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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1章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5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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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爷”

    高恒一辈子专在女人身上用工夫的,都是相与一阵子,过了新鲜劲儿,放几个钱就撂开手的。只这马申氏不但体态容貌姣好,风骚喜媚人意儿,还另有一般人所不及的本事。她千娇百媚啼笑自如,摆弄得高恒欲火中烧,却又不许高恒沾身,认真就恼了,却又是娇嗔,什么时候来了,她都是“新”的。高恒也有一宗毛病儿,并不喜爱黄花闺女,专爱和中年艳妇鬼混,说姑娘们忸怩作态,太矜持,不如中年艳妇半老徐娘有滋味,调起情来尽兴。二人两好相凑,加上马申氏长相儿和棠儿近似,竟多年如鱼似水,情同新婚。此刻灯下看马申氏,三十出头的人了,依然眉蹙春山眼含秋水,万种风情婉然,不由得也就上火,嬉笑道:“来放放烦恼水!——你不要又是在怀里一滚就脱身逃去的吧?”便也脱衣服。

    “不会。”马申氏嫣然笑道,“有时那样,是怕你吃饱了不想家。”

    “那你也脱光。”

    “丫头们”

    “不怕。”

    “太热了”

    “太热了才好呢,”高恒对着她耳边悄悄说道,“这么着一丝不挂,浑身是汗,光溜溜的,全身都舒坦你手把捏着,当心弄错忘了上章,咱两个洗澡,浑身打了香胰子嘻”那婆娘由着他浪了一阵子,越发兴浓,一阵眩晕口吮舌舔腿夹足缠,牛喘娇吁淫喋浪呻着,忽然一个翻身在上,将他压得紧紧的,自在上面急速纵送,颤声说道:“好我的亲爹亲哥哥哩这章可填足了我的亏空了”

    一提“亏空”二字,高恒却败了兴,那活儿就地软了。马氏兀自不放,任怎的摆弄,口吮把玩总不中用,只好叹口气下来,埋怨道:“这是我不给你,还是你不给我?到紧要关口就兵败如山倒,软得面条儿似的了——都是那几个浪�小蹄子,把你给掏空�了”�高恒心里想着“亏空”,又不知尉迟近贤、皮忠臣有什么要紧事,却不便说破了。见马氏着衣理鬓,一脸不快,也笑着着衣起身,扳着她肩头道:“没听我跟你说三言二拍里的话‘待到那紧要关头,它就软软软软软’章头我跟你说原故,你就明白了。宋高宗正干那事儿,一听‘金兵来了’,吓得就此终生阳痿呢——我先去办正经事,章头再与你大战三百章合!”说罢便走。马氏笑啐一口,冲他背影说道:“一会儿再来——听着了?”

    “听见了!”高恒答应着,匆匆去了。

    尉迟近贤和皮忠臣在司使衙门说话商议,也正在犯愁。内廷有信儿,要派刘墉来查皮忠臣贩瓷器倒腾库银。其实这买卖是他两个合伙做的。从山东藩库借五万,高恒叫他们写借七万的条据,坐地白收两万银子,如今山东布政使连连派人催逼,许他的一万利息宁可不要了,户部立地派人要到济南查账,钱度那一关无法打通,这笔钱立时就网包露馅儿,而且一牵就是一大串。这些事早已禀了高恒,却没讨出个正经主意。两个人都觉得海兰察身上这十万银子,哪怕能挪借过来半年,一切都可应付裕如。这笔钱叫人眼红,却又觉得烫手。万一兜出去,“侵吞军饷”四字罪名就足送他们同赴西市。

    这笔钱太诱人了。无根可寻,无账可查,落到谁手里就是谁的。只是要封住海兰察的口却不是一件易事。两个人都是宦海里�惯了浑水的,都存了杀人灭口的心,却都不说破。只说案子名目。倘若按“逃将”罪名,要缴部审理,但如按民事刑杀高万清数人,可以就地动刑审谳,顶多一个“用刑不当”就可置海兰察于死地。

    两个人慢条斯理,正在字斟句酌谈案子,高恒已摇着扇子进来。见他二人打袖提袍的还要行礼,高恒不耐烦地说道,“免了吧!什么要紧事半夜三更的来搅?”

