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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0章

二月河帝王系列·康雍乾-第7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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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他——我已经派人暗访去了。”他嘴角吊起一丝微笑,“已经有了消息。国泰这年恐怕不大好过。”

    在德州大事铺张奢华原来为的掩住国泰耳目!颙琰原是对此颇有成见的,至此不禁释然,王尔烈和钱沣大约是一样的心思,觉得有点意外。和却吃了一惊,立刻不安起来一到德州他就密地见了国泰家人,带口信给国泰“正月十五之后启程去济南,省垣重地不可掉以轻心,其余亏空也要赶紧补入库中。不然我也保不下他”。这个刘墉貌似忠厚稳沉,不哼不哈的在底下还有这一手!更令人惊疑的,刘墉压根没有讲过在德州这些施为是做给国泰看,更没有给自己通气说已经“暗访”去了。这些措置是不是专意防范自己的像是在回答和疑窦,刘墉磕着:烟灰又道:“我给黄天霸写信,国泰的案子已经初见眉目,叫他黄家倾巢出动,和青帮那些人侦察国泰的庄园房产钱庄当铺生意货栈,三天前驿使口信,还有保定一处没有到,正在开列清单。十五爷,那真是令人咋舌的个数目啊!”

    “我说呢!这个刘墉住在德州兵马不动,不走了!”颙琰已是听得喜笑颜开,笑谓王尔烈,“原来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国泰这么富,那好,我请旨留一点,治好这片盐碱地!和,你在德州募集了多少钱——你在想什么,有点走神儿了的模样”

    “啊啊”和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还有点惊魂不定,不自然地一笑,说道,“我在想崇如大人是连我也疑上了。这么多事连我也蒙在鼓里。”刘墉笑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跟你的那群人都是临时从理藩院调来的,国泰的亲弟弟就在理藩院!我左右也难说就没人给国泰通风报信。机事不密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皇上在我的请安折子上朱批,‘叫和唱好前台戏,你只管明松暗紧布置,他要知道就做不好看了’,我敢违旨告诉你么”和听着,这解释无论如何透着:勉强,想抱怨事先不让自己看折子,但他自己给乾隆的草折也没给刘墉看过,而且离京时是和出主意,除了会议大事共同联折,禀事折子各写各的,防着:小人窃了密去。现在竟都搬石头砸了自己脚面儿!心里暗恨刘墉老奸巨猾,既然抬出了乾隆,就有一车的话也只好都笑着:吞了,自说自解道:“岂能有抱怨的心只是意外些罢了。出京我就说过惟刘石庵马首是瞻嘛!我就是你的马前卒,你叫往哪里我哪里快去!”他极是心思灵动的人,已经想好,反正没有片纸只字的证据在国泰手,何必自惊自怪杯弓蛇影的瞧着:能保就帮一把,帮不得那是国泰的命里注定!

    这么思量,和口下也就越说越畅利“王师傅几次和我说,十五爷要治理这块盐地。我想了想,从德州向西南到邯郸一带,上千里的盐碱滩呢!往北到天津卫西,也都是咸水,治好了都能变成稻田。爷既然动了这个心,手面不妨大些。请旨着:户部和漕运总督衙门实地派行家踏勘,治出地来那不单是收粮食,能安置多少无业贫民呐!这是社稷大事万年基业!”他放下手中茶杯,仿佛眼前就闪动着:滚滚稻浪,双手比着:拢来,“千里碱滩变良田!这里水土和小站都是一样的,打下的米都和珍珠似的,半透亮儿!直隶山东两省从此就不用再调粮进来,还能补给北京多少用粮——这真是功德无量!晚上睡觉一想起来,我就又高兴又着:急,睡不着:觉呢!”王尔烈和钱沣都是阅世不深的书生,听他说的令人憧憬神往,眼中都放出喜悦的光。刘墉却深知这么坐而论道:不啻画饼充饥,却也不便说什么,只笑着:一口一口吞云吐雾。

    “你既然这么想,就是与这功德有缘。”颙琰起初也是怦然心动,但他和王尔烈商议过治理黄花镇盐碱地的事,以区区两县这么一块地,尚要再开一条排碱引渠,和这计划是何其浩大的工程要多少人力钱粮粗粗一想便知是和投其所好临时想出来的。“大而无当华而不实”八个字在心中一划而过,眼神已变得黯淡了,只一笑,说道:“你只管把条陈写出来,请旨施行。我在皇上眼前举荐你来主持!”

