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盲也要谈恋爱-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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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觉非挑眉:“你信?”
“那当然。”俞襄嬉皮笑脸地在他怀里拱了拱,“这桥这么长,夏天晒冬天冷,能坚持从头走到尾还不吵架的两个人,不结婚也得结婚啊。”
邢觉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也不知道他当年哪来那么大的劲儿,自己都还没长齐整呢,在八月太阳天里居然背着个胖姑娘从桥头走到桥尾,一步都没停。
那小姑娘又闹又吵,还馋,趴在背上咔嚓咔擦不停地吃着浪味仙,袋子都见底了,才舍得喂了他两个。
喂完,她还假模假样地问:“小飞哥,你没吃饱吧?等下我们再去买一包,我还分给你吃。”
在换来邢觉非一句“买”后,她立刻喜笑颜开。
——相当鸡贼,且没良心。
倒是像极了身边这个厚脸皮、心眼多、脾气还大的磨人精。
收回思绪,邢觉非问俞襄:“你和别人一起走过这座桥么?男的。”
安静几秒,俞襄想起他昨天的警告,老实交待:“嗯。不过也是小时候的事啦。这个就是编出来骗外地人的,不准。”
“我也觉得。”
其实俞襄高二那年,乔亚飞也曾跟她走过一次大桥。
她当时应该是在生气,气乔亚飞说她没女孩儿样,天天跟隔壁游泳队那群野蛮人混在一起不说,和跳水队打群架都要去凑热闹,某天晚上还偷偷跑出来喝酒。
然后就被逮到了。
乔亚飞从大排档的桌子上把俞襄给捉下来,揍了几个由着她胡来的臭小子,再一路提溜着人从桥上往对岸走。
“小飞哥,你省省吧。我生来就是这个性子,改不了的。你想怎么教育怎么教育,我反正是不听的。”
叛逆期的俞襄,不仅像本地小姑娘那样带着股天然的匪气,脾气还又臭又硬,比小时候更没良心,真真是熊得不行。
她把校服绑腰上,头发披散,嘴唇还抹得亮晶晶,任哪个长辈看了都得血压直飚。
除了不到处伸手要钱,成绩拔尖,并不比现在的孟游乖到哪里去。乔亚飞却觉得,俞襄这副飞扬神气、皮得理所当然的模样,很漂亮。
“小鱼儿,闹够了吧?”他问她,脸上绷不住地已经带着笑意。
俞襄察言观色本领一流,见风起劲,立马蹬鼻子上脸:“当然不够。我不仅没闹够,还没喝够呢!那凤爪我才吃到三个,嗐,真是不痛快。”
“行。”乔亚飞拉着人往反方向走,“这就让你吃个够。”
于是,两人走到一半折了回去。乔亚飞在大排档点了两盘凤爪,盯着俞襄非让她全吃完。
俞襄塞不下,当场认怂,乔亚飞拿她嬉皮笑脸的样子没办法,就着啤酒,一点一点把剩下的全吃了。
想起这些,俞襄有些烦躁地向后抚了抚头发:以前也不是没开心过。
只是到最后,开心的代价……根本就付不起。
等到了晚上,俞襄没带邢觉非去吃记忆里那家凤爪——别人倒无所谓,她真心接受不了自家高岭之花、清冷男神啃鸡爪。
啃她不就够了。
然后俞襄就拉着邢觉非去吃蟹脚面了。
“我不爱吃面。”
某人喝露水喝出来的矫情劲儿一上来,钉在原地背着手,傲娇至极。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吃,但一想到俞奶奶口中那个爱吃面的“亚飞”,邢觉非就浑身不爽。
俞襄呛他:“刚才是谁说我不用什么事都迁就你的?生意做这么大说话不算话,不嫌丢人?”
