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户捣衣声-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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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似乎累了,他扔掉长剑,双手撑在长几上,低头喘气。但奇怪的是,那把寒枪竟然丝毫未改其状。
过了许久,他才对身旁的义父说,“你看,那人果然是不二出的战神,他死了若干年,朕却拿他的兵器也无可奈何。”
这时,义父拱手正色道:“陛下不可妄自菲薄,想当年,大唐军中,唯有您可与他大战三百回合而不落下风,论起领兵打仗征战中原,只有您才配得上战神的尊号。”
陛下闻言,一阵苦笑,道:“朕赢了,得了万里江山,后宫佳丽三千,他输了,可是他却得到了秦衣一世的爱恋!”
我心下诧异非常,难道——这把白银寒枪的主人,就是那个洛阳来的将军?
他是谁?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第163章 (2) 幽州罗成()
陛下和义父在兵器坊中交谈的时间不长,陛下也没有明示要如何处置这支白银寒枪,义父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故而也没有再问。
等到他们一同离开后,我悄悄溜进了坊中,想要一探究竟。
“果真是一件神兵利器!”
我隔着窗户就能感受到它周身所散发的凛凛寒光,如今走进一瞧,这种寒意更甚,但寒意之外是让人无法忽视的锋芒。
我不自觉地用手轻触寒枪周身,但见它除了枪刃是寒铁所造,用于握手的棍身也是铁质的。
我心下惊叹,木质缨枪尚且需要耗费比普通兵刃更多的力气,能举起眼前这千钧之重而挥洒自若者,更当时天生神力、膂力过人。
“它的旧主,究竟是何等英雄人物,能叫秦衣舍命相随,能叫陛下赞之恨之。”
我沿着枪刃至棍身,细细端详一番,意外地在寒铁长棍的末端,发现了一行小字——幽州罗成!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罗成吗?我一下子兴奋了——世人口中他是个身着白袍银甲、手提利刃寒枪的盖世英豪,而如今,与他荣辱与共的兵器就好端端摆在我面前。
“洛来”我吓得一转身,发觉义父竟去而复返。
他面色凝重地站在我面前,仿佛有些生气,我只得胆怯地说一句:“义父,我只是好奇”
义父叹了口气,仿佛极力压制着怒火,“我和陛下的交谈,不是你能偷听的。”
原来他一早就发现了我的踪迹,只是顾忌着陛下在场,才没有将我揭穿,既然如此,我不如直接向他询问心中的疑惑。
“义父”,我走过去,挽着他的手道:“这罗成和陛下有什么恩怨,陛下为何如此生气?”
义父瞪了我一眼,严肃道:“你一个小姑娘,问这些干什么?”
“这二者都是隋朝末年的风云人物,我自然想要知道英雄背后的纠葛呀!”我笑嘻嘻地表现出一张好事之脸,希望义父能露一些口风。
“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义父今日很坚决,任我怎么软磨硬泡,似乎都不见效果。
我脑筋一转,又编了一套说辞,“义父,上次我和云屹查伏绾公主案的时候,曾经查到过一家平康里的酒肆,名叫——秦娘家!”
听到“秦娘家”三个字的义父,并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现,甚至没有一丝惊讶,他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我见这情况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默默挽着他的胳臂,垂头看着地上的青砖。
“秦娘家在平康里很特别!”义父终于开口了,“它的旧主叫秦衣,曾在前隋的宫廷做过教习,后来是得了陛下的帮助才离开隋宫,落户平康里。”
义父的话正应了宫中老婆婆的话,所以,我进一步问:“义父,陛下曾经很喜欢秦衣吗?”
义父顿了顿,他看了我一眼,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意外,“秦衣——是陛下的执念。”
我点点头,对这个词语表示认同。这么久以来,我从各个支离破碎的信息中拼凑出了有关秦衣、罗成还有陛下三人间的关系,但是,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知道。
“义父,秦衣和罗成是怎么死的?”
那张淡定平和的脸上突然一怔,过了许久,他答道:“洛来,你的问题太多了。”
第164章 为你出这口恶气()
我从义父的语气中听出了愠怒之意,所以,我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这时,他已经带着我出了兵器坊,往前厅的位置去。
我本想找些话题聊一聊,谁知义父竟开口问我:“洛来,听说陛下已经下旨,册封苏亶之女为太子妃。”
我嗯了一声,说:“前些天,晋王来过,他已将此事告知于我。”
义父拍了拍我的手背,道:“好孩子,既然当初做了抉择,如今就要敢于承担后果,你可明白?”
