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凤华-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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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做出如此阴损卑鄙之事。
这一夜,他们的心寒凉了。
第二日,女眷们依然没有消息。沈家军元气大伤,但是沈鹤澜依然坚持一大早就在城门口练兵。
他想让沈长渊知道,自己必将战到最后一口气,哪怕沈家军只剩下一个人,也不会任由东晋改了国号易主他人。
但是,才刚刚操练起来,就被打断了。
城门之上,衣袂飘扬。其中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看来便耀眼夺目,她的衣角被风灌满,如同一面旗帜一样,鲜红的,炽烈地扬在风中。
“那是谁?”几个沈家军的士兵议论纷纷,但却并非因为那突然现身,被一左一右两个男子护在中间的女子,而是因她身后的人。
她身后跟着的,正是沈家军将士们的女眷,其中领头的一个,正是莫氏。她只穿了一袭白衣,那形制竟如同丧服一般。莫氏的面上是冷硬的如冰雪一样的神色,她对底下的沈家军将士们的面面相觑视而不见,而是高高地扬起了自己的头。
“把女眷们都放了!”几个性子烈的士兵已经带头嚷了起来,而沈鹤澜一脸沉着,他矗立在沈家军中央。
林弦歌他是认得出的,只是,她往日里爱素淡的衣裳,今日却不知为何,换上了一身与沈长渊最爱的红衣相似的绛红衣裙,她的长发随着风飘舞着,神色肃然之下,沈鹤澜忽然觉得,她的确是个上过战场的女子。
周身的杀气。。。。。。锐利,坚毅,不亚于任何一个小有名气的武将。
“绑架了我们的女眷,你们西燕人究竟有何用意?!”沈鹤澜忽然用上内力,浑厚的声音自丹田而起,响彻了东晋京城的上空。尽管莫氏的打扮和衣着看起来有些古怪。。。。。。但是,他还是要先探探虚实才好。
林弦歌微微翘起唇角。
她知道,沈鹤澜定然是沉不住气的。
而在她身旁的莫氏,也鼓足勇气向前行进了两步。她的面上不施脂粉,看起来素淡而苍白,嘴唇微微泛着孱弱的青紫,那张往日里总是戴着笑容的、圆圆的面孔,如今却一脸肃杀的寒意。
“是我把这些女眷带过来的。”莫氏启唇说道,话中却有一丝悲戚。随着她开口,沈长漠惊愕地抬头看去。
他们都以为是沈长渊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绑架到了城中,却不成想,竟然是莫氏主动将人送到了敌方的虎口!
那些女眷却不知为何,面上都未曾有过半分人质的神情。沈长漠刚要开口,却被莫氏伸出了一只手打断。
她的手高高地扬在空中,沉声道:“昨夜,部分女眷已经与她们的夫婿团圆,如今有想要合家团圆的沈家军士兵,都可入城,西燕军不会为难!只要放弃抵抗,便可从此安享团圆富足!”
无论如何,沈家军都不敢相信,这般谋逆的、招安的话,是从沈家大少爷的夫人口中说出。
沈鹤澜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林弦歌。
他不禁怀疑,是否是林弦歌使了什么邪法,才令莫氏一夜之间,就占到了沈长渊那边。
“我的父兄,莫家一门,已经死了!”
莫氏忽然厉声道,她的声音平日里是柔和、欢快的,尽管已为人妇,却仍然带着圆润和清脆的俏皮,但是今日却不知为何,带着凄厉,她的话令沈鹤澜陡然一惊,却终究是沉着地按兵不动。
“站在我身后的,都是沈家军的女眷,都是我的姐妹,各位姐妹不妨仔细思量!如今东晋已然无人继位,朝中官员也都纷纷举家离去,只剩下一支沈家军,又能支撑多久?西燕乃是大势所归,徒劳抗争,留下的青史垂名,都是沈家,你们的丈夫,你们的父兄,除了一副枯骨长埋地下,又能留下什么?”