“……”
被下属兼女友教育了一顿的邢觉非,气闷地踏进了店门。
第二天,邢觉非坚持要陪俞襄一起参加舒亮的婚宴。
——这位表哥“折磨”他许久,不亲眼看到他结婚,邢觉非都有点意难平了。
不过让他疑惑的是,明明酒席地点很近,俞襄却老早起床在镜子前坐了一个钟头,最后也只是化了个淡妆、简简单单出了门。
路上,她一直碎碎念:“其实我不太喜欢吃酒席”“这种菜都不会太好吃的,我们送了礼就回来吧”“我买了一点的电影票,要早点过去”……
邢觉非一直安静听着,除了点头没多话。
新郎新娘在看到俞襄的那一刻,露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舒亮上前几步把妹妹迎过来,惊喜地说:“还以为你不来了!”
俞襄嘻嘻直笑,把身边的邢觉非引荐给他。
邢觉非客气地伸出手,舒亮表情古怪,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回握上去,刚接触到就腾地松开,跟触了电似的。
两个人都有点尴尬。
张媛脸上的神色始终淡淡的,不多注意也不刻意回避;倒是她身边伴娘,白雪,反应更激烈,嘴角直接挂了下来。
邢觉非接到电话退到一边,俞襄走上前,把红包递给白雪。话是对着新娘说的:“媛姐,新婚快乐。”
白雪语气不善:“你是舒亮那边的客,这红包给错人了吧?”
她和孟静张媛都是闺蜜,后来也一起考了空姐,生得盘靓条顺的,挺招人眼。
俞襄语气平静地解释:“我哥那份和这个是分开给的。”
一起长大的姐姐,和舒亮分不出亲疏来。
“出手挺大方。”白雪捏了捏红包,“你带来那个,是正经男朋友吧?我发现你确实喜欢年纪大一点的男人呢,一直都是。”
“我不喜欢年纪大的。”
俞襄一字一句:“我就喜欢他。”
舒亮听出不对来,咳了咳,准备把俞襄拉走。
“好了。”张媛皱眉,拍了白雪一下,又看向俞襄,“来都来了,吃个饭再走吧。”
她话说得简单生硬,俞襄却有些眼热。
也不知道是舒亮一夜开窍变细心了,还是张媛建议的,俞襄和邢觉非没被安排到家属院发小或者亲戚的桌子上,而是和体校游泳队的老队员们一起。
当年,花游队和游泳队共用一个训练池,俞襄和他们也算是从小处下来的交情,同时又没有那么多牵扯在里面,所以她一落座就和这些人叙起旧来。
气氛融洽而热烈。
邢觉非听着她野蛮生长时期的光彩历史,看她和一桌子人互呛互损、不亦乐乎,揶揄道:“电影不看了?”
“吃喜酒多有意思,电影下回再说吧。”
“好。”
仪式进行中,背景屏幕上一直在来回播放新郎新娘从小到大的合影和录像带。
那里面有舒亮张媛,有白雪孟静,甚至在某张照片的角落里,出现了少时的俞襄。
只偏偏裁掉了某个曾被家属院孩子们围在中心的人。
——乔亚飞。
他被强行清除出了所有人的回忆,连着影像一起,“死”在了那一年。
仪式结束,新娘去换敬酒服了,俞襄有点事想找舒亮当面说,便把邢觉非留在席上,自己按张叔和舅舅的指引寻去了换衣间。
走廊很静,静得能听见试衣间里舒亮和张媛的低声争论。
“她是你妹妹,当着你,我肯定会留点面子。”张媛说着说着开始抽噎起来,“但是亮子你别逼我,我真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儿。这是极限了。”
“你姑姑有了孟游,孟家的人只惦记房子,乔亚飞进去了,俞襄领过来的那个一看就是个好的。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可孟静呢?”
“孟静如果还在,孩子都五岁了吧?我在席上给她留好了位置,可她,来不了了。”
舒亮叹气:“媛媛,你得放下。”
“我放不下!”张媛声音稍大了点,“她那么好……什么事情都是先为别人想,对着乔亚飞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结果呢?”
