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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白夜问米-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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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愫焦心半点不减:“书明找了妹妹四年,最后却在自己家中发现,他的痛苦比谁都深。我们必须早点把真相解开,他才能打开心结。”

    她再三催促老李。老李见她不愿回家,松了口风,悄声对她说:“放心吧。我们已经有了线索,最迟明天书明就能回家。”

    老李所言不虚,第二天一大早,宋书明就从支队出来,直奔林愫家来。

    林愫前晚没有睡好,正在补觉,宋书明咚咚敲门,擂鼓一般。林愫从床上跳起,替他开门,只见他满身颓丧,一脸胡茬,眼眶乌黑,分明就是一晚没睡。

    “书晴出事之后半年,我家所在小区,由市政规划统一进行上下水改造。”宋书明开门见山毫不耽搁,“老李已经查清,我家六楼,当时上水系统为了统一布管,的的确确砸开了我家客厅的天花板。”

    彼时宋书明正焦头烂额,父亲病倒住院,眼看身体不支。母亲干脆住在医院,当着父亲还故作轻松有说有笑,背过人便是以泪洗面,心中怨怪宋书明,不肯与他说一句话。

    宋书明又要照顾父亲,又要继续找寻妹妹,等居委会上门解释小区住房上下水改造的时候,他连听都没听完,就把家中贵重物品一收拾,钥匙干脆就给了施工队的工头,自个儿在医院边上找了家快捷宾馆,住下了。

    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月。等他回到家中,妹妹依旧失踪,父亲却已然没了。

    施工队结束工期之后,把钥匙给了居委会。宋书明拿到钥匙开了门,只见满地粉尘狼藉一片,好似他的家,就这样分崩离析。

    “所以,这一个多月中,居委会,施工队,哪一个人都有机会进入你家?”林愫问。

    宋书明默然不语,他回家之后,虽已将门锁重新换过,但这一个多月之中,施工队和居委会,不知多少人曾进出过他家房间。

    “尸检报告,一周左右时间会出。”宋书明语意苦涩,哽咽道,“但,残骸所剩不多,所以可提取的信息,相对有限。”

    果不其然,隔了快两周的时间,法医老张给宋书明打了电话。

    书晴尸身已经白骨化,证据信息俱已涅灭,但可以确定的是,书晴的死亡时间足有四年,算起来应当是失踪后不久就已遇害,死因是机械性窒息。

    “所以,书晴是被人掐死之后,藏尸半年后,再趁上下水改造,放入你家天花板中?”林愫问。

    宋书明点点头,说:“法医在书晴身上发现了一些乙烯残留物。”

    “这是什么意思?”林愫追问。

    宋书明深吸口气,缓缓说:“意思就是,她死后被保鲜膜包裹,隔了半年,才被放入客厅天花板中。”

小郑() 
宋书明家客厅被刑侦封锁;方便刑侦和法医提取证据;他有家难回。

    林愫想一想;干脆邀他住进她家。林愫收拾出客厅一角;把床垫从床上掀下拖去客厅。一张床分作两半;她睡卧室中的床板;宋书明睡客厅里的床垫。

    宋书明也不与林愫客气;一句话也未曾推辞。

    暑假将临,他只想借用林愫这两个月心无旁骛的时间,两人专心一同寻找线索。住进林愫家里;能省去交通通讯的时间和花费。

    何况他君子坦荡,问心无愧,更是没心思在意其他。

    两人日日相对;顿顿外卖;连出去吃饭的时间都省出来,先从藏尸之处查起。

    当日能接触到宋书明家钥匙的;首当其中便是居委会和施工队。

    居委会中人员简单;两个退休大妈;一位中年阿姨;还有一位刚毕业分配到街道的小伙子;四年前还在读高中。书晴身高不低;体重刚到百斤。要想将她尸体扛到六楼,再塞入天花板中,至少也须得是成年男子;才能有这样的力气。

