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之证-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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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倒是没绝对这么分类,只是他现在连自己都是嫌疑人,想管也管不了。
段寒江说完把手机揣进兜里,特地安慰地拍了拍老板的肩膀,才往门口出去。
结果他刚打开门,迎面跑来一人对直撞在他胸口,他只看到了对方头顶的发旋,对方连忙低头跟他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段寒江回了一声,对面的人站直起来,他不自觉地多打量了两眼。
小伙长得跟明星似的,一身破夹克半点没给他的帅气减分,反倒像让大明星接了地气,变得亲切了,就是一头半寸特别刺眼。
段寒江打量着就对上了对方的视线,对方朝他微微一笑,错身走到柜台前。他猛然反应过来他多看了对方的两眼不是因为小伙长得帅,而是出于一种职业直觉,警察对犯罪分子的直觉。
但他回头看去,他刚刚一闪而过的直觉消失了,小伙就像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的难民,跟老板讨价还价。
“老板,便宜点,少十块也好。”
“你这古董破手机我能给你修好——”
段寒江随即转身走出了店门,往对街的平阳宾馆走过去。
第四句 望()
#004
自从‘平安平都’以来;平都市近年来的案发率下降了百分之二十五;凶杀案都跟法定节假日一样;一年就只有那么多起;从来不赶趟;加上还有一个总是主动值班的队长;平阳支队长年都在一片和谐当中。
但现在段寒江被停职;还成了嫌疑人,平阳支队内全都笼罩在一片阴影当中。
周愚此刻小心地盯着他的手机,因为段寒江刚给他打了个电话;是个新号码,只说了一句,“到平阳宾馆来一趟。”
他没有任何回话的机会对方就已经挂断;如果不是他听出是段寒江的声音;他会以为接到的是绑匪电话。他眯眼看了看周围的同事,没有人注意他;于是他起身无声无息地下楼。
段寒江家的案子虽然现在还没有实际的证据;但他打听到安阳支队现在查到的线索对段寒江十分不利。段寒江之所以拿新号码给他打电话一定是不愿被人发现;虽然平时他对段寒江的暴|政很不满;可他自认为是段寒江的半个徒弟;这种时候如果他不再帮段寒江一把;段寒江一定孤立无援。
分析透彻的周愚开着警车到了平阳宾馆,在宾馆大厅见到了段寒江,只是段寒江没他想的‘垂头丧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有些拿不准地凛出一身干大事的气势;站到段寒江面前,记得段寒江不让叫段队的话,改口叫了声,“师父!”
段寒江抬了抬眼皮,“带钱了没?”
“什么?”
“我手机被陆诀那小子收了,没带卡,给我开间房。”
“什么!”
“队里我不方便去,家里被封,你要眼睁睁看你师父睡天桥底下?”
周愚感觉受到了巨大的欺骗,在脑子里先气了一遍,再对段寒江说:“你用新号码也是因为手机被收?”
段寒江嘴里叼着烟说:“不然?我吃饱了撑的?”
“我才是!”周愚莫名地嘟囔了一句,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去给段寒江开了间房,把小票塞给段寒江说,“六百八十八,记得还我。”
段寒江随手把小票揣进兜里,对周愚挥了挥手回:“行了,抵你被扣的奖金,可以滚了!”
周愚气冲冲地准备往外走,但突然又停住,他嘴里念叨着“平阳宾馆”。
段寒江那么多酒店不住,偏要来住这个两头不近的破宾馆?
他立即又退回去,追上段寒江,“师父,你是不是也在查八年前的那个案子?”
段寒江定住脚步,不是因为周愚,而是他透过玻璃看到刚刚在手机店撞了他的小伙,进了宾馆车库。
一般人是不会从车辆出入口进车库,这人还故意沿着墙沿走折线,进去之后又在边上停住,等到有车出来时,他才趁机迅速地跑进去。
段寒江看明白这人是在避开监控,心想刚才的直觉果然没错,他连忙推开周愚,从楼梯往地下车库冲去。
平阳宾馆是时代交替时的建筑,在当时是最‘现代’的象征,可就在它建成之后世界就万象更新,没用两年就成了上一个时代的‘遗物’,如今在林立的高楼大厦中间灰头土脸,连地下车库也一样像个苟延残喘的老人。
车库里连个监控也没有,后来才后知后觉地在车辆出入口补装了一个,算是紧跟时代的脚步。
段寒江从楼梯旋风一样的旋下来,撞开防火门,猛地和人撞个正着,他抬眼一看,被他撞的正是刚才的小伙。他下意识抓了一下对方的手,差点就把人押起来抵墙上铐手铐。
不过反应过来他现在没手铐,于是松开手,倏然凛直身体。他撇出嘴角的一丝笑意。
“你们警察撞了人都不道歉的?”
段寒江猛地被问住了,这不像是一句揶揄的话,倒像是认真地在请教他。他迎上对方投来的视线,脸上的笑意明显了两分,“还能看出我是警察?”
