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明珠不识君-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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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前静静地站着旁边看着,觉得像在看一场精彩纷呈的大戏。她就是觉得头有点晕,身体发冷,胸口有些想呕吐罢了。她忽然觉得今天应该还有“更精彩”的事吧。
果然不多时,董太后就转脸对益阳公主说:“女儿,今天这宴席上好像还有你的一个熟人呢。就是当年陪你一起去北疆的范丞相小姐。去跟她打声招呼吧,看看还认不认得她?”
益阳公主驯服地一笑,听话得拎着红缎锦裙站起来转过身。仿佛到此时才看见杨皇后身后还站着一位月青色锦袍的秀丽女子。她缓缓地迈着步伐穿过了几盆初春的梅花树,红锦裙随着娇躯轻摆,脸上带着闲闲的笑,漆黑的眼珠子紧盯住了明前的脸。两个人四目相对,都为之一震。随后她瞧着她噗嗤一笑:“瞧我眼生的。这位小姐是谁?我竟然不记得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益阳重现(下)()
一句话出,满御花园的命妇都大吃一惊,齐齐得转脸看来。人堆里立刻鸦雀无声,人人弹目扬眉。
明前没有太吃惊,脸上带着委婉的笑,主动得走到益阳公主近前。仰起脸,侧过面庞,将面容完完全全得展示给公主看。嘴里笑着道:“公主殿下说笑了。我们一同北行渡过了最难忘的时光,公主怎么不记得我了呢。不过,三年时间也太漫长了,明前也差点忘了公主的音容相貌,难怪公主认不出我。公主再仔细瞧瞧,我也可以提醒点小事使您想起来。”
敢生硬得抢走了“公主和亲”的大功,还想不起“代她出嫁”的替身,这位公主好厚的脸皮啊!
益阳公主脸色骤变了。明前也挑着长眉盯着她。两个人距离极近。面面相峙,眼神冰冷得瞪视着对方,都给了对方极大的威慑感。
明前又温柔地笑了:“公主是贵人多忘事吧,明前可是无数次得回忆起了公主呢。这里面有太多太复杂的故事了。我们结伴北上,一起在落峡石的山谷营帐里接过京城来的圣旨;一起在甘陕省的鸿泸寺沐浴了佛光;甚至一起在北疆小城的偏院后门,下雨的夜晚里深情得倾谈我们友谊深厚情意深远。明前对以往和公主一起经历的事是历历在目,我可以一一说给公主听。使公主想起来。”
益阳公主有点啼笑皆非,又有点诧异了。她轻声嗤笑了:“你在威胁我吗?”她下意识得觉得她没有听明白董太后的御旨,她还敢胆大包天得威胁她,她不怕她们寻隙当众杖杀了她吗?
明前自然知道她今天坠到底儿了。这是场从头至尾编排好的大戏。董太后先是把她的身份给“模糊”了,益阳公主趁机鉴定她不是同行的范小姐。两个人一先一后得把她铲除了!她们在要她的命。这些后宫女人一见面就给了她个下马威。不,是要兵不见血得抹杀掉她。她如果后退一步就没有“以后”了。可是她素来是个遇难则强的女人,越遇到凶险越是斗志昂扬。
明前秀丽的面容含着微笑,声音却冷厉尖刻,一下子就撕破了彼此的面皮:“公主说的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你如果再胡说八道,我就在这个御花园里大闹一场,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临阵逃亡的真相。反正太后和公主也不给我活路了,我又何必乖乖得送死呢。还不如豁出命得大闹一场,让大家都掉沟里。让全天下的诰命夫人们都知道你抢走我的功劳和逃跑的真相,让我也出口恶气。如果你们不想活了,大家就别活了!”她一改平常的温良随和的模样,变得凶狠强势寸步不让。
益阳公主也勃然大怒了,差点气得给对方嚣张的脸上一巴掌。她居然敢威胁她,可是她忍住了没发作。长公主和太子妃在御花园大打出手,揭发出北疆路上所有鸡零狗碎的破事,可是一等一的大丑闻!董太后再疼爱她也得收不住场大怒了。益阳公主强行得压住暴怒。