“东晋已经苟延残喘了,即便沈家军胜了,谁来坐这皇位?谁来打理朝政?东晋未来如何?只一门心思地攻城,驱赶西燕人,将来前途如何你们是否又想过?”
莫氏的话锋一转,身后的女眷们纷纷露出认同的神色来。
或许比起男子,女人的心思更加敏感细腻一些,思虑也更加周全。她们是女子,即便胜了,即便这一战守住了东晋青史留名,留下的不过是沈家,不过是男子,历来史书上,何曾有过女子的光辉?
所以,她们不在意忠义,更不在意甚么光荣与尊严,她们要的是一家团圆,要丈夫平安,要富足的生活。她们比男子更加质朴,所以,才能透过浮华和固执,看清楚这一战的本质。
随着莫氏的一番话,这些女眷纷纷开口,向着自己的丈夫,向着自己的父兄大声地喊话。
一时之间,城楼上人声鼎沸,女子们的神情带着悲戚,而随着她们的话被送到城楼之下,那些原本心志坚定的士兵,脸上不由得出现了几分动容。
劝降,分明是件非常软弱耻辱的事,但是,若是这劝降来自一群与他们血脉相连,或朝夕相处的女子,那柔弱的面容和温细的声线,却意外地打动了人心。
“不好!”沈鹤澜低声咒骂,他身边的沈长漠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于是捅了捅沈鹤澜的胳膊道:“爹,这是怎么了?”
“四面楚歌,攻心之计。。。。。。这绝非长渊的手笔。。。。。。”沈鹤澜环视着四周不由自主地将士气和煞气都收敛起来,手里的武器也渐渐放下的士兵,低声喃喃道,“这。。。。。。是林弦歌自己的攻心之计。。。。。。”
眼见得沈家军士气已散,城门轰然打开,在西燕军的视线下,几个沈家军的士兵咬着牙,缓缓地走进了城门大开的京城。一个人开了先例,后头的,竟也都纷纷跟上,沈鹤澜眉头紧皱,却并未开口。
“怎么能任由他们。。。。。。!”沈长漠怒道,却被沈鹤澜的一道目光止住了话头。
“这一战,已经败了。”
沈家军军规森严,但是,沈鹤澜却爱兵如子。他虽然为人强硬,却意外地有一颗仁心。沈家军的士兵们无心恋战,他不能再强求他们白白地、心不甘情不愿地送命。这一战,他败了,还未曾动兵,就败在了一个女子的手下。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隐瞒那个秘密。
沈鹤澜孤立在城门之前,忽然抬起头,他手中那柄极为沉重的砍刀高高扬起,随后,如同千斤坠落一般,重重地、深入地插入了尘土之中。
第一百八十章 葬礼()
望着城楼上的那群女子,沈长漠的目光只定在莫氏的身上。
那是与他朝夕相对,同床共枕的女人,是他新婚时发誓要一生不离不弃的女人,可是她如今却站在了敌人的阵营,甚至为了敌人,煽动了其他的女眷。
刚正勇猛的沈长漠登时就急了,他刚要迈出一步飞身上前将莫氏带下来,却还未来得及运功,便被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沈鹤澜一把攥住胳臂。
“住手,随她们去吧。”
沈长漠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那战无不胜,被誉为东晋战神的父亲,会在战场上说出这样等同于认输的话,他狠狠地咬住下唇,手腕上的青筋暴起,却终究没有挣脱开来。
僵持了数日的沈家军与西燕军,终于在这几乎没有武力争斗的一战中分出了胜负。
这一夜,东晋城中张灯结彩,有些,是沈长渊着人去挂上的,有些,却是京城中的百姓自发装饰。
沈长渊对于收拢人心还是有一套的,他先前进城,管理西燕军极为严格,没有伤及百姓分毫,占领皇城之后,更是将宫中的剩下的珍宝分了不少与百姓压惊。眼下,他派了自己的几个暗卫乔装打扮做寻常平民,混在人群中振臂呼出西燕沈长渊宅心仁厚等语,于是,一发不可收拾,竟有不少京城人立时便认了新君。
“唉,不知那东晋老皇帝要是在地下看到这一幕,会不会气得活过来。”对此,燕思齐如此评价,不过他虽然是叹息,脸上却挂着恶劣的笑容,好像恨不得能将那活过来的皇帝再度气死一般。
“兴亡,皆为百姓苦,天下跟谁姓,与这些老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对他们好,就能得人心。”而林弦歌偶然听到他的话,不由得摇了摇头淡淡笑了。
古往今来,民心所向,皆在意什么一家一姓。横竖天下权势都与自己无干,又何必要为他人争一份皇权帝位?
