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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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个。”李砚伸手揉揉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前一扣,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问君情
有无’,你怎么不当面问个清楚?”
“一开始我以为没有来着。”陈恨稍低了头,“不开窍比开了窍好。不过再之后,也没有问明白的必要了,我明白了。”
李砚的另一只手滑进他的衣袖去,陈恨的手攥得紧,李砚便缓缓地松开他的拳头,扣住了他的手。
陈恨手心温热,出了一层薄汗,不自觉轻唤道:“皇爷。”
李砚看那帛书:“比不上你们文人写诗做文那样绮丽,你要是不喜欢,先签了这个,等回了宫再拟。”
好像哄小孩子签下半辈子的卖身契,总之这个得签。
“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不强要你。”见他愣了有一会儿,李砚也稍让了让,只是该抓着他的手稍加了力气,预备想个法子叫他按个手印上去。
“没有,我就是感觉有点不真。我刚才明明睡着了,难不成是我做梦?”陈恨顿了顿,又轻声道,“在梦里也会签的。”
“礼部与阁中都知道了,上边也有朕的印玺。朕这儿就是官府,不算犯禁。”
陈恨咕哝:“不算犯禁,算是徇私。”
“你今日怎么这么喜欢顶嘴?”
“对不起啊,皇爷,我一紧张,我就……”陈恨把满口的废话咽回去,“多话。”
“你怕什么?”
“我……”陈恨道,“还是有几句话,要先与皇爷说清楚。”
“你说。”
“这个头一件最要紧的就是……”陈恨试图把话说得委婉一些,“皇爷是皇爷,皇爷有纳妃的权力;我是侯爷——从前是吧,侯爷也能纳妾。”
李砚面色一沉:“你想要什么?”
“皇爷玩过消消乐没有?就是,这两件事碰在一起,它就消除了。”陈恨往前靠了靠,把脑袋抵在他的肩上,轻声道,“侯爷不纳妾,皇爷也不纳妃。”
李砚还以为他说的是什么胡话,原来是为这个。揉了揉他的脑袋,点头应了。
“还有第二件,我不进皇爷的后宫,我志不在此,也不用皇爷昭告天下,天下人不一定都明白这事儿,到时候给人编排,太麻烦了。”
“嗯。”李砚亦是点头应了,“还有没有第三?”
“第三就是……”陈恨把脑袋埋在他的肩窝,嘀嘀咕咕说话的毛病又犯了。
李砚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什么?”
陈恨直起身子,正襟危坐,面对着帛书:“这个事情以后再说,我先把婚书签了。”
“等着,朕去给你拿笔墨。”
陈恨的目光没地儿放,就低头去看那帛书。
如方才李砚所说,奏章奏折讲一个言简意赅,他确实不擅长写诗做文。
尽管他从前在长安的烟柳繁华地,但是后来在岭南仿佛山穷水尽,西北飞沙走石。就这样的地儿,在李砚心里也养不出什么绮丽绚烂的词句来。
想也知道,他一双练剑批折磨出茧子的手,哪里似江南文人多情风流,落笔成画,字字如花。
不过用尽毕生温柔,撰这一封婚书。
小心翼翼地藏起两世机锋,将一颗真心捧给他看,求他吻一吻。
只消他吻一吻,那绢帛上的字句就开出花来。
李砚取了笔墨来,置在他手边,抬手帮他研墨。
陈恨回了神,好正经地清了清嗓子:“皇爷,那我写了。”
“嗯,你写吧。”
陈恨将衣袖折了两圈,露出精瘦的小臂,提笔沾墨。拿笔的右手却有些发抖,他一抬左手,把自己的右手把住了,自言自语道:“别抖了。”
李砚笑了笑:“你慌什么?”
陈恨叹气:“皇爷,实不相瞒,我也写诗填词,虽然写的不好,但是各种文体都写过。这种东西……还是头一回写。”
“你还想要几回?”
陈恨答道:“头一回都这样了,这一回就足够了。”
“快写罢,写了朕收起来。”
陈恨提着笔比划了半晌,却道:“皇爷,你说我是写陈恨,还是写陈离亭?”
“随你喜欢。”
“那我想想。”陈恨转眼一瞥,看见帛书上端端正正的李寄书三个字,定了定心神,一鼓作气,在那三个字旁边落了三个字。
他的字圆乎乎的,绢帛稍稍晕开,更圆了。
可算没有写坏,要是写坏了,李砚又得怀疑他是不是不愿意。
陈恨将绢帛上的字吹吹干,慢慢地卷起来,双手捧着,还给了李砚:“皇爷。”
他忽然想起上回封侯,李砚把封侯诏书给他的时候,好像是现在这样,好像又不是这样。
上回封侯,祭天拜地,百官来贺,排场好大。
但是这回……
陈恨撑着头看他,默默地看着李砚将帛书收起来了,才问他:“皇爷,我们行个礼好不好?”
等回了宫里,人多眼杂,在这儿倒也便利些。
李砚回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陈恨才知道他是会错了意,来九原之前说行礼,是行周公之礼。他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我们就磕个头,算是过了礼了。”
“朕还没说什么,你怎么总是慌里慌张的?”
