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女令书-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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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侍中愣住：“怎么，有人要对方姑娘不利？”
宋月白靠在车壁上，摆明了不想多说，只是淡淡地递过去了一个眼神。
尽管他面色苍白，身体虚弱，可是他如此看过来，却像是利剑出鞘，锋利的眸光已经让人不由心生胆怯。
安侍中心头一凛，立刻说道：“是，下官这就去通知。”
“任府尹呢？”宋月白问道。
“三处受灾村落还未安置妥当，任府尹半路便离开了。”安侍中说道，“多亏了大人您神机妙算，否则这次死伤人数可就多了。”
宋月白缓缓闭眸，并未对他的这般奉承表现出什么喜悦。
他能这么快有决策，说到底还是方汝拼死从枕边窟抢出来了一份地图。否则，枕边窟如此周密的计划，他也不一定能顾得周全。
好在现在三个受灾村落都算是安全，上沙头最严重，整个村子被淹了，但好在撤离及时，无人受伤；毛家坳成功抓捕了安放火药的三个人，不过他们临死反扑，火药丢入了村子里，死了一人，伤了三人；柳下村的堤坝构建比较奇特，火药虽然点燃，但是雨势竟然将之浇灭，只损毁了一小部分，堤坝没有坍塌，还需要后期加固。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结局，还算是好的。
然而此刻，宋月白的心却依旧高高悬起。
他没能拦住方汝，但是他更深刻地知道，枕边窟即便全数落网，彩衣教却依旧生龙活虎。知道方汝还活着，彩衣教不可能善罢甘休。
金吾卫全体出动之际，他的手缩回了车帘内，缩回去的那一刻，一个隐晦的手势却也打了出去。
光是金吾卫，他根本不可能放心。
暗中保护这种事情，还是墨杀的人做起来顺手。
马车驶入了扬州城，而另一边，方汝等人却已经离开了原地，往枕边窟而去。
“你确定，守城军抓捕的人里面，没有杨拂晓？”方汝问道。
千面颔首：“我亲自去确认过，那丫头我也认识，不可能认不出来。而且，我也没有看见那个夫人。”
“狡兔三窟，看来这枕边窟很不简单。”方汝摸了摸下巴，露出一线笑意，“不过，再狡猾的兔子，我也有兴致去打这个猎。”
重新回到枕边窟的据地，落入几人眼里的便是一片狼藉的环境。山体内部，皆是遗落的箭矢，大部分是官兵的官造箭，也有一部分应该是出自枕边窟的防卫。
尸体都已经被守城军清理干净了，但是空气里依旧有淡淡的血腥味。方汝径直走进去，一直走到了那个中心的石屋处。
“这里倒是个藏身的好去处。”钟远山一边看，一边说道。
千面哈哈一笑：“再好的藏身地方，现在也已经没用了。”
方汝推开了那位夫人的门，屋内依旧有淡淡的香气，像那个女人身上的味道，带有一丝迷惑人心智的味道。
她一挥袖，一捧烟雾自袖中散出，驱散了这股味道。
后面几人依次进门，方汝的目光在房中转过，问道：“找得到密道吗？”
千面看了一圈，说道：“一般而言，密道的入口不能太小，所以，要么在床底下，要么在柜子后面。看这房间的布局，我怀疑是在床底。”
方汝拍着他的肩膀，叹道：“千面大侠，你这是钻了多少大户人家的密道，才能总结出来的经验啊。”
“咳咳”千面挥开她的手，没好气地说道，“别说了。”
那边，钟远山已经叫上了钟誉，在床边搜索一番，果然发现了密道。钟远山先拿着火把往下探了探，见有空气流动，方才跳下去。
片刻后，他爬了上来，说道：“应该就是这里。不过，似乎还是有阵法。”
