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又一春-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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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豪爽地笑,“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留。”
本来身临险境,又有公司顶级领导在座,气氛不免有些压抑;好在下午也算同生死共患难一回,众人玩笑几句纷纷放松不少。
有下定决心善待自己的;有担心机票不能顺利改签的;还有抱着笔记本电脑上网的消息灵通,红十字会公布慈善捐赠账号,号召大家踊跃捐款;不少出租车司机和有车一族纷纷开往灾区救灾;年纪最轻的女生也一吐为快,“下午楼晃成那个鬼样,我当时就想着,要死了要死了,我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这回亏大了。”
同部门女生当即拍着胸脯担保,把自己男朋友学长介绍给她;旁边有人一本正经凑热闹,肥水不流外人田,先得解决公司大把单身优秀男同胞嘛,引得众人哄笑。
“我老婆临出来时候还和我吵了一架,刚联系上听她在那头哭的什么似的。”中年男人十分感慨,抽了口烟,“俗话说得好,老婆孩子热炕头,真是一点不假。你们说,碰上这种时候,除了家里头那几口子,还有谁能惦记着?”
众人纷纷应和,平安返家自然把家人放在首位:有人计划带着父母度假,有人原本教育小孩勤俭节约,此时却计划一掷千金,有人要二度蜜月,众口纷纭颇为热闹。
为首文质彬彬的眼睛男人正暗自盘算什么,抬眼只见那个国字脸男人站在原地活动几下朝车下走,也跟随在后,“TONY,等我一步。”
旁边助理连忙劝阻,“两位老总别下车了,安全第一。”
国字脸男人想得开,“生死有命,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抽根烟也不碍事。”眼镜男人重重拍打他肩膀,“瞧瞧人家老郑。”
到底身临险境,两人也不走远,找个宽敞地方聊天。眼镜男人直截了当说道,“刚才老孟联系我:事儿太大,摊在各家头上的都不是小数。”
“这事你们商量,我没意见。”国字脸男人抽了口烟,“公司捐公司的,咱们私底下来个人的。”
眼镜男人点点头,满腹感慨着说:“钱是小事,人没了就完了。国难当头啊。”
唏嘘片刻,眼镜男人突然想起什么,笑着问,“看见了吧,关键时刻你这耍单儿的没人惦记,吃亏吃大了吧?我老婆有个师妹,78还是79的,人没的说,长得也不错。等回了北京到我家聚聚,你们认识认识。”
国字脸男人倒是没想到这出,连连摇手,“算了算了,你们聚吧,甭惦记我。我回去陪陪家里,今儿个把他们吓坏了。”
戴眼镜男人也不禁左拳狠狠一拍右掌,“好端端北京不呆,非跑这里弄分公司,差点折在这儿。你说这么玩命图什么?事到如今咱哥五个也不缺钱花?”
“是非成败转头空,《三国演义》早就说过,谁让咱们看不开呢?”国字脸男人苦笑着说。
助理从打开的车门里探身出来,“马总,陈总找您。”
戴眼镜男人应声走了两步,不忘回头叮嘱,“别走远了。”
国字脸男人随口应了一声,反倒朝外走了几步。被阳光覆盖的成都足有二十几度,穿短袖都热;夜间气温陡然下降,饶是他身强体壮也有些凉意。
视野里随地可见席地而卧的旅客,行李周全的铺着衣服床单,简陋些的只垫着杂志报纸。有人靠着行李车,有人干脆靠在墙边坐着。看看手表已是深夜,几乎没人能睡得着,每个人脸上都写满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茫然失措。
这夜注定是漫长的。
“我是东城的,你户口在哪儿?”
“丰台。还是东城吧,咱们先把证扯了。”
他循着乡音望去,不远处一对小情侣正喁喁细语,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女孩儿坐在外套上头,男生身下只有不知哪里寻来的几块硬纸壳。蜷缩在男生怀里的女孩子忽闪着大眼睛,“哎,上次你爸妈可说了,刚毕业先奋斗几年,是不是?”