“亮子,如果连我都不记着孟静,她就真不在了。”
俞襄听不下去了。
孟静确实好,她是一个会把所有好吃好穿都让给妹妹们的姐姐,也是一个能把组合家庭里微妙平衡点牢牢把握住的女儿,更是一个百依百顺到接近失去自尊的未婚妻。
谁都以为,这样一个女孩不会有脾气,更不会有怨憎;她们不管遇到什么,似乎都会习以为常地忍忍忍。
结果,大家都错了。
俞襄转身往回走,却在半道上碰到了给张媛送衣服的白雪。
“说实话,你脸皮真挺厚的。”她停住脚步,挡在人前,“把别人弄得家破人亡,几年都不敢回来。现在摇身一变,领着个有钱人上门显摆,人生得意啊。”
俞襄尽量平静地陈述:“今天是媛姐的好日子,我不想吵架,你让开。”
白雪一动不动,下巴还越扬越高。
“我看那个男的,长得不比乔亚飞差呢。论条件只怕更好吧?这回是开飞机的,还是开船的呢?乔亚飞只怕死都没想到,他用尽办法摆脱了孟静,你却跟别人跑了……真是何苦来哉。”
“你说,你都把人抢到手了,为什么不干脆等着乔亚飞出来呢?”
听到这里,俞襄没忍住轻笑一声。
“白雪姐,你今天都提三四次乔亚飞了。”
她走上前一步,目光垂下,盯着比她矮了好几公分的白雪:“其实,真正在等着乔亚飞出来的人……是你吧?”
白雪脸色微变:“你、你胡说什么?!”
“胡说?当年截下我姐和乔亚飞的情书的人是你,走后门都要分去乔亚飞班组的是你,借酒劲让乔亚飞大半夜送回家的也是你。我姐性子软、脾气好,不计较,不代表她不知道。”
“更不代表我不知道。”
“毕竟,在最开始添油加醋和她说我和乔亚飞之间有什么的人,也是你啊。”
俞襄又往前走了一步。
她个子高,从小又不喜吃亏,被人打一巴掌得还三巴掌回去,渐渐在家属院里有了不好惹的名号。
这些白雪都是知道的。
她本以为俞襄心怀愧疚,必定是不会反驳,拿捏起来不会太难,谁知……
俞襄垂眼死盯着她,白雪被这架势吓得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白雪,你还真好意思在这儿拿我姐当幌子。我姐和张媛确实拿你当朋友,可说实话,你不配。”
俞襄说完推了她一把,想强行借道。
如果这女人再不识相,她不介意把以前那股匪气找回来,打服为止。
谁知,白雪神色一变,竟是又开始趾高气昂起来:“我不配?那你这个当自家姐姐小三、破坏人家和乔亚飞的感情,还害得她一尸两命的人,就配了?”
俞襄刚扬起手,就见她脖子伸了伸,看向前方某处,道:
“诶。俞襄,这不是你男朋友么?帅哥,你来找人?我们在叙旧呢。”
心里一咯噔,俞襄僵硬地缓缓回过头去,看见了绕到这边来寻她的邢觉非。
男人正好站在走廊顶光之间的空隙里,交叉的光线在他脸上投射出破碎的阴影,忽明忽暗。
俞襄……看不清他的表情。
没等到敬酒,两个人就回了酒店。
俞襄一路上表情都是愣愣的,邢觉非不问,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到房间拿了件泳衣就往顶楼的恒温泳池去。
邢觉非跟了上去。
戴好泳镜,她抿唇沉默着入水,开始一圈又一圈地游泳,动作机械,不知疲惫。
邢觉非一开始就在岸上看,默默数着圈数。男人微眯眼睛,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在心里压抑,但到后面,他的怒气就被隐隐的担心给覆盖了。
“襄襄,起来,够了。”他想把人拉上来。
俞襄不听,在终点挣脱,绷紧嘴角继续。
没有犹豫,邢觉非也跳进了池里,陪着她从头到尾一遍又一遍地循环往复。他们像两条在洋流中失去方向的鱼,只能纠缠在巨大漩涡里,无法逃离。
估摸着俞襄就要脱力,邢觉非吸气,越过泳道,驾着她的胳膊就往岸上拉,任她怎么扑腾都没松手。
