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户捣衣声-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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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听就佯装生气似的走过来道:“洛来,你叫我什么?”他站在我面前,把脸靠得很近,“你如果再在我面前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就把你偷偷学习奏琴一事告诉舅舅。”
这个小屁孩,如今倒真是越来越会威胁人了。
我对着他翻了个白眼,道:“真是怕了你了。”
他嘿嘿一笑,瞬时将注意力转向了那张琴,“洛来,你何时学会弹琴的,以前不是个音痴吗?”
我坐回琴案旁,轻抚琴弦,道:“遇到一个怪人,他非逼着我学,我就会了。”
李治似乎来了兴趣,将脑袋靠在我肩膀上,嬉皮笑脸地问:“什么样的人,竟然敢威胁你?”
我推开李治,故作凶狠、张牙舞爪的样子,道:“一个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怪物,我打不过他,也跑不赢他,只好乖乖听他的话!”
李治听了,一脸狡黠地盯着我道:“下回你若再去见他,你便带上我,我前日里学了一招好功夫,看我不打得他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我“噗呲”一声笑了,“看来晋王殿下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
“因为什么?”李治好奇地问。
我望着远处的香樟树林,顿了一顿,道:“因为,他或许再也不想见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此刻竟看到香樟林里有个黑影闪过,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我揉揉眼睛再去看时,那林子里又什么都没有。
李治哦了一声,点点头,然后又将脑袋耷拉在我的肩膀上,“雉奴,你的个头可比我高上许多,你如今学着幼时的模样,一番撒娇,难道不累吗?”
他明显感觉到我的嘲讽,坐直了身子,语带怨怒地道:“哼,没良心的女人,小爷累了,在你身上靠一靠,难道不行吗?”
我简直从未见过他这样一阵胡言乱语,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没想到,我正欲转过脸去,他又凑到我面前,像只小狼狗似地说:“或者,你靠在我肩上,我也不介意。”说罢,他就径直伸出手,揽过我的脑袋往他的肩头一摁。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连忙挣扎着摆脱他的手臂,谁知,一不小心,把头上的水晶珠花给挂掉了,珠花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这珠花是去年生辰,义父送给我的首饰中的一件,虽然我并没有经常戴,但义父所赠到底意义不同,所以我还是有些心疼。
正欲伸手去捡时,却被李治捷足先登。
他还笑着说:“这个给我了。”
我伸手去要,“你拿着没用,快还给我。”
但李治似乎并没有让我称心如意的打算,他道:“还给你也可以”,他两眼放光似的盯着我道:“你求求我,装装可爱,撒个娇。”
要求真多——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坐在原地不说话。
结果他似乎心满意足地将珠花塞进了腰带之中,道:“你既然不愿意,那就是我的了。”
“唉,不知道晋王殿下从什么时候起,也开始研究这些女子之物了,难不成,是有了喜欢的姑娘。”
他一听,竟然满脸不好意思地说:“关你什么事?”
算了,一个珠花而已,我也不会真的和他计较。
“洛来”,他在琴案旁端坐,道:“我方才听你所奏之曲,甚是悦耳,你可否,再为我弹奏一次。”
我见他面色郑重,似乎是出于真心的请求,便道:“好,只是我琴艺不佳,你就将就着听吧!”
他换了个斜躺的姿势,一脸享受地说,“无碍,小爷也没抱太高的期望。”
第118章 奏给谁的?()
手扶琴弦,曲调流淌。
“你弹的是什么曲子。”李治好久才回过神来,定定看着我问道。
“这支曲子叫做——李郎归。”我答道。
“李郎归李郎归”他站起身,绕着我的琴案踱步两圈,然后又停下来,问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洛来,你的这支李郎归,究竟是奏给谁的?”
我微微一怔,迎上了他疑惑的目光,这双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变得坚毅深刻,让人无法直视。
“你心中所想的人,究竟是谁?”他复而又提一问。
“雉奴,你多虑了,我奏这支曲,完全是喜爱它动人的曲调,与对象无关。”我淡淡地解释道。
李治俯下身来,抓住我的右手腕,神色复杂的说:“你这个女人,心思也忒复杂了”,他突然又变得很严肃,像是在训斥我似的,道:“可是,我绝不允许你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和他对视着,看着他从未有过的凌厉神色,我心中却觉得一阵好笑——小屁孩训斥起人来,原来是这种样子。
玩弄于鼓掌中吗?
我趁李治不备,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他的右耳,道:“好呀,雉奴,姐姐我今日就教教你什么叫玩弄于股掌之中。”说罢,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李治的脸上再也绷不住了,他疼的龇牙咧嘴,甩开我的右手赶紧求饶道:“好姐姐,好姐姐,你快放开我呀,疼、疼。”
这才是我认识的雉奴嘛!我见着好,也准备收手,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再教训他一下,于是便问:“怎么样,以后还敢不敢训斥我?”
