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时雪-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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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原为黎国公主的傅时雪随身携带一枚玉风铎,她在祖父一家的保护下过了十八年只羡时雪不羡仙的生活,然不甘无聊的她偷偷溜出太傅府想要去寻找远在和县当县令的哥哥傅弗卿,一路风波不断,亏得宁远将军林润和三番五次的搭救才幸免于难,两人通过宰相王镛贪污一案牵扯出其联合黎国现任皇帝慕容圭密谋夺位之事,随着两人的身份被逐一揭开,朝中的暗涌也是席卷而来,且看两人在这汹涌的局势之下如何执彼此之手,最终拨开云雾见天明,共此相伴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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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出生()
康元十年腊月初五晚
寒冬时分的酉时,整个建安城已经被茫茫的夜幕笼罩。呼呼的北风吹来,城防上守城门的一干将士冻得瑟瑟发抖,哆嗦着手脚,嘴里一边哈着气一边骂娘道:“这鬼天气,值班长还排两个时辰一班,这是成心要冻死咱们哥几个啊?”
“嗨,你就别骂了,还不是因着前段时间遂黎边境传出来有宝藏这邪乎事么,弄得周边几个城池的老百姓们都乱了套了。原先巡防营的兵力都派了好些出城,这不是上头前几日都下了命令,将咱们这的人手挪了一半去接替巡防营的工作了么,你说说这马上都快大过年的,整这些个事。。。”另一边的将士插话道。
“哎,你说,真有宝藏这事么?改天咱们兄弟几个也去试试运气?没准拣个大便宜,还能在这活受罪?”先前抱怨的士兵探口风道。
“你这小子,净知道白日做梦。。。”另一人白了他一眼,啐了一口道。
两人的对话不一会便被夜幕中匆匆驶来的马车打断,就着城防上微弱的灯光,士兵们将来人拦下,照例问询。
“来者何人,此刻出城为何?”士兵们问道。
驾车的马车夫急忙跳下车,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道:“两位小哥,咱们是大学士傅大人府上的,我们家少夫人因着这会难产,城里的大夫没辙,说是只能出城叫李大夫瞧了,或许还有救。这不,我家大人请示了皇上命着少爷赶紧拿着令牌出城求救了么。”说着急忙递上令牌。
守城的将士一看确实是傅大人府上的,按例查看了马车里的情况。门帘掀开,只见一位脸色略显严肃的青年人怀里搂着一个快要晕过去的产妇,急的额头微微沁出了些冷汗,旁边守着两位丫头贴身伺候着,那两位将士细细瞧了瞧,没发现异样,照例做了登记放了马车出城。
出了城后的马车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路狂奔朝建安城西南的阴圩山跑去,不一会便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马车一路疾驰片刻不停,跑了两天一夜,终于在初八的卯时到了阴圩山。
阴圩山位于大遂南部,是隔断黎国的一道天然屏障。阴圩山地势险恶,层峦叠嶂,终年有散不开的浓雾,且山中常有猛兽出没,也有传闻说有人曾在此山中碰到过异类,虽捡了条命,但从此也是痴人状态,直至死去。如果没有专门的向导,进入阴圩山就等于一只脚跨进了地狱的大门,因此除了常年生活在山脚下的猎户以外,很少有人会主动靠近这片充斥着神秘而又令人畏惧的地方。
一路疾驰而来的马车似乎对传闻中恐怖的阴圩山并没有在意,驾车人没有任何的迟疑,轻车熟路地便将马车驶进了峻岭深处,在山谷中一处幽深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听到有马车靠近的声音,守在门前的小童立马下了门闩,打开门,将车中的一行人迎下来,说道:“先生一路辛苦,家师等候已久,膳食已在厅中摆好,还请先生和夫人不嫌弃山中吃食简陋,勉强果腹吧。”