“个屁。天大地大老婆最大。一回北京就拿户口本去。”男孩子血气方刚,“谁要是敢说二话,大嘴巴抡他。”
女生吃吃笑。“算了吧,要不然~你再考虑考虑?”
男生紧紧搂着她不放:“考虑个毛……咱们可是共过生死。。。。”
每个人的青春都是轰轰烈烈、奋往直前的,何况共过生死的亲密爱人?他忍不住多看一眼,靠在男生肩头的女孩子红唇含笑,男生轻轻拍打她背脊,仿佛怀中是绝世珍宝。
空气闷沉沉的,怕是后半夜要下雨。他在靠近机场门口的墙边站定,微微闪动的火苗照亮脸庞,烟雾随后飘散。
“哥们,借个火。”一个靠墙而坐的三十多岁男人起身走来。那人身材高大,像是北方汉子,看样子也见过不少世面,普通话中带着当地口音。
道过谢之后,那人稍稍打量他一番,“打北京来?”
“对。你是,”国字脸男人试着猜测,“山东,还是?”
“济南人。”那人笑笑,“好嘛,一个北京一个济南,大老远非跑成都来,赶上这事”
国字脸男人喷出口烟雾,“天底下的事,谁也说不准。”
此时此刻身处此地的自然是患难之交,同是天涯沦落人,素不相识的两人攀谈起来,难免说到下午惊魂一刻:
“公司不少人正开会,忽然震起来,整个楼都摇晃。半天我们才反应过来,不敢坐电梯,几十层楼梯朝下跑。”国字脸男人摇摇头,不愿再说。
听起来济南男人的经历更曲折。“比我强。昨天同学结婚,我们几个大学里混的好的都专程来成都喝喜酒。他进洞房了,我们哥几个难得聚的齐,睡醒一觉接着喝。他们陆续走了,我今晚九点的机票,跟酒店睡觉。中午震得时候我醒了,迷迷糊糊动不了,眼瞧着又睡过去了,这不,刚醒。”
国字脸男人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他,“你可真行,命大。”
济南男人自己也这么想。“能在这站着的都命大。我开始还不知道,信号全没了,电话打不通,只好直接来机场,路上费了好大劲。”
“电话不通,网还是可以上的。”国字脸男人关切地说,“联系上家里了吗?”
他靠在墙上狠狠地抽烟,“刚联系上,他们知道我来成都,就是打不通我电话,别提了,乱成一锅粥。”
“那就好。只要人没事,其他都是身外之物。”国字脸男人接过青岛男人递来的一根香烟,低头点燃,“运气还算不错,北京没太大影响,山东也还好。我有朋友在那边,晚上联系过一次,那边有点震感,没大事。”
提起家乡,济南男人自然来了兴趣,“哦?你朋友也在山东?”
国字脸男人抬头看着天边,慢慢吐了口烟,“跟你一个地方。”
话音未落,候机大厅陡然开始晃动,脚下地板像架在火上的开水咕嘟嘟沸腾起来,靠一侧行李车彼此碰撞,叮叮当当响个不休。
国字脸男人重心不稳向前跌倒,济南男人“咚”的一声撞到墙壁。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人声嘶力竭的喊着“地震了,地震了!”
