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又一春-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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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周青羽丝毫没有想起贺嘉轩,事实上她已经把后者忘得一干二净,忙着迎接新生活。
按照郑远山自己说法,父母工作繁忙,不善厨艺,他只好上小学起便跟着左浩南回家吃饭;多半是陈老师风风火火炒的鸡蛋西红柿或者红烧茄子、青椒土豆,或者芝麻酱面条和猪肉白菜包子,每周能吃一次排骨、鸡腿或者肉丸子。
面前摆着牛肉炖蘑菇、红烧排骨、干炸带鱼、鸡蛋西红柿和奶油菜花,还有一大海碗香喷喷热腾腾的卤……远山哥太谦虚了,郑妈妈手艺不错嘛,周青羽想。
郑妈妈今年64岁,和自家母亲不同,幸运的避开上山下乡插队,进入三甲医院成为一名呼吸科医生。四十余年过去,医院改建扩充成为北京名列前茅的三甲医院,郑妈妈也退了休,享受起悠闲自在的老年生活。大概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的缘故,外加事业顺遂夫妻和谐,儿子着实争气,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活泼开朗得多。
郑爸爸经历则坎坷的多。他在湖南上学插队,养过猪挨过打,左边耳朵不大好使,不得不随身带着助听器。不过他毕竟是幸运的,抓紧时代给予的机会进修考学,凭借自身过硬成绩和父辈关系进入航天部,正正经经高级工程师。年轻时天南地北出差,退了休终于能闲下来陪陪家人。
此刻郑爸爸妈妈正笑眯眯欣赏餐桌中央的蛋糕:猕猴桃草莓和黄桃被摆成彩虹,中间点缀着奶油花朵。两位长辈的交口称赞令大师傅周青雯有些不好意思,使劲儿捧住脸:周末全家参观表姐赵晴晴新房,刚好她买了烤箱,蛋糕坯和奶油水果一应俱全,兴致勃勃做了蛋糕招待大家。看着一点都不难,她也来了兴趣学了两招,想到男朋友生日快到了便正好试试手。
寿星公心情很好,“先吃面还是先吃蛋糕?”
今天打卤面是郑爸爸做的,连忙推销拿手菜,“先吃面,面条得趁热吃。”于是每人一碗打卤面。木耳黄花香菇鸡蛋,还有五花肉和虾仁,比自家老妈做的略咸,卤也更稠一点,不过很香,周青羽吃得津津有味。
“你爸妈身体好?”郑妈妈口中问候,手里也紧着给她加菜,“你尝尝这个鹌鹑蛋,电视上这么做,你叔叔照人家学的。”
“挺好的。”周青羽捧着被摞成小山的面碗,“听说您和叔叔从三亚回来了,还让我替他俩给您带好呢。”
郑爸爸呼噜呼噜吃面,非常香甜。“好,好,跟你爸妈说,让他们也上三亚走走,那边空气好,也暖和,不像咱北京,过年得裹的里三层外三层。”这话得到郑妈妈热情赞同,“说的是,叫你爸妈多活动活动。我和你叔叔早年没工夫,现在到处走,今年还打算去趟台湾。这人啊,就得劳逸结合,该工作工作该放松放松,尤其是你。”
被重点提及的郑远山给她夹了一大块带鱼,笑道:“我现在一礼拜去三次健身房,还不够数?”