    而施工队中;恰恰好都是正值壮年的男人。

    时隔四年,宋书明最担心的就是施工队流动性极大,成员不复以往。城西分局对书晴的案子也很重视,成立了专案组调查。

    好在首都旧小区翻新上下水改造,是由市政统一拨款的惠民项目,当时专门备案招标成立建筑队,负责城西所有片区的旧小区改造,改造项目目前仍在进行,专案组最先找到的,就是当年的工头。

    工头姓施,年过五旬,听说当年施工的楼层出了命案,吓得冷汗直冒,不住解释。老李拿来市政招标建筑队的备案名单,一个一个细细比对。有一大半工人,倒仍留在他队中。

    类似宋书明家这种老旧小区的上下水改造,最先便是砸墙,拆去旧水管,再铺上新水管。新管铺好之后,还须通水试水,确保一切正常之后,再将原有的墙壁和装修恢复原样。

    拆旧铺新的时候,施工的水泥工管道工交接频繁,人来人往。此时藏尸,肯定会被发现。而墙壁和装修复旧之后,水泥墙封顶,尸体此时必然已在其中,唯独这样,才能被封在墙内。

    这样,藏尸的时间,最有可能就是在新水管铺好之后通水测试的一周内。

    老李带队,先从仍在队中的水管工人和泥瓦工人逐个突破,连审两周,一无所获。宋书明每日都去支队询问进展,林愫也丝毫未闲,拿出木爻罗盘测八字看面相。

    十几个工人,偷情离婚短命发财抛妻弃子英年早逝的倒真是有那么几个,但杀人藏尸是弥天大罪。刃正冲卯,火禄根穿,八字大凶总也逃不掉的。

    林愫两指夹住木爻,眉心凝正气,右手捏诀,手腕上下翻飞,木爻从空中滑出一道轻巧弧线,落在地上,却刚好一正一反。

    “这十几个人,哪个都不像是杀了人。”林愫皱着眉头对宋书明说。

    宋书明刚刚推门进来,前晚一晚未睡,他力竭往床上一倒,说:“正好,工头今天说了,三年前有一个泥瓦工,是工头的同乡,从老家带过来手把手教了两年。眼看就要出师,能独当一面了,偏那年过完春节便不再归队,人也联系不上。算起来,正好是做完我家这个小区之后。”

    装修工种之中,泥瓦工最为劳累辛苦,年轻一代很少有人吃得了苦愿意做。施工头难得找来个踏实肯干的年轻苗子小郑,脑子虽笨些,人却老实听话,好好栽培了两年,手上活计也越做越漂亮。

    三年前春节过后,施工头照旧给手下几个同乡工人发短信,返程的车票都已买好,只等着人聚齐了一道回京。

    哪知小郑一直不回施工头的短信,直到上车前,也不见人影。

    施工头连打几个电话手机仍是关机,只当小郑不愿吃苦,换了行当做又不愿跟他说,只得悻悻然上了车。

    此次老李带人来问,施工头立刻就想到当年旧事,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确是小郑负责宋书明家客厅,连带着他日常言行举止都觉可疑。以往那些老实踏实的优点,如今就变做沉默内向心机重,一股脑的都交待了出来。

    老李听着,总觉得漏洞百出。手头这些工人仍需排查,转头倒把小郑的事,告诉了宋书明。

    宋书明与林愫商议,都觉得这是一条好线索。两人买好车票直奔工头老家东胜,在县城里找到工头所说的泥瓦工小郑家中。

畏水() 
两人出了车站;道路宽阔;车辆又少。内蒙高原天蓝气清;马路两边一排排高楼;间或还有成片的别墅小区;乍一看竟像在欧洲小镇;而不是四线县城。

    林愫大为赞叹;宋书明却摇摇头:“康巴什当地房地产业极为成熟,人口却一直在流失。家中有矿有钱的,成片别墅的买。家中没矿;又不愿挖矿的,大多出去打工了。”

    “你看到的,大部分的楼;其实都还没住人。晚上一到;片片都是黑灯瞎火。”

    “所以康巴什,又名鬼城。”

    小郑家离城中心不远;只是不是明亮簇新的新房;而是东胜已少见的旧楼旧小区;破烂不堪。宋书明没想到小郑家境如此之差;皱着眉头敲门;隔得几秒不见人来应;已准备转身离去。哪知就是这时,门开了。

    宋书明一愣,像没料到竟仍有人住在这里。那人却是五十多岁的大妈;狐疑的盯着他们:“哪位?”

