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女令书-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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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汝和秦忠也算是老相识了,只不过是互相看不顺眼的那种。
她抬起手,懒散地打了个招呼,便朝着后宫走去。
秦忠跟着她走,边走边说道:“方大人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可曾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哦?”方汝懒懒地一字反问。
秦忠说道:“我听说啊,宋月白领着近卫军去剿匪,彩衣教的匪患是没了,不过那位惊才绝艳的小宋大人好像也折在那里了。”
江影顿时大吃一惊,第一反应就是秦忠在胡说。
方汝回眸,淡淡一笑:“秦大人这些年是光长肚子不长脑子吗?本官瞧着你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平时少喝酒多吃蔬菜,年纪轻轻的可别得了富贵病。”
“方大人可不要转移话题!”秦忠自知嘴皮子上自己是比不过她的,但是既然东宫递来了消息,他自然要好生利用一番,“宋月白要是死了,方大人还在这里蹦跶什么呢?”
“你爹不是死了六年了,那你怎么不跟着他一起去?”方汝反问。
江影还能勉强忍住,后头的四个兰令几乎是同一时间破功,笑喷了出来。
偏方汝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一样,好像真的很关心这个问题——你爹死了,你干嘛不死?你又在这里蹦跶什么呢?
秦忠强忍怒气,额头的青筋都要跳出来了。
他捏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这么说,你也承认宋月白死了?”
方汝呵呵一笑:“我和庭轩都还年轻,不会让秦大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你放心。我们两个都会好好活着,也好日后在秦大人的灵前上一炷香。”
“牙尖嘴利!”秦忠忍不下去了,停下脚步怒道,“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
方汝眉眼弯弯,心情愉悦地走开去了。
她忽然想明白了一点——齐王、秦忠这样的人都还活着,宋月白怎么可能死呢?绝对不可能的。
她就在这里,为最后的反戈一击打下基础,等着庭轩归来。
景泰宫外,方汝停下了脚步。
秦忠眉头一皱,他一个大老粗,本就没有多少心眼,自然不知道方汝查案为什么要来景泰宫。
但是他刚被方汝怼了个半死,自然不肯多说半句话,闷头就往里走。
谁知道四位兰令同时伸手,拦下了他。
江影在门内回首,冷声道:“牌令司查案,闲人回避。”
方汝走进了那个小佛堂,看见了跪在蒲团上的女人。
元良妃听见了脚步声,原以为是侍女进来了,开口道:“还未到时间,过会儿本宫自己会出去的。”
“我一直在想,当初裕王在温泉内昏迷,被我拖进景泰宫的时候,娘娘为何就是一副心疼的模样。”方汝的声音悠悠响起,“如今想来,这大概是一个埋了二十二年的局吧?”
元良妃的脊背倏然一僵,惊讶地回过头来。
“怎么是你!”
方汝拖过一个蒲团,盘腿坐了下来,从佛龛上拿下一只苹果,随手在袖子上擦了擦,便咬了一口。
“怎么,见着我很惊讶?”
“你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方汝笑了一声,咽下一口果肉:“有些事情就算瞒得再好,也会有被人发现的一天。即便你已经把当年知情的人,一个一个都处理掉了,终究还是漏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京郊马场的马场主,林氏。”
元良妃腾地站起身,冷着脸说道:“方大人,本宫乏了,请你出去。”
“急什么,不让楚妃娘娘出来见见我吗?”方汝笑道。
元良妃看向她,捏紧了拳头:“你都知道些什么!”
方汝的目光却越过她,落在了佛龛后的墙壁上:“精妙的密室,如果不是年初千面夜探皇宫,发现你这里的千秋月,恐怕我到现在也不会明白,那构陷明府的千秋月,到底是从哪里流出去的。”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墙壁缓缓挪开,露出了一个一人通行的密道。
云懿走了出来,站定在她面前,冷声道:“方连碧——”
“云姨费尽心思要离开庭轩身边,不惜伤害他,欺骗他,我本来总以为你是有苦衷的,如今看来,你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方汝笑了笑,“不过我倒真是很佩服你,既给皇帝戴了绿帽子,还让他心甘情愿地养了别的男人的儿子二十多年。或许以后,这位裕王殿下还可能荣登九五,成就宋氏满门的荣耀,是吗?”
元良妃两腿一软,已经倒在了地上。
云懿也死死地盯着她,眼里闪过杀机——她隐瞒了二十多年的事情,竟然被她知道了。早该想到的,她的手里握有牌令司这等国之重器,别的查不到的东西,牌令司有自己的手段,自然能查到!
