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沉云夺日(叔叔跟侄子的文he)-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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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是参加我爸的葬礼。
那时候,我对他没什么印象。谁让葬礼的时候,我妈哭得太凄惨,棺木里头放着的其实是我爸的衣物。我爸遇上的是空难,又是大海中央,什么也没有找到。
花圃以往都是我爸亲自照料的,他没了,我就子承父业。
抬头瞧那扇窗的时候,隐约可以瞧见一个人影,偶尔还会传出琴声。我那时候还小,却也听得出,那种水准一般的演奏家估计还要练上个十年八年。
当时,他似乎病得挺厉害。
后来还做了什么气切手术,家里来来往往的白大褂人士。
花圃的波斯菊原来是我爸种了来讨我妈欢心,不过他走了后,我妈瞧见,就会疯得更厉害。我当时挺天真,摘了一大束,走到他房门外,敲了几次门都没人回应,才小心地打开门。
我想,那应该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房间很大,即使摆下一台纯黑钢琴,却依旧很宽敞。很干净,也很单调的一个房间。
他就坐在窗边,旁边还有一个白色画架。
他身上盖了一个毛毯子,头发有些长,身上穿的是淡蓝色绵绸,和他的五官一样柔软。喉间似乎装了什么,瞧不太清楚。
那时候,他睡着。
我把花放在床边的几案上,床边还有一个点滴架,我看得有些惊心,房里也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那是一个,令人不太舒服的地方。
当晚,我就让任老太罚得很重。
任三爷有气喘,而且容易对花粉过敏。
我差点害死了他。
我妈几乎把我往死里抽,叫骂着——叫你还多事!那个人是谁!是你三叔!是夫人的宝!你以后还要靠他的!叫你多事!叫你假聪明!
人小,总会容易留下阴影。
第二次见到他,他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脸色跟死人一样。
任老太让我给他赔罪,他不说话,睁开眼的时候,只是静静地瞧着我。其实,有一种人很奇怪,他们的嘴角随时都好像在扬着,永远都摆着一副温柔无害的笑脸。
后来,花圃被填了。
后来,我遇到王筝。
后来,我几乎忘记他的样子。
虽然,那张脸,往往给人强烈的印象和好感。
我感觉,脸颊传来一股凉意。
其实,几乎每晚,我睡得浑浑噩噩的时候,总能隐约感觉得到。
只是,这一天我睡不着,突然的静谧和严肃,让我很清楚地感受到那一股不自在。医院满是药味儿,我才没察觉。
门合上的时候,我的心跳得飞快。
呼吸有些难以平复。
半晌,那股凉意离开我的脸。
我的神经,就像是要绷断一样。
久久。
他的脚步声,很轻。
我呼吸一窒。
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良久,齿缝间才吐出这么一声叫唤——
“三叔”
第九回
重生之沉云夺日
呃
感觉前方没有回应,就连一点声响也没有。病房里的窗一入夜就合上,好在有空气清新机,也没有让人感受到太潮湿或是不舒服。
我却觉得有些冷。
咽了咽口水,呼吸也微微粗重起来,头皮有些发麻。我只好伸手往旁摸索摸索,我记得水杯应该是放在那地方
脚步声突然清晰起来。
虽然,很轻。
再来就是水倒入杯中发出的声响,缓慢而静谧。我硬是扯了扯嘴角,小声说:“不、不用麻、麻烦,我、我自己来”
半晌,手指触摸到冰冷。我不由得缩了缩。
水是冰凉的,流入口腔的时候,我整个人冻得一颤,然后就一个不慎——
“啊!咳咳——咳!”
我伏在床,手中的杯在滑落地上之前已经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接了过去,然后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只是我咳得太惨,估计鼻子也出水了,我狼狈地用袖子抹鼻子抹嘴巴,却在感觉那股冰凉的手缓缓滑过我的肩的时候,急急由嘴里挤出一句话——“面、面巾”
让、让我死了吧。
我深深吸了几口气,心情稍微平复的时候,才发现衣服让洒出的水浸湿了一大片,湿嗒嗒的有些难受,却也没敢直说。我就算再多跳几次楼,估计也没胆子要那人服侍——
手边突然传来凉意,然后就是熟悉的衣料触感。
我顿了顿。
镜子、镜子,你在哪里!我脸上难不成写着字么!