    和不禁一怔今儿怎么这么不顺我请示户部勘察,你顺势就把差使砸过来!现我眼见就进大军机,你倒让我带民工碱水滩子修田人一天都有三昏三迷,我这是怎么啦他不敢再说下去了,嘻地一笑收住“这得要靳辅的魄力陈潢的才。奴才怕没这大本事。”这一刻王尔烈也醒过神来,笑道:“还是先照十五爷的筹划,把黄花镇这一带治好,朝廷百姓见了实在好处,银子也有人也有,分段循序治理出去,这才切实可行。”

    “我这就到德州,然后再去兖州府。”颙琰知道这事议论下去没完没了,因笑道,“那是孔圣人的故里,怎么总闹抗租抗粮的事我的钦差行辕不动,就设在德州,你们该怎么办照自己的章程来,有大事行文咨会一下就成,我不干预。”他犹豫一下,又道,“盗贼出没饥民遍地,不是歌舞升平之时啊!修文庙修学宫我都赞成。给苏奴王陵封土,大造园亭酒肆,还有会馆,听说妓院也新建了十几座,和文庙对峙而立相映成辉!一夫不耕,天下必有饥者,一妇不织,天下必有寒者。这要虚耗多少人工财力崇如公,你到济南,这些无益的工程还是停下来吧”

    他语气不重,但却说得毫不含糊。刘墉三人屁股已经离座,又坐了回去。刘墉说道:“德州这次兴工,是和钱沣建议,我同意了的。十五爷以为不妥,我回去一定照爷的指示办理。只是有些工程工料都已经备齐,正建到中途,忽然下令停工,浪费太大,也易给小人趁乱贪污可乘之机。可否暂时不下禁令,维持原来的会议意见,我的面子是小事,别让缙绅们说出政府出尔反尔的话就成。”

    “你们的面子也不是小事。”颙琰说道,“不要下禁令停止工建,地皮钱和捐银加重些,让他们望而却步。还有,由德州府出面,凡买卖良家妇女到妓院的,那些个老鸨儿王八头儿大茶壶,跑经纪的掮客,枷号罚银子,建在文庙附近的妓院限期另选地方,这么着:不禁是禁,他们也就知难而退了。”

    一句话,派衙役三天两头搅扰捣乱,土木工程也就自己“无疾而终”,这就是颙琰的办法,刘墉算是头一回领教了他这份阴柔,和因刘墉说是自己的建议,一心思量着:怎样挽回,心里恼着:刘墉,却嘻嘻笑道:“十五爷,这办法最好!摊子大了,原来我想着:不好收场,还和石庵公说过,这不合朝廷重农抑商的宗旨。十五爷这一提点就明白了,这里工程越招人越多,不但容易出事,乡里的地撂荒了谁种我们到济南去,把这汪水阴干了就是!”颙琰方笑着:点头称是,不料旁边的钱沣却道:“夫子之礼有经有权,不能以偏概全,四民?之中商居其一,以义为本取利,圣人不禁。和大人在德州广兴土木,我是赞同的,现在和大人变了主张,我没有变。这没有什么‘不好收场’的。我体会十五爷的王命,是担心农民进城做工撂荒了土地,怕虚耗了钱粮,糜烂奢华之风兴盛,卑职以为是多虑了!”

    这真是一语既出四座皆惊。颙琰给了刘墉台阶,刘墉含糊,和见风使舵,就腿搓绳儿完事儿了的事,孰料他横中出来点这么一炮!刘墉和都半张了口呆坐着,不知怎么说好了。惠儿正倒茶,愣神间茶水也溢了出来。

    “哦”颙琰自打出娘胎,除了乾隆时加庭训拂拭,还是头一遭遇到钱沣这样面斥其非的,怔了一下,笑容已凝固在脸上。他没有发作过外臣,有点不知所措,而且自己有话在前叫人“随意”的。但自尊心被这一刺,已是流出血来,冷冰道:“还有‘以偏概全’愿闻请教!”