作为外勤,段寒江常年便衣,他自己都快不确定他的警服是不是还合身。
“那你不是?”小伙反问道。
段寒江这时还真不好回答他到底‘是’还是‘不是’。
小伙打量着他,继续说:“你看人的时候视线一扫而过,刚刚出来时撞了人注意的不是被撞这件事,而是立即关注周围的环境,还有,你刚打算把我铐起来吧?警察同志。”
段寒江终于正视起眼前的年轻小伙,哂笑了一声,凛起他果然没看错的眼神,干脆盘问道:“姓名?年龄?鬼鬼祟祟有来这里干什么?”
“聂毅,24,我来这里干什么需要向警察报备吗?”
段寒江的视线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把面前的人打量了两遍,终于看出来他的罪犯直觉从哪儿来的,笑意冷下来说:“别以为出来了,就又能为所欲为了。”
聂毅听明白了段寒江的意思,没问段寒江怎么知道的,囚犯和警察一样,时间久了都有一些下意识动作。
他坦然地回答:“我从来没为所欲为,就算我坐过牢也不说明我一定犯过罪。”
这话有意思了!段寒江的表情都在诠释这句话,坐过牢却没犯罪?那就是冤枉的。
常年在人群中去分辨其中的某一类型,久而久之就会对这类人很敏感,虽然现在都讲究证据了,但这种敏感往往能确定他们寻找证据的方向。
他重新审视起聂毅,发现这人就像是大盘的股票一样不稳定,摇摆在普通人和危险份子之间,他真说不准该往哪边站。
“有什么不服找法院上诉去!”段寒江真心实意地回答,接着又关注起周围的环境,除了他们车库里谁也没有,他又回到开始的问题,“老实交待,你在这里干什么?”
“警察同志,有的时候惯性思维是很影响判断的!”聂毅波澜不惊地对着段寒江,被段寒江狠狠地瞪过来,他继续气定神闲地说,“你们总认为犯过罪的人还会犯罪,杀人犯始终是杀人犯。”
段寒江接道:“后面一句没有错,杀人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罪名,犯过罪的人还会继续犯罪这是一种可能性,没有总认为,而是机率比较高——”
“小聂!”
突然一句妇人的喊声插进两人中间,段寒江转头,看到一个穿着保洁衣服的中年妇女拧着一只巨大的塑料口袋从楼梯下来,口袋里装的都空瓶纸盒之类的。
妇人先是小心地瞥了段寒江一眼,转向聂毅问道:“这是跟你一起的?”
段寒江没出声,等着聂毅回答,聂毅脸上丝毫看不出心虚地说:“嗯,这是我朋友,来帮我的。”
妇人哦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真是白来了,今天就只有这点,最近宾馆生意不太好。”
“没事。”聂毅爽朗地笑出声,接过妇人手里的袋子,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零钱,数了二十三块给妇人。
妇人接过钱说:“那我先走了,小心别被看到了。”
段寒江惊异地看着两人,他都要怀疑这袋子里的不是空瓶,而是毒品了,这偷偷摸摸地就为了二十三块?
看着妇人从原路返回之后,他问聂毅,“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收废品。”聂毅坦然地回答。
“收废品?”段寒江觉得不可思议,不是收废品不可思议,而是眼前这人来收废品不可思议。
聂毅认真地说:“我上学没毕业,还坐过牢,工作不好找。”
段寒江听出眼前这身高超一米八好几的小伙语气里透了一股心酸,他有种被聂毅这张没有缺点的脸给迷惑了的错觉,顿时心里生了一股帮他介绍工作的想法。
半晌他才打消了这想法,问道:“收废品需要鬼鬼祟祟?”
“那你要检查吗?”聂毅把袋子拧到段寒江面前。
段寒江扫过聂毅,正准备掀开往里瞅,结果他刚上手聂毅就松开袋子,袋子顿时掉下去,空瓶纸盒散了一地。他冒火地朝聂毅瞪去,心觉这人是故意的,甚至做好了聂毅下一秒就转身跑的准备。
结果,聂毅只是连忙蹲下去捡瓶子,“我以为你要接着!因为宾馆不许往外卖废品,所以宾馆的保洁一般都是私下的,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段寒江没觉得满意,只是打消了一点怀疑,看着聂毅有条不紊的动作,一点没有要帮忙地意思。
虽然他对聂毅有某种对犯罪分子的直觉,但总不能只凭直觉就把人带回局里审问。而且他看了半天,都感觉这人真诚的过份,像是刻意要掩藏自己的另一面似的。
重新把空瓶都塞回袋子里的聂毅回到段寒江面前,主动地把袋子敞开对着段寒江的视线说:“警察同志,你还要检查吗?”
段寒江只往袋子里瞥了一眼,回道:“你可以去社区居委会登记,他们有工作会给你介绍的。”
“我也没有固定的社区可以登记!不好找工作不表示我没有工作,收废品也是工作!有时候第一印象产生的想法不一定是对的,很多时候会受自身固定思维的影响。”聂毅直视着段寒江说教了一番。
段寒江的表情就差目瞪口呆了,他35年来头一回被个毛头小子给教训了,手控制不住地想往对面的小伙脑袋上敲一下,可就在他瞪眼的时候聂毅毫无顾忌地转身往外走出去,他不禁一直盯着慢慢走远的背影,一眼不眨。
“段队,人走都了,你看什么?看上人家帅哥了?”周愚从后面突然凑上来,“看不出来你好这口!”