“想杀了我吗?”方汝好整以暇地问道,“只可惜,你若是杀了我,裕王殿下怕是也要跟着我去送死了。”
“你想怎么样!”云懿问道。
方汝嘎嘣一声咬了苹果,抬了抬下巴:“都坐下,咱们就当着八皇子的灵位,把事情都说个清楚。”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云懿冷着眉眼问道。
“一知半解,还想请二位替我好好解疑答惑。”方汝微笑。
离开景泰宫的时候,方汝的神情看起来很轻松。
当年的事情还好没有她想的这么糟糕。
八皇子确实是已故魏淑妃的儿子,魏淑妃可以说是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她若是泉下有知,会是如何的悔断肠子。
而宋月白和裕王,却是调换了身份。
当年是元良妃起了心思,将自己的儿子和魏淑妃的儿子调了包,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紧接着云懿就动了手,把自己的儿子换到了魏淑妃的名下,而原本属于元良妃的那个孩子,落到了她的手里。
元良妃是怕魏淑妃对自己动手,对自己的孩子动手。
而云懿,则是防着元良妃出尔反尔。
就这样阴差阳错的,魏淑妃养大了云懿的儿子,也就是传言中云懿和宋定边生下的私生子,成了裕王;而元良妃养大了魏淑妃的儿子,最后葬送了性命。
至于真正属于元良妃的那个孩子,却被云懿送到了宋府,一招偷天换日,成功早就了自己的底牌。
后来云懿被彩衣教除去了圣姑的名头,在元陵城张府尹身边潜伏,直到宋月白帝辅星的名号传出来,她方才开始动手,铺展自己的计划。
她要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
至于元良妃,自元府满门覆灭后,她只想着能替元府复仇,至于她的孩子,本就没有养着,也没有野心,索性就顺了云懿的意思。
换言之——元府的血案,果然是和云懿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情况如何?”一回到牌令司,杨如许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方汝将大致情况如此一说,严肃道:“现在问题更严重了,庭轩竟然是皇子,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不仅太子要疯,恐怕楚王也要疯了。”
杨如许杀气腾腾地说道:“不能让他们知道。”
方汝煞有介事地点头:“对,看来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把这个消息烂在肚子里吧,以后让庭轩自己决定。”
“”他的意思是直接把太子和楚王都处理掉诶,怎么到了她的口中,就成了等庭轩决断了?
方汝起身,看似无意地说道:“做皇帝有什么好,三宫六院的,不是逼着我去杀人吗?”
杨如许失笑,片刻后叹了口气。
是啊,皇权之争太过惨烈,宋月白自己也定然不喜欢的。
当晚,一道黑影越过牌令司的墙头,落入院中。几乎是同一时间,牌令司警戒声响起,暗处的流矢已经朝着一处笼罩了过来。
那黑影的轻身功夫却是极好,几下腾挪便不见了身影。
东宫,太子听了手下人的汇报,咬牙反问:“你说什么?你看见了宋月白?此话当真?”
“属下亲眼所见,牌令司的令书阁内,宋月白的身影就在里头晃来晃去,还有方令书的说话声。”
太子缓缓坐正了身子,喃喃道:“怪不得今天她对着秦忠顾左右而言他,原来是一招空城计,想要骗本王以为宋月白已经死了吗?”
秋文正微微皱眉,说道:“如果宋月白已经死了,以她的性子,肯定是矢口否认的,再不济也会露出难过的神色。可是听秦大人今日说,方汝的表现实在是太正常了,好像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哼,想骗本王掉以轻心,真是可笑。”太子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方汝此时却在令书阁的房内,捧着一个精致的木雕发呆。
这是宋月白领兵出征前,亲手刻给她的。当时她还嘲笑他,刻自己干什么,果真是自恋,没想到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你就那个木雕在烛火前晃来晃去,有用吗?”千面问道。
方汝笑道:“以新太子那自以为是的性子,肯定以为我白天那番话在故布疑阵。我要的不是震慑住他,而是要他有所怀疑。只要他有所怀疑,行动上就会瞻前顾后,这就是我的机会。”
千面端详着那个木雕人偶,啧啧道:“真是不得不佩服那小子,未卜先知。”
“狗屁的未卜先知,明明是我善于废物利用。”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以退为进()
太子果然投鼠忌器,开始派人去找宋月白的确切消息。但是牌令司的人找了这么久也没有找到,太子的人自然不可能有所收获。
而便在此时,方汝开始有了动作。
她接近不了皇帝的寝殿,便从秦贵妃的死身上着手,从珍妃的呕吐物中找到了“月见草”的毒。
月见草加乌头,会变成类似砒霜的效果,这在张府尹、元府甚至皇帝中的毒上都是这样的。加上这一次,已经是第四次出现了,这个结果一出来,百官惶惶,后宫也人人自危。
“小宋大人带领近卫军取得了中都剿匪的胜利,现如今捷报传来,正在班师回朝。可是方大人所说的月见草之毒,岂不就是彩衣教的手段?”朝堂之上,沈复清皱眉问道,“莫非京都依旧有彩衣教的余孽?”
方汝微微一笑,看了坐在上头的太子一眼,说道:“或是余孽,或是帮凶,还未可知。不过当初皇后娘娘曾让我查过陛下的药渣,也在其中发现了月见草之毒,若是太子殿下同意让臣去见一见陛下,或许此案还会有进展。”
太子垂眸,淡道:“父皇身体不适,恐不宜见人。”
“是不宜,还是殿下不让?”方汝从袖中取出了一样东西,托在掌心,“不知道诸位大人,有没有人认识此物?”