我用力点点头,道:“义父不必担心我,洛来的心中早已释然。”
“那便好”,我们已经走到了花园,园中还有不少积雪,故而我扶着义父,走得很慢,“至于,苏亶之女先前卧底于长孙府一事,义父要好好批评你。”
错本在我,理应受着,“洛来知道错了,那日心血来潮之举,差一点给长孙府招揽大祸患,我如今细想,也常常不寒而栗,怨抱自己太过轻信于人。”
义父却摇摇头,道:“傻丫头,国公府有义父在,她一个小小的秘书丞之女能掀起多大风浪?义父说的是你——好心肠被小人利用,最终害得自己伤心,这样的蠢事,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我心下一震,没想到,义父所说的批评,归根结底还是对我的维护。
我松开手,退后两步,向他恭敬福身,道:“洛来谨遵义父教诲,以后一定好好保护自己。”
“你也不必自责,若今后有人再用阴谋诡计害你,你便直接告诉义父,义父为你出这口恶气。”
我点点头,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感激。
“义父,过了除夕,洛来想带着良瑛和云屹去樊川别墅住上一阵子。”我请求道,却没有过多地解释其中之因。
义父怜爱地注视着我,道:“长安人事纷乱,你去樊川散散心也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回来吧!”
我福了福身,正欲道谢,长孙夫人却领着一众侍婢进来了。
她许久未见义父,甚是热络周到,“我原想着大人会在宫里用晚膳,哪知竟这么早就回来了,我也没有特意吩咐下人准备,还请大人恕罪。”
义父跪坐于矮几之前,道:“无妨,随意做些就好。”
我站在一旁想,是不是应该告退了,谁知,义父竟叫住我,道:“洛来,你也许久未与义父共进晚膳了,不如今日也留下来随意吃点。”
我虽不愿与长孙夫人共处一室,但既然义父开口,我也不好拒绝,便又福身道:“我那里还有两坛去年的菊花酒,酒味清淡,不如我叫良瑛拿去温一温,义父也好佐餐。”
“嗯,去吧!”义父微眯着双眼,很满意地点点头。我偷偷瞥了一眼长孙夫人的脸,似乎也没有表现出反对与不屑。
一顿饭,吃的全是家常小菜,精致可口。
长孙夫人自己没吃上几口,倒是忙着给义父斟酒布菜。至于年纪比我小上几岁的几位幼弟,大概是太久没见到父亲了,显得有些拘谨,只顾埋头吃菜。
这样的场景虽然算不得暖意融融,倒也是有几分温馨的,但不知为何,伴随着年龄地增长,每每到了这种时刻,我都会从心底生出一种疏远之感,毕竟,自己终究是个局外人。
第165章 樊川别墅()
初一一早,义父就穿戴朝服去皇宫拜见陛下和皇后。
因为先前已向他告别,所以城门一开,我就乘马车出了长安,往樊川别墅而去。
“小姐,你瞧这年节里的长安多热闹。”
一路上我们遇到了许多进城走亲戚的百姓,他们穿着色泽鲜艳的新衣,满脸都是笑意,更有许多调皮的童子,旁若无人地玩着烟花爆竹,吓得良瑛躲在车里时不时就是一叫唤。
本来策马于前的云屹,也放慢了速度,守在马车一侧,预防着那些可能的危险。
“云屹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良瑛满脸羞红,将我的故意戏弄视若无物。
我也轻轻地笑了,并吩咐车外的云屹,找个平坦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再继续赶路。
云屹在草地上搭了个简易灶台,将水壶里的凉水倒入其中再次烧开,我们就着热水吃起了胡饼,虽然有些简陋,却感觉特别美味。
突然,地面上有一阵不一般地颤动,像是万千马蹄在不远处整齐行进。
云屹拍掉烧水用的火堆,对我道:“小姐,我听说近段时间有军队在此冬训,若正面相撞,想必会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咱们还是快些赶路为好。”
我点点头,迅速嚼完了手中残余的饼,起身拍拍手,道:“走吧!”
义父的樊川别墅实际上建在终南山脚,马车还需沿着终南山道跑上一阵,直到你在林木深处见到一块开阔的空地之时,便亦可见一座风格古朴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的山中别墅。
我们到达时,暮色已近四合。一轮落日疲惫无力地挂在林间树梢,但奇妙的是,天际线上却铺展着一道橙红相间的晚霞,叫人过目难忘。
云屹上前敲门,不一会儿,一个小厮便迎了出来。
他赶紧上前作揖,道:“小姐行了这大半日,终于到了,小的这就去通知管家大人。”
说罢,他将我们引到正堂坐好,便有管家模样的人出来见礼,“参见小姐。”
我点点头,说了句免礼,便问:“管家大人如何称呼?”