明前像是没看到她愠怒的脸,说完了威胁的话又露出了和睦的笑。她向着周围的命妇和远处的董、王太后含笑阖首,像是在与长久不见的公主温柔寒暄着,眼眉含笑,面容温婉。声音却冰寒透骨:“不过呢,人们都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我也不能对公主太无情了。公主即然认为自己是‘为国牺牲’的有不世之功的护国公主,连皇上太子也承认了,又何必跟我这个身份未定的女人撕破脸呢?你做你的长公主,我做我的身份不明的丞相女,又何必撕破脸呢!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长公主的前途和性命比我范明前更贵重吧。请公主好好考虑。哼,如果你还是认不出我,那么我也会认不出你,我们就去太后和皇后面前‘打官司’吧。董太后很强势,杨皇后也不弱,咱们两人有了争端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公主是个聪明人,用不着急功近利得打击我,把您自己也连累了。”
她黑幽幽的眼眸盯着公主:“这一趟共同去北疆的同伴们还没有死绝呢。”还有见证人呢。比如,崔悯
益阳公主身体一僵,两人瞪视着对方,在热闹盈天的御花园都沉默了。
她们两个人一起从京城出发到北疆。一路上都遭遇到了不同的风暴打击。相互算计、争抢、下过毒手、一路上发生了很多事。她们的关系也很微妙,似敌似友又非敌非友。有时候还像姐妹似的有点理解同情,有时候也像仇人般的嫉恨陷害下杀手。半路上因为彼此的立场目的不同,分别奔向了不同的道路。一个在战火中经历生死,一个在民间苟且偷生,原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了。谁想到最后结局时又在大明朝的权力富贵中心相逢了。还以这样一种奇特的姿态相遇了。
真有意思,真有趣,也真无耻,真无聊。
两个人冷冰冰得审视着对方,在花团锦簇的御花园里,心里权衡着对方的话语心思和底线,再决定着自己的行动。
半晌后,益阳公主长长得松了口气,僵硬的面部皮肉和绷紧的神情都缓和了,眼神也趋向柔和。她心动了,这世间真的即是真的,假的即是假的,她硬抢下了对方代嫁敌将的大功,自然不如对方有胆气。她很想在这个亮相的宴席上一鼓作气得击垮敌人,但还是不能在这个万众瞩目的场合跟范明前撕破脸皮大闹起来。董太后也不欲与杨皇后直接发生冲突。而且她说得对,北疆同行的伙伴们还没有死完呢。崔悯,即使范明前让出了这个护国公主的大功,代宗和太子也不便揭发她。但崔悯呢?他可是从头到尾目睹了整件事。他是那么清高自傲出淤泥而不染
以前朱益阳和明前都对崔悯这种极端的“自律律人到了苛酷”的品性,恨之入骨,唾骂不已!现在却意外得发现只有这个人能终结她们的争端了。一旦她们“分脏不均”翻了脸,崔悯会以他“追求真相公平”的高洁本性说话的。最后她们谁也别想掩盖掉一丝一毫的真相了。罢了,崔悯太“纯洁”了,两个“世俗小女人”都怕极了厌恶极了他这种“圣人品德”。
而且益阳和明前同行了一路,很了解这位表面贤淑文雅的丞相小姐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乡野小泼货!说得出做得出,装腔作势,唱念作打的功夫一点也不差。真逼急了她,她会豁出去把所有人都“拉下马”的。就会打破了所有人刻意营造出来的喜庆和谐的大场面。她会扒光了所有人的面子的。
益阳公主立时笑了。端庄艳丽的脸又装腔作势地瞅了明前一眼,伸手拉住她的手,高声娇笑道:“看我这记性。多看了几眼,又觉得是范小姐了。”
呼,诰命夫人们都松了一口气,心里直抱怨这公主说话跟大喘气似的,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了。
益阳公主笑盈盈得转身,对董、王两位太后和满园贵妇们娇声道:“母后,女儿的记性不太好,竟然迷迷糊糊得记不清楚范小姐的模样了。还是请母后们另想法子鉴别吧。”
