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先生的小情诗-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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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深”
她甩开他的手,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纪云深轻轻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纪晗没再低垂眉眼,而是抬起头来,用那双泛着猩红,甚至隔着氤氲水雾的漆黑瞳眸看向他,“阿深,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爱过我吗?”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看,从过去的只爱她,到后来的只想娶她,再到现在的沉默。
也不过几年的时间,他怎么就变了呢?
“好,我知道了。”
纪晗点点头,倔强的没有让眼底的泪流下来,“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因为一场恋爱,就失去了自我,而且就像你说的,顾西沉虽然也算不上是什么良人,但他确实是对我来说,比较好的选择,我和他也快结婚了,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因为以前的感情,再去羁绊什么。”
“我把药瓶拿给你,你随便去做什么检验都可以,但为了避免这样类似的事情发生,以后我不会留在这个家了,照顾奶奶的事情就交给别人吧。”
纪晗说完,就朝着自己的房门走去,大概两秒钟后,两个药瓶就落在了他的手中。
“这就是傅奕怀给奶奶开的药,左边的这瓶是饭前吃的,右边的这瓶是饭后吃的。”
他低下头,看向手掌心的两个药瓶。
两个药瓶的瓶身上,都用着黑色的碳素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饭前几点吃药最佳,饭后几点吃最佳,上面都有详细的记录。
他闭了闭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太混蛋了。
怎么会怀疑她呢?明明她才是跟奶奶感情最好的那个,他却用这种方式来伤害她。
不应该,真的不应该。
纪晗眼睛通红的下楼,周兰清几乎一眼就注意到了。
但她没说,甚至都没问,接过她手里的药丸和水,就吞了下去。
吃完,抬头对她说道,“晗儿,陪奶奶出去散会步吧,奶奶觉得好闷。”
“嗯,好。”
纪云深攥着两个药瓶下楼,刚到楼梯的转角处,就看到了纪晗推着轮椅的背影。
他想出声叫住她,又觉得没有立场,于是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那些年少的时光,像是呼啸而过的风,从他的眼前滑过,带着美丽的色彩,却又终将变成黑白色调。
晚饭的时候,周兰清因为高兴,多吃了半碗饭。
纪晗全程陪在周兰清的身边,给她夹菜,盛汤,从她生病以来,几乎所有的事情她都喜欢亲历亲为。
乔漫的食量虽然比之前大了一些,但吃了一碗多饭后,就觉得很撑了,也就没有再动筷。
纪云深吃东西快,早就吃完了,时不时的给她夹着菜,看她放下筷子,便凑近她的身边问,“喝汤吗?还是喝白开水。”
“不用了,已经很饱了。”
纪晗因为要照顾周兰清吃饭,所以是最后一个吃完的。
在纪家这样的大家庭,吃饭都喜欢一起吃完再从餐桌上离开,也因此在她没有吃完之前,大家都没动。
纪晗刚刚放下筷子,周兰清就想对侧面的纪云深和乔漫说让他们先离开的话,却被纪晗先开了口,也就打断了她已经冲破了喉咙的声音。
“奶奶,有点的话,想现在跟大家说。”
周兰清收回放在纪云深和乔漫身上的眸光,转而看向另个侧面的纪晗身上,“好啊,说吧。”
“我我可能要搬出去,不能照顾您了。”
闻言,周兰清一愣,纪云深也跟着身体一僵。
乔漫察觉到了身边男人的细微变化,又看了一眼对面有些梨花带雨的纪晗,和已经完全呆愣住的周兰清。
好一会儿,纪晗才继续说道,“我过一阵就要出嫁了,本来我找到自己的家以后,就该回去,但因为舍不得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所以没有回去,但我现在觉得我应该回去了。”
“怎么了?晗儿,为什么突然要这样?呆在奶奶的身边不好吗?”
在这个家里最孤独的人,就是周兰清。
她从年轻的时候到现在,每天都在盼着丈夫儿子和孙子,可他们一个比一个忙碌,如果不是晗儿,大概她会很难过。
“不是的,奶奶,我就是觉得这样住下去不太好。”
纪晗笑了笑,接着看向周兰清,“奶奶,您不要伤心,我还是可以经常回来看你的啊,我只要人在林城,你一个电话,我就可以回来的,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啊。”
周兰清落寞的垂下头,声音像是染上了窗外的夜色,她说,“晗儿,我知道奶奶的岁数大了,毛病也多,让你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这么整天整夜的照顾,你也会觉得烦,觉得累,你想走,奶奶不会拦着你,但能不能告诉奶奶,为什么突然这样?是不是奶奶做了什么”
“不是”
纪晗刚想否认,纪云深就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奶奶,是因为我?”