她赞同沈长渊的做法,而沈家军投降,也击破了京城百姓心中的另一道防线,接下来,便是颁布新的法令,从前为避战乱而远走的权贵和富商都可回京,沈长渊另有赏赐安抚之策。
如此一来,东晋京城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和富足,许多富商根本就没有走远,而是在近处的城郊,或是邻市观望,见此法令,便大多都立刻回京。
往日的那些朝臣,见沈长渊不似作伪,便也纷纷臣服,短短几日,京城中从上到下,竟都被他收伏得差不多了。
沈长渊忙着做这些善后的杂事,而林弦歌却也没有闲着。
她这些天一直帮着莫氏办丧事——为莫氏的父亲和兄长。她虽未曾操办过,但既然莫家已然没什么人了,便也不必大操大办,只要礼数周全,便可了。
丧事就在莫家的旧宅之中,那一日,沈鹤澜却也携着沈夫人到场。
他战败之后,并未离开东晋京城,而是仍然在沈府居住,只是每日闭门不出,也不见人。这一日,是他头一回出家门,在莫家宅子的前门,怔怔地望着门前高高悬挂着的白色绸缎。
“你们来做什么?”
一身丧服的莫氏依然如那一日城楼上一般,未曾妆扮,脸上有些蜡黄消瘦,却因那一身丧服显得更加素淡惹人怜爱。
她对自己的公婆说话并不客气,反而带着淡淡的生硬,好像是看到两个陌生人,跨过了自己家的门槛。
但是随后,莫氏便闭口不言了,她看到,跟在沈家夫妇身后的人,正是同样一身孝服打扮的沈长漠。
“来祭拜。”沈鹤澜并不在意她的失礼,反而淡淡地道。他走到灵位和棺材之前,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身后的沈长漠更是虔诚,他手中举着香火,竟真的以女婿之礼,跪在了灵位面前。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沈鹤澜低头望着自己跪下的儿子,忽然沉声道。
莫氏忽然倒戈,其实并非是林弦歌的本事了得,只是,林弦歌告诉了她一个秘密罢了。
想到从莫氏入手,令沈家军不战而败,是林弦歌还在养病时的一个奇想。她自从得知莫氏父子被流放的消息,心中就一直在思量,只是不知西北究竟境况如何,所以,就派了魏千快马加鞭前去探探情况。
因沈鹤澜从西北回来时,并未带上莫家人,她因此心中更加起疑,待到魏千回京的时候,结果果然如她所料,却又有些意料之外。
原来,当日沈鹤澜前去西北,几番搜寻找到了莫家父子。当时,莫家的少爷莫谦已经因为受不住西北的苦寒气候,又一路上被鞭打和虐待,得了极为严重的风寒。
西北之地没人为他请大夫,更没什么药材,莫氏的父亲只得亲自上山,冒着寒风替儿子采来草药压制病情。
沈鹤澜到的时候,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病得只剩一把骨头,只因从小养尊处优,并未受过如此的境遇。因心中有愧,沈鹤澜便花钱请了大夫,又买了不少药材替莫谦诊治,待他离开之日,莫谦已经有所好转。
但是他却不愿将莫家父子带回京城。
沈鹤澜是个非常正直的人,也是一根筋的武将。尽管心知肚明,莫家父子是被自己无辜连累,但是到底是皇命已下,当日里,他不能公然抗旨,今日,也绝不会违逆圣意,将两个流放的犯人私自带回京。
当时,沈鹤澜心中思忖的不过是,流放边境至多两年,有他的照拂,莫家人不会出什么事,待两年期满,他再亲自来接人回京,也算是忠义两全。
但是人算究竟不如天算,莫谦的病情反复了,在沈鹤澜离开的第三日,便一病不起,莫氏的父亲散尽了沈鹤澜给他的金银,也救不回来。
唯一的儿子,眼看着有大好的前程,却最终病死在异地他乡,莫氏的父亲心中悲愤,想及自家代代忠良,却因莫须有的罪名被流放边疆,此等屈辱,原本是为了儿子才勉强忍下,如今儿子走了,自己又何必苟活于世?