“那哪儿够。你看看人家青羽这么苗条……青羽,你爸你妈你哥哥也都不胖吧?”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郑妈妈假装嫌弃的瞥儿子一眼,“他啊,打上学那会儿就一个毛病,钻电脑里头不出来,打雷都不动地方。眼瞧着也三十多奔四十的人了,颈椎腰椎眼睛迟早出问题。你替阿姨监督他,拉着他爬山划船,省得他天天屋里闷着。”
这倒是个好差事,周青羽连连点头,听长辈又问起:“你哥哥也好?”便敷衍几句。事实周雁程那家伙如今孤家寡人一个,辞了职搬出去住,连面都很少露;昨晚打电话喝多了,八成还睡大觉呢。
听身旁男朋友提起“就这个月吧,和他爸他妈吃顿饭”的时候,周青羽有些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她很快顾不上这些,加入餐桌热火朝天的讨论中去。
第77章 第 77 章()
2009年4月
周雁程睁开眼睛的时候; 已经十点多了。脑袋昏昏沉沉; 太阳穴发胀,瘪成一团的胃空荡荡的……夜里把能吐的都吐干净了。
客厅悄无声息; 刘彬八成还没起床。这是周雁程搬过来的第N个周末; 按照国际惯例大家睡到自然醒; 随后打着哈欠去超市买回足足一周的粮草。昨晚刘彬心血来潮下厨做了一大锅意面; 居然不难吃; 他乐得捧场连吃三碗,肚子都圆了。
这点儿还没起,八成在办事。于是周雁程翻个身,把棉被裹到头顶。当年宿舍一群单身汉羡慕他和女朋友比翼鸳鸯双宿双飞; 风水轮流转; 如今换成他是单身汉了。
肚子叽里咕噜抗议,没多久周雁程就扛不住了。刘彬这家伙行啊; 就算第二轮也该完事了,他只好起身出屋; 顺手敲敲隔壁卧室房门。依然静悄悄的; 把门推开条缝,明媚阳光照得满室通明,床铺整整齐齐; 枕头之间摆着大红布艺爱心。
昨晚喝的高兴,刘斌好像确实说过“明儿个一早我俩直接撤”。要去哪儿来着?旅游?采风?记不清了,他女朋友是个摄影爱好者,微博粉丝不少; 最爱游山玩水寻找灵感。
孤家寡人只好自己照顾自己。冰箱上层有三个生鸡蛋和一袋没吃完的榨菜,下层摆满啤酒。要是二习在就好了,周雁程惋惜地想,这家伙总能变出点零食,最不济也能煮包方便面。
冻啤酒流入胃里像一缕冰线。邮箱首页一水儿广告,间杂几封猎头邮件,他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倒也不急。关电脑前有那么一瞬间,周雁程觉得屏幕似乎少点什么,随即把啤酒罐扔进垃圾桶。
半斤猪肉大葱包子,一碗炒肝和炸灌肠,乾隆白菜。总算舒坦了,坐在天兴居的周雁程开始琢磨下午干点什么。刘彬这小子没影了,“东北”“猴子”干什么呢?
“东北”自然是个东北哥们,长得像张国立,一口地道赵本山腔,开学一礼拜同宿舍哥们都被他传染的张口闭口“磕碜,瞅你咋地”,就连周青羽到他宿舍玩了两次回家对着谁都是“噶哈?”“整事儿?”
当然现在“东北”普通话说的很好,儿化音相当标准:“今儿不成,晚上我跟我媳妇儿约了人了。”有媳妇很了不起嘛?周雁程并不这么认为,挂断电话寻找下个目标。
“猴子”人如其名,身高一米八五体重120斤,搁到花果山就是齐天大圣麾下听令的瘦猴儿。大家开始以为他饭量小,后来发现丫吃的比谁都多,一顿三大盘炒饼,一张必胜客最大尺寸披萨不够他吃,涮羊肉那就没数儿了。去年大家聚餐,他愁眉苦脸揪着裤腰比划,说这两年胖了,都130斤了!
周雁程真想抽他。
“猴子”人仗义,最大缺点就是爱喝酒,喝高了就撒酒疯,大家都觉得他不靠谱。和刘彬一样,他属于不愁吃穿的,毕业直接到家里公司上班,这点又比周雁程和“东北”强。
这家伙没接电话,估计有事。结账时看见钱包里健身卡,周雁程决定跑跑步抻抻筋,好久没活动了。
健身房离这儿不远,索性走过去。片刻之后发现恐怕泡汤了:健身房门口围着一小堆人,一个个神情激动,吵吵嚷嚷。走过去细瞧,门口横着把铁锁,里面黑漆漆的。周雁程心里“握草”一声,立刻明白这帮人为何如此愤怒……明摆着老板跑路了。
“昨天还开着呢,今天就没人了。”一位中年妇女像头愤怒的雌狮般咆哮,“电话打不通。”
另一个男子同样义愤填膺。“年初说什么三年七折两年八折,充值越多越便宜,就是骗咱们多交钱,早算计好了!”
