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探花帅承瀛-第2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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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皇上:微臣家境,并无改观,还同先前。所在京居,只是四壁典籍,两榻光床。寻阳故里,也是几间茅屋,几亩薄田,过的是‘半仓农具半仓书,一望春雨一望秋’的平民浅淡生活呀。就拿微臣身上所着,也是圣上所恩赐的朝服,别无其有。”
“那么,你生活之资何来?”
“回禀皇上:生活之资,皆为本人俸禄和挂单售字的收入维持。”
嘉庆听了,长叹一声,说道:
“这就难为你了。今有一职,朕念你为官清廉,要你前去授任。自父皇禅位、称为太上皇帝,朕即位登极,启元嘉庆,天下臣民,始用新宝。朕欲御制铜宝‘嘉庆通宝’。安徽铜山,为历朝铸钱之重地。那里有铸钱炉,且铜质优良,为铸钱佳所。您老人家在京城呆着也是呆着,就到安徽铜山铸钱去吧。在那儿住上几年,也就不会错了,总比你挂单售字要强。”
那时候的安徽铜山,为朝钦御定的制铜宝场所。铜山上每年出多少铜,便铸多少钱。那铜钱既有数,又无数,只凭铸钱官呈报。因此,出任铸钱炉元局丞职,是个朝野上下众目睽睽的“肥缺”。嘉庆放帅承瀛到安徽铜山铸币,言外之意,是让他多捞一把,以便改善一下本人生活和家境。
帅承瀛领旨,即赴安徽铜山铸币。
一晃二年过去,帅承瀛任期满归京。
嘉庆再次召见帅承瀛,关切地问道:
“老爱卿,这回可度余年了吧?”
其言外之意:你总算捞到点实惠吧,下半辈子够过了吧。
然而,帅承瀛听了这话,一笑,道:
“禀奏皇上:臣还是一无所获。”
嘉庆有些不信,问道:
“老人家,难道你什么也没捞到,此行白走了,不能吧?”
帅承瀛道:
“不,也有些所得。”
“什么?”
“铜宝。”
“在哪?”
“在我手中。”
嘉庆听了,有些惊奇,说道:
“在你手里?拿来我看。”
帅承瀛闻声,向袍袖里一掏,掏出三枚铜钱,交到嘉庆的御案上。
嘉庆拿起一看,见这三枚铜钱是:一枚“当十”钱,一枚“五铢”钱,一枚“嘉庆通宝”钱。所不同的是:每枚铜钱只磨得又薄又亮。
嘉庆看过后,有些不解,便盯盯地望着帅承瀛,那意思是要帅承瀛回答。
帅承瀛道:
“这三枚铜钱,是我铸钱时使用的钱样子。我掌管铸钱炉二年,这钱在我手中攥了二年。我每天用它来检查铸钱质量,看合乎要求和有偷工减料否。正因如此,它才被磨得这样亮薄,还望皇上能有所理解。”
“此外,再没有了吗?”
“此外再没有了。在我手中的,只有这三枚御制铜宝。”
嘉庆听了,深为感动。心想,像这样的老臣,当今到哪里去找!于是,他频频点头,说道:
“老爱卿,真可谓是个老实帅也。”
帅承瀛听了,马上回话道:
“臣为民(汉),不为旗(满),只能称臣,不能为帅。”
嘉庆望他满头白发,年逾花甲,遂问道:
“老人家,你下步生活有何打算?”