他嘟着嘴,鼓鼓囊囊,样子十分可笑,委屈道:“你看你看,青天白日说胡话,我哪里敢训斥你呀,分明是你如今将我治得服服帖帖的。”
罢了,我也是仗着此处无人才敢于他这般打闹,若被人看见终是不好,于是我便轻轻松开了手,坐在琴案前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这个女人,真是越长大越暴力”,他揉着绯红的耳朵,怒气冲冲地看着我,“我以前真是瞎了眼还爱找你玩,不过那时的你可比现在好得多,笑起来也甜美可人,比起现在这副贼眉鼠眼的样子,真是天壤之别。”
“甜美可人那是对弟弟,对待贼人可不就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我瞪大眼睛,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看着他。
李治哼了一声,低着头继续揉耳朵,也不跟我说话。
我见他委屈地低着头的样子,便猜想,或许刚才的玩笑开得有些过,他的耳朵真的被我扯疼了。
于是我往前挪了挪,并且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说了声“喂”。谁知,他负气似的一扭身子,不理我。
霎时间,我为刚才的举动有些抱歉,便柔声道:“好了雉奴,我同你开玩笑呢!”
然后我坐直身子,顺手拿了矮几上无人用过的茶杯,将茶杯贴在他泛红的右耳上,用另一只手轻轻捂住他的左耳。
很快,冰凉的茶杯就让他的耳朵红肿消散,恢复了常态。
雉奴又将脑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撒娇似的道:“那好吧,我不生你的气了。”然后在我的衣襟上蹭了蹭,就乖乖靠着,不再乱动了。
“你会给我送什么礼物呢?”他小声地问。
“别着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罢,我翻开搁在一旁的琴谱,又断断续续弹奏起一支新曲。
此时,一阵凉风自香樟林里吹来,叫我身心舒畅,好不自在。
第119章 晚膳()
我和李治在香樟殿一直待到了午膳时分,肚子实在饿得咕咕叫时,我便提议离开。
他说要去立政殿探望皇后娘娘,我们便一路同行。
待要走之时,我却有些为难,道:“陛下下了禁乐令,这会儿正值午时,宫人众多,我就这样大张旗鼓地抱琴而行,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李治想了想,道:“反正这香樟殿自武德年间起便没有人居住,你不如就将琴放在这里,下次再来弹奏就行。”
这个建议倒是不错。
我四下寻找,发现屏风右侧有个樟木柜子,长短大小刚好适合摆放一把琴,于是我便将琴套上袋子,然后轻轻放在那木柜之中。
因为李治比我年幼,所以我并不担心与他一同在太极宫中行走,宫人过来福身作揖,我都坦然接受。
我们回到立政殿时,刚好遇到了夏颜,她说娘娘睡了一会儿,身子好转,如今已经起身了,正在梳洗。
我和李治便恭敬地候在寝殿之外,等着娘娘传召。
大约过了两刻钟,殿内出来个小宦官,他说,娘娘宣我们进去,于是我和李治便一前一后进到殿中。
因为有粉黛装饰,所以此时此刻的皇后娘娘,气色倒还不错,她一见到李治进来,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她拉过李治的手,让他坐在旁侧,眼睛中满是慈爱与怜惜,李治在母后面前也是乖巧懂事,与同我玩耍时,简直判若两人。
“母后,儿臣听说您今日晨起时身体有恙,很是忧心,所以赶紧入宫请安,只是夏姑姑说您想睡一会,儿臣就一直等在宫中,不敢来打扰。”
我站在一旁听着李治说的话,便猜想,他大概就是那会儿看到我抱着琴偷偷摸摸的样子,所以尾随我去了香樟殿吧!
但是,能在一大早就进宫请安,也足见他的孝心和对母后的担忧是真切的,难怪精明如义父,也时常发自内心地夸赞他纯孝。
皇后娘娘在病中听到李治这样暖心的话语,自然也是感动非常,“有雉奴的这份孝心在,母后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洛来”,皇后娘娘在唤我,我也赶紧答道:“在。”
“听说你也是同雉奴一起在外间等候的,想必你们都还没用午膳,我在病中,胃口有些差,不如你们就在此陪我吃一些,权当图个热闹吧!”
