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户捣衣声-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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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我清楚地看见,吐谷浑人的最后一次引弓,依然选择了三箭连发,而李恪,则是出人意料的一口气射出四只羽箭,那引弓的力道,那控箭的能力,都让在坐者啧啧称赞。
十只羽箭发完,李恪右手持弓,他受伤的左手则是曲臂置于身后。
“核验!”使臣发出了命令。
于是刚才那名抛核桃的侍从并同一名禁军卫士,就奔至广场上找齐射出的全部羽箭。
我看着他们反复核验了两次,最终,二人的脸上却都露出了相似的惊讶的表情。
他们抱着羽箭,走到席座中央,向陛下和皇后行礼后,那吐谷浑侍从便高声说道:“回禀陛下,两位勇士共射出羽箭二十只,箭无须发,全都射中了相应数量的核桃,此战——平局。”
在场的人对这个结果似乎又惊奇,又满意,都纷纷与邻座者小声议论着。
我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来了,也不禁暗自赞叹李恪的射艺果然名不虚传。
“那吐谷浑人有备而来,自然练习过数次,咱们的殿下虽是初次接触,却也不落人下,委实厉害。”伶羽的点评得恰如其分,我表示十分赞同的。
当所有人都以为比试到此为止时,李恪却突然上前两步,向陛下作揖道:“父皇,儿臣经刚才的比赛,对吐谷浑勇士的射艺十分佩服,儿臣愿与他再比一场,以较高下!”
陛下听到李恪此话,竟异常高兴,脸上也不自觉地挂着夸赞的笑,“朕也正有此意,既要切磋也应有个高下嘛!”
他转向吐谷浑使臣道:“不知贵使意下如何?”
那使臣有些尴尬,刚才他们占得先机却也没捞到任何便宜,此时加赛一场自然便有些担忧了。但陛下已经开口,他又怎能推辞,便站起来笑嘻嘻地道:“那便叫我们的勇士再好好向蜀王殿下学习一番。”
我心里一阵恶心,这使臣真是油滑,还没开局便已给自己铺好了后路。
陛下也不在意,便问李恪:“恪儿,此局你要如何比?但说无妨。”
李恪又作一揖,不慌不忙道:“方才,我们所射的核桃考验的其实是射箭者的力度,此番,不如便比比射箭者的速度。”
此言一出,大伙儿都兴奋了,陛下也忍不住问:“哦,你要如何来比速度呢?”
第59章 夜宴比箭(3)()
如何来比速度?我也立起耳朵认真听着。
“不如再请第三人向空中射出羽箭,我和吐谷浑勇士便用自己的箭去追逐之,射中数量多的则为赢。”李恪的这个比法真是新奇,以箭射箭,这将是对射箭者判断力和射艺的综合考查,难度比刚才只射核桃可要大上数倍。
我垂着头尽力去想象那将是一个怎样的画面。
只听到陛下又问:“那便请潞国公来担此一职吧!”
“不,潞国公骑射无双,现在是黑夜,为了比赛的观赏性,我们不如请一位对射艺并不是那么精通的人来射出首箭吧!”
“那么你说谁比较合适?”
“我觉得——她!”
我从方才到现在一直垂着头,直到伶羽用胳臂肘不停地推着我,我才茫茫然抬起头。为何?为何大家都盯着我。
我再一看李恪,他手指方向,所说的那个她——竟然是我。
还没待我反应过来,便听见承乾哥哥的声音:“父皇,不可!”
他走到席座中央,行礼道:“父皇,洛来从小便不精骑射,箭矢无眼,只怕会伤了她。”
只听李恪回答道:“太子殿下对我们的射艺如此不信任吗?我们要射的是飞驰的羽箭,又不是永宁县主,又如何会伤到她?”
我见承乾哥哥尴尬,便主动站了起来,走到他身旁,跪下行礼道:“陛下,太子殿下受义父嘱托,不敢让我涉险,但蜀王殿下和吐谷浑勇士都是射艺精湛之人,定不会伤洛来分毫,蒙蜀王殿下抬举,洛来愿意一试。”
承乾哥哥似乎还要说什么,我便借着袖子的隐藏,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他似乎也意识到这个场合的特殊性,便面向我,很郑重地道:“那妹妹便小心些!”
此时,坐在上首的陛下哈哈笑了两声,道:“我大唐女子就是这般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洛来,你便起身听从蜀王差遣,勉力一试吧!”
“是,洛来遵旨!”我恭敬地叩头,然后站起来。
这时,李恪神态自若地对我说:“县主,这边请。”
我便跟着他,走到了广场中央的位置。
我们离席座稍远了一些,李恪突然小声对我道:“你只管射箭便是!”
我哦了一声,接过侍从递上的弓箭,试了试的弓的力道,勉勉强强刚好能引开。
陛下的号令一落,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落在了我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便取箭引弓对着天空射去。那浩瀚夜空,漆黑一片,我也只是听见羽箭划过的声音,却并不清楚此时它身处何处?