“那女人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精通阵法。”方汝拧眉，沉思片刻后问道，“乔叔叔和乔语柔在哪里？”
“应该已经回扬州城了。”钟远山说道。
方汝抿唇，旋即打定主意：“下去。”
“喂喂喂，我们没有一个人懂阵法诶，万一遇到什么死门绝门，那不是白送了性命？”千面连忙拉住了她，“要不先去把乔语柔接过来吧？”
方汝摇头：“既然密道是用作逃生，那么这个阵法显然不会特别复杂。你想想看，后有追兵的时候，谁还有闲情逸致摆弄阵法？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必然只是一些暗器阵，诸位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必然能够保全自己。至于红豆——”
红豆茫然地看着她。
“就跟着我”
“红豆跟在我身后！”钟誉打断了方汝的话，说道，“哼，臭丫头，你放心吧，有小爷在，保证你安全。”
红豆抱着黑箱子的手指微微紧了紧，看着钟誉年轻张扬的面庞，微微一笑，颔首道：“那我可就全靠你了。”
钟誉嘿嘿一笑，被钟远山敲了一个爆栗。
千面拿着火把先跳了下去，方汝和其他人紧随其后。一行人跃入密道后，跟在最后面的钟远山将入口关闭，以免被人发现，抄了后路。
果然如方汝所说，这阵法没有什么特别的门道，两番试探后，就发现只是一些简单的暗器毒针，他们能避开则避开，不能避开直接打落，毫无压力。
密道并不算长，从密道之中走出，便是这座山的背面。出口依旧在半山腰，已近傍晚，天上夕阳弥漫，一片橘红的色泽将云彩晕染，映着漫山遍野的青山绿树，倒也是一番别致的景色。
方汝的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看见了那棵树。
树上悬挂着三个人，皆是衣不蔽体，浑身都是伤痕，她们怒睁这双眼，七窍流血，死相颇为诡异。
“是枕边窟的人。”千面哑着声音说道。
显然这一幕，也刺激了他。
见过各种杀人手法，也看过不少的死状，然而这三名少女，才是及笄之年，却已经遭到了如此残忍的对待，可以说是灭绝人性。
“杨拂晓！”方汝忽然回过神来，忙道，“快找一个小女孩，六七岁的样子，梳着总角，眼睛很大很亮。”
几人立刻分散开来寻找，片刻后，钟远山那边忽然喊了一声，方汝迎上前去，便见他从山石堆里抱出来了一个小女孩。
方汝接过，果然正是杨拂晓！
此时，杨拂晓面色青白，脸上、手上、脖子上全都是鞭痕和血口，胸膛已经没有了起伏，脉象几乎触摸不到。
“该死！”千面握紧拳头，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还有救！”方汝却说道，“红豆，箱子给我。”
红豆连忙递过箱子，方汝从中取出了一包极细的银针，又掏出了一小壶度数极高的酒液，将银针简单消毒后，便随手下针，扎在了她的四神聪穴上。
“千面、红豆，帮忙，十宣穴放血。”方汝一边说着，一边又在她的风池、风府二穴下针。
千面与红豆都算是跟着她学过皮毛，两人立刻上前，动作娴熟地帮忙。
一团混乱之后，杨拂晓的胸口终于有了起伏，她开始用力地咳嗽，小小的脸庞涨得通红。
方汝立刻取下针，抹了止血的药粉在她的指尖。
“拂晓，拂晓，听得见姐姐说话吗？”她一边说着，一边揉搓杨拂晓的胸口。
杨拂晓的小手抓住了她的手：“姐姐，是你吗”
“是我，我来救你了。”方汝反手抓住，眼眶不由一热。
杨拂晓终于落下泪来，小丫头本一直在忍着，从小在枕边窟长大的经历，已经让她学会了再大的痛苦也要忍耐。