于是,一纸泪痕,莫氏的父亲留下心中不平难纾的遗言,便用自己随身了数十年的兵刃,了断了性命。
或许是造化弄人,沈鹤澜此人不过是太过愚忠,却断送了无辜的两人性命。尤其,这两人还是莫氏的亲父亲弟,她又怎能释怀?
林弦歌暗中传信与莫氏,并将魏千从西北带回的二人的骨灰和遗书交付与她。她可以料想得到,这个女子,这个爱说爱笑的活泼女子,终归心里有着武将之后的血性。
她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莫氏愿意配合林弦歌的计策,她作为沈长漠的妻子,本就与沈家军将士们的女眷非常要好,甚至有不少还是她从小到大的手帕交。要说动这些女子,莫氏远远比林弦歌这个素不相识的外人管用。
故此,认定了是沈鹤澜造成了自己父兄惨死边境,莫氏自然是冷着一张脸,她望着在灵位之前上香的沈家人,淡淡地哼了一声。
“我父亲和兄弟受不起,你们还是快走吧。”
最终,她还是没有直接赶人,而是这样冷冷地说道。
沈鹤澜转过身来,他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沉痛的神色竟是最为显眼的部分。
“是我的过错。”
他微微低下头。在等级森严的东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一个将军,一个长辈,竟向一个小女子低头认错。
于沈鹤澜而言,这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倒不是他恪守古板的礼节规矩,而是要让他承认,自己一生都坚守和秉持的忠,其实是愚蠢,不知变通,甚至会害人性命之物,简直比令他弃武从文还要艰难。
莫氏微讶,而林弦歌却上前,携住她的手。
她并非有心挑拨,或许,在计策之外,林弦歌也更想让莫氏知道真相。她同情这个家破人亡的女子,于是,她鲜见地流露出了几分温情。
“并不能尽数归咎于沈家。”林弦歌温声道,她替沈家人说话,倒是令沈鹤澜另眼相看了一番,“忠之一字,不能一概而论,沈将军他。。。。。。只是错了一次罢了。”
这一日,莫家的葬礼,哀恸之声响彻了上空。
莫家唯一留下的女儿,跪在灵前,而姻亲沈家,却也没有离去,甚至帮着招待前来吊唁的客人。
林弦歌见莫氏与沈家的芥蒂好像并不那么尖锐,便也稍稍放心,她找了个由头脱身出来,拐进了莫家宅子一旁的小巷中。
“你可算出来了。”
竟是靳令台,他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衫,有些寻常乡野村夫的打扮模样,那脸上的文人之气却到底是掩藏不住,他摸了摸下巴道:“从前在京城,莫家与我也有些故交的,他家不似一般武将那般粗鲁,可惜,可惜了。”
然后,他便又抬起头,对林弦歌道:“我来找你做什么,弦歌,你心中必然是清楚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囚徒()
尽管靳令台打扮得有些落魄,林弦歌上上下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却终究没有开口问候。
“弦歌,你倒是说句话。”或许在小辈面前被这样冷落,令靳令台面子上终究是有些挂不住。平日里他把林弦歌当作亲女儿一样看待,但是也不得不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