远处的董太后一双狭长凤眼从她们身上一扫而过,嘴角微翘。益阳败了。她从未觉得益阳一句话就能打倒这位范瑛小姐了。她比起她来还是不够忍、准、狠啊。
明前心里冷笑了,复又长叹了。都到了这种“合则两利、斗则两伤”的地步,她还在含糊其辞得下绊子呢。罢了,朱益阳也就这点心胸、品性和格调了。她忽然晕刹刹得想到,也许就是这种脾性使崔悯不喜吧。她能稍微真诚大度些,与她青梅竹马的崔悯和她的关系就不会止步于“兄妹情份”上。转念间明前又压下心事不多想了。人活一世,各人有各人的性情、活法、缘分和命运。都是自己“作”的。
益阳公主像个小女孩似的开心得扑回董太后身上,撒娇地说:“母后,崔悯什么时候回来?你不能狠心得把他丢在边疆啊。”
董、王太后都莞尔笑了:“不害羞的丫头。就知道你有小心思。他马上就要回京了,到时候让他拜见你。”
长公主娇羞得钻进董太后怀里扭着身子不依,董太后搂着她直笑。
一众命妇们又心有所悟了。原来已经选定了崔悯这位少年才俊做附马了。京城贵胄圈子早就知道益阳公主的一颗芳心都缠绕在了伍太监的干儿子身上。但公主要和亲,崔悯也倨傲得从未求亲,人们都以为这对少年男女各有所属。没想到,他们共同经历了北疆之行,分别了三年时光,兜兜转转地转回来,还是那位如冰山般清高自傲的美少年娶了公主啊。这也算是大团圆结局吧。几位与益阳交好的官宦夫人和小姐们立刻围过去悄声恭喜她。
益阳公主笑靥如花,心满意足。她一扭脸又看到了明前。看到她面不改色像没有听到似的。公主微微着恼,又忽然醒悟了。现在范明前一心一意地要弄清身份,压住谣言,嫁给朱原显做皇后。自然已经看不上崔悯了。说不定还生怕跟崔悯扯上关系当不成皇后。真是个阴险奸诈用完就甩的势利女人!崔悯真傻,竟然被这个贱人玩弄感情又甩了。她明知道自己该庆幸明前和崔悯没关系,却又忍不住更恼怒了。女人对于男人和情敌,总是不忍心苛责男人,而会更痛恨“勾引”她男人的女人。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她有心给她添堵,微笑地走到她身旁,亲切得把手搭在明前肩上。端庄明丽的脸正对着她的脸,眼睛逼视着她的眼睛,巧笑嫣然着道:“好妹妹,你还没有恭喜我呢。”
明前不动声色得挣开她的手,从善如流地说:“恭喜公主殿下心愿达成。”
——恭喜你开战前夕逃走,平安地跑回老家,求了霸道的老人做主,无耻地顶替了他人的功劳,还逼着被抢走功劳的人低头恭喜你名声、地位、能自主的婚事全到手了。你笑到了最后。
益阳公主明白她的不屑,更是惊怒。她强忍着羞辱愤恨,微笑着摇头:“还不够。还差一点。你如果再帮我一个忙,我就更感谢你了。两年前我从北疆回京,无意间发现了京城有一个商家女人在到处钻营打听前线的消息。大明朝与鞑靼国开战,京城里也混进了很多奸细。为了保卫京城,我命人通报了京城府衙抓住了她。审了两年,审出她就是鞑靼国派到京城刺探情报的女奸细。叫于秀姑。你好像也认识她吧,她以前是京城达官贵人圈子里的女教书先生,就是借着这种身份刺探情报的。我还怀疑她偷了京城二十多家富户的四百万两银子!所以,我正在搜集富户们的证词,证明她偷过主家的银两。”
益阳公主一双蛇蝎般的漆黑眼睛紧勾勾得盯着明前的脸,雪白的手又放在她肩上,大红色指甲像是刺入她的脖子,滴出了鲜血:“——名声、男人和金钱,我都要仰仗你这位好妹妹了。你是我的幸运之人,自从遇到了你我就否极泰来,一帆风顺。”
“我为国牺牲嫁给敌将,‘护国公主’的名头是我的。董太后已经许给我了,你只能看着生气,因为你做过的事不能见光。从小爱慕的男人也是我的,我还得多谢你选了太子抛弃了崔悯,让我有机会安慰他嫁给他。至于钱么?我的嫁妆毁于战火,孤身回京后,皇兄驾崩太后也不能常贴补我,我以后很难过上富奢生活了。如果皇上太子加封了我做‘护国公主’,肯定会在别的方面苛扣我,不会给我很多封赏和俸禄。这四百万两银子足够我舒舒服服得过一辈子了!钱在哪儿?快交出来!你拿出四百万两银子,我就放了于秀姑,不然我就让金陵府衙砍了你的女老师的头!”
