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女令书-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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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失态了,微微闭眸,掩去眼底那一丝冷嘲。
“无妨,我回一下信,你替我送出去。”
他转身回房,落笔。
“先生亲启。庭轩细思,此事或与连碧有关”
写完这封信,他在位置上愣了片刻,忽然伸手,将信纸揉碎,重新写了一封,快速封好,让同门师弟送走,生怕自己反悔。
连碧,你真是——
他的眼前浮现出小女孩狡黠疏离的笑容,暗藏锋芒。
你带着全国通缉的怪盗,能去哪里呢?若你不傻,我就在中都,等着你来。
第十四章 京都流血夜()
宝华三十年初冬,冬至节。
宫里素来无趣,嫔妃们能抓牢的机会,也只有这三不五时的节日,冬至节这样重要的节日,也早已通告皇后,交由内务府筹备了。
京城百姓也喜欢借着冬至的名义团聚一堂。
元府后门,几个仆役相继离开,他们都是家在京郊的短工,自然不必再留在这里。
其中一个短工走到西锣巷时,突然皱起眉头,叫唤道:“不行了不行了,肚子疼你们先走,我去下茅厕!”
“老刘头,刚才叫你偷厨房的肉吃,吃坏了吧。”另两个短工忍不住嘲笑道。
老刘头的眉头越皱越紧,甚至开始站不稳。
他扶住一边的墙壁,浑身上下从手指开始痉挛,一直到抽搐。
眼看着他面色变得青紫,跪倒在地上,另两个短工终于觉得事情不对,立刻上去扶他。
他伸手,五指成爪,用力地扣住一个短工的手臂,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断断续续地说道:“肉有毒”
两名短工相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元家是京城五大家族之一,当朝显赫无比的世家,在三十年前的那场天兆之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是陪着当朝皇帝打江山的元老。
元府的长女在宫里做娘娘,生下了一位八皇子,深得陛下宠爱;元府的幼女嫁给了当朝宰辅,生下两个儿子。元家就算是靠着这两个女儿,都足够屹立不倒了。
但是现如今,竟然有人,敢在元府的饭菜里下毒?
然而最让他们惊恐的是——元府有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今日冬至,阖家团聚,元府自然不例外。
除了良妃娘娘和那位相府夫人,其他的儿女都要回来与元老爷子一起吃个团圆饭。
所以今天的厨房本就很忙,这老刘头才能趁乱偷吃了几块红烧肉。
在这种情况下,元府会有人发现饭菜有毒吗?
“老赵,你你你你说,怎么办”短工将老刘头的尸体放下,两眼发直,颤声问道。
老赵咬牙:“一大家子人呢,这会儿回去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吃,咱们得去通报一下。元老爷子人不赖,给咱们的钱不少,咱们不能做那没良心的人。”
“你疯了!”短工压低声音道,“有人要害元家,而且能耐还不小你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万一平白送了性命,谁给你收尸!”
老赵被他一唬,也没了那股子冲劲。
而此时,元府的家宴,正刚刚开始
宫中一片其乐融融,皇帝应了皇后的邀,一并来了清凉殿。此时,诸位皇子公主们也相继入场,坐在了各自母妃的身后。
良妃微微皱眉,转头对旁边的嬷嬷说道:“去瞧瞧,八殿下怎么还不来?”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座上皇帝询问:“子房怎么还没有到?”
良妃连忙站起来,蹲身行礼:“许是有事给耽搁了,臣妾已经让人去催了。”
“八殿下有出息,前儿梁武傅还夸他是诸位皇子中功夫最好的,说是要收他做个亲传弟子呢。”明皇后抿唇一笑,柔和地说道。
皇帝的江山是马上打下来的,自然重视武学,听皇后这么一说,心下也很是欣慰,觉得这个儿子错不了。
清凉殿内正一派和乐,良妃派出去催人的嬷嬷却已经面色苍白地跑了进来,进殿时慌了神,被门槛绊了一脚,直面扑在了地上,再抬起头时,鼻血都流了出来。
殿内霎时一片死寂。
嬷嬷来不及擦掉鼻血,膝行上前,颤声道:“陛下娘娘八殿下殁了”
席面上一片惊呼,良妃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她没有听到后来的消息。
元府家宴,有一批刺客闯入,大开杀戒。
元府上下两百七十二口人,全数身亡,包括从龙有功的开国大臣元老爷子——元靳松。
皇帝震怒,连夜召集牌令司执掌令书魏岑山和大理寺少卿付冰,要求全城戒严,彻查此事,绝不姑息!
这一夜,被史家载入史册,记为“京都流血夜”。
同夜,相府之中,大夫人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她倒是比她的姐姐更镇定一些,只是失魂落魄地望着来报信的人,喃喃道:“这不可能”
是,按常理来讲,确实不可能。
元府是什么地位,元靳松是什么身份,元府上下多少暗卫护院,竟然任由一帮贼匪闯入元府,悄无声息地杀了两百多口人?
