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凤华-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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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渊学着她一样,向远处眺望了片刻,嘴角微微翘起道:“这些日后再说,你就不问问,我叫你出来有何事?与我究竟有什么本事相比,长宁郡主屈尊和亲,才是更当务之急的事吧。”
毕竟是在皇宫中,两人的声音都有志一同地放轻了不少。皇城外似乎有人家为庆祝年节而放起了鞭炮,隐约的噼啪声一直传到皇宫中,就像梦境里绰绰约约的喧嚣。
“你怎知是我去和亲?”林弦歌并未表现出被戳破的模样,她的嗓音因刻意的压低而比往日轻柔了几分,甚至与耳畔的风声无异。
沈长渊双肘随意地抵在栏杆上,指尖一下一下敲打在自己的下颌上:“萧逸之打的那些主意,从来就不高明。跟皇帝一样,他也早就看北狄不顺眼了,眼下不怀好意地提出和亲,自然不是真的要白白送给美人儿给他——再说了,你瞧他说和亲时,江夏王那副神情,好像要去和亲的人是他一样,我又如何能不明白内情?”
“你倒是很敏锐。”林弦歌瞥了嘴角翘起笑得风流恣意的人,抬手便将一颗石子丢进池水中。
“不过,那场火,还有那个什么。。。。。。刘康,是你安排的吧?看来,能安插人进皇宫的,可不止我一个。”
对于沈长渊能够猜到这一层,林弦歌毫不意外。她今日行的事太过巧合,沈长渊会真的相信那是一场意外,才是真的奇怪。但是,她并不打算告诉沈长渊,一切都是她的舅舅靳令台的手笔。
若说靳家失势,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京城中无人不知,但靳家在全身而退之前究竟做了多少准备,靳令台这些年又做了多少准备,却几乎无人知道。宫宴前,林弦歌传信与靳令台,隐晦地讲明了自己的窘境,并坦言相告,自己很有可能被萧逸之设计送去和亲。
靳令台的回信自然是说会尽力帮助她脱身。他显然对林弦歌并没有什么防备,将自己多年来在宫中安插的人手棋子悉数告知。届时,宫宴之夜自然人多杂乱,遣一二个死士跟着进宫放火不是难事,放火之后闹出些动静,再引起正殿中的慌乱,只要时机卡得精准,在萧逸之说出和亲人选之前生事,便万事大吉。接下来,就是刘康了。他是多年前靳家在朝中安放的一个棋子,因他本身深藏不露、貌不惊人,多年来只身居末位,不引人注意,便一直藏了这些年。他却是个极为聪明狡黠之人,如今得了靳令台的密信吩咐,正巧今夜完颜真进献美人,他便顺水推舟地借着大火和美人作文章,闹上一场,和亲一事自然就轻轻揭过,也算解了林弦歌的燃眉之急。
“今夜的安排虽巧,但却不是长久之计。萧逸之虽然蠢,却也没蠢到极点,”沈长渊说话时对萧逸之颇有些轻蔑之意,“一旦他说服了江夏王,可就不是你放一场火就能逃过去的了。小丫头,你打算怎么办?”
他的声音在风中听起来格外清冷,似乎比平日里做出来的那副温柔缱绻的作态更让人沉醉。
萧逸之不会轻易放弃,林邦彦最终一定会被他给出的条件说服,剩下的便是林弦歌。。。。。。这与前世何等相似的境况,只是即便这一世她心有不甘,一个闺中女子的婚事,也不可能由她自己做主。
“我倒是有个主意。。。。。。”沈长渊话音未落,却忽然顿住。他自小习武,耳力较寻常人更好,此时似乎听到了远处的动静,屏息耳语道,“有人来了。”
他仅仅蹙眉思索了一瞬,便飞身远去。若是没听错,来人是个钗环满身的女子,不管是谁。。。。。。被瞧见林弦歌和自己在此处私会,怕是都会给林弦歌带来麻烦。留在原地还未及反应的林弦歌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直到此时,她才发觉远处特意加了掩饰的脚步声。
她的耳力也不错,只是比起修习武功的沈长渊来说,终究是差了一些。
“二姐姐,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了你许久呢。”一声娇滴滴的呼喊,却是林乐仪披着厚厚的斗篷款步而来,她的脸色却有些苍白,显然是吹不得冷风,却在外头冻了一会的,“二姐姐,你不是去出恭吗?在这儿做什么。。。。。。”
林弦歌这才转过身来,她也是相当畏寒,出来的急并未穿上那件狐裘的秋香色披风,此时身上也是有些发冷,却仍然笑着应付道:“宴会上多饮了几杯,出恭回来有些头晕,便在此清醒片刻再回去。三妹妹好端端的,又为何特意来寻我?”