不少人像踩了弹簧一般连滚带爬奔向机场出口;反应慢的只来得及没头苍蝇似的满处乱跑;不远处那对依偎着的小情侣也携手逃命,女生忽地脚下一绊怎么也爬不起来,男生索性把她驮在背上跌跌撞撞向前跑。
汶川大地震共造成69227人死亡,374643人受伤,17923人失踪。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破坏力最大的地震,也是唐山大地震后伤亡最惨重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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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2008年5月17日; 济南。
我要对郑远山好一点。
数出三十支红玫瑰的周青羽想着; 弯腰从摆满鲜花的大桶里挑出数枝细雪似的满天星,这才一股脑儿递给花店老板。后者见她是熟客; 顺手抽出四棵嫩绿可爱的小雏菊放进去,利索地拎起剪刀和缎带。
还不错嘛; 捧着花束走出店门的周青羽心满意足; 站到路边等出租车。一个小时之后; 她站在济南遥墙机场出站口; 不时朝里面张望。
时间差不多了啊?恰逢周末; 大群来自天南地北的人们步履匆匆涌出关口; 她不得不退后两步。背包唱起歌来; 摸出手机看看; “郑哥,你到了?”
“到了。”和以往数日相同; 郑远山声音有些疲惫,“下飞机了。你就在上次见面的地方等我; 我打车过来。”
周青羽随口应了,掂起脚尖越过人群盯着出站口:背着婴儿的夫妻、携手而行的老夫妇、商务范儿十足的精英。。。。
尽管每晚煲电话粥,尽管一分钟前还听到他的声音; 尽管昨晚就忍不住想象见到他的情景,当那个风尘仆仆的高大身影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周青羽依然心情激荡,挥舞着玫瑰花束奔了过去。
又惊又喜的郑远山脚步微顿,随后大步上前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一股烟草混合着汗水的男人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把夏日漫长的担忧难过与惊慌席卷一空。郑远山的怀抱温暖厚实,周青羽可以感到对方心脏跳动。脸颊火辣辣的,玫瑰芳香和喜悦从心口慢慢弥散开来,在过去一年时光里,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仰头望去,眼前这个男人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乐观温和不翼而飞,郑远山像是大病初愈的患者,又像刚下战场的老兵,眉头不由自主拧着,满脸疲惫不堪。此时他低下头,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目光中有着不容错辨的认真,还有隐隐约约的欣喜与。。。。心满意足么?她心中酸楚,不由自主难过起来,先开了口:“郑哥,你~还好吗?”
郑远山点点头,“还好。你怎么样?”
她把怀里玫瑰递给他,“送你的。”
对面男人接过去,慢慢笑起来,这样他看上去就没那么严肃了。他像是想说什么,却顿了顿,“那就好。青羽,我有话对你说。”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称呼她呢。“嗯?”
“这里不是地方。”他环顾四周,把行李箱拉在手里,空出来的手掌握紧她胳膊:“走吧,直接找个饭馆,我还没吃饭。”
周青羽“啊”了一声,连忙问,“想去哪里?想吃什么?上回那个馆子?”
郑远山一如既往的好说话:“不用那么麻烦,你定吧,找个清静点的。”
依然是上次老字号。
这个时间食客并不多,凉菜上的很快,一个双耳雕花小坛子也被端上餐桌,用汤勺搅两搅,豆皮面筋、花生米菠菜在热粥里翻滚。周青羽满满盛一碗端到对面,“你先吃饭。”
郑远山没动筷子,只是把胳膊支在桌面上,目光依然不离开她。周青羽脸上火辣辣,又是感动又有几分胆怯,只好盯着桌布。桌子很快被热菜占满了:糖醋黄河鲤鱼、酱烧核桃鸡丁、软炸虾仁、糖醋排骨,栗子娃娃菜。
又是青岛啤酒。郑远山拿起酒瓶掂掂,倒满一杯推到她面前,自己也倒满一杯。他像是想说什么,微一停顿间,周青羽双手端起面前酒杯,诚心诚意的说“郑哥,嗯,你天天各地跑来跑去,就~以后,不管去哪里,你都平平安安的。”
郑远山道,“好,平安是福。”两人各自喝了,他又开口,“青羽,你觉得我,怎么样?”
