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皇帝 作者刘德贵-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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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婆把婴儿放在魏氏的身旁,魏氏望着婴儿高高的鼻梁,红扑扑粉嫩嫩的脸蛋,目光中充满了无限的爱意和无比的自豪。
保姆走过来,看着魏氏的表情,不忍把婴儿抱走;但是宫中的规矩是不能破的,她不得不走到床前道:“娘娘千岁,奴婢该把小阿哥抱走了。”魏氏的眼中涌动着泪花,她艰难地转过身,宫女会意,把婴儿放进她的怀里。魏氏抱着自己刚从身上掉下来的骨肉,难以割舍。但最后,还是亲了亲儿子,把他交给了保姆抱走了。
宫中的规矩,皇子一生下来,无论嫡庶,一堕地,就有保姆抱出由乳母喂养。一个皇子按例应有八个保姆,八个乳母,另有十几个太监和宫女。自襁褓之中至成婚,母子相见,也不过百余面。
尽管儿子一生下来就被抱到别处喂养,魏氏实在难以割舍,但她心里,还是充满了喜悦——她又生了个皇子。
乾隆老来得子,更是无比喜悦。太后年望八旬,又添一个孙子,高兴得整日合不拢嘴,好像年轻了十多岁,见到儿子乾隆道:“你真有福气。”
两年后,即乾隆二十七年十一月,魏氏又生下一个皇子——皇十七子,这是乾隆的最后一个儿子,因此疼爱非常。
魏氏的两个儿子,乾隆帝给他们取了名字:十五子叫永琰,十七子叫永璘。
乾隆三十年,魏氏又晋封为令皇贵妃,其名位仅次于那拉皇后。
与魏氏雪香走向人生的辉煌相反,不幸而又无辜的那拉皇后揭开了她人生中最悲惨的一页。
乾隆三十年正月十六日,乾隆皇帝奉皇太后自京启銮,举行第四次南巡,那拉皇后以及令贵妃、庆妃、容嫔等随行。銮驾快到济南,上谕越济南城而不入。皇后向乾隆帝进言道:“皇上南巡的目的,不就是要安定山东与江浙,进而安定天下吗?山东是大清心腹之地,济南是京畿重镇山东首府,皇上越济南而不入,与南巡目的不是相悖吗?”
皇上道:“你说的很对,但我另有考虑。”
“我知道皇上是出于什么考虑。”
“什么考虑?”
“你心里明白我们俩心照不宣。”
乾隆帝气得脸发白,道:“悔不该没有带令皇贵妃魏氏,她断不会说出你这种混话。”
“‘悔’‘悔’!你尽是‘悔’!尽是对别的女人的‘悔’!这样你就高尚了——你是个伪君子!哪个女人都好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混、蠢是不是?只不过是只有我一个人敢顶撞皇上罢了。多年来,你用‘悔’来解脱自己,你是自私的!你去想你的那些女人吧,去‘悔’你的那些女人吧!”
那拉氏大闹一通之后,又跪在太后面前号陶大哭。她老人家有什么办法,只是拿好言好语劝慰她罢了。
当日有几位大臣也向皇上进言道:“济南近在咫尺而不入,于情理不合,济南乃山东首府,京畿重地,若绕过而行,恐为不妥,请皇上三思。”
皇上仔细思考后,仍越济南而过,不过他又特别写诗说明不在济南驻跸的原因道:
四度济南不入城,恐防一入百悲生。
春三月昔分偏剧,十七年过恨未平。
大家知道皇上不愿勾起对往事的痛苦的回忆,也就不再多说,车驾匆匆南下。
五十五岁的乾隆帝此时可谓走到了他事业的峰巅。海清河晏,四夷宾服,尤以用兵新疆一举拓地二万余里,更是前无古人的辉煌功业,真是志得意满。可是此时的乾隆帝却更显得孤独和苦闷,他没有可以倾诉内心苦闷的伴侣,与那拉皇后的不谐,使他在处理军政大事的极端焦劳烦闷之后,却找不到倾诉内心苦闷的宁静的港湾。事业的鼎盛,感情的空虚,使他逐渐的耽于女色,追求肉欲的满足。每天,侍寝的妃嫔乃至一些宫女都领教了皇上强烈的肉欲。
可是,乾隆的放纵不仅没有使自己的苦闷孤独有任何解脱,反而有增无减。于是他更加怀念孝贤皇后,也不时想起温柔似水而又热情如火的令皇贵妃魏氏,要是魏氏现在在自己的身旁,肯定会是另一番样子。
车驾到了扬州,身旁只有近侍福安一人,乾隆道:“人言美女出扬州,以朕看来,也不过平常。”
“皇上见过扬州女子?”