段寒江难得地没跟他计较,回想着聂毅最后那两句话,转头问道,“你见到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装逼。”周愚十分顺口地回答,段寒江一脚踢过来,他发现自己太耿直了,又改口说,“戏精。”
周愚已经离段寒江两米远,段寒江攻击不到,视线杀过去问:“现在呢?”
“果然如此。”周愚一本正经地回答。
段寒江顿时觉得聂毅说得很有道理,固有的第一印象确实非常影响判断,就像周愚永远都领会不到他的英明神武。
他没心情和周愚费口舌,错开周愚往楼梯间走去,心想他是不是也被什么固有的印象,影响了判断。
他顿下脚步,站在楼梯间的门口回头。
当时张林军在杀人之后,就是从这个楼梯逃进车库,再从车辆出口逃出了宾馆,被出口的监控拍到。
但此刻他站在楼梯间的门口,发现左手边看出去,墙角有一扇门,在昏暗的车库里,门敞开着,透进来的光就像一盏射灯。
而他所在的位置却看不到车辆的出口,而指示也早就斑驳得晦暗不明。
试想一个慌忙逃跑的人,在不熟悉的环境里,应该本能地往可以看得见的出口跑。
可张林军并没有,而他当年侦查的时候也没有注意这个门。
段寒江立即往那扇门走过去,门看起来很老旧,角上的油漆都已经开始脱落,显然不新。
他从门出去,外面是一条与旁边建筑之间的巷子,一头被堵死,另一头走出去十多米,有几步梯子通往大街,出口有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撑一下就能翻过去的那种,基本只能防个‘安分守己’。
“段队,你发现什么了?”周愚亦步亦趋地跟在段寒江后面,段寒江停住,他一头撞到段寒江背上。
段寒江回身就往周愚的脑袋敲了一下,“你怎么还在?上班时间瞎溜达扣你奖金!”
“你不叫我,我能来?假公济私的人是‘您’!”周愚特意地强调了句末对段寒江的称呼。
段寒江又无视了周愚‘犯上’的话,瞬间严肃起来,“八年前的宾馆杀人案,是不是把案卷交给安阳分局了?”
说起案子周愚也正经起来,他好奇地盯着段寒江问:“这个案子不是早就破了吗?现在都过了八年,到底还查什么呀?”
周愚不知道八年前张林军的案子是段寒江一手完成的,更不知道段寒江被怀疑杀人的动机直接和8年前的案子有关。
“查张林军是怎么死的。”段寒江回了一句,往原路退回来,正好看一个扫地的大爷。他叫住周愚说,“去问问,这个门是不是一直开着的。”
周愚一点就通,他上前去连叫了好几声“爷爷”,过足了‘孙子’瘾,把这扇门的前世今生都打听到了,回去向段寒江转述。
“这栋楼建的时候并没有这扇门,当初开车的人没有现在这么多,车库基本闲着。可是后来车渐渐的多起来,才发现车库完全不通气,尾气都排不出去。因为车库本身的设计问题,排风系统造价太高,于是就在这里开了道门。平时这扇门基本上都是开着的,不过外面有铁门锁着,一般没人往这门过。”
“门是什么时候开的?”段寒江问。
“房子建好没两年,肯定在八年前。”周愚斩钉截铁地回答。
段寒江疑惑,若是八年前这门也开着,张林军逃走的时候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偏偏去车库出口留下线索?
除非有什么原因让他没有发现这扇门,或者发现了也不能走?比如说门口当时有人?
在犯罪逃走的阶段,凶手确实会有避开也人正面接触的心理。
可是为什么他也没注意这扇门?或者说注意到了却没有怀疑过?
时间太久,他也想不起来八年前的这种细节,案子的案卷交到安阳支队手里,他也没那么容易再看到。
不过这点再加上手机店老板的话,重新分析下来,已经足够他开始怀疑八年前的案子,或者真的存在他当时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他可能真的办错了一个案子!
段寒江心里不禁地一抖,一股无法说明的恐惧掠过他的每一寸皮肤,瞬间浑身一凉。他下意识地岔开思绪,开口赶周愚,“少废话,快滚去值班!”
等周愚走后他上楼去房间,首先洗了个澡,总算把那股莫名的感觉压下去,穿好衣服出来首先想的是点个外卖,结果想起他他的手机被扣。
想到手机,他立即想起陆诀说的他和死者通过话,在他被安阳支队带走前都没有想到外卖这个问题,所以他没机会查证手机。
现在想来,不管被害者还是凶手对他都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他什么时候点了外卖,知道他的住址,知道他什么时候下楼。一个和他没有交集的人,要如何了解他的生活习惯?
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