“郑哥,郑远山,你是个好人。”周青羽脸颊火热,抿着嘴唇一本正经的答。这张好人卡把郑远山逗笑了,拿起杯子,又是一人一口酒。
“青羽,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今年三十五岁,也算过了一半。这几年过的挺顺,事业有了,钱也不缺,周围人都羡慕我。”郑远山说的很慢,慢慢点起一根烟,“可有什么用呢?青羽,我在北京,你在济南,隔着几百公里,上月我想过来找你,一直脱不开身,结果碰上这码事,反倒让你跟着担惊受怕;还有我父母,几天几夜睡不好。”
还说我酒量小,周青羽想,他刚开始喝就有点醉了。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说这句话的时候,郑远山非常清醒,丝毫没有醉鬼的模样,反而神色郑重,目光隐隐露出期待之色。“我的意思是,现在交往交往,合适就结婚。”
时光似乎停滞了,面前一切和一个月前他初到那天没什么不同:黄河鲤鱼头尾翘起,鱼嘴衔着一枚红果子;雕花坛子热粥翻滚,香气袭人。不,还是有不同的,上次只有苦涩的茶,这次玻璃杯盛满啤酒,小小气泡义无反顾地从杯底浮到水面上,身畔座椅玫瑰含苞待放。
抬眼望去,他神色坦荡,稳如泰山,仿佛可以等到天荒地老。相识以来情景历历在目,突如其来的酸涩仿佛潮水一般袭上心头。她鼻子一酸,喉咙发涩,低声说,“郑哥,我。。”
“我明白。”郑远山点了点头,带着无限的理解和耐心,“今天只说往后,不提从前。还是上次那句话,我们慢慢来,年纪大的男人还是有点耐心的。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对吗?”
她点点头。
他锲而不舍:“青羽,给我一个确切答复。”
他对我这么好。周青羽用力点点头。
“哈哈。。”像是放下一桩辗转难言的心事,又像一桩多年未了的宿愿终于得偿,郑远山神情舒展,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得出他是真高兴,又像是她记忆里那个随和幽默、成熟稳重的男人了。
他持杯在她酒杯上重重一碰,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余下时光再轻松不过,数日发生的事情早已在电话里说过千百遍,郑远山绝口不提成都所遇险情,周青羽也只把别后琐事细细倾诉。
“江楠在餐厅就不行了,吓的我什么似的。本来我俩说好晚上住她家,她家地方大;结果她家在12层,我宿舍才3层,只好睡我那里。说是睡觉,那晚我俩说了一夜的话,她给我讲她和她老公的事,哭了整整一夜。后来她老公有消息了,说是头一天和别人喜酒喝高了,人没事,就在机场熬了一夜,她高兴的又哭了半天。”周青羽想起那个又哭又笑的姑娘唏嘘不已,又兴致勃勃说:“郑哥,搞不好你还在双流机场和她老公擦肩而过呢。”
“很有可能,”他笑道,“缘分这东西,说不准。”
“她老公昨天来找她,她一天都心神不宁的,不停的问我要不要见他,中午饭都没吃。结果呢,晚上就坐着她老公的车走了。这个没谱的家伙。”并肩度过惊心动魄一夜,周青羽已经把江楠当成患难之交;既然郑远山平安无事,她也由衷希望好友这个一波三折的故事也能有个好结尾。
八卦讨论完毕,她挟了一大块排骨到对面,“郑哥,郑远山,你真的只能待两天嘛?”
“对,明天晚上就得走。”说这话的时候,郑远山言语间满是歉意,“公司事情太多,现在特殊时期,离不开人;家里也是,我爸我妈年纪大了,经不住事,我得多陪陪他们。以后就好了,每周末我都飞过来,坚持几个月你就回北京了。我今年年假还没休,你好好想想,计划一下想去哪里,我好好陪陪你。”
尽管已经知道答案,周青羽还是有点失望,托着腮看他大口吃肉,“那好吧,提前一个月告诉我。”
他答应了,又想起什么,“对了,青羽,你看看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