“瞥见过。”
福安从行宫出来,找到已升为礼部尚书的舒赫德道:“大人,这扬州城里难道没有令皇上满意的女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看出来,皇上对汉家女子情有独钟。特别是贵妃娘娘此次没有随驾前来,皇上对汉家女子更是思念得辗转反侧。”
“皇上为什么对汉家女子这样倾慕?”舒赫特似乎有些不解。
“皇上虽是满族,但自幼受汉文化熏陶,其血肉已确乎是一个汉人,他执着于立嫡,就是汉文化影响的一个明证。自魏氏入进后,他领略了汉家女子细腻的情怀,诗意的性格,温柔如水的温情,秀丽如玉的姿容,特别是琴棋书画的才艺,哪里是满族女子所拥有?所以,皇上虽囿于家法,不敢纳汉女入宫,其实骨子里,最是倾慕汉家女子。”
舒赫德会意而去。
当晚膳罢,福安报:“万岁,礼部尚书舒赫德求见。”
“现在见朕,还有什么事情?”
“他说他访得一个乐师,想请皇上”
“传他进来。”
舒赫德带进一个女子,十六七岁,高挑身材,玉肤冰肌;眉细如黛,唇红如丹;头上挽着高髻,发如黑漆;十指尖尖,明洁如玉。舒赫德道:“万岁,奴才见皇上这几日旅途劳累疲惫,访得一位乐师,弹唱几曲,以使皇上放松一下筋骨,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道:“既然已经请来了,就让她弹奏演唱一曲。”
那女子抱着琵琶,微倾着头,更显脖颈颀长秀美。听那琴声如珠玉落盘,急雨洒林;听那歌声恰似雏莺婉啭,乳燕呢喃。乾隆帝一腔忧闷遂化为乌有。舒赫德等见皇上沉醉于歌曲之中,悄然退出。
一曲终了,皇帝走进她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叫雪如。”
乾隆一怔,继而一喜,喃喃地道:“雪如,雪香,真像雪香呀——其皮肤就莹洁如雪。”于是乾隆轻轻地挽她于怀道:“朕爱你爱得很呢。”
“只怕是万岁的戏言。”
“朕,岂有戏言?”
“恕奴才多嘴。”
“你不多嘴——你的嘴很好看。”说着乾隆捧着雪如的面庞轻轻地亲上去,随后又道,“你的歌声如此美妙动听,朕想,你的舌头一定是香的吧?”乾隆遂又吻着她那两片红唇,把舌头游进她的嘴里,雪如的香舌滑腻、温柔
此刻,雪如早已瘫软在猩红的地毯上,娇体颤颤,乾隆的脑海中,正响起刚才雪如的歌唱: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云收雨散,落红满茵。皇帝见她是个处女,格外宠爱,一连三天不传见臣民——乾隆被这个绝色的美人儿倾倒了。
三天后,车驾继续前行,经江宁到了杭州。乾隆不免又落寞起来,他后悔没有把雪如带着,游过杭州十景,驻进杭州府行宫后便显得有点神不守舍。
福安道:“皇上,奴才有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但说不妨。”
“皇上须恕奴才的罪,奴才方敢说。”
“朕恕你无罪。”
“奴才是皇上近侍,终日见皇上忧闷,寝食不安,心里不免有些忧急。奴才想,那扬州的雪如何不带在身边纳入宫中?”
这几句话正说在皇上的心坎上,这几日,他想:要是令皇贵妃魏氏随朕到这苏杭,不知能讲出多少有趣的典故,可是她竟没有随朕前来,因为她身体有恙,若是朕有两位乾隆想了一会儿,对福安道:“你问问礼部,这合乎宫中规矩吗?”