我想,不用镜子,我大概也知道,我的脸现在应该是扭曲得不行。当那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下颚,我心下一凉,下意识地一把抓紧衣服,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我自己来、那个、个个”
我、我欲哭无泪。
双手抓得死紧。
虽说在老何面前多次坦诚相见,我的心里也不见得有多少疙瘩。可是、可是我只觉得全身凉得厉害。
我实在不明白,从上一世到现在,我依旧想不透,就因为我抢走本来该属于他的东西——
门打开的声音,传来稳健的步伐声,然后在不远处站定。
“三爷。”
景叔的声音从来不具有任何感情。我不由得一惊,才赫然记得他的腕表里头装着发信器。沉寂片刻,景叔说:“三爷,这些事让我来吧。”
景叔的手指,有些粗糙。矫捷地替我解下衣服,迅速地换上,动作很利落,就像是一直以来都很习惯这种活儿。上一世,任老太还在世的时候,曾带着三分玩笑,七分认真地说:『阿景你可不是老太婆我能够使唤得来的,你不是我们任家的仆人,而是三儿身边的狗。』
景叔的外型,有些粗旷,棱角分明,眼神乍看之下很呆板,实际上,却很犀利。我记得,景叔的手布满了厚茧,就像是干过粗活儿的人。景叔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是字圆腔正,顿挫有力,看见那人的时候,腰板挺得很直。
跟管家比起来,景叔更像一个军人。
景叔把我安顿好之后,又退开了几步。然后,毯子轻轻盖在我身上,鼻间是淡淡的药味。
一声叹息。
“三爷,明天下午要出席股东大会,晚间和李律师有饭约。”
空调的温度被调高了一些。
景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三爷,您该休息了。”
几乎是下意识,我开口唤了一声:“三叔。”很清亮的声音,似乎还有回音,在房内缭绕。
我似乎能感受到那一股视线,在差点打退堂鼓的时候,脑子里却响起芯姐的话。
——小祺,这事情就连韩爷都没办法,派人到局里打点了,就连警长也不敢说话。
——他们、他们都说是任三爷吩咐下来的,他们惹不起,还说、还说这一次,任三爷请的李大状,要求一定要重判。
——小祺,整个新加坡谁不给韩爷面子,外头都说,任家现在其实是任三爷做的主,就连韩爷也要让几分。
——小祺,芯姐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会求你、求你了,小祺
“三叔,我、我们谈一谈,成么?”
空调明明被调低了,我却觉得越来越冷,不由得搓了搓手。
上一世,我们两个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话题。其实,任三爷本就是个知识甚广之人,当初在社交界虽说不是八面玲珑,欲和他深交的人犹如过江之鲫。在早前他身体康复正式步入社交界的时候,各大杂志对他就有极高的评价,那时候有一句写得挺诗意,李玲还背了下来,在我耳边不住叨念:『与其说他是跨世代的商业巨匠,不如用末世纪的艺术才子来形容。』
我当时被压榨得很彻底,由鼻孔哼出一口气——这还不都是用钞票砌成的,没有钞票,他哪来的闲工夫风花雪月
现在,我也过了吃不到葡萄喊葡萄酸的年纪,对于他,即使有几分厌恶,敬佩倒还是有一些些的。
只是,这样的一个表面完美的人,心胸往往特别狭隘。
上一世,我们俩每回说好好上话的时候,都只能用充斥无奈的语气——三叔,我们谈一谈
景叔说了一声:“三爷,那我先到外头去等。”
门静静合上。
我向后躺了躺,想要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一双手却轻轻揽过我,按了一遍的按钮,枕头垫高了一些。我异常乖巧地任他摆弄——唉,谁让我现在有求于人,总得拿出一点诚意。
他从上一世就特喜欢装样子,倒显得我更加不知好歹。其实,我明白,他也应该明白,他用不着假装对我好,我任祺日哪里有这种本事,够他任三爷玩儿。
我躺着舒服了,精神也没适才绷得要断了似的,理了理头绪,说:“三叔,杜亦捷我是说,那班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他没说话。
应该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发出一丝音节。
我不由得顿了顿,带着几分迟疑,说:“三叔你是不是不、不舒服?要不,让景叔”
手心,传来凉意。
握得很轻,就像是安抚一样。
跟上一世一样,在他面前,我总会有片刻失神。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任三爷拉拢人的功夫的确很强,要不是上一世看得太多让他笑着卖了还给他数钱的例子,我还真当他任三爷是表里如一的谦谦君子。
良久。
“祺、日”
他的声音,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但是,每一次听得时候,总会有那么一点心惊。就算后来,他能轻易把人一招搁倒的时候,他的喉间,还是戴着那银色的仪器,仅仅靠着细微的振动,发出声音。
“三、叔、没、事。”
我点了点头。他的手指,穿插在我的五指间,比女生的还柔滑。说来,他的手,就和他的五官一样,集聚了任家几代所有的优点,漂亮白皙,直至透亮。
我记得,那十指不只能有来弹琴,甩骰子,最厉害的功夫我在心底自嘲一声。
“三叔,”我低唤了一声,说:“你知道的,我要说什么,那班孩子”
握住我的手,慢慢地收紧了一些。我给他整理思绪的时间,停顿片刻,接着说:“他们还小,还不知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也看到了,我其实没有你们想象的严重,这、这些事,以后总也要遇到的”
“不、会、的。”
这三个字,说得有些重。
他的手,紧紧搓磨我的掌心。另一只手,覆上我的脸颊,撩开我前面的刘海。
“祺、日”耳边,是他的气息。“不、会——以、后、都、不、会。”
我轻叹一声,说:“三叔,你放了他们吧。”
“他们也还年轻,如果这一次判得重了,以后就真的没有什么前途了。还有”
“三叔,我想你也知道的,杜亦捷是、是我朋友。我、我不想他有什么事”
“这次,是误会,也是我自己不小心。”
我主动回握他的手,轻轻说:“三叔,我会听话,之后我的事就照老夫人以前的安排,这一次就放过他们,好么?”