整个客厅因为他的话,瞬间变得安静。
周兰清,纪晗,包括男人身边的乔漫,都一起看了过去。
“我觉得您的身体会一落千丈,跟您服用的药物有关系,就朝晗儿要了那两瓶药”
纪云深的话没有说完,周兰清就已经气得瑟瑟发抖起来,“糊涂啊糊涂,奶奶的身体什么样?你不清楚吗?关晗儿什么事?她还会害奶奶不成?”
周兰清捂住胸口,整个人颤抖的更加厉害了,“你和晗儿从小一起长大,最了解彼此,她是那种心思歹毒的女孩子吗?啊?你说。”
“不是!”
他眼中的纪晗,是坚强的,优雅的,清高的。
她很努力的学好上流社会中的一切,也从来不喜欢麻烦别人,而且还是佛教的信徒,经常三跪九叩,是匍匐在路上的最虔诚的朝圣者。
要说那样的一个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谁都不会信。
乔漫始终低垂着头,在想,大概十年的感情,早就养成了默契,下意识就去相信的默契。
“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做。”
纪云深的眉间跳动,低缓的声音中似乎充满了浓稠的懊悔。
“小深,快,跟晗儿道歉。”
周兰清的气息虽然稳定了下来,但是从她担忧的神情中,能够看出来她对纪晗的偏袒和宠溺。
“抱歉,是我的错。”
纪云深看向对面的纪晗,“我只是太担心奶奶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纪云深道完歉,餐厅里是几秒,甚至是十几秒的沉寂,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显然纪晗没有选择原谅,大概也不知道怎么原谅。
那种感觉就是把她完完全全的从这个家剔除掉,再没有一点位置。
他说了那样的话后,她又怎么可能风轻云淡的说一句原谅,就都过去了呢?
最后,还是乔漫开了口,“晗儿,你和阿深兄妹那么多年,应该最了解阿深的,他其实很喜欢口是心非,明明心里是有别的想法,可嘴上什么都不说,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纪晗听到乔漫的话后,隔着饭厅明亮的光影看向她,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嗯,我不会记在心里的,谢谢。”
“一家人还说什么谢谢,听奶奶说你中午给我们精心准备了很多水果,不知道晚饭后还能不能吃到。”
“当然,我现在就去准备。”
纪晗离开餐厅后,周兰清又小声的嘀咕了两句,“你这个臭小子啊,不知道晗儿对什么最敏感吗?还非要去揭她的伤疤?我的身体情况我知道,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早一天死晚一天死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们都是开开心心的,比我活得久些重要,知道吗?”
纪云深没说话,只是沉默着。
乔漫见他没说话,便伸手推了推他,纪云深这才开口说了句知道了。
其实他并不是没有根据的怀疑,从上次奶奶从楼梯滚落,到最近的哮喘频发,心脏病加重,都是他怀疑的诱因。
他会去问纪晗,就说明他对她是信任的。
如果不信任,他怎么可能还去问?
只是这样的话,确实对她的伤害很大,可是他不问的话,将来会对她的伤害更大。
不是她的话最好,如果是她的话,从此收敛,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毕竟除了那一场十年的爱情外,她还是他的亲人。
几个人在餐厅说完话,就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等着纪晗的水果。
电视上播放的是财经新闻,关于纪东河的新闻依旧层出不穷。
纪云深本来想拿着遥控器关掉,却被周兰清伸手阻止了。
“小深,让奶奶看一会。”
电视里的女主播用着甜美的声音,播报着林城晚间新闻。
“纪东河落马后,以前围绕在他周围的官僚也纷纷落马,并有人指出纪东河这些年一直都有包养情人的习惯,而这个情人,就是我们众所周知的京都云家的掌上明珠,云梳。”
“两人相差四十九岁的恋情一经曝光,迅速引来了无数的话题,甚至人肉出了云梳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包括她堕过胎,给无数官员做过情人的黑历史,因为这条新闻的曝光,周兰清和纪东河这一对曾让我们艳羡不已的神仙眷侣的传说,也跟着落下了帷幕。”
“更有评论说,周兰清是林城上流社会的典范,能够忍辱负重这么多年”
周兰清坐在轮椅上的身体在颤抖着,看到这条新闻后,久久没动。
好半晌,才沙哑的出声,“小深,这件事情也是你干的吗?”