    “不敢!”钱沣一拱手说道,俯仰之间气度从容英风四流“管子侈靡篇有云‘夺余满,补不足,以通政事,以瞻民常。’使‘富者靡之,贫者为之。’所以‘雕卵然后论之,雕然后黉之——把鸡蛋画上花儿煮了吃,木柴上雕了花儿用来烧饭!十五爷,德州兴修土木,出钱的不是政府,是四方行商大贾,来做工的是乡里贫民。政府不花钱,贫民劳作换钱赡养家口,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呀!”

    “你说的是管子。孔子呢”

    “温良恭俭让,攸为五德,孔子还说,贫者士之常也,俭者人之性也。”钱沣直面凝视颙琰,静静说道,话语中隐隐带着:金石相激的颤音,“于一人一家,俭是美德,于国计大政,也应从俭,所以卑职说这是权宜变通。北宋皇二年两浙大饥,范仲淹守杭州,倡导佛寺、官舍大兴土木。这一年两浙惟有杭州没有流徙之民。当时杭州监司弹劾范公‘不恤荒政,嬉游不节,公私兴造,伤耗民力’,范公自辩‘所以宴游及兴造,皆欲发有余之财以惠贫者。贸易饮食、工技用力之人仰食于公私者,日无虑数万人。荒政之施莫此为大’,范公一代忠良名臣,不得为非圣无法。”

    这一节说得有理有据掷地有声,颙琰刚刚说过“饥民遍地”的话,便觉驳斥艰难。但他前头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余地,就“俯就”而言断断没有那个理,一时竟僵住了。正没计奈何,刘墉说道:“你不要和十五爷争了。管仲也不是圣人,范仲淹就是赤足完人了他的这一套恤荒之法,到了南宋成了规矩,穷奢极欲偏安荒淫,所以才有亡国之变。礼有经有权,还是以经为本,这才是理国正道。”

    本来到这里,钱沣唯唯谢过也就完事了。但他似乎凿方眼得十分认真,侃侃又道:“管仲是圣人表彰的仁者,范仲淹是千古贤臣的楷模。这件事眼见是富人掏荷包,穷人得益,何乐而不为呢俭是奢非不能一概而论,北宋真宗年间有奢逸之风而四海晏然,神宗勤俭求治反而盗贼交起!所以吕氏春秋不以先王之法为法,审时度势,该俭处俭,该用奢时就用奢。一句话说透了,民为贵——老百姓挣到钱吃饱饭,谁肯做贼造反”

    颙琰越听脸色越难看,他的母亲魏佳氏出身寒苦,自小掰着:口喂饭,牙牙学语时就教他“俭省些,别充大尾巴鹰”,耳濡目染,养就的“俭德”,多次蒙乾隆当众奖赞。钱沣这一套说得就是天上掉花儿,尽自驳不动,也还以为是“异端”。顿了许久,情知再争论只有更僵,因徐徐说道:“权宜之计说到底仍是‘权宜’。今天不再议这件事了。你们回去商量一个章程,禀奏皇上知道就是了——去吧。”

    “执拗!”听着:三人下楼脚步去远,颙琰狠狠将茶杯一说道,“言伪而辩——查他是不是受了人家的好处!”

    “言伪而辩”是孔子诛杀少正卯时数落他的罪名的一条,意思是说起歪理头头是道。这里引出了指向钱沣,站在一旁出神的王尔烈不禁吃了一惊,见颙琰气咻咻的,踱过前去一笑说道:“十五爷先别生气。我方才在一旁听,心里在比较,和和钱沣这两个人,不知哪个好些”

    “当然是和!”

    “他好在哪里呢”

    颙琰语塞了,偏着:头紧思量,却想不出“好处”来。

    “我来替十五爷说。”王尔烈莞尔一笑,“事情是他们三个商定施行的,刘墉或者另有深心,和识时务,钱沣不识时务。”

    “唔唔!”