几位大臣上前来看,沈复清取过来看了一眼,斟酌道:“这这像是岫岩玉。”
“不错,正是岫岩玉。”方汝望着太子,说道,“这是我当初从枉死的王才人肚子里取出来的,她死于后宫,临死却要将此物吞入腹中,究竟是想要说什么呢?”
楚王派系的老臣站了出来,说道:“岫岩玉宫内本就不多,大多嫔妃都喜欢羊脂玉,本官倒是听说,贵妃娘娘很是喜欢岫岩玉。”
“秦家早年做的事珠宝商贸的事情,岫岩玉也是贵妃娘娘最先戴起来的,珍妃娘娘那里也有不少。”方汝瞥了一眼太子的腰间,“殿下现如今这腰间的麒麟玉坠,也是岫岩玉雕琢的吧?”
太子伸手按了按腰间,心下一沉。
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去解剖王才人的尸体,那王才人死了多久了,早该腐烂了吧?还有,这岫岩玉既然是当初就拿到手的,方汝还能沉住气,藏了这么久,怕防的就是这一手吧?
他沉声道:“区区岫岩玉,又能说明什么?”
“一块岫岩玉当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这东西被吞进了王才人的肚子里,那就值得深究了。”方汝笑了笑,“或者殿下容臣去见见陛下,能有不一样的答案呢?”
两人遥相对视,一个殿上一个殿下,目光交汇之处,似隐约有风雷之声响起。
太子扭头,说道:“送方令书去见陛下。”
秦忠应声,带着方汝离开了。
方汝进了寝殿,便看见了始终昏迷不醒的皇帝。皇帝躺在床上,旁边连个侍奉的小太监都没有,眼看着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方汝没有多余话,只跪在榻前,取出银针,在皇帝的几处大穴上扎进。
片刻后,皇帝的喉咙里发出了被痰堵住的声音,紧接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年纪算不上大,也不过半百,可看起来比七十岁去世的魏岑山还要苍老。他这一辈子都把心思放在了宝华,却终究没有做出什么政绩来,要说大事,恐怕也是最近组建近卫铲除彩衣教这一桩了。
看见他这样,更明白皇权之路的艰辛和无奈。
方汝越发笃定,宋月白回头要是真起了夺权的心思,她少不得要把他打晕拖走了。
“陛下”她心思转的快,口中却依旧恭谨地叫道。
皇帝转眼看见她,骤然间便落下了泪来。
这些日子他醒的少睡的多,有时候真怕自己睡过去便不会醒了,那他这一腔的怨愤又该如何释怀?
如今见到了方汝,他这一颗心也算是落了下来。
“陛下,臣来迟了。”方汝说道。
皇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方汝微微皱眉,探指在他的脖子上按了按,又把了他的脉象,旋即重新下针,又喂他吃了一颗药。
“您再试试看,能出声吗?”
“咳咳咳”皇帝咳了几声,总算是喘出了口气,他立刻握住了方汝的手,想要说话。
方汝对着他竖起食指:“外头有秦忠守着,陛下您千万小声。”
皇帝长叹一声,倒在了床上,他望着头顶绣着金龙的床幔,呵呵一笑:“朕继位以来长久想着制衡之道,不想让几个儿子威胁了朕的皇位,谁曾想到最后却落到这般田地。”
“陛下可是想明白了?”方汝问。
皇帝看了她一眼,问道:“楚王在哪里?”
“楚王殿下现在很安全,陛下大可放心。”方汝说道,“臣冒死回来,只为一件事情。若是陛下认了这命,那楚王殿下便会安全地做一个普通百姓,苟活一世;若是陛下不肯认,就请陛下下诏书,我们送齐王殿下一个大礼。”
“送齐王大礼?”皇帝愣了愣,沉怒道,“那个孽子,朕恨不得——”
“嘘——”方汝按住了他的手腕,回头看了一眼,见秦忠已经在外头探头探脑了,便长话短说,“陛下若是愿意信我,便陪臣演这一出戏,臣有把握。”
皇帝缓缓闭上眼睛:“朕的印玺就在那边的暗格里,你去取来吧。”
方汝回到金殿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散去,她将手中一卷明黄色的圣旨一托,望着太子笑道:“恭喜太子殿下,陛下退位了。”
太子倏然抬眸,望着她手里的圣旨,缓缓握紧了拳头。
怎么可能?!
“不过陛下退位之前,下了最后一道圣旨,封臣为辅政大臣。”方汝将手中圣旨托起,屈膝下跪,朗声道,“臣恭喜太子殿下——不,臣恭喜陛下。”
百官都被这个突然的消息砸蒙了。
怎么她去了一趟,陛下不仅能开口讲话了,还下了这么一道旨意?
“恭喜陛下!”原先的齐王党最先反应过来,齐声下跪贺喜。
“陛下的登基时间,由钦天监选定,在十一月初八,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方汝笑吟吟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