明前赫然抬首,瞪着她大怒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凤景仪的希望()
这一年京城的春天来得很晚,太阳像被寒冬冻住了,阳光也冷嗖嗖的。这一段时间京城发生了很多事,跟鞑靼国的战争结束了,却又翻起了一股飓风巨浪打得人们昏头转向了。十年前最有名的“范勉之女被劫持”的旧案子终于爆发了。又被人重新提起诉讼告上朝廷。还牵连到了太子朱原显的未婚妻的真假。全大明朝都轰动了。
皇宫东面的富荣巷有座旧王府。这座陈旧偏僻的王府是二十年前四皇子朱堪直去北疆就藩前的老宅。奢华又陈旧的王府很阴暗庞大,似乎还带着一丝当年弱冠的梁王被皇上和贵胄圈子放逐走的凄凉景象。使后来的住客浮想联翩。现在这里又住进了一位身份不明的小姐。一位只有名字还不确定姓氏的少女——明前。她被皇上皇后安排在此居住。等候着这件大奇案平静下来。旧王府庭院森深,房舍肃静,服侍的侍卫女官们静静得守卫着这个女子。明前倒是衣着鲜丽,神情镇定,站在殿落外的长廊上欣赏着满园枝繁花茂的花树。她眺望着不甘寒冷还努力抽出新芽的花木,又修剪了几枝早开的迎春花。似乎不知道自己已成了搅动得京城局势大乱的大奇案当事人。没有一丝彷徨失措。
曲折的长廊尽头,走来了一位穿深蓝官服的官员。少女放下花剪转身看去。这几日,朝堂刑部和金陵府的很多官员们都来拜访(询问)了她,今日又换了位年青官员来“审问”她了。她刚要说话就惊讶得咦了声。
北疆两省的布政使司凤景仪笑盈盈得走过来,一幅悠闲自在的模样。他不像来审问当事人的,而像是来和好友相聚寒暄似的。深蓝色的锦缎官服,衬着年轻官员面如冠玉玉树临风。他一点没变,依然是眼神灵动,口齿伶俐,一张未语先笑的雪白面孔,一幅才子多情的风流模样。与明前四目相对时,雪白脸蛋上的笑容变成了苦笑,乌溜溜的黑眼睛充满了哀怨,满心的话差点要呼之欲出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为什么被欺骗轻视坑害的人总是我?我心里好难过
明前淡然得看着他,没有被他生动活泼的表情打动,平静地问道:“恭喜凤大人升职进了内阁做了大学士。你来有什么事?如果凤大学士也是来问话的,就不必问了。我把十年前的细节对前面几位官员详细说过了,没有什么更多的话了。”
凤景仪一脸苦笑。她果然是范明前,没失忆,这天下只有她能像打发叫花子似的打发了他这位当朝大红人。他抿嘴一笑,难得老实得说:“我不是来询问你的。我以前在京城时,曾在董太后的碧云观假扮道士挂单,她老人家对我很好。所以我去求了董太后来看望故友。”
明前沉默了。她也想起三年前在京郊“碧云观”与张灵妙的初会。真是记忆犹在,晃如隔世啊。那时的她做梦也想不到以后的人生会这么的“浪澜壮阔”。她和他都变成了这样奇特的结局。
凤景仪微笑了,挥手命令侍卫女官们退下。他和明前肩并肩得坐在长廊木栏杆上,望着朦胧清冷的花园,就像在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