马车中的青年人跳下车,随后将身后的女子搀扶下来,对着小童道:“有劳仙师费心安排,只是眼下不知舍妹情况如何,我等一路行来甚是担心。”
“先生不必担心,贵人现下正在生产,看着情况应是无大碍的,还请先生和夫人先随在下进去用饭罢。”小童说着便将一行人往院内的厅中领。
傅骧搀扶着夫人方氏在厅中坐下,两人胡乱的扒了几口饭便放下了碗筷。
“夫君,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妤妹妹她。。哎!。”方式抚着胸口对身侧的傅骧叹道。
“你放心,有云谷子在,云梦一定不会有事的。”傅骧握住方式微微冰凉的手,似是肯定地说道。
方氏抽出手,两手合掌对着天低声地祈求道:“愿上天庇佑妤妹妹一定要母子平安才好,一定平安。。。”
方氏还在对天絮絮叨叨,这边傅骧便开始坐不住了,忍不住站起身焦急地在厅中踱步。
“景林兄!”一声强有力的呼喊将心思开始神游的傅骧唤了回来。
傅骧抬头看,只见院中一个高瘦挺拔的身影,穿着天青色长袍,背着采药筐,迎着浓浓的晨雾向他跨步而来。
“向至兄!”傅骧看清了来人,赶忙迎上去激动地喊道,转而便要抱拳行礼。
“景林兄,你这是。。。”来人有些不解,忙扶起傅骧。
“向至兄,多亏了你了,要不然,云梦这会估计已经是与我等天人永隔了,你这份恩情,我们傅家无以为报啊!”傅骧一阵感叹,转而问道:“对了,你们在这里,可否安全?”
“景林兄,护云梦周全是我分内之事,我们一路至此,路上虽有追兵,但这阴圩山是遂黎边境,追兵不敢轻易进此山。况且云谷子早在山道底下布满了天灵香,稍稍靠近闻到香气便会产生幻觉,没有人能进的来,一切无虞,景林兄放心。你们来时一路可顺利?”林简将背上的药筐卸下,擦了擦额头的露水反问道。
“一切无碍,自你派了车夫前来,这一路未有片刻停留。家父也是早就嘱咐我让青儿佯装有孕,避不见人,又早请示了皇帝说这胎怕是难产要出城求医,这口风透出去了,我们办事就方便多了,谁也不会难为一个孕妇不是,我也特地留意过,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傅骧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方氏,笑着对林简说道。
“有劳嫂夫人了,向至感激不尽。”林简说完,便要抱拳行礼。
“别别别,妤妹妹是自家人,哪有自己人不帮的道理,倒是侯爷您,对妤妹妹这份情,哎,也是我们阿妤没福气。。。”方氏话还没说完,便不由的想要抹泪。。。
“先生!”一声略显稚嫩却充满焦急的呼喊打破了三人间的沉默。众人抬头望去,见是云谷子身边侍药的小童青柠。青柠边跑边喊道:“贵人半柱香之前已生产,只是因着这段时间以来思虑过重,郁郁寡欢,加上胎位不正导致难产,这会子失血过多,怕是。。。”青柠不敢再往下说,只是顿了顿道:“师傅命我请三位进内院去。。。”
三人一听,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来不及反应便相互推搡着急急地往内院奔去。
内院里,药气混着血腥气充斥了整个房间,只见一位身穿素白长袍,虽清瘦但却精神烁烁,仙风道骨的老者坐在床沿下首的矮凳上,抚着自己雪白的髯须皱着眉,略显严肃地思考着什么。
“仙师!”林简一路奔至门口,略微颤抖地喊道:“云梦她。。。”
云谷子缓缓抬头,阖眼叹了口气道:“贵人这胎本就是胎位不正,这些时日以来且每日惊惧焦灼,自然是对身体不好。老朽虽一直在给她用药保胎,然无奈贵人难产,耗尽了所有精气才保得孩儿顺利出生,这会子雪崩,加上心脉俱损,如今已是油尽灯枯,老朽也是无回天之力了,各位还是抓紧时间吧。”说完,两手拢在袖中无奈得摇了摇头,缓缓走出了房间。
一时间,在场的三个人都慌了神,方氏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扯着手中的帕子眼泪直流。