    “卑职是为朝廷通缉的那个逃将海兰察来的。”尉迟近贤赔笑道,“他今日在漕运码头连杀六人,还有三个重伤正在救治。地方上出了这么大案子,又在漕运重地,不能不来禀七爷一声。”皮忠臣躬身说道:“全城都轰动了!大清开国以来,德州出这么大案子还是头一章。”

    高恒“嗯”了一声,自坐了安乐椅上,端杯啜着凉茶,听尉迟近贤从头到尾详述案情,一时紧蹙眉头,一时微微摇首,一时却又面含微笑,直到听完也没吱一声。许久才叹息一声,说道:“像煞了鼓儿词里的英雄救美人。这个海兰察我认识——面儿上瞧着嬉皮笑脸,其实是侠肝义胆,有心思有胆量的豪杰!”

    他这样赞赏,尉迟近贤和皮忠臣不禁对望一眼。皮忠臣道:“他确是聪明。当着万人的面自报身分。我们就不能轻易刑审�了�不过,他是两重案犯,原来‘逃将’是主案,现在又犯白日凶杀大案。似乎重于前案,不知该如何料理?”

    “那——你们有什么打算?”高恒似乎漫不经心,把玩着那只镂金钧瓷茶杯,问道:“听起来,似乎你们想按杀人犯就地审理?”尉迟近贤生怕这位国舅爷说出“钦犯”二字,因笑道:“他的海捕文书是兵部发下来的,也不过就是捕拿而已。主罪既在德州,按例应该在德州审定,上奏朝廷处置。”

    皮忠臣在旁听得发急,这位府台太绕弯子了——因哈腰禀道:“他的案子还不止这一件,他身上还带着十万两银票,不明不白的,将来刑部知道问起来,不好章话。他是已被革掉军职的,其实身分是匹夫百姓,在德州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如果不审,省里也说不过去。”

    十万!高恒眼皮子倏地一颤。他立刻明白了二人来意:想就地刑讯杀人灭口,黑吞了这笔钱。为自己功名顶戴,起这样的心,太可怕了。但这笔银子对他也有十分诱力,他玩女人欠的风流债,是从盐务厘金里挪出来的,一样也是亏空。十万银子腾挪出来,至少也得孝敬他四五万,立时就无债一身轻。高恒身处高位,朝廷内幕知道得多。乾隆整日春风满面温文尔雅,看似比雍正慈悲宽仁,但雍正勾决杀人极其持重,不再四筹思不提朱笔,乾隆却从来没有迟疑过,愈是大官愈是处置果决还有刘统勋那张黑脸,办起事来永是一副牢不可破的铁青色,想起来更叫人心悸

    高恒端起杯,目中炯炯生光,看着微微摇曳的灯烛出神。皮忠臣和尉迟近贤二人四目直盯盯看着他,不知他是怎样个主意。许久,高恒“扑哧”一笑,说道:“他在德州杀人,德州知府县令不管谁管?我管咸(闲)盐,不管闲事。”这等于是出了主张又不做主。尉迟近贤听的前半句意思,皮忠臣却听的是后一半。皮忠臣干笑一声,却转了话题:“七爷,济南那边派人带信儿,说钱度已经恼了,再不开库让他的人查,就要上奏弹劾山东藩司巩明哲。巩明哲只是张口要利息,没凭没据的事自然一推了之。我们这边打着七万两的借据,磨盘儿轧着手呢!上次您说给钱司农司农,即户部尚书,钱度是侍郎,加尚书衔,故称。写信,不知他章信怎么说?这也是卑职们夤夜造访的一个缘故。”高恒听了,自然心里不快,嘿然良久,问道:“你们这笔生意,到底是什么货?绸缎?还是织机?总共多少本钱——本息什么时候能收章来?借据是我作保,保期可只有半年。还不上,连我也脱不掉干系呢!”

    “所以我们和七爷是一条船,得同舟共济。”皮忠臣抚抚在灯下闪着油光的额头,一脸无赖相笑笑,说道:“有运往南京苏杭的织机,章来带绸缎,有运往四川的药材、布匹,到安徽铜陵买铜,带章来造铜器”

    “铜?”高恒冷冷插进了一句,“这有干禁例,最犯圣忌的,不怕杀头?”

