了“看看你们女人”的意味,只好淡淡一笑。
西城又道:“这倒也算了,男扮女装也好欺君罔上也好,反正是他们西珉自己家里的事,我们也不管。可是有一个传言就叫人担心,说是那位天才的少司马并没有死,而是在人帮助下改装逃出,而且,逃到了我们安靖。”
西城照容沉下了脸:“此言当真?”
洛西城并没有想到她会如此严肃,怔了下道:“边关都拿来当笑话说,我也不知道有几分真。”
卫方看一眼照容,揶揄道:“果然是西城大小姐才有的爱好,一看到勤奋向上的男子就忍不住要去关怀,毕竟——在西珉,一个男人想要上进又比我们安靖辛苦百倍是不是”
原本有点微妙的气氛被卫方这么一开玩笑,顿时又轻松起来,西城照容年轻的时候就以喜欢提携人而出名,不少人都知道西城家的大小姐豪侠仗义,知人善用、施恩不图报。最特别的是照容不管是当西城家大小姐的时候,还是后来进阶为官,都对男子特别照顾,经她之手提携的男子总有十来二十个。最难的是提携了这么多人,对每一个都是单纯的爱才,从不曾有过情爱纠缠。卫方现在是知道她的性情了,新婚燕尔时为她这个性情却不知道吃过多少醋,特别是对涟明苏,有两次气得跑回了娘家。如今将这句话拿出来,两人都想到青年时的缠绵悱恻,照容也就收起一脸严肃,换上一抹笑,继续道:“既然做过西珉少司马,你们扶风军常与西珉联手御敌,应该见过他吧?”
西城摇了摇头:“西珉新君任命的这位少司马只在我方边境参加过一次战役,即是去年的松原之战,所以昭彤影殿上书记肯定是见到过的,我们被围在城中等援兵,没这个福气。”
“昭彤影殿上书记”
“前两天我还向书记打听过,果然松原之战后与西珉军的几个主将见过,书记说这位少司马娇艳妩媚、弱不经风,想不到是个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人物。”说到这里他噗嗤一笑道:“说起来,我们殿上书记何尝象是能够松原大捷的名将。”
他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可西城照容总觉得这孩子还有些什么隐藏着,于是笑道:“不早了,你也该累了。一起去去看看你叔叔身子可好了。”
卫方自然不会去打扰妻子和侧室的温存,自己先回房了,西城应了一声跟在照容身后往洛远住处走去。从照容的书房到洛远住处要走过长长一条长廊,和半个花园,这也体现出照容对洛远的尊重,普通人家的侧室都住在正室居所之侧,带着“侍奉家主”的意味。照容却将他安排于府邸西侧,与卫方住处基本对称,配置上也相差不大。她虽然深爱卫方,纳妾也是迫于家庭压力,可她是个负责的女人,再怎么不情愿,小妾一旦进了门,她就安下心来好好对待,决不让他受办点委屈。
行到一半,照容突然停下脚步,柔声道:“西城其实是见过这位少司马的吧?”
洛西城一震,借着廊上灯光看着照容明净的眸子,终是说不出一句谎话,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见到时那人还不是少司马,西珉太子也没收复京城”又犹豫了一下,在照容重新起步时突然道:“我觉得那人象极了他——那个和亲王府书记明霜。”
旧版 第十五章 故园当此夜 一
荒郊野外,面前是细长的山路延到无穷无尽的黑夜里,后面是追捕的队伍,他站在高处回首,看到蜿蜒山路上火把不断,曲曲折折,像是一条蛇,一条可以把他整个人吞下去的蟒蛇
猛然惊醒,男子坐在床上大口喘气,将被子拉到胸口紧紧拥着,像是溺水的人抱住偶然飘来的一块木板,用了全身力气。不知道多久,梦里的情景才散去,他仰起头,象望着什么地方,又什么都没在看。
明霜庆幸自己今晚没有侍寝,才可以这样坐起,这样拥被等待天明。如果是侍寝,不管多可怕的梦,都只能全身冷汗的躺着,不敢动一下,生怕惊醒了身边人又是一场追问,又生生一场刺痛。
坐了不知道多久,恶梦的影响渐渐淡去,明霜常常觉得自己这一年的生活好像也是一场恶梦,就是怎么都醒不过来。昨夜他还在那人面前巧笑倩兮,拿出全身解数取悦她,而当那人沉沉睡去时,他却在满室黑暗中对自己冷笑,冷笑那个荡夫般的自己。
也不过就是四年的时间,看看他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曾经是连手都不轻易让人看到的尊贵男子,如今躺在和亲王府西侧窄小的房间内,随时随地准备笑着去迎合,不仅是迎合自己的主子,而是任何一个比他高贵的人。
是啊,他也曾经是高贵的公子,庭院深深中长大的西珉二位大将军的儿子,从小聪明伶俐精通《男德》,品性举止为一族男儿表率的贵族公子
他根本不应该是没有背景、没有身份的明霜,他是——他是曾经的西珉建威将军之子桐城。明霜。
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故乡的绿树红花,还有他长大成人的庭院深深,洒下无数欢笑的秋千、与兄弟们嬉笑打闹的长廊,还有还有子郴舞剑的杏花林。
对,还有子郴,和他青梅竹马的子郴,他父亲知交好友定南大将军的嫡女南乡。子郴,自幼熟读兵书、勤练武艺,最受他母亲赞赏的子郴。据说他小的时候是和子郴打闹在一起的,这些他都记得不清楚了,记得最清楚的是十一二岁,他在绣楼上由父亲带着学刺绣,累了的时候从窗口看出去,清清楚楚看到校场上母亲带着子弟们操练,其中最英武的一个就是子郴。还有那一天,两家出去踏青,她在杏花树下折一支:“明霜,日后我要娶你为夫。”
然后他豆蔻梢头,而子郴随母亲赴任京城,那一日他哭了一场,母亲的几个妾室都在一边“小少爷长、小少爷短”的安抚,可他爹爹走过来抬手一个巴掌,骂他“不知羞耻,大家男子岂能为儿女情落泪,简直是放浪不堪”。他这才知道两小无猜的岁月已经过去,从此往后就是相逢也该垂帘对话,再不能执手欢笑、奔跑林中。
再从父亲口中听到子郴的名字是服礼之后,而那一刻,他已经成了子郴的未过门的丈夫。他打心底里欢喜,毕竟他们有过青梅竹马的少年时代,有过杏花树下的承诺。他的几个同族兄弟都被嫁给从没见过面的女子,最苦命的四堂哥还被许给一个长他二十来岁的官员作续弦,而他的子郴年少俊美、前途无量。
然后就是正亲王宫廷政变,皇族子弟一个个被杀,忠于皇帝的大臣也纷纷下狱,其中就有南乡家。那一段时间整个西珉士族都处于惶惶不安中,他的母亲自然也不例外,终于有一天母亲过来告诉他说,已经将他改许了丞相的女儿朝。永之。
他见过朝家的女儿,毫无救药的浪荡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