    宋书明赶忙答:“你好;我们找郑坤。”

    大妈脸色一沉:“找他何事?”

    宋书明赔笑:“以前小郑替我家干过活,泥瓦工如今很难找,我家新装修,想问问他还接活不?”

    大妈神情略缓,慢慢挪开身子。

    宋书明往里一望,只见入门没有客厅,只一个旧式唐楼的过道门厅,里面就是厨房。门厅里摆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了一张裹着黑纱的黑白照片。照片前还放了一只苹果。

    宋书明愣一阵神才意识到,那张照片是一张遗像。遗像里面一个青年,二十岁的样子,嘴微微抿着,看起来老实又勤恳。

    不是小郑,又是谁?

    “人。。人没了?”宋书明非常诧异,问道。

    “三年前就没了。”郑阿姨叹口气。

    林愫跟着一惊,脱口一句:“怎么没的?”

    郑阿姨瞥她一眼,顿了顿,说:“狂犬病。”

    三年前临近春节,小郑过年回家。郑阿姨为人泼辣狠厉,小郑却从小老实胆小沉默寡言,性子全随了爸爸。养了二十年的儿子,郑阿姨再是了解不过。小郑这次回家,她当即就意识到不对。

    儿子比以前更少话不说,脾气还暴躁了许多,总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内。郑阿姨几次看见他面对墙面自言自语。她上前多问几句,小郑就暴怒否认,再把自己锁在房内。

    郑阿姨忧心忡忡,原本打算大年初一带儿子去城隍庙中烧香去邪,哪知大年三十当夜,小郑突然发起疯来,满屋子乱跑乱叫,特别怕水。

    全家人这才意识到不对,连忙把人往医院急诊科送,等到了医院,急诊值班的医生打眼一望,见小郑口吐白沫,尤为畏水,家人端着水杯过来便拿头撞墙,极为恐惧的样子。

    医生叹口气,扭头便对郑阿姨说:“是不是被狗咬过?典型的狂犬病。”

    郑阿姨脸色惨白,点点头。

    狂犬病一旦病发,回天乏术。医生再说什么,郑阿姨全没听进去,只瘫坐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年期间只有急诊,县城医院的检验科无人值守。小郑在医院狂性大发,一家人只能把发狂的小郑绑起来裹上了棉被,又原封不动拉回家里来。

    等回到了家,他不再狂暴,蜷缩在床板低喃:“别过来,别过来”,却仍是恐水至极。郑阿姨端水过来喂他,他就以头撞墙,滴水不进,没出两天,人就不行了。

    回忆旧事,郑阿姨仍伤心不已,伤心之下又有自责,愣愣地说:“十年,十年了。我都没有想带他去打狂犬疫苗。”

    宋书明一愣,问:“小郑被咬,是十年前的事?”

    郑阿姨平复心情,说:“是,他奶奶家养的狗崽子。跟孩子玩的时候没轻重,在腿上咬了一口。”

    宋书明有些着急,追问道:“那这狗呢?还活着吗?”

    郑阿姨直直盯着他,神情很是不满:“医生说小郑得了狂犬病,我们哪里还能留那狗?从医院回来当天就把狗打死了!”

    林愫明白过来,拿眼神示意宋书明不要多言,柔声安慰郑阿姨几句,状作不经意般提:“这之后十年,小郑都没被狗咬吗?猫抓呢?在北京的时候呢?”