“微臣已想好,还是到书院去挂单卖字。”
嘉庆愈加垂怜,说道:
“已如此年庚,当荣归故里,颐养天年去了。”
嘉庆说完这话,还未等帅承瀛作答,便又接着说道:“朕念你清廉一世,并授业于我一回,特赐你白银一千两,带回去养家度日吧。”
帅承瀛听了,即刻叩头谢恩,说道:
“微臣万谢圣恩,并铭记在心,世代莫忘。”
帅承瀛收下御赐一千两白银,便回寻阳老家去了。
然而,他并没有将这一千两白银用在补助自家生活上,而是办起了一座义学馆,用以培养家乡士子。
这个义学馆,即后来发展为有名的“寻阳义学馆”。
关于这件事,还引出了一个新的传说。
传说,帅承瀛得到嘉庆帝赐给的一千两白银,并没有立即将白银拿回寻阳老家,而是在北京买了二百盘驴驮子。
这日,他带上二百盘驴驮子,出了北京得胜门,便直奔山海关而来。
这事很快地传遍了朝廷。
有的说:“都说帅承瀛老实,圣上也夸赞他为老实帅。其实老实个什么?那驴驮子里装的是啥!”
有的说:“这二百盘驴驮子,将装有多少金银珠宝、御制铜钱!算来,恐怕是朝廷老臣中,没一个能比得上了的。”
话越传越多,未免有些添枝加叶。
这话传到了嘉庆皇帝耳里。
他初听有些不信。待再听时,便生气了。心想,他当着我和太上皇面装穷;我要他到安徽铜山去掌管铸钱炉,他又说只剩在手里三铜钱。看来这都是假的。这不明明在欺朕吗!
他想到这里,便立即降下谕旨,让把帅承瀛的驴驮子全部挡回来,截在午门外听候差遣。
同时,他又将满朝文武百官、五卿六相、四大朝臣,一干人等,全部带到午门议事。意在待帅承瀛驴驮子被截回来时,当场亮相,也好让大家看看帅承瀛的嘴脸,以便以此效儆天下。
正在这时,帅承瀛的驴驮子被截回,来到了午门前。
嘉庆将帅承瀛唤到跟前,面沉似水,问道:
“帅爱卿,朕来问你:这驮子可是你的?”
“回禀皇上:驮子是臣下的。”
“多少?”
“回禀皇上:不多,仅二百盘。”
“二百盘还不多?”
“回禀皇上:是的,要东西再多些,尚可添些。”
听到这里,嘉庆愈加生气,说道:
“帅爱卿,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两袖清风,一身正气。朕现在倒要问你:驮子里装的可是何物?”
“启奏皇上:这个您就不必细问了。”
“不必细问,更会使你欺君。”
“启奏皇上:臣不敢欺君,只是尊君。”
“尊君?我问你:驴驮子里到底驮了多少金银珠宝、御制铜宝?”
“启奏皇上:微臣哪里有什么存相,所有这些,只不过是皇上所赐。”
嘉庆听了,有些莫名其妙,问道:
“朕早已知晓,所赐只不过千两白银,为何装得这多?”
“奏禀皇上:是微臣用御赐千两白银悉数买了驴驮子。”
“那你的驮子所驮何物?”
“奏禀皇上:还是不必再问为好。”
这时,一旁有个侍臣插话道:
“不问?想必你老实帅不好说吧。”
接着,又有一个侍臣问道:
“看来,你老实帅的资财是富富有足了。”
帅承瀛见到了这般时候,不将真相大白于大家面前是不行了,便将手一挥,吩咐家丁人等把驮子全部打开。
等驴驮子全部解开大家一看时,诸位朝臣个个目瞪口呆,惊异不止,只好愣愣地站着,相互望着。
连嘉庆皇帝看了,也都大吃一惊。
原来,帅承瀛的二百盘驴驮子里,装的全是补修皇宫时所剩下和拆掉的残砖烂瓦。
嘉庆望了老一会儿,这才问道:
“老爱卿,你驮这些废物意欲何用?”
帅承瀛听了,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说道:
“禀奏皇上:实不相瞒,臣赖皇恩,虽为官多年,但家里只有草舍三楹。念我年老,待回得家时,恐连个住处都没有。臣这才在京城拣点了些补修皇宫废弃之物,也好回老家去盖上个住房。此,余愿已足了。”
嘉庆听了,深表同情,说道:
“老爱卿,何至如此。朕即降旨,为爱卿在老家寻阳盖一座翰林府,不就行了?”