一位年轻女子握着手机,“警察说他们管不了,让走法律途径,起诉他们。”
警察终究来了。可惜外行人也看得出,他只是草草走个流程就把事情推给律师,追回财产更是提也没提。十几位损失不少的顾客要求警察出面找大厦物业,可惜物业也只有健身房老板的电话,同样占线忙音,听起来健身房老板还欠物业两月房租。
倒霉的顾客们束手无策,众口纷纭:“这就是诈骗!”可惜当那个报警女孩站出来号召维权的时候,大多数人又嫌麻烦,打算认倒霉。
春节刚办两年健身卡的周雁程损失不多不少,还有顾客交了三年全款,气得破口骂街。有人撬锁砸门,打算挽回点损失;物业在旁拦着,双方剑拔弩张。
没心思也没精力的周雁程和女孩聊了会儿留下电话,只好转身走人。
这阵儿真TM不顺。
几个月前他还是个早九晚五的上班族,时常为了《魔兽世界》哄女朋友,也经常为了女朋友不得不在《魔兽世界》公会请个假。如今他成了个闲人,时间不用挤就多得是,却从硬盘永久删除了《魔兽世界》,女朋友也成了天边的云彩。
如果压根没有《魔兽世界》这款游戏,她会不会还在我身边?周末拥抱着睡到阳光晒到脸庞,到簋街吃辣锅或者包子炒肝,不不,她不爱吃炒肝,那么我们就尝尝披萨或者日料,下午去健身房消耗热量。健身房老板跑路?不要紧啊,我可以陪她逛街SHOPPING,看场新电影,唱唱KTV也不错。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于是全球赫赫有名的《魔兽世界》依然千万玩家同时在线,周雁程形单影孤的走在路上,新房子倒是有了,心爱女朋友却不知身在何方。
太阳晒得他睁不开眼睛,不得不停下来歇歇脚,顺便点根烟;一场小小的争执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个长发披肩的年轻女孩子,天气并没转暖,她却早早穿上火红连衣裙,露出纤瘦的肩膀和双腿。看起来她是个活泼爱笑的女生,此时却激烈地挥舞手臂和两个男人大声争执什么。
周雁程脑海浮现最后一次见到女朋友的场景,也是红裙子黑头发,双目含泪。
一个男人抬手狠狠扇在女孩子脸上,后者脸颊顿时显出一个触目惊心的掌印。女孩子像只负隅顽抗的困兽企图保护自己,指甲抓对方的脸,还狠狠踢中另一个男人膝盖。可惜对手过分粗壮高大,一个按肩膀另一个搬大腿把她像只小动物被拎的双脚离地。
“救命啊。”凄厉尖叫引得路人纷纷注目,可惜无人停留,只有几个闲汉远远看热闹。
周雁程把烟一扔,大喝一声:“干什么呢”大踏步上前推开男人,把满脸是泪的女孩子护在身后,“有事说事,动TM什么手?”