一旁的傅骧只是飞奔到云谷子面前,浑身颤抖着咬着下巴哆嗦着恳求道:“仙师,您。。想想办法。。救救舍妹,救救。。她!”云谷子看着自己身边这个堂堂七尺男儿脸上夺眶而出的泪水,惋惜道:“老朽已经尽力,大人,请节哀罢。。。”
这边云谷子和傅骧才说了一句话,那头门边的林简已然眼前一黑,一个心神不稳身体直直的向后倒去,幸得双手死死的扶着两边门框,身体悬在半空中顿了良久,猛然起身奔至床边。。。
榻上的女子此刻面色惨白,紧闭着双眼,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然被抽干,凌乱而又潮湿的碎发黏在原本精致婉约的面容上,整个人像是风中不断摇曳的微弱烛火,不知下一刻是否就化为一缕青烟随风而去。。。
林简强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紧紧握住女子柔软白皙但却几乎冰凉的手,哽咽地柔声呼喊道:“云梦。。。云梦。。。”
榻上的女子隐隐地听到熟悉的呼喊声,吃力地缓缓睁开双眼,原本璨若星河的眼眸如今也是毫无生气,眼神迷离,幽幽地看向面前的林简,终是淡淡地抿嘴一笑。
“林大哥。。。”傅云梦无力地喊道。
“我在,我在这里!”林简将她的手贴着自己如刀削般刚毅的脸,心疼地回应道。
“我的孩子。。”傅云梦继续吃力地吐出几个字。
“孩子。。。孩子很好,云梦,你有女儿了,她很像你,也有几分像他。。”林简略微心酸道。
“女儿。。。林大哥,他说过若是个女儿,便冠他姓,予我名,孩子,就叫慕容妤了。”傅云梦似乎是恢复了些力气,开始能整句地说话了。
“好,慕容妤,这个名字很好。。。”林简边回她边将她鬓边的碎发轻轻地整理好。
说话间,只见青柠将一个婴儿抱了进来,交给站在不远处的方氏,又悄悄退了出去。。。
方氏抱着孩子当即扑到傅云梦身边,拭干眼泪道:“妤妹妹,快,瞧瞧你的孩子,多么像你。。。”
傅云梦转头看向方氏,开口喊道:“哥哥嫂嫂。。。”
一边正掩饰伤痛的傅骧听到妹妹的呼喊也忙转身向床榻边奔来。
“哥哥嫂嫂,云梦对不住哥哥嫂嫂。。。还请哥哥嫂嫂替我向父亲请罪,阿妤不孝,没能侍奉父亲,如今,要先他而去了。。。”
“妤妹妹,万不能这么说啊。。。父亲在等着你,我们都等着你。。。”方氏将孩子放在傅云梦头边靠着她,抽泣地说道。
傅云梦看着自己身边的孩子,一张小脸像极了自己,顿时心中一片柔软,然最终虚弱地摇了摇头,喘着气道:“我知道我是回不去了,只是这个孩子,就有劳哥哥嫂嫂了,她跟着哥哥嫂嫂,一定可以平安快乐的长大,还有,这是。。”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吃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锦囊,交到傅骧和方氏手中,说道:“这个玉风铎是陛下留给孩子的礼物,是他亲手雕刻而成,能保她平安,嫂嫂给孩子带上吧!陛下和我只愿她能够忘记仇恨,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愿她一世无忧。。”
“我晓得,阿妤,我晓得。。。”一边的傅骧拼命的点头想要让傅云梦放心。
“你放心,云梦,有我在的一天,定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你放心!”林简轻轻抚着傅云梦苍白的脸,柔声肯定地承诺道。
傅云梦抽出被林简握着的手,轻轻抚上林简的面庞,轻声道:“向至,我该去寻陛下了。。。他在等我,此生你我再无缘分了。你知道么?我一直在等你,直到出嫁的前一天,我的心里,终究是有个位置属于你,如有来世,我若还能记得你,定会主动来寻你。。。”
林简当下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几近奔溃地抽泣道:“不。。云梦。。。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负了你,我该死啊!"