我很自然的答应,不为别的,若皇后今日能因此多吃几口,我也是很开心的。
于是,皇后命夏颜上午膳,膳食很简单,符合皇后所需的清淡与营养。
家人便餐,也没讲那么多礼数,我们三人围着一张矮几坐定,边吃边聊,其乐融融,倒是让我有一种久违了的温馨之感。又因为李治善于找话题逗娘娘开心,所以她的脸上也多次浮现了笑意。
饭后,夏颜为我们盛上了红豆薏仁汤,说是除湿益气,最适合秋日食用。那汤清甜适中,那红豆薏仁松糯清爽,我虽素来不爱吃甜,但也不自觉喝了许多。
刚放下碗,就发觉李治神色怪异地盯着我,然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我明白这是对我的提醒,所以我伸出舌头轻轻往嘴角一探,果然发现了一颗“沧海遗豆”,我想都没想直接舔走然后吞了下去。
或许是我这个动作太不合规矩,竟将皇后和李治二人都逗笑了,我不与他们计较,觉得能叫他们开心也是一件好事。
第120章 要辜负他()
我和李治整个下午都在皇后娘娘寝殿陪她聊天,暮色快要降临时,李治起身告了退,我也借机,回了采薇居。
我觉得今日身子甚是疲乏,便吩咐小樾为我准备洗澡水和换洗的衣衫。
虽洗得小心翼翼,但还是打湿了头发,于是我穿上纯白的睡袍,披散着长发,坐到寝殿门前的台阶上。
夜晚有风,风的势头似乎比昨日更劲,唯风中夹杂的桂子香味,能让我的心情有一丝舒畅。
强风呼啸,朗月不见的秋夜,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头发还没完全干透,天空中就划过一道闪电,电光如上古巨斧,将天地劈开成阴阳两半,乾坤还未明确,便有轰隆雷声紧随其后。
“唉”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看来——这又是一个不眠夜。
我赶紧关好门窗,但雷声已经接二连三响个不停。每打一次雷,我的心就跟着颤动一次,不久,便有大雨落地之声传来。
风雨不歇的夜晚,我缩在床脚,瑟瑟发抖。
就在此时,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了埙声,那乐音在雷声交接的瞬间显得格外清晰,复而,又被淹没下去。
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一种错觉,但当我竖起耳朵认真听时,便可以肯定门前确实有人在吹埙。
我离开睡榻,打着光脚走在寝殿的青砖上,青砖透着凉意,让我格外清醒。
那人就倚门坐着,头朝向院中,他所奏的埙声悠扬悦耳,宛若为我拨开风雨、驱走雷声,直见九天之外那皓月悬空。
可是——我不敢开门,只能在他阴影所罩的门前坐下,将头倚在门框上。从我这个角度看,仿佛就倚在他的肩头一般。
一曲奏完,雷声依旧。我隔着门缝轻轻喊:“承乾哥哥。”
他将手中的埙放在一旁,转过身,也对着门缝轻轻说:“有我在,别怕。”
不知为何,一滴清泪毫无征兆地奔出了我的眼眶,我也不想去擦,便让它顺着面颊掉落在青砖上。
承乾哥哥也没有别的多余的话,只拿起埙又徐徐吹了起来。这一次,曲调一转,略见欢快,仿佛让我看到了一夜梨花竞相绽放的春日盛景。
我闭上眼,在乐声中徜徉,渐渐的,便听不见雷声,渐渐的便心安下来。然后,我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安然舒适,没有任何压力。
直到有鸟雀之声侵入鼓膜,我睁开眼,便见到门外的人影似乎还未走。
我对着缝隙连唤两声,他才有些惊恐地应了声“我在!”
难道他一夜都守在这里?
“承乾哥哥,天快亮了,回去吧!”我对着门缝小声说。
他却有一丝犹豫地回答我:“你能不能打开门让我看看你,看一眼我就走。”
我将手扶在门框上,有那么一刻,我真的有一种打开门面对他的冲动,但是,理智终究占了上风,我只能小声地回答他:“我没事,这就回榻上再睡会儿。”
于是,我狠下心,憋住眼泪,连滚带爬地回到榻上。
我一直睁开眼留意着门外的动静,过了好久,才有一个高大熟悉的人影,疲惫起身,缓缓消失在木门的尽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在心里沉沉默念,眼泪却早已不可抑制地往外流,我用双手紧紧捂着嘴,才不叫自己哭出声来。
承乾哥哥,我最亲近的人——也许,这一生,我都无法避免地要辜负他了。
第121章 再见李恪()
第二日,我去向皇后娘娘请安时,刚走到寝殿门口,便见到皇后娘娘所有的丫鬟宦官全都站在外间。
我拉了个就近的小宦官问道:“公公,今日早上是怎么了,怎么所有宫人都候在了外间。”
那小宦官向我行了个礼道:“是陛下驾到,正在寝殿和娘娘说话呢!”
我心下了然,也许陛下才是娘娘如今最想见到的人,他们在其中促膝而坐、聊述衷肠,我确实不应该去打扰。
于是我很识趣地退出了寝殿范围之内。
我在太极宫里漫无目的的闲逛,走着走着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方了,我向来不太识路,只能乞求着能遇到一两个宫人,告诉我回立政殿的路。
正踌躇间,一阵沁人心脾的桂花香传来,我突然想起了昨夜风中闻道的气味,便顺着前方的道路去寻。
走了不到二十丈,便见到一片桂花林,一株株金桂整齐排列,其枝干壮实笔直,其叶片翠绿葱郁,枝头的桂子一串一串,有的颗颗点点簇拥而生,有的却绽放了朵朵洁白的小花。没想到,在景物布置上向来注重精致妙趣的太极宫,竟还能有这样一片自由生长的桂花林。
桂子是秋日的象征,是与皎皎明月,青山古刹相伴相依的存在,它出现在太极宫,到为此处增加了许多山林旷野的情趣。
大概是昨夜风雨太狂,地上已掉落了不少绿叶和花瓣,我站在桂树之下,尽情享受着这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