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者-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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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天性使然,我只犹豫了几秒钟,很快就咬着牙朝大门撞去。
疗养院病房所使用的都是木门,并不那么结实,几下的功夫,木门就被撞出了一个缝隙。
一股刺鼻的气味顺着缝隙弥散了出来,这是,氯仿的味道!
我赶忙撕裂衬衫,用来捂住口鼻,防止因为吸入大量的氯仿而导致昏迷,与此同时加大力道,将木门整个挤开。
“咚!”的一声巨响,门锁与边框的连接处整个断裂,偌大的病房直接呈现在眼前。
前方的地板上瘫倒着一个人,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像是这间疗养院的医护人员。我看他还有着呼吸,估计是因为吸入过量氯仿而陷入昏迷。
此人是男性,照理不太可能刚为凶手的目标。我想俯身检查医生的身体情况,却瞥见远处的地面上已经淤积了一大滩暗红色的液体,那是,鲜血。。。。。
鲜血还在持续扩散,好像是从马凯的病床附近流出的。难道,还是太迟了?
我心里一沉,赶忙起身,几步冲了过去。
拉开床帘,正看见一个女孩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一动不动。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毛巾绑死在床铺的四角,呈现出一个古怪的姿势。女孩身上压着一床厚重的棉被,其中一角,已然被鲜血染红。
棉被的正面,正印着那种象征着光明之路教会的图案。如同蚊香一般盘旋,从外层的圆逐渐过度成了五芒星。那是撒旦的象征!
按照楚梦寒所言,在发现马凯不见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命人将棉被收走,留作后续的鉴定。可现在,这床棉被却又被人从警局里面偷了出来,压在女孩的身上。
女孩的眼皮被用针线缝上了,耳朵里也不断满溢出血红色的组织液,我估计她的耳膜也受到了剧烈的创伤。
如此惨状,让我想到了在静安寺所见的那个“恶鬼”雕塑。
凶手,正按照着那个苦行僧所经受的苦难,来折磨这些受害者。
这是我介入碎尸案以来,第一次亲眼看见案发现场。如此具有仪式感的案发现场,以及残忍的作案手法,使得我更加确信凶手就是光明之路教会的狂热信徒。
年龄30岁左右,冷静,沉稳,衣着得体,做事有条理,经济状况较好且熟知人体构造。凶手是典型的无情型人格,人命在他眼中毫无意义,从始至终,那个混蛋在意的只有两句话:六道轮回,羽化成仙。
女孩尚且有着微弱的呼吸,可因为长时间呆在充满氯仿的房间里,神智已然不清醒。我赶紧上前,拿开棉被。
顺着鲜血流出的痕迹,我很快找到了伤口。
女孩的小腹附近有着一个血红的凹口,是利器刺穿所导致的,对方故意避开了重要器官,为的就是要让女孩失血过多而慢慢死去。
她的情况十分危险,人体一旦失去了百分之四十的血液,就会危及生命。
我连忙脱下了衣服,替女孩堵住伤口,暂时延缓了血液的流失。我只能帮她紧急处理腹部的伤口,至于眼睛和耳朵的创伤,只能让专业的医护人员帮忙解决。
疼痛的刺激,让女孩恢复了意识,她下意识抓紧我的手臂。
我能感觉到她的恐惧,在恐惧的刺激下,连同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眼见着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溢出了血液,我赶紧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别怕,我是警察,我会救你的。”
“保持呼吸,不要睡过去,医生很快就到,你能得救的!”
女孩似乎听懂了我的话,稍稍放轻松了,强烈的求生意志正驱使着她放松呼吸,保持清醒。
房间外面也传来了楚梦寒的声音,而远处,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警铃声,这样一来,我紧绷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我朝着外面喊了一声,将楚梦寒招呼进来:“先把嘴和鼻子蒙上,这房间里面都是氯仿!”
在弄清情况之后,楚梦寒也学着我撕碎上衣,遮挡住口鼻,随即靠过来帮忙。
我俩一起安抚受伤的女孩,让她能够平静下来。
“你怎么不等我,一个人就冲上来了?”楚梦寒有些埋怨的嘟囔了一句,像是在耍小脾气。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着实罕见。
“我联系了李建军他们,马上就到,以防万一,我还叫了救护车,看起来,现在能派上用场了。”
“真有你的,连救护车都能提前想到。”
“还是你厉害,这次,被你猜对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楚梦寒夸人,那些赞美的词语被她冷冰冰的说出,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对了,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头戴小丑面具的家伙?”
楚梦寒先是一愣,随即告诉我并没有在疗养院里见到其他人:“你说的那个人,会不会是碎尸案的凶手?”