见半途杀出程咬金,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前面一个恶狠狠一巴掌推在他肩头,“X你妈关你丫什么事儿?”另一个吐了口唾沫,绕过他径直去抓那个女孩子。
他对女生匆忙说句“打110”,双臂用力和前面男人较上了劲。女生惊恐万分地躲避,他百忙中斜过肩膀借力一冲,顶开后面那个男人。这下两个男人大概都明白了,不把他这刺儿头收拾了不算完,凶神恶煞般围拢过来拳打脚踢。对方显然是练过的,虽然周雁程奋力抵抗,肚子依然吃了两下狠得,只好拼命用胳膊护住头。
细碎脚步几不可闻,他百忙中瞥了一眼,那个女生的背影在视野里越来越小,翻开的艳丽红裙像朵永不凋零的花。
视野通红一片,对方力道越来越重,拳头落在身上直欲置他于死地。脑袋嗡嗡作响,有人大喊“别打了”,有人远远用手机摄像,还有个白头发老头旁边喊“打110了”。
其中一个男人捏着拳头往老头儿面前逼近,后者颇有几分凛然正气,纹丝不动站在当地,阳光把他头顶白发染成温暖金黄,“警察来了嘿。”
两个男人到底忌惮警察,骂骂咧咧收手扬长而去,也没人敢拦。
浑身骨头仿佛碎了,周雁程觉得自己今天,不,这几天都不用健身了。他坐在地上用袖管在头顶抹,半条袖管都被血浸湿了。白头发老头想拉他起身,他兀自头晕,摇着手示意起不来。
今天第二次见到警察的时候,他勉强爬起来应付人家“怎么回事,谁先动的手”之类例行公事。警察带他回去做笔录,白头发老头儿也倒背着手跟着。
上次进派出所的经过还历历在目,此次二进宫,周雁程对相关流程也还算熟悉,做笔录按手印,去医院验伤。警察说调取街头监控,不过言下之意劝他别抱太大希望:两个平平无奇的男人就像融入大海的两滴污水,打架又不是什么凶案要案。
报警的老头儿把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没少夸他“见义勇为”,又跟着跑前跑后,紧着劝“跟你家里说一声,别回去吓一跳。”
他笑笑,含糊说,“没事儿。”老头也就放心了,跟着他慢慢往回溜达,途中碎嘴唠叨:“以后遇上事儿悠着点儿,这是没出事,真出了事怎么办?这号人脑袋别裤腰带上头,真要掏出把刀捅了你就跑,你找谁说理去”
“那也不能干瞅着不管啊。”脑袋贴着块纱布的周雁程想了想,叼着烟憋出一句。
老头儿便也笑了,斜着眼瞅瞅他,颇有些怀念的说,“你这岁数,那是真劝不住。甭说你了,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火爆脾气,谁也甭惹我,谁惹我我跟谁干。”
很多很多年前,姥爷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时他还小,学校和男同学打架打得头破血流。学校请家长,把老妈拎过去训一顿,二习那家伙不服气,吵吵着“他们先招我们”,老妈拿笤帚疙瘩打得他满地跑。
周末回姥姥家告状,姥姥心疼地胡噜他脑袋,姥爷慢悠悠喝着茶,说:打得好,男人就得有点气性;被人欺负到头上来还不敢动手,那就是一个字,怂。
春去冬来,寒暑往复。几年之后的夏天,姥爷上午去新街口稻香村买萨其马,下午脑溢血瘫倒在地,等他们下学赶来已经睁不开眼睛。姥姥哭的撕心裂肺,脑袋硬生生往医院走廊墙壁撞,二习哇的一声哭了。从此天人永隔。
乍暖还寒的初春,长大了依旧没怂的周雁程忽然很想念姥爷他老人家,看身边絮絮叨叨“世风日下”的白头发老头也亲切不少。走回刚才打架的地方,地上血迹斑斑,都是他刚才流的。
“大爷,今儿多亏您了,要不是您帮忙,还不知道怎么着呢。”他真心实意感激,“您就跟这儿附近住?”
白头发老头儿笑眯眯,“我天天跟这儿锻炼,见过你几回……从那头往北走,是不是?”
可不正是从刘彬家往健身房的方向。“可不,我每礼拜过去健身;今天过去一看,关门了。”
老头儿哎呦一声:“怎么着,是不是XX那家?开的好好的啊?”
“就是那家儿,开了五年了,我年初新办了张年卡,今天门都锁了。”他把来龙去脉一说,老头儿听得惋惜,“这事儿不地道。照你这么说,你们一人好几千,十个人好几万,这一百个人就得好几十万?”
周雁程主要觉得窝火。“钱是一码事,关键是太操蛋。我要是老板,只要还有一个人跟我这儿办卡,我就不能关门。”
一句话把老头儿乐的什么似的,“得,小伙子,我看你这人靠谱。赶明儿你开间健身房,我也到你那儿办张卡。你记着,就冲你这句话,你也亏不了钱。”
前方是块不大不小的绿地,里面摆着不少健身设施,不少人蹬车压腿,踢毽打拳。靠边地上还摆个小摊儿,一个坐在地上的老太太不时朝这边张望,像是眼神儿不太好,见两人走近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老头儿往小摊儿边一站,“大早上都是跳舞的,我嫌乱;这会儿他们走人了我们才出来。得,你也赶紧走吧,这两天吃点好的补补。”
周雁程应了一声,又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