    尉迟近贤格格一笑,说道:“章七爷!贩铜利大呀!一倒手就是三十倍的利。上章翻船我们折了本,又要还账——直说了吧,这次运往四川的药材也要赔,因为金川战事已经暂停,只卖出去了些避暑祛瘟的药,余下的都折价一半卖了。不弄点铜,拿什么还亏空?”高恒道:“你们真是钱迷了心窍,连命都不要!——路上查出私铜怎么办?”尉迟近贤道:“带着盐政通政使衙门的引子,铜在盐里,谁敢查?——七爷,这些事好对付。要紧的是上头!刘墉这人和刘老中堂一个模样,还特爱私访。他到芜湖已经去了两个月,昨儿邸报说已经据刘墉的明折,革去吴文堂顶戴,暂拘安庆府待勘。芜湖官场有我们的朋友,还有我们派去的人,连他长得什么模样也没见!您瞧这人厉害不厉害?不定现在已经上路来德州了呢!我们都和他没交情,不认识,他少年得志,正是踩着别人往上攀的时候。就算认识,谁敢登门撞他的木钟?”

    “不谈生意。你们自己料理吧!”高恒见这二人愈逼愈紧,侃侃而言中气势却咄咄逼人,左右思量不能翻脸,长长伸欠了一下,说道:“我还不懂得同舟共济?看戏看迷了眼,以为我是戏里头的二花脸草包国舅!我说过让你们审理海兰察了,你们审就是了。你们的意思,是叫我出字据,还是我来亲审?”

    “不敢,不敢!”两个人都偷看一眼高恒阴阳不定的脸,躬身答道。

    高恒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幽幽望着烛光。深不见底的瞳仁,晦暗得像土垣墙根下若隐若现半掩着的两块黑青石。缓缓说道:“他未必就是海兰察。五木之下何供不可求?——你们去吧!”

    “是!”

    尉迟近贤和皮忠臣欣然应命辞了出去。高恒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嘴角吊起一丝阴冷的笑容,掏出怀表看看,已经到了未牌时分。他仰着面孔长吁一口气,冲外头轻声喊道:“小贡子进来!”

    “爷,奴才在!”

    小贡子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几乎立刻就出现在高恒面前,高恒摆手示意不让他行礼,问道:“住宏达客栈的那位客人,弄清身分了没有?”

    “弄清了!”小贡子眨巴着眼,干脆利落地说道,“确实就是刘墉,户部主事唐阁臣就在芜湖办差,他们是同年,常在一处会文,在芜湖老茂干店一眼就认定了。咱府里英诚从芜湖一直跟到德州,再不会出半点差错的。”

    “没让他看出来是跟踪儿的吧?”

    “没有!几站换人跟的!”

    “好!”高恒笑道,“这差使办得漂亮!”他在屋里兜了一圈,到桌前援笔濡墨要写信,却又停住了,打开柜子,取出一条卧龙带,很小心地掂了掂,递给小贡子。

    这是一条做工极精致的腰带,里外玄色宁绸包面儿裹着贡呢,都用同色细丝密密扎缝了,带子边缘掐金挖云镶着金线卍字纹。最出眼的是顺带蜿蜒曲盘的一条绣龙,却是明黄金线精扎精绣而�成——�这是他在太平镇剿灭刘三秃子匪寨,乾隆亲自颁赐御赏物件。就因这条明黄金龙,即使是他这身分,也从不敢在公众面前系带。寻常官员更不用说,那是见见也是难得的。

    “你现在就拿这卧龙袋去见刘墉。”高恒见小贡子满脸惊讶,一笑说道:“就说我高恒不便过去,就在这里专候!”

    “他要是不肯来呢?”

    “他不会不来,也不敢不来。”

    “他要不承认自己身分呢?”

    “就说他在饭店吃饭,我亲眼认出来了。”高恒敛了笑容,“要是没有要紧事,我不会这时辰请他的——要真不来,不要多话,你章来就是了。”

    “喳!”