帅承瀛闻听,立即跪地谢恩。
嘉庆当下派人去了鄂东寻阳,为帅承瀛修盖了一座翰林府,称御赐翰林府。
御赐翰林府,分两道宅院,前道宅院十楹,后道宅院十楹,东西两厢配房,外加门楼偏厦,甚是宏阔。
待翰林府修盖完了,帅承瀛这才告老还乡,回到寻阳。他看了这宏阔高大的宅院,深感皇家的怜悯。但是,他用心一琢磨,这样深宅大院,自家住也是太浪费了。他想,我居官多年,也未给家乡争得多少福份。现如今,应当给老家后代留下一点接续。最好的接续,莫过于办个义学。自己一辈子喜欢读书,也望家乡士子也能读上好书。于是,他将御赐翰林府前道宅院十间正厅及两厢配房,改作了义学学馆。自己家人,全部归住后道宅院。
嘉庆四年(1799年),帅承瀛以大理寺少卿衔授盛京书院掌院。大林书院,即后来的调梅书院,置寻阳内中街,始建于乾隆七年(1742年)。帅承瀛出任书院掌院后,曾邀友蒋祥墀为其撰一联,云:
地近圣居,洙泗宫墙瞻数仞;
基开王迹,镐丰钟鼓振千年。
此时,帅承瀛既掌大林书院,又照看寻阳义学馆。这两处学所,经费困难,未得解决。他时时在为其苦恼着。
偏巧这时,他的学生袁天亮,以都察院左都御史领钦差大臣衔来到了鄂东。
他来到鄂东地界后,便来到寻阳看望老师帅承瀛。他原想,老师家有了御赐翰林府,肯定日子过得不错。
然而,他来到帅宅一看,见三师娘赵茹清夫人正在织布机上织布,四师娘赵茹傧夫人正在织布机下纺棉。再看,只见她俩头挽云髻,身着布衣,既无珍珠琉璃,也没簪花雕叶,朴朴素素,普普通通。虽容鬓未苍,但人似是老了。他又进里间见了二师娘周月琴,只见她一头白发,两道霜眉,年逾古稀。两只眼睛,一只已被“玻璃花”占满,只剩一只了。但神采很抖擞,精力颇旺,身子骨也硬朗,腰不弯,背不驼。他与周氏唠了几句,便走出里间。
外间,徒空四壁,只悬着两幅字画,皆古人诗文,为帅承瀛亲书,用羲、献二王体,铁划银钩,遒劲秀美,深邃大度。
其一,为唐代诗人刘禹锡梦得的《陋室铭》,曰: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其二,为三国蜀国武侯诸葛亮孔明的《诫子书》,曰: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袁天亮看过,近前施礼,说道:
“二位师娘,家境何至如此地步?”
三师娘赵茹清停下机杼,叹了口气,说道:
“咳,你还不知道你老师的为人!他是非礼不为,非义不行。不义钱财,他从不取;不礼事宜,他从不做。朝廷给他的几个俸禄,还不够他施舍的。家下人等,只得自食其力了。”
四师娘赵茹傧放下纺车,接了上来,说道:
“你家老师,自告老还乡,出掌大林书院和寻阳义学馆以来,整日的为授业事奔跑。这不,又走了出去!”
“他走出去干什么?”