    郑阿姨摇摇头:“没有,他因为被狗咬过,从此都很怕小动物。路上看到,一定远远避开。”

    “如果他被狗咬过,一定会告诉我。但他确实,没有再被咬。”

    宋书明再按耐不住,告辞出门。两人刚刚下楼,对视一眼,竟异口同声说:

    “不是狂犬病。”

    宋书明点头如捣蒜,他警校毕业刚进支队轮岗的时候,就跟着当时带他的师傅一起处理了一单斗殴,起因便是养狗。九楼拄着拐的老人被一楼养的小泰迪咬了一口在脚腕上,两家谈不拢赔偿最后发展为互殴导致轻伤。

    他年轻好学责任心重,跑了好几趟犬伤门诊,对狂犬病记忆尤为深刻。狂犬病发病之后病死率百分之百,被犬咬伤之后唯一的预防措施就是注射接种狂犬疫苗。

    但狂犬疫苗,实际生活中常常是滥接种和不接种并存。世卫组织推荐的十日观察法,就是在接种第一针疫苗后观察,如果十天之后咬伤人的犬仍活的好好地,那就可以排除狂犬病犬咬人。

    “小郑被家养小狗咬伤之后,小狗好端端的活到了十年之后小郑出事,又怎么可能是狂犬病咬人呢?”宋书明皱着眉头。

    “更何况,狂犬病毒最常见的潜伏期是一到三个月,一年以上的极为罕见,十年以上的几乎没有被权威组织证实过。如果小郑一年之内没有被可疑的狗咬伤,我都很怀疑所谓狂犬病的说法。”

    “过年期间,县城小医院检疫科没有留人值守。郑阿姨一听说儿子怀疑是狂犬病,连化验值班的人都没等到,就拉着孩子回了家,求神拜佛去了。小郑最终的死因,我觉得很可疑。”

    两人第二日再去,提前买好了新鲜水果和两箱牛奶。郑阿姨一开门,见两人这次不是空手来,脸色和蔼许多,带了两分笑意把人迎进家中。

    宋书明把礼品递上去,又轻言安慰几句,说自己昨天不知道小郑已过世,今天专门来探望您。

    郑阿姨擦擦眼角,儿子去后她成为失独老人,才真的算是体会到了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宋书明如此讲情义,正让她感动不已,宋书明故技重施,再作不经意的样子,问小郑病发前都是如何情状。

    当日小郑回家之后,脾气暴躁成日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郑阿姨偷听才知他语带惊恐,不停嘟囔“别过来别过来”。而且归家之后尤为畏水,连洗澡都不肯。

    郑阿姨问他几次,出了什么事,到底招惹了谁,让谁不要过来。

    小郑发了脾气摔门而去,不肯回答,怕水这个毛病却越演越烈。内蒙干燥,他却从不肯洗澡,渐渐不愿喝水,再后来连水杯都不愿碰,嘴唇干裂见血,眼眶和皮肤深深凹陷。

    直到狂犬病发两日,人已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神志不清,郑阿姨含着眼泪问他可还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小郑气息微弱吐出三个字:“别过来。”

    郑阿姨眼泪刷刷流下,哽咽道:“到底是让谁不要过来?”

    小郑缓缓扭过头来,紧紧盯着母亲,断断续续说出最后一句话。

    “小郑说的是什么?”林愫追问。

    郑阿姨平复了心情,说:“听不太清楚,隐约听出什么白衣服,蓝裤子,和红花花。”

    宋书明猛的攥住林愫的手,指尖深深嵌在她掌心。

    林愫面上不动声色,站起身来说想去洗手间。

    去洗手间,需要穿过放小郑遗照的门厅。林愫经过的时候,特意慢下脚步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

    昨天只是站在门外,看得并不分明。林愫此刻认真细看,才发现摆在遗照前面的那颗苹果,原来只是个托架,上面分明还挂了另外一串东西。

    林愫心头大震,强作镇定回到座位,装出一副八卦的样子打听:“阿姨,我看到小郑照片前面放了个苹果,苹果上面还有一串挺漂亮的手链,那手链,是小郑女朋友的吗?”

    郑阿姨摆摆手,皱着眉头:“就算有,他也没跟我说过。就算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郑死了这么多年,连面都没露过。”

    “只是他去世的时候,怀里一直放着这串手链。我也就一直放在他照片前面,做个慰藉。”

    宋书明起身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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