“你发什么疯?!”他轻吼,然后一把扯下俞襄的泳镜,愣在原地。
女孩的眼眶里像罩着层透色玻璃似的,水色堆积,仿若被谁轻轻戳了一戳,眨眼间,泪珠儿便全都倾泻而下。
原来,鱼也是会流泪的。
俞襄拿手遮着脸,声音都在抖:“我就是眼睛迷着了,你让我下去,我游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真的。”
她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邢觉非轻抚着俞襄的背,所有情绪在瞬间清空,只剩酸楚。
她居然连哭都不敢。
俞襄把脸死死埋在邢觉非的胸脯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却还嘴硬:“我真的没哭。”
哭,很丑的。
小时候的俞襄也好哭,随便点事情就能嚎上一个小时,震天动地,不达目的不罢休——确实很烦,但孩子都有这个阶段。
那时,新婚不久的舒秀琴刚怀孕,去医院一查,又是个女儿。
儿子油盐不进,死活不愿意拿掉这赔钱货,孟老太太心里不满,却也不想直接骂儿媳、担上个不好的名声,只能私底下找俞襄发泄:
“你作什么作呢?现在这家谁有空管你?成天鬼嚎,丑不丑?烦不烦?再哭,我就让你妈把你给送到乡下扔了!”
俞襄吓得要死,只拉着她说:“奶奶,我不哭了,你别把我扔了,我不丑的,我也不烦人了。”
再后来,她遇到事了,心里不舒服,就去游泳。
反正等下了水,乱七八糟的搅和在一起,辨不出形状,任谁都不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上了岸来,又是大晴天。
俞襄会哭?就连乔亚飞都没见过。
等情绪平复些,邢觉非强行把俞襄遮住脸的手掰开,将人安顿在角落里的躺椅上,蹲下身直视着她,依旧不多问什么。
直到俞襄自己开口。
她只说了六个字:“邢觉非,我没有。”
他答:“我知道。”
夜里,等俞襄好不容易睡沉了,邢觉非起身来到阳台上,打了个电话出去:“帮忙查个人。之前住本地家属院,现在……应该在服刑。”
“他叫,乔亚飞。”
作者有话要说: 很想快点完结,但是写着写着字数就超了……so sad。
第46章 Chapter 46()
乔亚飞最近莫名心慌。
他又开始不厌其烦地翻阅俞襄还回来的那本《局外人》。里面说:一个人哪怕在世上仅仅生活过一天; 进了监狱也不难度过百年。他有足够的记忆可供追寻; 不会感到烦闷。
乔亚飞把人生前三十多年的记忆拆开重组,反复解构; 却发现怎么都绕不开的,不是早逝的双亲; 不是博学的外祖; 不是在人生最后一刻依旧在给他套上枷锁的未婚妻……
而是俞襄。
乔亚飞刚到江城生活的第一年; 这边夏日的桑拿天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碰上全区停电; 室内闷热难当; 院子里家家户户便都将许久不用的竹床拿出来洗净; 搬到室外; 靠着自然风消暑纳凉。
每张竹床之间不过隔着半米距离; 入夜,竹床阵里鼾声翻动声梦话声不绝于耳; 完全原生态的夏日市井百态。
乔亚飞哪里适应得了。
他翻来覆去地挨到凌晨,忽地听到窸窸窣窣一阵响动; 竟是个小娃娃爬上了床来,随后四仰八叉一趟,也不在乎挤没挤到身边人。
她只迷糊糊地呓语:“姐姐; 你过去些,热。”
大概是上厕所回来,跑错了地方。
乔亚飞借着月光看清楚小姑娘的长相——是那条小鱼儿。
睡意消散,他干脆坐起身,拿着羽毛扇给人扇了半晚上;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