“有可能,但不一定。”之前,我就推断碎尸案可能是团伙作案,而山村里的周大爷,甚至烂脸人,都可能曾是这个团伙中的一员。
不过,“小丑”给我的感觉与他们两截然不同。
那家伙十分冷静,而且城府极深。更重要的是,“小丑”两次出现的时间点都太过蹊跷了,我感觉,他似乎很了解我。
疗养院外面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我走到窗边,招呼医生护士赶紧进来上来救人。
与此同时,我身后的白大褂仿佛也恢复了一点意识,几次尝试着从地上爬起,可全都失败了。
楚梦寒连忙过去帮忙,将白大褂从地上搀扶起来:“别着急,你吸入了太多氯仿,我先送你去医院检查。”
在医护人员的帮助我,我们顺利将女孩和白大褂抬上了救护车。女孩的惨状,让不少年轻的护士都不忍直视。
难以想象,居然真的有人能够对一个陌生人施以如此暴行,我虽然救下了女孩,可却放走了“小丑”面具。要想继续找寻线索,恐怕,只能从周老头那边下手了。
片刻后,中年男人和李建军也陆续赶到现场,在获悉女孩的惨状之后,中年男人第一次沉默了。
就在这时,李建军走到了我边上,望着远方,不停的揉搓着自己的手腕:“叶凡,就凭你在聚源钢厂里的行为,我可以控告你袭警!”
我刚想说什么,可这家伙却突然递上根香烟,加上句:“不过,多亏了你,我们才能救下那个女孩,这一次,你做的很棒!”
“谢谢,对了,你的手腕还疼么?”
“呵,你说呢?”
接过香烟,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在不停的颤抖着,手掌上满是那个女孩的鲜血。
我真的,救了她的性命吗?
看着周围忙碌的众人,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小丑的柴刀上并没有血迹,这证明女孩腹部的伤口不是他造成的。
对方是团伙作案,也就是说,除了小丑之外,还有另一名凶手对女孩做出了那些残忍的事情。
那个凶手,在哪?
第二十一章溃败()
我清楚的记得,在进入房间之前,曾经听到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
可在我看来,无论是受伤的女孩,还是倒地的医生,都没有能力弄出这样的动静。也就是说,在我进入房间以前,这屋子里应该还有一个人才对。
“小丑”虽然可疑,但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伤害那个女孩的凶手。
最主要的一个依据,就是当我进入疗养院的时候,小丑的目标并不是杀了我,而是要将我引离此地。
小丑应该明白我来到疗养院的目的,而他这么做的原因,或许是为了掩护在房间里的真凶。
一旁的李建军还想说些什么,我根本没心情搭理他,直接转身走开了,弄得这家伙一脸不爽。
我再次将马凯的房间检查了一遍,确认了在我进屋以前,整个房间是处于封闭的状态,无论房门还是窗户,都是朝内锁上的。
当然,凶手有制造密室的能力,王法医遇害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疗养院的门窗都不太结实,再加上马凯的房间只是二楼,想要从这里逃出,也并非十分困难。
我走到楚梦寒身边,再次向她确认,进屋前,是否有在疗养院附近看见其他人
“什么人都可以,哪怕是十几岁的孩子,或者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楚梦寒沉思了一阵,随后告诉我,从进入疗养院开始,到看见我为止,她确实没再看见其他的人:“四个小时以前,有人通过官方内线在疗养院里发布了虚假的防灾撤离通知。
疗养院位于山区,地势偏僻,加上之前还下了大雨。你也知道,这里住的大多都是老人,没什么太多自主逃生能力。院长出于谨慎考虑,在没有百分百确认撤离信息真实度的情况下,就带所有的护工和病患撤离了疗养院。”
毫无疑问,那条撤离信息一定是由凶手,或是杀人团伙故意发出的。为的就是清空疗养院内多余的人员,为杀人行动营造时机。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连忙抓住边上的楚梦寒:“你肯定,院长之前下令清空的所有的医护人员?”
“嗯,曹局已经向院长确认过了。”楚梦寒缓缓点了点头:“撤离之后,院长还清点了人员名单,保证所有人都安全撤离了,那个受害的女孩叫王欣,也是疗养院的护工。
因为当天她没有工作安排,所以在清点人员名单的时候也就没考虑到她,没想到王欣居然是被凶手给盯上了,还。。。。诶,叶凡,你怎么了?”
通过楚梦寒关切的目光,我几乎能看见自己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恐惧如同灾厄不断蔓延,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席卷全身。我狠狠的吸了一口香烟,用尼古丁强行抑制住即将崩溃的情绪。
我看着面前的楚梦寒,以及周围驻足的警员,几乎颤抖开口道:“如果疗养院内所有的医护人员在四小时前就已经撤离了,那么倒在房间里的那个白大褂,是谁?”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李建军和那个名叫曹局的中年男人。
从那些人的目光里,我明显能感受到,他们和我一样,惊慌,恐惧,甚至是绝望了。
我早该想到,进屋前玻璃碎裂的声响,可能代表着凶手当时还在屋子里。门窗紧闭,或许不是凶手故意制造出来的效果,而是那家伙根本就没有从房间里离开。
房间内充满了氯仿,可白大褂却一直带着口罩,照理不会那么快的陷入昏迷。他若是医生,第一时间就能采取应急处理,而不是一直等到被氯仿麻醉。
凶手将自己伪装成了受害者,如此简单的举动,却蒙骗了所有人,包括我在内。
白大褂和王欣上了同一辆救护车,而早在十分钟以前,救护车便由疗养院开往t市第一医院。那辆救护车上除了医护人员与司机,便再没有其他人了。
楚梦寒最先反应过来,立刻组织警员联系救护车。可任凭他们怎么努力,却始终无法联系上。市第一医院那边,也失去了对救护车的控制。
王欣,白大褂,甚至是车上的医生护士,恍若人间蒸发一般下落不明。
他们,还活着吗?