“小的姓何,单名一个骥字,小姐但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便是。”
“有劳您,我素来喜欢清静,请替我安排一个独立僻静的小院。”
“小姐放心,大人已将小姐的一切喜好都告知给在下了,我们已经为您安排妥当。西苑有一个靠山面湖的独立小院,想必应是符合小姐心意的。”
靠山面湖,我突然想起了太极宫中那个叫我又爱又恨的香樟殿,若真有那样一处居室,应是叫我喜出望外的。
我在何管家的带领下去到小院,院门口的垂花拱门上挂着块牌匾,上书“碧落”。我哑然失笑,原来从修建开始,义父已然将这样一处风景极好的院子分配给了我,以“碧落”为名,倒是一种既特别又贴切的用法。
再往里走,先有墙内庭院,如今寒梅未放;再有前厅雅室,乃会客用膳之所;中有屏风摆件,方为休憩卧榻所在;后有敞亮茶室,可变户为窗,纳终南山景。
如今残冬未退,积雪仍存,从那豁然敞开的木门往外看去,枯枝、瘦湖、远山,纯白的底色中加上不同色彩的点缀,像谢灵运笔下的山水诗,有些晦涩,却独具意蕴。
“真是个极好的所在。”我不禁赞叹道。
第166章 会来找那些人算账()
“小姐,此处虽背风,但大冷的冬日将门敞着却不觉得冷,足底反而生起暖意。”良瑛惊讶地说道。
我也有相似的感觉,只是未说出口,于是我俩双双盯着何管家,等待他的回答。
“小姐果然观察入微”,他往木门后方指了指,“整个别墅靠进终南山,常年温度较低,大人在命人设计建造此处时,于所有的房间下都铺设了烟道与后厨总炉相连,如此,便可保证整个别墅的所有房间都温暖如春。”
“果然奇思妙想。”我再一次赞叹道,心里却想着以后直接跪坐于地弹琴应该也是可以的。
“樊川别墅虽远离长安,但环境清幽,也没那么多规矩,希望小姐能在此处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说罢,他再次作揖,然后便退出了房间。
“小姐,”良瑛拉着我的手臂道:“良瑛是第一次来这樊川别墅,心里甚是惊喜,不知小姐可否准许我四处逛逛?”
我见她一脸恳求的样子,便道:“去吧!”,然后我又注意到了从方才起一直静立一旁的云屹,“云屹,你陪良瑛一起去吧!”
云屹有些惊讶,但还是很恭敬地领命出去了。
待他们二人出去后,我抱着日月流光在茶室的门洞前坐下,山中寂静,万籁俱息,我只要一闭上眼,似乎还能听见风吹过、雪落下的声音。
我很想奏琴,却又不知该奏什么曲子,几次触弦,音一挑起,又不知下根手指该落在何处。
我叹了口气,只能把日月流光扔在一边,然后径直躺在茶室的地板上,何管家说得很对,这地板确实暖和,让我不知不觉就泛起困意,我半眯着双眼,晕晕乎乎之际,却见一个身影从门洞之前晃过,往远处的林子跑去。
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定睛一看,前方的空地上真的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奔跑。
我心下奇怪,赶紧迈开步子去追,正当距离越来越远之时,那黑影似乎被什么绊住摔倒在地,短时间爬不起来。
于是,我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去,站在那人面前,问:“你是什么人?”
这会儿,我才看仔细,原来这黑影是个女子,她头发凌乱,面色苍白,衣服也破烂不堪,她见到我来,只蹲在地上,将头埋到双膝之上,瑟瑟发抖。
“你是谁?”我再次问道。
谁知,她只稍微抬头看了我一眼,双目竟定格在一个充满恐惧的瞬间,然后双臂乱挥,不住地喊叫道:“鬼呀,鬼呀!”
吓得我也赶紧环视一圈,但并未发觉任何异常。
“你站起来好好说话,别大呼小叫装神弄鬼。”我语气严厉,想要震慑住她。
可是,她不但没有清醒,反而呈现出了一种更为诡异的神态:她开始笑,笑得很邪气,叫人毛骨悚然,“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会来找那些人算账”
“唉,原来是个疯子。”我感叹一句,不过心中也十分惊诧,这高墙深院的樊川别墅中,怎么跑进来一个疯子,难不成是院中哪个下人的亲属?
我左右环顾,心想——怕只有等云屹回来,才有办法把她弄出去。
这时,坐在草地上那人,极不自然地一扭头,然后猛地跳起,抓着我的胳臂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秦娘子”
第167章 黑衣女子()
听到她的话,我的脑袋“轰”地一声巨响。
“你说什么,谁是秦娘子,是秦衣吗?”我也反手抓住她,激动地问。
但是,她的脸色又是一变,转而呈现出一种淡然的神色,她双眼微眯,与方才不同,仿佛已坠入了一个无限梦境之中。
她松开抓住我的手,我也松开了自己的,只是,她不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转身,朝湖边所连的树林深处走去。
那黑衣女子走开了一段距离后,空气中飘来一缕空灵的歌声,当我仔细辨清楚词句过后,竟腿脚一软,跌坐于草地之上。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这是我不能再熟悉的南朝名篇——西洲曲,但她所演唱的版本,世家独有一家,前不久我才刚刚学会如何演奏。
“她认识秦衣。”——我几乎可以肯定。
我顾不得狼狈,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提起裙裾准备追上去,却听到了良瑛的呼喊声:“小姐、小姐。”
我不得不停下脚步,眼看着那黑影消失在目力所及之处。
云屹快良瑛一步来到我身旁,“小姐,没事吧!”
“你看到那个女子了?”
他点点头,道:“我看见她抓着小姐的手,所以连忙赶过来了。”
我嗯了一声,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