傅云梦吃力地帮他拭去眼角的泪,摇头喘着气吃力地笑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信你,一直信你,从未动摇过,以后的日子,愿郎君安好,如得空,就代我去看看孩子。。。看看。。她。。。”傅云梦吃力地咀嚼完最后几个字,再无力气张口,空洞迷离的眼中淌出晶莹的泪,最终慢慢合上,再无一点声息。。。
林简扑上去将已经逝去的傅云梦紧紧地抱在怀中,摩挲着她巴掌大的苍白的脸,不断地呼喊着她的名字,似乎想把她召回来,然怀里的人却是渐渐变得冰凉,他抱了许久,最终只能绝望的收回自己早已沙哑的呼喊,埋头失声痛哭。。。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洋洋洒洒的雪花,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在这个阴沉沉的早上,似乎飘得格外的凄凉,让人直直的悲凉到骨子里。
“向至兄,阿妤已经走了。。。我们各自节哀才是。。”垂在一旁的傅骧悄悄地拭干脸上滚烫的泪,深深地倒吸一口凉气,无力的叹道。
床上婴儿一声响亮的啼哭拉回了林简已经麻木的神经,他恍惚地将头抬起来,痴痴的看向怀里他此生最熟悉的脸,似是用尽了自己毕生的深情,久久凝望,最后轻轻地将傅云梦有些凌乱的发整理好,缓缓地将她放下,她走了,也把他唯一的心带走了。。。
林简靠着床沿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木然地示意正在哭泣的方氏先将慕容妤抱走安顿好,随后看向傅骧,沙哑地问道:“景林兄下一步作何打算?”
傅骧咳了咳有些干枯的嗓子,走向床边,挨着林简一屁股在地上坐下,叹了口气道:“总得先把阿妤的身后事办了,只可惜,现下的形势,她是入不了黎国的皇陵了,阿妤喜欢清静,我想就让她在这个清静之地安息吧!”
林简没有反驳,只道:“如此,就听景林兄的安排了,阿妤的喜好你最清楚,我照办就是。”他回头凝望了一下榻上的傅云梦,终是痛苦的闭上眼。
“向至兄在山谷中几个月可有发现可疑的人?”傅骧坐在一边幽幽的问道。
林简无力地摇了摇头道:“云谷子在这山中方圆二十里外分别释放了天灵香,外面的人无法靠近这对庐,我也曾多次打探,并未发现任何可疑。”至林简与傅云梦逃到此处,这阴圩山中的天灵香便没断过,那天灵香是由山中特产的一种毒蘑菇经云谷子之手亲自提炼而成,让人闻过之后便会产生幻觉,不知东南西北。因此,有了这一层保障,将近五个月以来,两人倒是十分安全。
傅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你一去四年有余,行踪不定,黎国皇帝为何会突然龙驭上宾导致朝堂一片混乱?我在府中每日看着父亲忧思过甚,除了半年前他命我和青儿尽量避不见人,佯装有孕外便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透露。如今又命我们急急地奔来,却是就为见阿妤最后一面?”傅骧伤心之余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一切都太奇怪,他想不透。
“外面都传是汉王觊觎皇位已久,不甘心位居人臣,率军逼宫,最后与皇帝同归于尽,但云谷子早前便检查过陛下的身体,陛下早在汉王逼宫之前就中了剧毒,那毒是慢性的,且中毒已久。试想,若汉王真要逼宫,仅仅仗着手中的兵权就有撼动皇权的威力,还会多次一举给陛下下毒么?且那毒肯定是陛下亲近之人才有机会动手,汉王长期镇守边关,手中虽有黎国一半的兵权,但是他久在外,要在宫中办事并不简单,且汉王向来莽撞,沉不住气,能动刀就绝不会多一句废话,下毒这种事,且下的是慢性毒,这中间要担多少风险做到万无一失不被人发现?”林简听了他的疑问,沙哑着嗓音细细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还有更深的水?”傅骧着实被他的话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我们带云梦一路逃出黎国,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