可是当她听见方汝的声音时，她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依靠。
所以她哭了。
第一次，放纵了自己的情绪，显示了自己的软弱。
方汝心疼极了，将她抱在怀里，叹道：“哭吧，不要再委屈自己了。以后跟着姐姐，姐姐会做你的靠山。”
“此地不宜久留，先走吧。”千面说道。
方汝颔首，抱着杨拂晓站起身。
“想走啊？”几人的身后传来了女人的笑声，一股香风扑面而来，紧接着，便有数十道强悍的气息锁定了他们。
方汝转身，双眼一眯，果然是掌管枕边窟的那个女人。
她的手臂上，缠着一条七彩蛇，还在吐着蛇信子。而她的身后，还有二十几个身穿彩衣的女子，各个都是容貌妖冶，衣衫袒露。
第九十八章 南晚乔（）
这群人的出现悄无声息，方汝几人也都是武功高强之辈，但是竟然没有听到半点脚步声，可见她们是早就潜伏在这里的。
方汝将杨拂晓交给了红豆抱着，转头扫了一眼众人，淡道：“彩衣教？”
“彩衣教圣姑，南晚乔，见过诸位了。”那女子盈盈一笑，抬手在自己的耳后一撕，便是直接撕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显露在他们眼前的，竟然是一张不到二十岁的年轻脸庞！
千面拧眉，低声道：“南晚乔，就是去年中都争霸之中打败了端木栩，替彩衣教夺得霸主之位的那个人。”
方汝颔首，表示自己知道。
果然是年轻有为。
南晚乔生的一副媚态，眼角上扬，勾画了一朵妖艳的彼岸花，肤色天生丽质，宛若凝脂，丰润的唇似在诱人一尝芳泽。
她的目光远远地看过来，绝不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子可以拥有的神态。
方汝缓缓握紧拳头，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那小丫头倒是机灵，自己摔下乱石堆，让我们以为她死了，原来也是在等你来救啊。”南晚乔啧啧叹道，“这么机灵的丫头，方姐姐不如送给我吧，我也喜欢得很呢。”
“不要乱叫姐姐，说不定你年纪比我还大。”方汝微笑。
她今年不过十七岁，南晚乔就算再年轻，也不可能比她小。如果南晚乔真的比她还年轻，就已经拥有了这般功夫，那就不是天才，而是神了。
南晚乔抿唇，娇笑道：“看来是不肯咯？”
“少废话，要打架吗？”方汝已经卷起了袖口。
南晚乔的手在腰间一抹，一条深绿色的鞭子便已经出现在了她的手中。那鞭子先前缠在她的腰上，像一条腰带，此时方知这就是她的武器。
“倒是要领教一下了。”南晚乔话音刚落，身子便已经诡异地腾空，在空中虚踢几下，便已经晃到了眼前。
这般速度在旁人看来已经是极快，但是在方汝眼中却像是放慢了数倍一般。她飞快地侧身躲过，犹如一阵风，吹散了南晚乔的鬓发。
南晚乔的反应很快，手腕一抖，鞭子腾空响起了音爆声，紧接着便是方汝后空翻躲开的身影。
她竟然能捕捉到自己的身影，果然深不可测。方汝这般想着，两手自发间滑过，左右手各三枚银针已经破空飞出。
南晚乔笑道：“这等手段，偷袭倒是个高手，只不过如此面对面的战斗，你输定了！”
她说着，鞭影四散，化作无数的佛手，将这六枚银针挡了下来。
“是吗？”方汝却已经露出了一抹笑容，“那不如看看你的脚底下。”
南晚乔垂眸看去，面色大变。在她的脚掌落地四周，钉了一圈的银针，恰恰好将她的两只脚围住，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你是方才撒下的银针？”她抬头问道。
南晚乔不敢相信，刚才她的速度这么快，且两人一直在周旋交手，她哪里来的时间下针！