“书院、义学是办起了,但是经费还远远不足。他这是出去找富户集资化缘去了,也好使其能办得更强些。”
袁天亮听了后,很是感慨。
他回到京城后,将这事禀奏了嘉庆皇帝。嘉庆皇帝想,这位老爱卿还在为培养家乡士子而辛劳,不惜余年,精神可嘉。
于是,他当即降旨给寻阳州知州大人,道:将寻阳的“厘税”银子,拨给帅承瀛,用这笔钱培养士子,开办书院和义学馆。
后来,大林书院和寻阳义学馆,为鄂东培育出不少人才。其中,有不少学生中了进士,成了翰林。家乡人都说,翰林府出翰林,这都是帅承瀛的功劳。
此为后话。
话再回到“百寿图”上。
刘墉、纪昀、王杰等,这124位翰林以书“百寿图”屏风为帅承瀛庆贺70寿辰事,原本未想让太上皇帝乾隆和皇帝嘉庆知道,干脆来个民间庆祝,那样将更会有趣味些,情谊也会更真挚些。然而,他们用心细致一想,觉得不妥。帅承瀛与两代皇帝,是“老主同场少主师”,既是乾隆的同窗,又是嘉庆的老师,关系最近。如果就此不说,待怪罪下来,岂可了得!再说,这些事也是人之常情,当让二位皇帝知道才是。况且,太上皇帝和皇帝日理万机,过于繁忙,有时未想到此事,这也是正常的事情。
果然,正待纪昀等要对乾隆禀奏时,乾隆竟传旨过问此事来了。于是,由纪昀出面,向乾隆作了回禀。
乾隆听了,心中大喜,说道:
“朕的臣子办事是干练,诸位翰林想事是周全,此以‘百寿图’贺寿,实为新鲜。请再算上二位,朕与皇上也参加。”
纪昀听了,跪地谢恩,说道:
“臣纪昀,并代替帅承瀛,一并万谢圣恩。”
乾隆也没有多说,当即将嘉庆找了来。
“皇儿,你老师帅承瀛过生日事,你知道不?”
“父皇,啥时事?”
“你当上了皇上,把老师都忘了,架子真不小啊。自古以来,有三不可不知:父母之年不可不知,天地之年不可不知,老师之年不可不知。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都应切记心里。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尊。师长犹同父母,岂能忘怀。今日有忘师之为,明日就有弃父之行也。”
乾隆的一席话,只说得嘉庆脸热起来,说道:
“父皇,实在是皇儿喇忽了。”
“你能喇忽,我却不能喇忽,帅承瀛生日,朕还要亲自到场。”
嘉庆听了,这才觉得自己失礼。然而他想了半天,也没有能想出个更好的祝贺方法来。
还是太上皇上乾隆想事周到,说道:
“咱皇家什么最尊贵?”
“传国玉玺。”
“那么,将传国玉玺给诸翰林书写的‘百寿图’盖上,岂不更好!”
嘉庆听了,乐得一拍掌,说道:
“万谢父皇提示,皇儿知道了。”
说罢,当即让大学士于敏中将“皇帝之玺”大印取来,加盖在翰林们的‘百寿图’上。从此,“百寿图”身价陡涨,变成钦赐之物了。
待送“百寿图”那天,更是热烈。
太上皇帝乾隆、皇帝嘉庆乘坐的两驾御辇走在前头,后面是金瓜、铖,斧、朝天镫,再后面便是124名翰林组成的翰林队伍。“百寿图”,因为加盖上了“皇帝之玺”大印,成了至尊至圣至上之物,早有扈驾大臣护送抬着走在最前面了。
帅承瀛在北京虎坊桥家中,看到了这个场面,看到了“百寿图”上的那124个不重样的篆写的“寿”字,以及那加盖的鲜红红的“皇帝之玺”大印,只觉老眼昏花了。待跪迎时,竟流下昏黄老泪来。
泪光中,他恍惚走过了自己的沧桑一生。
泪光中,他恍惚看过了自己的荣辱欢悲。
瞬间,那124个“寿”字,变成了124张图画。这图画,急速地在他的眼前闪逝着??
乾隆四十年(1775年)查处金堡案。曾是明末进士的金堡,削发为僧后称谵归和尚,住持广东韶州丹霞寺,著有《偏行堂集》、《偏行堂续集》、《屹海焚余集》诸书。乾隆在审查呈缴的禁书时,发现其《偏行堂集》“语多悖谬”,遂被定为“逆书”。谵归虽死,仍被毁塔磨骸,将寺庙夷为平地,将丹霞寺五百众僧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