于是福安前去宣礼部尚书舒赫德进见。
舒赫德道:“若把汉女带进后宫或御园,奴才想,这并不违制。”
乾隆道:“朕是说,若是给一个汉女封号,这违制吗?”
舒赫德大惊,没想到皇上热恋汉女竟到了这种程度,这可是明摆着的违制,可是舒赫德仍不露声色地说:“自古圣明的君王都是不拘小节的,何况事异时移则备变,自古无不变的礼制。”然后舒赫德不待皇上开口,马上又道:“奴才这就叫福安前往扬州把陈雪如接来。”
福安快车接来雪如,乾隆带她又游了几日,于是和礼部商议封她个什么名号,这令所有的人都震惊,更让那拉皇后愤恨无比,心中潜藏十几年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这一天乾隆正斜躺着听雪如弹唱,雪如抱着琵琶,一头黑发似瀑布般技在明洁的颈脖上,薄衫松扣,玉胸袒露。不料,就在这个时候,皇后冲进来,到了雪如跟前,看着她那副样子,更是怒火冲天,转身向着乾隆道:
“你枉为人君,勾引亲嫂子,生下私生子,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现在竟然又公然纳汉家女子,封她名号。为了女人,你不要祖宗了;为了女人,不要国家了!口口声声说南巡是‘观风问俗’,好啊,这是什么风俗呀”
乾隆暴跳如雷,劈手打来,那拉氏竟不躲闪,挨过一掌后,张开血口,哈哈大笑:
“你多怀念你的爱后富察氏啊——你是要使自己的良心好受!我要替先后报仇!”
说罢,那拉氏竟走到乾隆跟前,伸手便抓,乾隆毕竟是五十五岁的人了,没有躲过,被她当胸抓住,又撕又扯。福安大惊,忙跑上前来抱住皇后,其他几个太监,惊得六神无主,见福安上前抱住了皇后,这才醒悟过来,于是七手八脚地扯住皇后,拖她到外面去了。
那拉氏被拖出去后,命令太监们松手,福安等只得松开她。她飞快地来到太后面前,跪倒在地道:“母后,皇上竟然封汉女名号,又不容贱妾申说,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太后道:“你先忍一忍,我把他叫来——他哪能做出这种违背祖宗的事?你大概误听人言了吧。”
“母后,我忍十几年了,不能再忍了。母后,恕孩儿不能在您老人家跟前尽孝了,我想削发为尼,就在这杭州出家。”
“你怎能说出这种不知深浅的话,你消消气,待母后为你做主”
哪知太后的话还没说完,那拉氏从身上掏出一把剪刀,就咔嚓几下,万缕青丝,瞬间抛撒于地——她早已心如枯井,作出决断了。
太后见她这样,惊骇非常,不相信眼前的事是真的,此时恰好皇上进来,见那拉氏竟敢截了头发,也骇异震惊。待稍一清醒,急忙令福安带几个亲信太监悄悄地把她押起来。之后回过身来安慰母亲,太后因皇后竟然截发,再也不便回护那拉氏,长叹一声。乾隆帝忙服侍母后歇息,好言相慰。
满州习俗,逢至亲大丧,男子截辫,女子截发,平素无事猝然自行截发,乃是最忌讳的乖张之举。
乾隆以皇后突发疯病为由,让额驸福隆安对她严加监护,先期遣回北京。两宫在苏杭之地又游了数日,但因那拉氏之事,不免大煞风景,内心扫兴,便匆匆回京,自此与皇后恩断义绝。皇帝命将那拉氏历次受封的册宝悉数收缴,其中包括皇后一份、皇贵妃一份、娴贵妃一份、娴妃一份,那拉氏失去了一切封号,永远地、彻底地从皇帝身边、从皇帝诸后妃嫔中摒弃了。
那拉皇后在冷宫中忧愤成疾,三十一年七月,泪尽血枯,奄奄一息。临危时候,乾隆帝仍然从圆明园启銮,奉太后前往木兰秋弥去了。六天后,那拉皇后痰喘交作,气绝身亡。皇帝接到留京王大臣的讣告,恰逢中无节,大驾刚刚到了避暑山庄,于是立即向天下臣民宣布皇后奄逝,下谕道:
“据留京办事王大臣奏,皇后于本月十四日来时薨逝。皇后自册立以来,尚无失德。去年春,朕恭奉太后迅幸江浙,正逐欢洽庆之时,皇后性忽改常,于太后前,不能恪尽孝道;比至杭州,则举动尤乖正理,这类疯迷。因个先程回京,在宫调摄,经令一载余,病逝日剧;遂尔奄逝。此实皇后福分浅薄,不能仰承圣母恩眷,长受朕恩礼所致。若论其所乖违,即予废黜,亦理所当然,朕仍存其名号,已为格外优容。但饰终典礼,不必复循孝贤皇后大事办理,所有丧仪,可照皇贵妃例行,交内务府大臣承办。着将此宣谕中外知之。”
那拉氏若泉下有知,定会为这一篇撒谎的文字再次发疯。
乌拉那拉氏死后五个月的一天,陈雪如被正式册封为“明常在”,不久又被封为“明贵人”,又隔不久,晋封为“芳嫔”。芳嫔最知心的人儿,是令皇贵妃魏氏。
魏氏的名位,已排在宫中第一,而她的两个儿子,也渐渐地长大。
01
永琰只见父皇神情庄重地对天祷告,却怎么也想不到,父皇心中说的竟是这样两句话:“永琰若能承国家洪业,则苍天当佑其成功;若其不贤,则愿上天令他短寿而终,以免贻误大清事业。”永琰一行奉旨寻找会唱歌的木鱼石,奇石未见,一路上却听够了大清百姓的悲歌
乾隆三十年正月。刚过十五,天还没亮,六岁的永琰睡得正熟,保姆硬是把他摇醒。永琰烦躁地道:“干什么,烦死人了。”小太监忙道:“十五阿哥,要上学了。”听到“上学”二字,永琰一翻身站在床上,道:“快!快穿!”宫女们拿来小袍小靴,永琰一会儿穿戴整齐。
昨天团圆筵后,母亲令皇贵妃魏氏将他叫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儿啊,你已经六岁了,明天就要到上书房读书,从今以后,就不可随着性子戏闹玩耍,要与各位皇兄及皇侄们和睦相处,要谦让恭敬,不可任性造次。读书的人更应知礼,对太后和父皇,更是要有孝心。我出身卑微,因此,你凡事都不可逞强,要守宫中及书房中的一切规矩。你虽天资聪颖,但是与几位皇兄相比,还是差一点儿,你只记住一句话:‘勤能补拙。’事业的成与败,都在一个‘勤’字上。”
永琰眼里闪着泪花,偎依在母亲怀里,说道:“母亲,我一定记住你的话。”永琰临行,母亲又道:“你一定记住,一切都在勤谨上。”
永琰随太监来到上书房,天虽然还没亮,但里面已亮起灯光,不知是谁已在灯下读书了。
永琰暗下决心道:“以后,上书房里第一个到的人,一定是我!”
举行过隆重的拜师礼,永琰便在自己的师傅前坐下。
永琰的启蒙老师是兵部侍郎奉宽,老成持重,宽厚仁慈。他拿出一张布帛,展开在永琰面前道:“我既是臣子,又是师傅;出了上书房是臣子,在上书房里我就是师傅。十五阿哥,你明白吗?”
永琰躬身行礼道:“谨遵师傅教诲。”
奉宽又道:“这布帛上面是你父皇的圣谕。是早年对上书房师傅张廷玉等人的训诫,你拜读一下吧。”
永琰听说是父皇的圣谕,忙跪倒接在手中,只见上面写道:
“皇子年龄虽幼,然陶淑涵养之功,必自幼龄始,卿等可掉心教导之,倘不率教,卿等不妨过于严厉。从来设教之道,严有益而宽有损,将来皇子长成自知之也。”
永琰跪在地上,把圣谕举过头顶,说道:“我深深地体会到父皇的爱子之心,请师傅今后对我严加管教。严,就是爱。”
奉宽双手抚着永琰的肩头,见眼前这位六岁的阿哥居然说出这番话来,激动不已,久久地凝视着永琰,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