我也无暇去看那二人的反应,只知他们动作迅猛、身手极快。我就这样对着夜空不停地射出羽箭,有时单箭独发,有时双箭齐放,直到我的手快累得抬不起时,箭囊也只剩下最后一只羽箭。
因为手臂酸软,最后那只箭的角度确实有些低,我正叹息有失水准时,便见那吐谷浑人的羽箭竟直直朝我射来。
很显然,他是想以最快的速度捕捉到最后一次机会,可正是由于太过心急,箭偏轨道,成了如今我致命的威胁。
怎么办?
第60章 夜宴比箭(4)()
现场的人似乎都意识到了我的处境之危险,我在情急之中,还听到了许多声“小心”,声音里有本能、有惊惧。
就在那羽箭快要触到我时,一张长弓飞闪,将那只箭直直地打了出去。我被那力道冲得重心不稳,也猛地往后倒去,就在此时,一只熟悉的大手将我反向一拉,我顺势便跌进了他的怀抱,而他受了我一撞,也往后倒去,最终他倒在了地上,我倒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李恪,不知道这是你第几次救我?
和他四目相对的刹那,那双冰冷的眼睛虽然还是波澜不惊,但我却感觉异常安全。
“你”我们俩同时开口,但又同时禁声。
因为此刻,承乾哥哥已经率先而至,他几乎是一把将我拉了过去,待将我上下检查一番,发现并无大碍后,他才仿佛记起,自己的弟弟还倒在地上。
是雉奴将李恪扶起来的,他很担忧地喊了声“三哥”,李恪却冷冷地答道:“我没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着雉奴,而是看着我,似乎只是在告知我——他没有受伤。
我不敢再继续看着他,便扯了扯承乾哥哥的衣袖,说道:“承乾哥哥,我们回去吧!”
他轻轻说了声好,便领着我回到了席座中央,雉奴和李恪也跟随而来。
“洛来,你没事吧?”皇后娘娘关心地问,我福了福身恭敬地答道:“多亏蜀王殿下相救,洛来一切无碍,多谢娘娘担忧。”
“那便好!”皇后娘娘温柔地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时,负责统计羽箭的侍卫来报,比赛的结果是李恪射中12只,吐谷浑勇士射中7只,在坐者的脸上皆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却有一个异样的声音高声斥责道:“大胆慕容赫,竟敢对县主无礼。”
那使臣也真是精明,还没待陛下开口询问,他便率先责备起了自己的人,如此陛下倒是想惩罚也有些搁不下面子了。
原来那勇士叫做慕容赫,听姓氏应当还是出身吐谷浑贵族之家。
他赶紧跪地,请罪道:“下臣只想去射那最后一只羽箭,岂料学艺不精,箭矢角度有失,差点伤了县主,罪该万死,还请陛下降罪。”
“哈哈哈,”陛下起身,走下了台阶,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慕容赫,“朕也是方才知晓,原来出来比箭的竟是吐谷浑少年成名的大将军——慕容赫。”
那慕容赫听到此话,似乎有些羞愧,赶紧行礼道:“陛下谬赞了,下臣能有些虚名是因为没有遇到真正的对手,今晚,蜀王殿下的射艺真是让我折服,方才追射羽箭之赛,我若不是知晓自己已败,便也不会那么着急去抢夺最后一只羽箭,竟还差点铸成大错。”
这时,陛下执起慕容赫的手,又执起李恪的手,道:“你们两个,是大唐和吐谷浑优秀青年的表率,今夜的比赛本就是为了加深友谊而来的,有些小插曲,也不能影响两国和平的未来。”
他把那二人的手重叠在一起,说道:“朕希望,你们俩的比赛便止于今夜,而不是扩展到更远的地方。”
说罢,众人纷纷称是。
陛下又高呼一声:“来人,上酒。”
于是便有宫人托着酒盘,盛上三杯美酒。陛下和那两人各取酒一杯,承乾哥哥也递给我一杯酒。
陛下又高呼:“西境长宁,共享太平。”
群臣饮罢,复而又齐齐跪地,山呼万岁,我以首叩地,心中却在感慨——也许我有些明白为什么义父会对这个时而威严时而和蔼的人如此忠诚了。
宫人高呼:“众人平身,歌舞继续——”
我起身时,正好碰上了李恪的目光,我们对视了不足一瞬,便各自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
但我在他拉住我的那一刻,便已察觉——他的袖口已是濡湿一片,虽然他穿着深蓝色的宫裝,但我十分确定,那是湿而复干的血渍。
第61章 慕容赫()
宴会几乎持续到子时才结束。
我正目送着侯君集领着伶羽离开,那慕容赫便走到我的面前,他学着汉人的样子作了个揖,让我感觉有些不自在。
比箭时太过匆忙,我没看清他的长相,以为他大概是个粗鲁莽汉,直至此刻才发现,原来他容貌俊朗,只不过也许是草原风沙太大,将他的皮肤吹得有些粗糙。
“方才是在下失礼,特来向县主请罪!”他的声音倒是很诚恳。
我回答道:“将军不必介怀,本就是比赛,发生意外在所难免,我不会记在心上的。”
“不知县主家在何处,改日,我要亲自来登门道歉。”
我一听到这登门道歉便着实吓了一跳,但还是强装镇定,“登门道歉就不必了,将军难得来长安,还是多去风景怡人处转转吧,后会有期。”说罢,我便不再理会他,径直走了。
今夜入宫的家眷太多,我在宫门口的马车堆里寻了好一阵,才找到长乐公主夫妇的马车。
我向他们道了别,便登上停在一旁的长孙府马车,准备回去。
马车没行上十丈,便又停了下来,我拉开车帘正欲询问,便见一个身着铠甲的军士立在马车前,看那着装,阶品还不低。
“车上可是永宁县主?”他利落地问道。
“是我,何事?”