陈恨嘀咕道:“我总觉着皇爷看我的眼神不太对。”
别扭得可爱,李砚自然随他的意思,要行什么礼都随他的意思。
而陈恨拂了拂衣袖,俯身就要叩首。
两个人靠得近,稍一低头,额头就撞在了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陈恨往后挪了两步,“再来一回。”
其实这很没规矩的,不祭天,不拜地,就这么与对方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个响头,只是虔诚得好像求仙问道。
说是无天无地,可他二人一位是人间帝王,一位被人间帝王说是云外神仙,那也足够了。
从前李砚登基,陈恨跪在下边给他叩首。因为侯王衣裳沉重,压得他晃晃悠悠的,那时候给他叩头,都没现在这么认真。
叩了三回,陈恨不敢抬头,只是悄悄地抬眼看他。
见他发呆,李砚等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架着他的手,就把他拖到榻上去了。
陈恨用双手按住正欲欺身而上的李砚,急道:“太快了!”
“你是不是有点犯上了?”李砚轻笑,“朕不快,你从前说过朕很久的。”
“不……不是这个。”陈恨换了个说法,“太急了。”
“婚书签了,头也磕过了。”
天经地义,天造地设。
箭在弦上,陈恨忽然想起还有一个条件没提:“等等等等!第三件事!”
“你说。”
“就是……”事态紧急,陈恨也不再咕咕哝哝的说话了,呜了一声,“轻……轻一点儿。”
李砚非要与他对着干似的:“你不懂,朕喜欢你喜欢得要命,只轻不重的,那不够喜欢。”
陈恨闷闷地辩驳:“是喜欢得要命,又不是要我的命。”
“你怎么跟不开窍的小孩子似的?这种事情不会要命的。”李砚压低了声音,带了笑意咬耳朵道,“舍不得要你的命,朕叫你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给皇爷把门!今天我就是恨恨和皇爷的秦琼与尉迟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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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穷匕首见”是《战国策》荆轲刺秦王的,“人间自是有情痴”是欧阳修的《玉楼春》,这两个大家都知道啦~“何曾解寄书”那首词是杜安世的《菩萨蛮》,没有恨恨不知道的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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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比目(2)()
——奴为出来难; 教君恣意怜。
江南四百四十曲; 叫陈恨应着江南的水声与长安的雨声,一个晚上断断续续的唱了个遍。
*
晨起时李砚落了枕; 转头一看; 陈恨自个儿枕着一个; 怀里还抱着一个; 离得远; 背对着他睡得正好。
李砚下意识先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热。
小文人腰细,练骑射练出来的窄腰,很轻巧的就能圈起来。
李砚靠到他的枕上; 贴着他的后背。
听不清陈恨呓语着说了两句什么; 但是下一刻,他就反手弹了一下李砚。
……嗯; 这下李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他说:“皇爷; 不要了。”
李砚笑了笑; 将人往怀里扣得更紧。
头一回是容易没完没了的。
昨夜从长榻到床上,弄得太晚,红烛都烧去一大截; 外边打更的宫人都敲过了三声。
陈恨的眼尾都红了,趴在他的肩上就咬了一口。
李砚一边动,一边骗他,才响了两声; 他数错了,还有时候。
当然还有时候。
皇爷说还有时候,那就有的是时候。
要了两回热水,两回的热水都放到了凉。
第三回当然是用上了,就是没把好分寸,水汪了整个偏殿。李砚好无辜地看他,陈恨光着脚踩在地上,一跺脚,就激起一阵小水花。
他跺跺脚,转身就要走。提着衣摆,卷着裤脚,走得又慢,一步一步地往外边挪。
李砚在后边唤他一声离亭,他就定住了。
才回头,还没来得及朝人招招手,李砚就从后边靠上来。
就这么晃了晃神,留了破绽,被按到墙上去了。
陈恨气得掐他,李砚喊他忠义侯,他就求饶:“别……皇爷别这么喊,我总觉得……唔,我……亵渎天恩……”
李砚轻笑道:“现下是天恩亵你。”
磨磨蹭蹭了又有好一阵儿,李砚拎着他的头发帮他洗好了,用中衣一裹,就丢回榻上去了。
他那衣裳穿得松松垮垮的,其实打的是双结儿,李砚给他打的。
那时候陈恨嫌麻烦,推了推他的手就要爬回去睡,李砚说:“给你打结,你不许拆,以后就不用剑挑你的衣带。”
陈恨一怔,等回过神来,点点头应了。
睡得不安稳,陈恨一会儿要喝热茶,一会儿又嫌他靠的太近,热着他了。
要喝茶这件事,李砚拿他没法子,怕他那时候又唱曲儿又直哼哼的,把嗓子给弄哑了。遣匪鉴找章老太医拿了梨花儿熬的花膏,拌了一小碗喂他。
甜的,陈恨喜欢,缠着还要。他缠着还要,李砚差点就再把他按床上“还给”了。
又嫌李砚靠的太近,这点李砚不依他。他越说,李砚就抱得越紧。
危险危险,一旦开了荤,同陈恨待一块儿的每时每刻,陈恨都很危险。
实话说,情爱之事,妙处有二。
其一是食髓知味,魂牵梦萦。倘若从没尝过滋味,李砚不会总惦记着他,惦记得都没边儿了。
其二是由生涩入合契。李砚可以细细碎碎地吻着他的眼角眉梢,哄他放松些,也可以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刻意用喉咙牙关挤碎的声音。
最要紧的是,李砚自认是个多疑君王,将圈起来的猎物看得紧紧的,旁人多看一眼就要伸爪子挠人。
他重生一遭,执念不减反增。
这回是遂他的愿,他算是得逞了。
这时候想起这些,才不过多久,李砚竟有点想他的双肩、后背与腰身了。
略带了薄茧的双手自衣摆伸进去,很熟悉的触觉。
是李砚很熟悉的触觉,自然也是陈恨很熟悉的。
他的手一覆上来,陈恨就醒了,不敢睁眼,抱着枕头往前挪了挪,想要避开他。
“醒了?”