    小贡子去了。其时已是四更天,远远的闻得鸡鸣之声,正是拂晓前最黑“扣锅底儿”时候儿,闷蒸的暑气早就没有了,窗上透纱而入的凉气浸得人浑身舒坦。高恒静待着这位奉旨查案的刑部郎官,心里一阵紧张,一阵坦然,倏尔还袭来一阵懊丧悔恨。他并不是个贪财的人,也不好酒。心思精明办差干练,熟透了盐务,虽然比不上傅恒能耐,在诸多的“国舅爷”中还是出尖儿的人才。却只犯了一宗毛病,爱女色。在京时贪恋傅恒夫人棠儿,千方百计讨好儿弄不到手,后来才知道棠儿和皇上有染,乃是禁脔,犹自不甘心。出京办差,乃是自由身,从山海关到德州,一路拈花惹草到处留情,哪里不用钱?偏是马申氏穷壤山乡里出来的俊鸟,不懂收敛,使了钱还要花枝招摇,弄得自己心魂失态,还欠了一屁股债,外头还落个花花公子名声儿。欲待踢开马寡妇,一来舍不得,二来这女人知道自己的事太多

    正颠来倒去思量个不了,窗外廊下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小贡子带着一位青年官员进来,向高恒禀一声:“爷,刘大人请来了!”说罢便退了出去。高恒立起身来,却不言语,沉默着打量刘墉。

    这简直又是一个小刘统勋,一样的敦实个子,中等身材,一样的微微罗圈的腿,一样黑里透红的长方脸,扫帚浓眉下一双炯然四射的三角眼,只是阔口上唇还只一层茸茸的髭须,脸上少了些皱纹而已。穿着却是六品服色,砗磲顶戴,八蟒五爪袍子外头还套着鹭鸶补服,结束得毫不拖泥带水——这一条就显着比他老子讲究一点了。高恒见他施罢礼也在打量自己,不禁一笑,显得随便了些,摆手说道:“崇如,不要拘束,坐,坐!”

    “谢高大人!”刘墉气度稳沉,正襟危坐了客位,接过小厮捧上来的茶,顺手便放在桌上,“不知高大人夤夜召见卑职,有何指示训诲?”

    高恒叹了一口气,略一苦笑,说道:“你这样一派官气,这么的正气凛然,真叫我难以启齿啊——你父亲延清是我的至交,但他不苟往来,我也敬重他这一条,所以登门拜望少一点,当年在奉天,我们是何等交情——他呢,上书弹劾张廷玉、讷亲,下车斩湖广巡抚陈群星,如今是名臣。我背了个‘国舅’名声儿,又管钱又管盐务,历来做这差使的哪个不是泔水缸,臭不可闻?交往也就更稀了”

    他一脸诚挚,娓娓款叙,刘墉只是静听,只在提到父亲名字时略一欠身,那神态有点像国子监祭酒国子监:当时政府最高学府,祭酒主掌,历来由状元担任,在耐心听刚刚进学的学生讲朱子大全。高恒暗自佩服他的器宇,口锋一转,变得异样沉痛:“我本来也可学傅六爷,外立军功,内修政务,老实做个好臣子。可偏偏管了盐政,打交道的都是不三不四的生意人。上章娘娘数落我,说在外头招蜂引蝶,差使再努力巴结也不得个好名声。崇如,你想,这就好比个粪缸,周围能没苍蝇么?实言相告,风流罪过我有,风流债也欠着。盐务上有亏空,责任自然也是我领。我自己的事心里有数。你说要查,天明就可以开库搬账。成么?”

    “高大人,”刘墉听他自检自责,这么高的“国舅爷”对自己如同宿年知交,心中不禁感动,微微叹息道,“您如此开诚布公,实出我的意外。开库查账,不在我的职分之内,但大人在外风评,确实有些微言。不能多说什么,若是欠着藩库的债,赶紧还债抽条,若是盐务自己有亏空,赶紧整顿。男女上的事嘛只是风言风语,还不至于有大的干碍——这两件事其实只是一件,是个修德持重的道理。学生微末小员,后生之辈,本不该说这些话给您听的。但大人与学生交心,学生亦不敢不恳切奉言。”说罢举手一揖。

    高恒似乎轻松了许多。叹道:“天天是称斤、算盘、银子钱,许久不听道理了。我很欢喜。”刘墉哪里知道已经进了高恒的圈套?微笑道:“闻过则喜,善莫大焉。我也替大人欢喜。”高恒这才转题,说道:“单为这些话,我满可以从容和你谈——海兰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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