“给我找!”楚梦寒几乎是红着眼吼出这句话来:“所有人都出动,沿路搜过去,昨晚刚下过暴雨,山里肯定会留下痕迹的,哪怕一点线索也别放过,活要见人,死。。。。。”
话没说完,她就硬生生的打住了,眼角依稀有着泪光闪过。
我能理解她的感受,我们曾经离凶手那么近,可却还是让那家伙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了。
然而,悲哀的神情只是楚梦寒脸上停留片刻,很快便一扫而空。
楚梦寒清楚现在这种情况之下,自己就是专案组的领头人,她有责任带领着手下这批人继续向前。在抓到凶手之前,她不可以迷茫,不可以悲伤,不可以露出破绽,更加不可以倒下。
所有警员全都行动了起来,沿着救护车留下的痕迹一路搜寻了出去,我把烟头掐灭,也跟着过去帮忙。
疗养院位于山区,因为之前暴雨的缘故,几处泥泞的地段都留下了救护车的车辙印。楚梦悦将在场警员分为四路,沿着是个不同的方向追踪出去。与此同时我建议留在疗养院的其他警员,针对马凯的房间继续做痕迹监测。
凶手在这里停留了很久,加上我的突然出现影响了他的计划,那么他极有可能出现纰漏。
与之前三起凶案不同,这一次,凶手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凶案现场,我不相信他这次还能“全身而退”。
我和李建军坐进了楚梦寒的黑色现代,沿着救护车出发的方向一路搜寻过去,一路上,他们两人都是面色凝重,不发一语。
估计是想安慰楚梦寒,李建军冷不丁的说了句:“其实,你们这次已经做得够好了的。。。。你想,之前的案子,凶手在杀完人之后都对死者进行了碎尸与抛尸,至少这一次,他没时间这么做了。。。。”
李建军还真是不会安慰人,他这段话说完,前座的楚梦寒脸黑的更厉害了。
我又想起了当时那种充满宗教仪式的凶案现场,突然觉得,这一次对方的意图,或许并不是杀人碎尸。
“你们觉得,凶手之前的碎尸与抛尸,目的何在?”
“嗯?”楚梦寒沉思了一会,缓缓开口道:“我觉得,那家伙是想炫耀自己的罪行。”
确实,周莉莉的命案就是一个很好例子,凶手在杀死周莉莉之后,将她的尸块丢弃于t市各大主干道附近。这也使得碎尸案已经发生,就在t市上下引起了剧烈的轰动。
大部分凶手作案,都会竭尽所能的掩盖自己犯罪的事实,而碎尸案的凶手,却是急于用各种方式暴露自己的罪行。
我闭上了眼,竭尽所能的将自己代入进凶手的主观视角,半晌,不自觉的说了句:“那家伙,想向这个城市的人民宣告自己的计划。”
说完,楚梦寒和李建军几乎同时开口道:“什么计划?”
“六道轮回,羽化成仙。”我睁开了眼睛,看着车窗外:“那个疯子,想让整个城市的人民,都见证自己成仙的过程。”
杀人之后碎尸并非因为那家伙是变态杀人狂,需要以此获得快感。这只是一种手段,凶手需要用这种方式,让更多的人了解到碎尸案。
楚梦悦瞪了我一眼,似乎在极力理解我所说的这段话:“如果按你所说,凶手作案的目的是让更多人的见证他“成仙”的过程,那么这一次,我们恐怕又让那个混蛋得逞了。”
“啊,为什么?”李建军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根本没意识到我们所在所处的局面有多被动。
在聚源钢材厂的时候,楚梦寒从黄毛的房间里搜到了大量的证物,再加上黄毛亲口承认了犯罪的事实,几乎能构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所以警方在第一时间就向外界公布,已经控制住了碎尸案的凶手,而且当时在聚源钢材厂,还出现了大量的记者。。。。。
可是,在警方发布这个消息后没多久,又有一个受害者出现了。
这种情况所引起的轰动,可远比杀人碎尸来的厉害,届时,舆论的导向以及上级压力便会铺天盖地的涌来,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而这些舆论以及压力,最后,还是全都落到楚梦寒的身上。
毕竟,她才是碎尸案的直接负责人。
那一刻,我突然有些心疼面前这个女孩。。。。
“吱拉。。。。”一阵急刹,我和边上的李建军没反应过来,纷纷朝前倒去,迎面撞在前驾驶位上,半天没缓过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