前所未有的静谧。
后来,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我知道他答应了。
任三爷有一个习惯,当他同意某件事的时候,不会明白地说出来。对于别人,他会用眼神示意,或是一个让人安静的手势。
任三爷喜静,要和他谈判,除了要握有筹码,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感到烦。
我看过很多次,他坐在任老太从前的位置,一个简单的手势,就能让吵闹不止的股东们安静乖巧地闭上嘴巴。
或许,这就是一个人的气势。
任老太有、任三爷有,兴许我爸这个前第一继承人也有,不过到了我,只能看着股东们慢慢地把任氏瓜分,一点不剩。
又跑题了。
我和他之间,也有很简单的互动。
他的手,缓缓抚过我的脖子。
轻轻地在我耳边叹息,就像是容忍孩子的任性,抒发一点无奈,或许还带着一丝宠溺。
我笑了笑。
任家人,其实演技都挺不错。
番外一
重生之沉云夺日
拘留室给人的感觉还不太坏。
里头唯一的一张椅子被踢至一边,或者说,除了睡的地方,四处一片凌乱,还有打斗过的痕迹。杜亦捷曲腿坐在门边,双手手背都磨破了皮,血迹斑斑。身上还穿着校服,就是皱得不成形,还占了血渍。
不过,不是他的。
他是替韩爷做事的,也不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坐一坐,往往都是形式上地待上两三天,过不久警司长就会让人把他放出来。说起来,这一回还是待得最久的一次,却也是杜亦捷最不安分的一次。
原来这拘留室还有和杜亦捷一起给抓进来的几个闯祸的少年仔,原来还好好的几个人,隔天监管来巡的时候,全都送进了医院。监管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伯,对杜亦捷还挺有印象,后来和同僚说起这事儿,拍桌挠头,“那金发仔是发了什么疯,一个晚上能把那几个孩子打成这样,以前进来时都好好的,唉,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想什么!”
警局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这杜亦捷后边有个靠山,也没真的为难他,只等上头的长官说把他放了。结果却很出乎预料,这回不只杜亦捷,那几个不成气候的小阿飞也出不了拘留室,就连暂时庭外保释都不准。
杜亦捷却一天比一天疯,几乎砸了整间房,小伙子依旧安静得吓人,然而,就算当年杜亦捷第一次关进拘留室,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胡闹。
警队的一个老前辈是那天亲自到医院逮捕杜亦捷的其中一个警员。几个老警员私下谈论的时候,他突然说:“别说杜亦捷是韩爷的干儿子,这次就算是韩爷的亲仔惹到那么一个麻烦,韩爷都不一定保得住。”老警员熄了烟头,叹一声,“少年人打打架闹闹事是很平常,还是杜亦捷自己把那被人打的衰仔送进医院”
那天,徐警长的脸色难看的很,让老警员去医院逮人。警局里有个潜规则,和韩爷坤七那一帮人扯上的事,大伙儿都尽量少管,抓了人待上几天也就算了。老警员带了另外几个人,到了医院的时候,杜亦捷就在加护病房外。老警员做了几十年,也亲自抓了这好看的金发仔几次,杜亦捷平时安静得很,和一般只懂得闹事的小阿飞不同,看过去挺老实。
老警员眼里看得明白,杜亦捷那双眼神,有干大事的狠劲。
以前虽然说韩爷暗里帮了不少,不过说实在的,杜亦捷做事很小心,和早期那一伙只知道喊打喊杀抢地盘的大哥不同。韩爷让人逮着吃牢饭的手下也很多,却独独护着他,仔细想想,韩爷能坐到那位子上,看人的眼光应该也不差。
杜亦捷站在手术房外,衣服都沾了血,脸色也有些苍白,看过去,是少见的狼狈。老警员没有兴趣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盘问是检察官的工作,他就像老友一样,拍了拍杜亦捷的肩膀,说:“小兄弟,血气方刚惹了祸,再到警局走一趟吧。”
如果是之前,杜亦捷都会耸耸肩,有时候还会扯一扯嘴角,配合度向来很高,不会多加为难,手铐这一类玩意儿在杜亦捷身上用不着。如果说得文艺一点,杜亦捷的态度,堪称优雅,应该引为典范。
但是,这一次杜亦捷显然不太合作。
老警员好生请了几次,杜亦捷依旧像是定格一样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配合的意思。这让老警员很为难,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情感,若非必要,老警员并不想亲自为杜亦捷扣上铐子。
后来,伤者的家属似乎赶来了,派头看起来挺大,后头那些西装笔挺的保镖足有一列,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接过倒是一个脸蛋漂亮的小伙子先冲上来。小伙子生得极秀气,没想到却是火爆性子,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直直走上来,越过他们,抓着杜亦捷的领子就抬手挥拳。
老警员以为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