宋定边一边安抚自己的夫人,一边派人加紧护卫。
相府比起元府来说,防备力量也差不了多少。既然有人要针对元家,宫里那位动不得,他家里这位怕是也危险了。
但是,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要对元府下手?
“老爷,挡得住吗?”大夫人望着院子里来回调动的护卫,紧张地问道。
她当然也知道,相府和元府之间的护卫力量,根本半斤八两。
宋定边沉默片刻后,说道:“今夜应该是安全的,京畿卫全城出动,搜捕那伙刺客,如果他们敢现身,那正好一网打尽。”
“可是明天呢?后天呢?”大夫人紧紧抓着他的袖子,“挡不住他们的话,我也会死,老爷,我也会死吗?”
“母亲!”相府的两位嫡少爷跑了过来,他们今夜在青衣巷和京城的其他几位少爷寻欢作乐,显然也是刚刚才得知消息,紧赶慢赶回来的。
大夫人看着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咬紧牙关。
相府靠他们两个是保不住的,相府如果保不住,那她也保不住了。
人怕死,这是不变的定理。
她转头看向宋定边,说道:“叫庭轩回来,现在就派人去叫他回来!”
第十五章 中都城外()
方才还是炎炎烈日,转瞬之间乌云压顶,沉闷的雷声在耳边响起,山间的风卷地袭来,吹起沙尘。
车队刚刚穿过山道,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闪电如银龙一般流窜,霎时雷声大作。
“小姐,雷雨时不宜走山路,咱们赶紧找个地方避避吧。”马上男子压低笠帽,转回马身,凑到马车边说道。
车帘后伸出一只纤细素白的手,指甲修剪圆润,呈现饱满的亮色。女子挑起车帘,说道:“我记得前面不远就有一个破庙,去那里避雨。”
“是。”男子纵马走到车队最前面,朗声道,“兄弟们再坚持一路,去前面破庙修整!”
很快,车队就到了破庙外,男子跳下马,掀开车帘。
女子撑着一把浅青色的油纸伞跳下马车。
她穿着改小版的男装圆领袍,乌发束起,圈在白玉发冠之中,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额间带着一抹月牙形的饰品,其下眉如远山,眸若星辰,肤质宛若瓷玉,吹弹可破。
她唇角惯常带着冷淡疏离的笑,虽容颜秀丽,却也让人不敢亵渎。
正是七年后的方汝。
泥水溅脏了她的皂靴和裤脚,她也并不在意,带着男子走入破庙。
破庙中已经有三个男人在避雨,她立在屋檐下,说道:“千面,让他们把货都搬到屋檐下,这些酒虽然密封不错,但万一进了水就亏大了。”
“好,我去办,外头风大,你进去休息会儿吧。”浑身湿透的男人掸了掸身上的水珠,离方汝站得远了一些,免得溅湿了她。
方汝摆了摆手:“我就站在这里好了,快到中都了,还是小心为上。”
千面自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点了点头,转身朝破庙外头走去,边走边招呼:“兄弟们,帮忙搬一下酒,到时候酬金再加一半。”
有钱好办事,这帮镖局派来护送酒酿的人顿时起了精神,纷纷涌到门外去搬酒坛子了。
方汝靠在廊柱上,百无聊赖地玩着腰间的一块玉佩。
那个小帅哥送的东西还算是有用,和风镖局果然在看见这块玉佩的时候,二话不说答应帮她送这一趟。
要不然,一百坛“浅山云雾”,就靠她和千面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运不回来的。
“姑娘,外头风大,何不进来避避?”破庙里头,正在啃羊肉烧饼的男人忽然抬起头招呼了一下。
方汝穿男装只是为了方便,并未掩饰自己是女子的事实。
听闻男人的声音,她回过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的鞋底飘过,忽然笑了笑:“方才还怕叨扰三位呢。”
另一人忙道:“姑娘说的什么话,四海之内皆兄弟,如今我们兄弟三人也是避雨来此,姑娘既然来了,也算是缘分。”
看他用一张猥琐至极的脸说着这样冠冕堂皇的话,方汝觉得一阵恶寒。
不过,有人送上门来不要命,她也不介意帮阎王爷收一下。
于是,她跨步入内,在木板凳上坐下,笑道:“诸位也是去往中都的吗?”
“正是。”一人笑道,“看姑娘年纪轻轻,也能在中都立足,实在令我等佩服啊。老三,别光顾着自己喝酒,给姑娘也倒一些。”
一海碗的酒递到了方汝面前。
老三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眼底却划过一丝不为人知的精光:“看姑娘外头这么多酒坛子,想必也是会喝酒的吧?咱这酒是自家酿的,不比外头的好喝,但醇香的很,姑娘试试看?”
