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之证-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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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来找他的人说:“秋铃的父母来了。”
段寒江头疼地往办公室里所有人脸上都看了一圈,最终结论这事还是他最有经验,于是谁也没叫地转身出去了。
到了门口他看到聂毅站在过道里,他问道:“要去?”
聂毅肃起表情,点头。
段寒江勉强地掀了掀嘴角,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心,边走边说:“等会儿可别哭。”
聂毅不会哭,但他还在过道里就听见了哭声。段寒江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瞟了他一眼,像是在寻找勇气一般,然后往前面的房间走进去。
房间里一坐一站两人,看起来都年近半百,红肿着双眼,粗糙的皮肤看不出来黑眼圈,但眼神看起来明显没有睡好。
“你好,请问是秋铃的父母吗?”段寒江上前开口。
站着的中年男人朝段寒江走近两步,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女儿在哪里?”
“跟我来。”段寒江说完就转身,后面的男人将坐着的女人扶起来,跟着段寒江走出去。
尸体存放的冷冻室没在办公楼里,段寒江领着两人出了办公楼,往内院进去。
到达冷库前,秋铃的父母的脚步放慢了,甚至到门口停住迟疑不前。
段寒江没催他们,静静地等到他们做好准备自己走进去,然后里面的工作人员把装秋铃尸体的冷箱拉出来。
男人扶着女人缓缓地靠过去,微微地探身往里看了一眼,女人立即双腿脱力地往下缩,整个人瘫倒下去,好在有男人扶着她。
段寒江和聂毅也立即上去帮忙,可是女人瘫坐在地上,任人怎么扶她都不起来,瞪着空洞的双眼自言自语的说:“铃铃她怎么了?铃铃她怎么了!她从小那么听话,她是做了什么!要有这样的结果!”
“好了,你不要说了!”男人轻拍着女人的后背安慰。
女人忽地目光一凛,有了力气。她一下蹭起来,怒瞪着男人大骂:“为什么不能说!要不是你整天说她!她怎么会一个人跑来这里!她要是不来怎么会出这种事!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你害死了我女儿——是你!”
女人边说眼泪边如泉地涌出来,她紧捏着双手朝男人踢打,男人一句话也不说地站着不动,像个木偶一般,只是聂毅发现他的眼眶红了。
段寒江见状上去想劝住女人,结果他还没开口,女人突然转头看向他,蓦地拳头落到了他身上。
“我女儿不争不抢为什么会被害!你们不是警察嘛!为什么没有保护她!为什么没有救她!你们不是警察嘛!为什么?为什么!”
段寒江挺直背站着不动,头狠狠地低下去,回道,“对不起。”除了这一句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女人无力的拳头打在他身上并没有痛感,可是他完全能够体会到女人的痛心。八年前那天,他见到陆谨闻的尸体时,他也很想找人问一问‘为什么’。
许久之后,终于送走了秋铃的父母,段寒江站在大门前,转身就点了一根烟,聂毅在他旁边,突然手朝他伸过去却不出声。
“要抽?”段寒江问。
聂毅点头,他直接把嘴上那根给了聂毅,自己再点一根,两人就站在警局的大门前,默不出声地抽完了这根烟。
“聂毅,你知道老年丧子和少年丧父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段寒江突然问道。
聂毅转眼盯着他,不明白地回,“什么?”
“未来!对少年来说未来还有许多可能,可是对他们来说,孩子就是他们的未来。”段寒江自言似的说了这一句,又转头向聂毅看过去,“这是常老局长八年前跟我说的,我一直记着。”
段寒江说完径直走进大门,聂毅伫在门前认真地想了想他刚刚的话,然后转身跟上去。
“寒哥,可以再去审陈博吗?”聂毅追上段寒江问。
段寒江斜眼看他,反问:“你来?”
“可以。”聂毅慎重地回答,说完他补充了一句,“稍等我一下。”
聂毅的稍等一下很快,几分钟后就回来了,段寒江奇怪地看着他问:“你去干什么了?”
“陈博应该毒瘾要犯了吧?”聂毅嘴角擒着笑,笑得坚定正直。
段寒江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干脆地搂着他说:“小聂同志,上道得很快嘛!”
聂毅想了想,忽然不太确定地问:“这样违规吗?”
“你都准备干了,还怕违规?”段寒江哂笑出声。
“我不是你的助理?我违规,你是不是会受罚?”聂毅煞有介事地问段寒江。
段寒江冷不防地抖了抖眉角,给了聂毅一巴掌,说了句,“欠揍是不是!”