“不是,奶奶。”
“嗯。”
周兰清早就想过,如果这场较量,是纪云深获胜的话,她这些年极力隐瞒的秘密和完美的形象,也会毁于一旦。
她笑了笑,以前她只是这个家的笑话,现在她变成了整个林城的笑话。
谁会知道,那样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传说,不过是一场虚构。
他大概真的爱过她,只不过后来更爱云梳。
而她没有除掉云梳,归根究底是不想让这个家散掉。
可现在即便不散,也是林城人的笑话,散或者不散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些年维持的优雅和骄傲,在这一秒钟悉数崩塌。
纪晗端着水果盘走近,就感受到了客厅里面的压抑气氛,想开口说什么,却在瞥到电视里的新闻画面时,而禁了声。
周兰清只不过崩溃了几秒钟,就恢复了正常,笑着朝旁边的几人说道,“快吃水果吧,晗儿精心准备的,都多吃一点。”
谁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安静的吃着水果。
时间在寂静中被拉的漫长,过了很久,周兰清才说了一句,“我累了,想上去休息睡觉了,晗儿,陪我上去吧。”
“哎,好的,奶奶。”
纪晗一直都在安静的吃着水果,听到周兰清的话,赶紧放下手中的水果叉子,伸手去推周兰清。
周兰清又和纪云深和乔漫说了两句话,才对身后的纪晗说了一句,“走吧。”
两人消失在客厅后,纪云深才转头看向身边的乔漫,“要出去散步吗?”
自从傅奕怀告诉她多运动有利于顺产的时候,她就每天饭后都会散一会步,或者在房子里溜达,这样的话可以帮助消化,还可以有利于顺产。
虽然养成了习惯,但自从他出现后,这个习惯她就中止了。
一是不想因为这事而让他觉得麻烦,二是不想面对他。
不过今晚例外,她想陪着他。
“好,我们去散步。”
五分钟后,两人并肩走在宅院的羊肠小径上,到处都是草坪的清新味道,和玉兰花树的香气。
周围有蝉叫,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夏夜里,显得时光格外的幽长。
又走了好一会,纪云深才说道,“漫漫,奶奶对我真的很重要,为了她,我做了很多伤害别人的事情,包括你,包括晗儿,包括爷爷”
乔漫当然知道,他会想扳倒纪东河,并不只是为了她,还有为了周兰清。
纪东河冷落了周兰清大半辈子,即便她什么都没对他说过,但那种苦楚,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体会不到。
爱之深,痛之切,所以他才会下定决心的吧。
“人活着问心无愧就好了,哪有那么多的十全十美呢?”
这一句听着很平常的话,其实有着无限的安慰力量。
他感觉到了,很久才说了一句,“谢谢你懂我。”
乔漫听后笑了笑,很轻很淡的说道,”不,纪云深,不是我懂你,而是看透了。”
说完,就转过身,朝着宅子的门口走了去。
男人侧过身,看着迎着光影,一步一步走向宅子门口的小女人,心里突然涌出来万千的情绪,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凌晨两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乔漫因为临近生产,所以睡眠很浅,几乎在手机震动起来的那秒就醒了过来,她顺着声音爬过去,看也没看屏幕一眼,就滑下了接听键。
“老纪,有点事,来军区大院。”
乔漫的大脑反应了两秒钟,才用软糯的声音随便问了句,“傅青山?”
“嗯,是我,老纪呢?”
“哦,你等等啊!”
乔漫到现在才发现,她接听的是纪云深的手机。
纪云深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睡的很深,乔漫叫了他好几声,他才从睡梦中醒过来,隔着壁灯的暖橙色光影,看了她几秒钟,才从梦境中彻底清醒过来。
“傅青山的电话。”
“哦!”纪云深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拿过女人手里的手机,接听了起来,“是我,什么事。”
“过来军区大院一趟,我有点事跟你说,现在立刻马上过来。”
听傅青山的语气好像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乔漫想问一问,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纪云深穿衣服很快,交待了几句让她继续睡,并且他会把门反锁,如果早饭前他没赶回来,就给傅奕怀打电话的话,才迈着阔步离开。
乔漫没多想,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躺回去睡觉。
直到房门传来落锁的声音,她才睁开了眼睛,这个夜,她注定再也睡不着了吧。
半个小时后,烟灰色宾利车子稳稳的停在了军区大院的停车坪前。
接着男人便迈开长腿下了车,阔步走近傅青山位于军区大楼里的军长办公室。
傅青山正窝坐在旋转椅子上抽烟,听到开门声看过去,并吐出一口青白色的烟雾,“来了,过来坐。”
“什么事情,非要你大半夜把我叫过来?”
纪云深也没有跟他废话,甚至连坐都没坐,只是走过来,拿过他放在办公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了起来。
青白色的烟雾将他的身形缭绕的有些模糊,好半天,傅青山才用着被烟雾氤氲后的低哑嗓音说道,“两个事,一个是关于你的,一个是关于我的,你想先听谁的?”
“我的吧。”
傅青山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纪云深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高大的身躯倚在办公桌边上,看向办公室的落地窗外,“快说,我没时间在这跟你墨迹。“
“好吧,这是你的选择,我就尊重吧。”
傅青山说着,便从办公室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并推到了他的身旁,“喏,你自己看吧。”
纪云深收回放在落地窗外的视线,然后低垂着眸光,看向傅青山推过来的信封,“什么东西,搞得这么神秘?”
他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