    “十五爷已经说了钱沣‘执拗’,和绝不执拗。他的心思比钱沣灵动出一百倍。十五爷不信,再召他们,说您已经变了主意,要他们在济南照德州如法炮制,和准保赞同,妙语如珠说您‘从谏如流,器量宏大’。”

    “唔”

    “心逆而险,行僻而坚,言伪而辩,论丑而博,顺非而泽。”王尔烈道,“少正卯这五条罪,孔子说‘天下有大恶五,而盗窃不与焉’。五罪居其一,不得逃君子之诛,这是比贼匪更重的罪。钱沣既然是‘言伪而辩’,那就有可杀之理。”

    颙琰不吮气了,呆呆地看着:小惠叠衣裳,心里一片茫然。王尔烈知道他已心动,徐徐下词问道:“十五爷嚼过谏果没有”

    “就是橄榄。”王尔烈补一句说道,“本草里有注,此果‘其味苦涩,久之方回甘味’。昔年圣祖在位,郭琇、姚缔虞一干名臣,在君前直批龙鳞,圣祖有时被顶得怒气勃发,却从没有挑剔过他们品行,更没有惩罚过。世宗爷的脾气爷也是知道的,发作起来满殿人人股栗个个失色,孙嘉淦尤明堂都顶过他,有时气得先帝浑身直抖脸色苍白,处分时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为什么呢——

    “孤臣难得、谏臣稀有啊!钱沣这人以往和我没有过从。这次也只是偶尔见面三言两语的点头交情。他持论是非我还没有想透,但他是坦诚直言的人,明明白白的大丈夫!十五爷如今这样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啊”

    颙琰一直没有插话,只静静地听,双眉拧紧了,仿佛吮吸什么似的嘬着:唇眺望窗外,至此,站起身来缓缓踱至木榻旁。惠儿已把他所有的衣服物件洗净熨平叠好了,正在打包裹,忙退到一边,小声道:“十五爷,你的樟木箱子那夜里叫人给砸烂了,小悟子说得熏熏香才好。我不会”

    “常换常洗的衣服还会虫蛀了我不用熏香,皂荚洗出的衣服就最好。”颙琰说着,取过一条卧龙带看看又放下,又亲手抽出自己常披的饰貂羔皮大氅,到楼梯口对王小悟道:“你去走一趟,把这个赏钱沣。不,赠给钱沣——这么冷的天,我看他穿得太单薄了。”他回转身来对王尔烈道:“王师傅,是我想事情左了。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五天之后,颙琰自德州沿运河到济宁下兖州府拜谒孔庙,刘墉一行走陵县、临邑、济阳旱路直趋济南。这是过了明路的,一路滚单驿传三百里道:路骑不绝。每日行踪止宿,时时都有人报知巡抚衙门。

    自北京“看折子师爷”书房莫名其妙地销声匿迹,山东巡抚国泰心里很是慌乱了一阵子,派尽了手下曾在北京当过差的回京打听,刑部、大理寺、顺天府和内务府探了个遍,回来却都是众口一词,说几个师爷“卷款逃逸”。想下海捕文书捕拿,在北京地面上外省巡抚玩不转,只能靠顺天府去办。他倒不是心疼“书房”里存着:的那几千两银子,几个师爷负责和京官联络,一手托两家,知道的事情太多,落到顺天府手里不定惹出多大的祸事,因此只好忍了。他自己的事肚里明白,只是个鸭子凫水,上头静底下紧划拉,着:令省里藩库和各府县库“不拘何法,着:速弥补”,一头连连给乾隆上折,说赈灾,讲备耕备种备饲料备农具,报天气晴阴,写请安折子条陈奏片几乎每天都有,又连连给纪昀于敏中写信陈说山东政情——条陈奏章书信联翩鱼翔雁飞,不为套近乎,只在察看朝廷对自己颜色如何。

    从回馈的书信谕旨看,却是“没有毛病”。纪昀于敏中照例每书必回。乾隆的“颜色”也没变,有一次奏说“湖南稻种不合山东水土,一传再传稗谷空穗甚多”,还蒙乾隆圈点加批“此是汝留心处,各省巡抚亦当留心”。一语慰藉,他几天都欣慰得抱着:奏折子摸了又看,睡不着:觉,接着:于敏中拜相入军机,又有内廷信息和也是钦差——于敏中能升官,于易简就没事,和吃进自己几十万,他当钦差我怕什么——这么着:想,一颗心已是放下了。

    饶是如此,听到刘墉动身来济南,国泰的心还是一下子悬了起来;老刘统勋正直立朝,是人见人畏的忠贞老臣,这个“罗锅子”虽然不及乃父声名,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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