聂毅是有点欠揍,他的聘书发下来时他早就看过了,刑侦队长助理这个职位显然是不存在的,段寒江一开始很明显就是在故意逗他。本来他是感激段寒江的,可跟着段寒江混久了,潜移默化,他甚至觉得时间再长一点可能他会变成另一个‘段寒江’,无赖又无所畏惧。
到了审讯室门口,段寒江把周愚叫来给聂毅做笔录,他转身去了监控室。
“小聂同志。”周愚见段寒江走开后,拍着聂毅的肩膀说,“你知道吗?自从你来之后,我们队终于有人能反抗队长独断的暴|政了。”
聂毅认真地点头,“其实寒哥很好沟通,只要有能说服他的理由。”
周愚望着聂毅推开审讯室门的背影,说服段寒江的理由直白来说,就是要说出比段寒江更合理的推理,他感觉聂毅装了一个无形的逼,闷头跟进去。
陈博现在没有了昨天的精气神,恹恹地靠着椅子,连眼神都不清明了,额头冒着细小的冷汗,感觉到有人进来时只是轻轻地抬了抬眼。
聂毅和周愚坐下来和陈博对视一眼,聂毅将开场白都省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撮白色的粉末,他随手扔到桌子上。
周愚的眼睛和陈博一起瞪大,只是他没有像陈博那样立即伸手去抢。
当然聂毅不会让陈博抢到,他一下将桌上的那小袋白色粉末捡回来,又揣回兜里,然后对陈博说:“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博吞着口水,目光一直盯着聂毅刚刚手收回去的口袋,半晌过后轻轻点了下头,“你问,我都说。”
“杜雨晴和她的室友,被谁杀的?”聂毅直白地问。
陈博摇头,“我不知道。”
“季思楷他是不是收买你了?”聂毅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更直白,周愚不禁转眼看过去,头回做到这么简单粗暴的笔录。
陈博怔了怔,居然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是,他给了我十万。”
“什么时候给你的?”
“我和雨晴吵架,被他赶走后,我想我女朋友凭什么听他的话!我就又回去了。然后我进去之后看到雨晴和她的另一个室友晕倒在沙发上,苏蓝被摁在餐桌上,被姓季的上了。”
聂毅暗暗地惊了一下,发现自己猜错了,苏蓝应该是从外面逃回房间的,只是没逃得过。
他顿了顿继续问:“钱呢?他怎么给你的?”
“他直接微信转帐给我的。”陈博回答。
聂毅心里感叹了一下这个金钱社会,耳朵里突然响起段寒江的声音,“问他是怎么进屋的。”
“你是怎么进屋的?季思楷给你开的门?”聂毅问道。
“不是,我有钥匙,用雨晴的钥匙配的。”
聂毅觉得陈博一定少说了一个‘偷’,肯定不会是杜雨晴主动配给他的。
他想了想继续问:“然后季思楷就给你钱,让你保密?”
“是。”陈博坚定地点头。
“他让你保密的内容是什么?你看到自己的女朋友晕倒在沙发上,你也置之不理?”
陈博烦躁地扭了两下,不耐烦地对着聂毅回答,“当然是保密他强|奸的事!有钱人不是都好面子嘛!都有苏蓝那么漂亮的女朋友了,姓季的肯定也不会对别人有性趣,况且——”
“况且还有十万。”聂毅接着陈博的话说下去,“你还顺便拿了杜雨晴的卡,取了两万多,对吧?”
“你都知道还问什么!”陈博开始暴躁起来。
聂毅不慌不忙,连表情都还跟刚进来时一模一样,“杜雨晴是不是曾经从你这里拿走过一袋毒品?”
“有一次被她抢走了,不让我吸!你问这些废话干什么!”陈博越加不耐烦起来,仿佛椅子下面有火烤着,让他坐不住。
“废话?”聂毅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沉重地对着陈博说,“你知道那天晚上,就因为你拿钱走了,三名无辜的人被杀了吗?”
“什么!”陈博刻意地瞪大双眼,片刻消除了身体上的烦躁,认真地问,“你是说雨晴是被姓季的杀的?”
聂毅没有回答,转眼意示了一下周愚,起身准备出去,陈博在椅子上挣扎了一下,大喊起来。
“喂!那个!给我!”
“这个?”
聂毅把刚才收起来的那袋白色粉末拿出来,随手扔到桌上,转身大步地走出去,耳朵里传来段寒江的声音。
“你里面装了什么?”
“味精。”
段寒江怔了一瞬,看着监控里陈博迫不及待地撕开袋子,凑近去深吸了一口的表情,他没忍住大笑起来。
本来陈博的毒瘾并没有完全犯,只是被关久了焦躁而已,但被聂毅这么一引诱,没犯的瘾都被勾出来了。
“聂毅,你还真是持家!”段寒江由衷地赞叹了一句,能想到用味精来伪装毒品的,也不是一般人。
他不由地想了想那么狠吸一口味精的味道,不禁打了个喷嚏。
第八声 不()
#063
段寒江坐在会议桌前;一手握拳抵着鼻子;一手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眼神沉静得仿佛他即将要坐化一样。聂毅坐在他旁边;虽然动作不一样;但眼神都同样仿佛要沉进深渊。
突然;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默契地对了一眼。
“季思楷是凶手。”聂毅开口就是肯定句。
桌上的另外几人都朝他看过来,他继续说,“季思楷和陈博的笔录中;前半截基本能对上。不同处在于季思楷和杜雨晴回到楼上之后,季思楷说陈博再次上楼后他就走了,陈博留下了。而陈博说是他再次上楼;发现季思楷迷晕了杜雨晴和秋铃;了苏蓝,并且给他十万的封口费后;他离开了。”
“这不是两人都应该有嫌疑?”周愚接问。
段寒江蓦然停了敲桌子的手指;朝宇文枢看过去;“那十万块的去向;查到了吗?”