“我家主子叫我给您带句话。”
“什么话?”
“未时三刻带琴谱。”说罢,他便作了揖离开了。
我招呼马车夫出发,他应了一声,没有多问。我把头倚在车厢上,回想起了今日种种,觉得心烦意乱,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回到住处时已经万籁俱寂了,我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只见良瑛和小樾二人都还掌着灯在等我。
我一进门就看见良瑛不停地打着哈欠,而小樾大概是这几日休息够了,只拿着一本书闲闲地翻看着,我蹑手蹑脚走过去一瞧,竟然还是我昨夜翻过的诗经。
“你以前可曾学过诗?”我的问话显然吓到了她,她赶紧站起来,福身道:“小姐。”
良瑛也一下就醒了,连忙站起来迎我,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叫我们俩好等呀!”
我笑着拍拍她的肩,语带戏谑地道:“那你便赶紧去为本小姐打水洗脸,如此你也好早些去会周公呀!”
良瑛得了命,一溜烟跑了出去,她速度太快,小樾没有跟上,便只能站在原地,低着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可读过诗经?”
小樾答道:“只读过一些皮毛,不曾识其深意”,其实我只是随口一问,但小樾的反应却着实有些拘谨。
我还没开口接话,小樾又补充道:“以前在苏府时,大人喜读诗经,教导我们‘不学诗无以言’,我便只能粗浅看看,以备大人提问。”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苏亶还如此喜爱古人风俗,不过文人士大夫大多性格独异,能有这样的要求倒也不奇怪。
“你不必紧张,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看得出来你很喜爱读书,以后若想读什么书,但凡我这里有的,你都可以来取。”我担心她多想,便柔声说道。
正当小樾又福身答了句是时,良瑛便进来了,她们二人伺候完我梳洗,便各自回房去了,我倒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62章 你在担心我()
昨夜睡得太晚,所以今天我便迟迟起了个懒床,一问时辰都将近午时了。
我心想便要动作快些,否则错过了未时之约,我也不好与那人交代。
“我今日不在府中用午膳了,你们给我找套男装来换上。”我虽睡得够久,但还是感觉身子酸软,想必应是昨日引弓所致。
我捶了捶自己的肩膀,便听小樾问道:“小姐今日要出门吗?”
我点点头,故作轻松地回答:“对,我约了个朋友。”
站在一旁的良瑛是素来知道我那狭窄的交际圈的,她一听这话就一脸的狐疑地看着我,我赶紧补充道:“是在昨日夜宴上认识的潞国公家的大小姐,她邀我今日过府品茶,将门风格简朴,我着男装要方便些。”
良瑛的表情还是半信半疑,小樾倒是不疑有他,我伸了个懒腰,当做没看见。
“良瑛,你去告诉门房给我备马吧,小樾,帮我梳头。”
良瑛领了命出去,梳头这件事却进行得不太顺利,我自认满头青丝还是比较顺滑,但小樾梳起来却总是打结,不时地扯得我头皮生疼。
她不停地道歉,我亦没有责怪她,只是心里想着,书房丫头到底是没做过梳头一类的活。
这个发髻虽然梳得很不顺利,但等到良瑛回来禀报马匹备好时,也差不多成型了。
我打趣地对小樾和良瑛说:“小樾,今日你便拜良瑛为师,请她拆了头发让你练习束发吧!”良瑛一听倒是觉得新鲜有趣,高兴地答应了,小樾则满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把她俩的手交叠在一起,说道:“师父好好教,弟子好好学,等本郎君回来,再来查验查验,两位女郎,可好呀!”
她俩都嘻嘻地笑了,我便赶着时辰出门去了。
到达阮记胭脂行时,正是未时三刻,牵马的小厮和店里掌柜的都已认识我,我便依然像上次一样,被引到了小院中。
我推开门,见李恪已斜倚在矮几上,手里拿着茶盏,我没有闻到清新的茶香,却只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菜香,原来那矮几上竟还放着丰盛的菜肴,我方才回想起来,原来自己还没吃午饭呢。
明明在来时的路上我已经准备了许多话想对李恪说,可是到了这会儿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懒懒地转过头来看着我,然后道:“过来!”
我一步一顿地走到他面前,思考着,是不是应该行个礼。
李恪却伸手猛地一拉,叫我直接跪坐了下来。
“吃饭吧,本王饿了。”说罢,他便径自拿起筷子挑起盘里的青菜。
“要不还是让我先为你换药吧!”我试探性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