方汝见她的脚掌要抬起来，弯了弯唇角，说道：“我劝圣姑还是不要乱动了，我这些银针是特制的，内藏剧毒。你不动还好，一动，可是会爆炸的。我知道彩衣教一样善毒，只是，就算你身法再高超，也不可能躲开爆炸的一瞬间。”
南晚乔闻言，面色终于难看了起来。
她不敢怀疑方汝的说法，银针藏毒，并且可控爆炸这等手段，她确实也曾研究过，但是并未大成。没有想到，今日在这里，竟然遇上了。
身后，彩衣教的教众要上前来，也被她喝止住了。
她岂会不知，方汝既然敢下针，就一定有方法控制这些银针爆炸。
南晚乔可没有找死的觉悟。
“问你三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便替你去掉这些银针，如何？”方汝微笑，负手站在她面前，浑身上下都是空门。
偏偏她这样的姿态，让南晚乔越发忌惮了。
南晚乔倒是也很快冷静了下来，终于正视了这个对手，应道：“你问。”
“第一个问题，云懿是什么身份。”方汝抬手，制止了她立马就要说的话，“你知道我问的没有这么简单。我知道她必然是你们彩衣教的人，所以，我要知道的，不止这些。”
南晚乔抚着袖口，轻笑一声，眼波流转，颇有一种百媚生的姿态。
“云懿啊你说的不错，她正是彩衣教的人，而且，她还是上上任的圣姑。”南晚乔叹道，“可惜呢，她做错了一件事情，二十年前就被踢下了圣姑的位置。你想知道的，我不可能告诉你，这是彩衣教的秘辛，怎可让外人知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云懿被师父洗去了记忆，现在不过就是彩衣教的一条狗罢了。”
方汝眯眼，心中波涛暗涌。
云懿竟然被洗去了记忆？
“好，第二个问题，你们炸毁堤坝的火药，从何处得来？”方汝又问。
南晚乔咯咯地笑了，一派天真无辜：“你这可真是难倒我了，净问我一些不能回答的东西。”
“若你不想死，最好告诉我。”方汝手中已经捏住了一枚细长的针，眉宇间染霜带雪，语调森冷，“我想，彩衣教联络的不止一部分人吧？淮南道的官员，有多少已经被你们控制？这些问题我都不问。你只要告诉我，提供火药的，是谁？”
南晚乔摊了摊手，叹道：“好吧，反正已经暴露了，也就没用了。提供火药给我们的，是淮南道船运世家，景家的老管家。”
“景家？”方汝拧眉。
知道她对官场和各大世家都不熟悉，钟远山在一旁说道：“景家以贩卖沙石起家，现在已经是扬州城内最大的船运世家，掌控南淮河的水利运输，也是船帮的首领。”
方汝颔首，紧接着又问道：“第三个问题，青屏山和你们彩衣教，是否有勾结？”
南晚乔一愣，方汝身后的三个男人也都愣住了。
众所周知，青屏山与彩衣教是宿敌，百年来的死对头，这一次的中都争霸上，青屏山还痛失了霸主的宝座，两个教派可以说的不死不休的局面。
然而，她竟然问，两个教派是否有勾结？
这样的问题，放在以前，必然是让人嗤之以鼻的。可是今日不知怎么的，千面三人都觉得，事情蹊跷。
片刻后，南晚乔大笑起来：“看来，这个问题，你是替你的相好问的咯？去年司庭轩被撵出青屏山，这可是一桩大事。可惜，我还想着能在争霸赛上与他痛快地打一场额，没想到他就走了，反倒是出来了一个心高气傲的青屏剑仙。”
“司庭轩被赶出青屏山后，在中都遭到了彩衣教众的截杀，中了天香粉之毒。”方汝淡道，“本来，天香粉也不是什么难解的毒，我也没打算找你们讨个说法。既然今日见着了，索性就一并问了。”
后边一个彩衣教的女子嗤笑一声：“好大的口气。不是什么难解的毒？天香粉乃是集齐了六种剧毒之蛇的毒液，配以天香果制成，天底下几人能解？”
方汝瞥了她一眼，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