“陈博的微信记录确实有一笔十万的收入;不过收入后不久就又转了出去。虽然从他和转出对象的聊天记录里;没有明确的信息说明钱是为什么转的,但很可能就是那盒‘大宝贝’的付出的毒资。不过无论是转进还是转入的帐号,都是处理过的;查不出身份。”宇文枢翻着本;回答得跟朗读似的。
段寒江听完眉头越蹙越狠,想着以后要把嫌疑人的社交帐号也列入必查项。
接着他说道:“这已经足够说明说谎的是季思楷,现在就按季思楷是最大嫌疑人的方向来查。”
会议室里静默了片刻,宇文枢先开口,“如果季思楷是凶手,那所有确定陈博是凶手的证据,不是都有问题?”
首先他就觉得这不太可能,因为证据如果是造假,那就太专业了,专业到没有像他这么多年的鉴证经验,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程度。
提到这个问题段寒江和聂毅都朝对方看了一眼,段寒江说:“先暂时不说证据的问题,季思楷既然在说谎,那他不在场的证明就肯定是假的,当天案发时间车库出口的监控视频刚好出问题,这太过巧合,那家便利店的监控肯定被动过。”
按季思楷是凶手的思路来看,这一点屋里的所有人都想到了。
段寒江直接命令道:“语文书,你再去那家便利店查一下,把监控视频带回来分析。”
宇文枢点头,收起他的本子起身。聂毅连忙说道:“我也去,顺便到现场再去看一下。”
段寒江视线朝他一转,说道,“我一起去。”
决定下来,段寒江又朝周愚吩咐,“周愚,你带人去盯着季思楷,注意他和什么可疑人物接触,季思楷不可能有这么专业伪造证据的手法,一定有人帮他。”
段寒江说完半分钟不到,会议室里的人都散光了。
他最后走出会议室大门,立即有人冲上来,慌张地对他说:“段队,不好了。”
“别告诉我又有案命。”段寒江的表情瞬间冰封,吹起了来自南极的冷风。
对面的人连连摇头,“不,不!是这个案子在网上越闹越大了!不知道哪个缺德的记者找到秋铃的父母,然后写了一篇煽情的报道,被转得到处都是,还带起了别的案子。现在队里电话都快被打爆了,门外还有记者蹲着。”
“操!”段寒江骂了一声,“这种事去找曾询,他不干正事,挡枪子当枪使总还能行吧!之后不管是记者媒体,还是领导训话,或者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去找曾副队,让他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抗起来,这案子是我们队的,谁也不交!”
段寒江说得毫不客气,甚至毫不讲理,小警员愣愣地瞪着眼,这些话他可不敢去直接跟曾询说出口,虽然曾询看起来没有什么脾气。
不过段寒江说完就往楼下走去,小警员眼巴巴地瞅着后边的周愚。
周愚拍着他的肩膀,同情地说:“我觉得你直接跟曾副队说,比起让段队换个命令,要容易,说的时候讲点艺术,懂吗?”
小警员不懂,但是门前的人都走光了,他不懂也得懂。
走出大楼,段寒江看到外面马路上停着的车,真想扛个火箭筒都给轰飞了。他觉得这些人都是闲得到处添乱,在某些成天口诛笔伐的键盘侠眼里,他们警察就是成天黑幕,不干正事,扭曲事实,专门搞特权主义的人。
他莫名地忽然想起他小时候有一次,陆谨闻带他和陆诀出门,那天陆谨闻穿了一身警服,路边有个小男孩在哭闹,男孩的妈妈看到他们走过去,就对男孩说:“你再哭,警察就把你抓走!你看那两个哥哥就是爱哭被警察抓走了。”
当时陆谨闻听了非常生气,带他们走过去,义正严词地对被胡乱教育的孩子说:“小朋友,警察叔叔是抓坏人的,可不会抓小朋友。在你遇到坏人的时候,警察叔叔会救你的,保护你,所以不要害怕警察叔叔,知道吗?还有,这两个哥哥可不会哭,因为有个警察叔叔当老爸是他们的骄傲!”
段寒江开车门的手突然停住,他想后来怎么了?好像那个男孩哭得更利害了,要他妈妈给他换一个警察叔叔当爸爸。
“寒哥,你笑什么?”聂毅转头看着段寒江伫在车门外发愣。
段寒江立即敛回严肃的表情,上车后回了一句,“没事。”就开车出去。
宇文枢并没有搭段寒江的车,开了自己的车。到了地方,虽然段寒江的车也在便利店前停下,车上两人也一起下车,不过并没打算跟他一起进便利店。
他问道:“段队,你们走过去?”
“嗯。”段寒江随意地回了一声,视线游走在这条路的两旁边,然后转身对聂毅说,“我们分两头。”
聂毅点头直接转身,他去了远离小区的那头,段寒江去了靠近小区的那头。
路两边的建筑都是居民楼底下是店铺,而现在的店铺很多都会装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