陈恨继续往前挪,咳了两声,声色还是略显沙哑:“没有。”
“没有正好。”李砚把他拉回来,“弄到你醒。”
陈恨捶床道:“皇爷,你烦死了。这才过了多久?你让我安生会儿,狼也没你这样的。”
李砚笑道:“这才头一回,你就敢这么说朕烦死了,再过一阵子……”
陈恨接话道:“等再过一阵子,我就敢把皇爷踹下床去。”
李砚把脑袋埋进他的肩窝:“你好神气,宠得你无法无天了。”
倘若陈恨在榻上还论君臣,只怕李砚要被他这个不解风情的小文人给气坏了。
李砚压低了声音喊他:“忠义侯。”
“别了。”陈恨把脑袋埋进枕头里,闷声道,“我不忠不义,皇爷别这么喊了。”
“朕说忠义就是忠义。”
陈恨反驳道:“忠义才不是这样的。”
“好,忠义不是这样的。”李砚悠悠道,“这样是《尽忠》。”
他说的是那本话本子——皇爷将侯爷按在身下,吻上他泛红的眼角,轻喘道:“你这才算是尽了忠。”
陈恨简直恨极了李砚这个过目不忘的本事,这记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尚未睡醒,陈恨闭上眼睛缓了缓神,趁着李砚不注意,反手撩拨了他一把,捂着屁股从床尾溜走,下了床,悄悄地鱼似的就溜了。
被他撩拨得心弦儿都被断了,李砚却连他一片衣摆都没捞着。陈恨轻咳两声,朝外边朗声吩咐道:“匪鉴,热水早膳,皇爷起啦。”
起了,李砚低头看了看,确实是起了。
而放了把火就跑的陈恨正躲在屏风后边换衣裳,他拎着头发,一只手臂挂着一只蓝颜色的宽衣袖,另一只衣袖还没来得及套上,半边衣裳就垂在了地上。
蓝颜色衬得他白,亦衬得他颈上一块红痕愈红,双唇也红,还有些肿了。
想匀点红颜色抹到他的眼角。
套上了衣裳,陈恨拢了拢头发,回头看他:“皇爷?”
李砚翻身坐起,这时候匪鉴在外边敲了门,得了李砚应声,才敢开了门,让小太监端着洗漱的热水与早膳进来。
匪鉴从昨晚开始就有点后悔,他应该连夜把高公公从宫里请来的。他原以为有陈恨伺候着皇爷就稳妥了,谁知道陈恨就这么被皇爷拖走了。
他忽然有点想念高公公这个人精。
照着从前惯例,陈恨挽起衣袖,就要伺候他洗漱。
也就是今日走得慢了些,动作不大自然,还时不时要揉一把腰。
他将双手浸到热水里,拧干了巾子递给李砚。趁着这个时候,他也转头去洗漱。
陈恨再一次暗自揉腰的时候,李砚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坐下吧。”
“诶。”
识眼色的小太监很快搬来圆凳,却被李砚冷冷地瞥了一眼。
等伺候过洗漱,伺候皇爷换衣裳就是陈恨一个人的活儿。
小太监们在外边摆膳,内室的门虚掩着,还隔着一扇屏风。
李砚屏气凝神,规规矩矩了有一会儿,直到陈恨的双手环着他的腰,由后往前,将腰封顺了一圈。
什么也办不好,就会毛手毛脚地撩拨人。
摆膳的小太监们退出去时,内室里传来一声重重的东西落地的声响,里边的屏风倒了。
匪鉴原抱着手站在门外,听见声响也是一惊。不用他吩咐,都是人精的小太监们也知道,垂着脑袋,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飞快地就出去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屏风倒了,真的。
李砚举着手,好无辜地看着陈恨。
陈恨打了他一下,俯身就要把屏风给扶起来。
“离亭。”李砚伸手揽他的腰,把他带起来,“放着吧,等他们扶。”
陈恨回头看他,李砚便一手揽着他,一手去扶屏风:“行,朕来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