“既然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方汝接过了海碗。
外头卸酒坛子的镖局兄弟瞧见了,正要开口制止,却被千面拦下。
“别急,我家掌柜的岂是粗心之人。”千面弯唇一笑,七年来养精蓄锐,让他的容颜都开始焕发光彩,原先的阴晦气色一扫而空,眉宇轩朗,无限风流。
他等着看好戏了。
破庙内,方汝端着碗走到三人中间,笑道:“相见也是一种缘分,那今日在下便敬三位一杯,日后中都之中,也请多多关照。”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皆露出了鄙视的神色。
在中都谈关照?一看就知道是个外行。
死一个这样的女人,太简单不过了。
四人碰碗,心思各异地笑了笑,共饮黄酒。
方汝最先亮出碗底,表示自己喝光了,旋即将碗递给老三,转身走出了破庙的大门。
等会儿场面比较难看,她还是别看了。
三人盯着她出去的背影,都愣了一下。
“老三,你药下了没有?”
“下了啊,下足了的。”
“那怎么什么事都没有?不是号称是见血封喉的药吗?”
老二忽然指着老大的脸,惊呼道:“大哥,你你的脸”
老大愣了一下,觉得自己脸上麻麻痒痒的,伸手抹了一把:“我的脸怎么了——”手掌触碰到黏黏糊糊的一片,拿下来时,才发现自己的半块脸皮全都掉了。
“老三,你的眼睛!”
“二哥,你流血了”
破庙内忽然响起了三声凄厉的惨叫,隔着破败的大门看去,可以看见三人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双手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脸和脖子,血肉模糊也不停手。
就这样生生遭受了半刻钟的折磨,直到这场突如其来的雷雨渐渐停了,阳光重新透过云层照射下来,那三人才变为了三具没有气息的尸体。
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皮是好的,血流了一地。
和风镖局的伙计们都打了个寒噤。
中都出来的人,果然都不是善茬。
千面靠在马车边,哼了一声:“要拿到进入中都的资格,好歹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命够不够硬。”
进中都就两条路,要么持有青屏山和彩衣教的令信;要么杀了中都的人,一命换一命。
显然那三个人是想走第二条路,只可惜他们踢到了铁板。
车队再度启程,向着不远处的中都而去。
第十六章 又见司庭轩()
中都的繁华是带病的,病态的繁华中,透着一股子血腥气。
街上随时可能发生的械斗和流血,已经让人麻木了。
回到“不如归”客栈,一人正在指挥着几个店小二从里面扛出两具尸体。
看见她回来,忙迎了上去:“掌柜的,您回来啦。千面大哥,好久不见。”
“把大堂打扫干净,别影响了其他客人。”方汝扫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淡淡地吩咐完,径直上了楼。
孟奚原本是中都一个赌场负责出老千的人,后来赌场后面的老大被暗杀了,赌场解散。孟奚有一回想要抢劫方汝,被千面狠狠教训了一顿。
方汝看他手上功夫不错,人也机灵,就带回来做了管事,如今也有三年了。
见方汝上楼,孟奚方才问道:“浅山云雾拿来了多少坛?”
“足足一百坛,这次够用到明年了。”千面笑道。
孟奚却摇了摇头,神秘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青屏山掌门青纵云死啦!”
千面心头一跳:“青纵云也不过六十来岁吧,怎么突然死了?”
“可惜啊,听说是上个月去东樱岛参加论剑大会的时候,被人暗杀的。”孟奚说道,“还听说,那青屏山第一人,掌门首徒司庭轩这回摊上大事了。”
听到这个名字,千面的眼角跳了一下。
“又关司庭轩什么事?”
“这回青纵云去东樱岛,青屏山一应事务交给青浮玉打理,司庭轩则是陪同前往。说是陪同,还不是保护青纵云的。”孟奚一边往后头厨房走,一边说道,“那司庭轩现如今武功了得,听说不在他师父青浮玉之下,保护师祖绰绰有余。结果,就让人钻了空子,师祖丧命,他能好到哪里去?”
方汝的声音从二人头顶传来:“客人这么多,不去招呼,就在这里闲聊了?要不要给你们一人一把瓜子,门口坐着去?”
千面抬头,看见她面色平静地回了房间里,也噤了口:“行了,这事儿晚上再说吧,我先上去了。”
孟奚忙点头,自己去清点酒酿入库。
推门而入,方汝已经换上了舒适的褙子和纱裤,坐在临湖的窗边倒茶。
“青纵云一死,中都格局怕是要变了吧。”方汝淡道。
“别的不知道,彩衣教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方汝眸色微沉,似藏入了无数的思绪。
来中都七年了,青屏山因为有青纵云,七年来一直都是中都的霸主,将彩衣教牢牢压制着。现如今青纵云一死,彩衣教铁定蹦跶起来了。
而那个小帅哥
眼前又浮现出初见时少年郎容光灼灼的模样,温和的笑,如春风春水,化到人心里去。
转眼又是他气急败坏的模样,羞红脸的模样,还有告别时一本正经的模样。
她摇了摇头,七年来遇见过太多的人,可是只有他始终在脑海里鲜活地存在着,分毫不曾褪色。
七年过去了,他成长为什么模样了呢?
“通知伙计们,这段日子都警醒着点,别出了岔子。”她抬眸,面色如常,毫无波澜。
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