林乐仪对她的话也没什么怀疑,抿着涂了口脂的唇瓣笑道:“眼瞧着宫宴快散了,祖母让我来寻二姐姐,一块儿回府去呢。”
这话说得也不错,林弦歌瞧着这天色也的确是到了该散场的时分,便颔首应了,随着她一同回到正殿。
一路上,二人都没什么话说,林乐仪几次提起话头,林弦歌却满腹心事,只是淡淡应了,一直到了正殿,再到散场,林弦歌都始终一言不发,最终,还是老王妃使她勉强开口。
“弦歌,今日怎么这般寡言?是宫宴上玩得不尽兴?”此时,她们已经坐着马车回府。林弦歌与老王妃、林乐仪同乘一辆。此时已是接近子时,众人都有些乏了,歪在马车中恹恹的。尽管平日里林弦歌也不太善言谈,但今日面色显然有异,老王妃不免有些忧心。
林弦歌恍然回神,摇头道:“许是有些乏了,又吹了点风,祖母不必担忧。”
年节时,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平日里要忙着政务的大小官员,也可暂且在家中歇一口气,享享天伦之乐。街头巷尾的炮竹声不绝于耳,偶尔有顽童玩乐的声音越过高高的墙头,传进王府中,倒是比江夏王府门前挂着的大红灯笼还要喜庆几分。
沈长渊所料不错,林邦彦被萧逸之说服不过是几日之后的事,尚未出年节,林弦歌便知晓了此事。
那日,她正陪着林骏德读书,因是年节,夫子也告假了几日,老王妃又是有些溺爱孙儿的,只好由她代劳督促着林骏德别落下课业。二人正在荣景堂中坐着,冬渔忽然来传,说是王爷正在院中等她,有要事相谈。
林弦歌放下手中的笔,对着老王妃行了一礼,这才随着冬渔一同离开荣景堂。
“郡主。。。。。。我看王爷要说的,怕是。。。。。。”这几日,林弦歌稍稍将和亲一事透露给了冬渔等人知道,因此,见到林邦彦亲自光临林弦歌的小院,冬渔难免会想到这一层,路上便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来。
林弦歌面色平静地缓缓走进院中:“冬渔,自乱阵脚是大忌,咱们还是听听——他到底要与我说什么。”
进了院子里的书房,林邦彦一身常服,正随手翻阅着林弦歌书架上的藏书孤本。林弦歌刚刚进房时,看见的便是他的背影。
这个时节,林邦彦来找她,自然只有那件事。她脸上带上一副柔和的笑容,转脸对着冬渔吩咐道:“冬渔,父王来了,快去上好茶来。”
林邦彦缓缓转过身,他手中捧着的是一本游记。林弦歌从前喜爱读游记,因女儿家被囚在绣房中,纵有千般好河山也无缘得见,她便极爱看前人的游记见闻,从书中领略一番大千世界。
“你自小就爱看这个,从前,本王出征回来,你也爱缠着本王说些一路上的风土见闻。”林邦彦见她来了,笑着在桌前坐下,手中的那本游记,恰好翻开在了北狄一卷。
“小时不懂事,让父王困扰了。”林弦歌似乎完全不知他的来意,端起冬渔送上的茶水轻轻啜了一口,眼睛却看也不看那本摊开的游记。
林邦彦见她轻轻拨开话头,也不恼怒,只是又翻了几页,手指轻轻搭在书页中粗浅描画北狄风光的画样子上:“北狄风光,与中原大不相同。牛羊成群,草原无垠,其实东晋人常说那是个苦寒贫瘠之地,本王看,却不见得,广袤开阔,也未必不是个自由恣意的好去处。”
林弦歌心中冷笑。若是个好去处,怎不见林邦彦自己辞官在北狄安家?只是看她年纪小,想把个火坑说成是宝地罢了。只是心中如此想,她仍然面色不动道:“父王想说什么,便直接跟弦歌说罢。”
“弦歌,你是个聪明孩子。”林邦彦见她开门见山,轻叹一声,“前日宫宴,太子殿下的提议,你以为如何?”
“太子殿下思虑周全,弦歌没什么可以为的。”她语中难免带些尖锐。林邦彦是她的生父,但不过这短短几日,却被萧逸之收买,愿将自己的亲女送到那等地方做个细作,实在令人有些鄙夷。
林邦彦却对她话里的微讽浑然不觉,他端起茶盅喝了一口,一锤定音道:“弦歌,太子殿下心中的人选便是你。此事事关重大,完颜真此次明面上来朝贡,暗地里却是对东晋不利。放眼整个京城,唯有你才可助东晋免遭北狄进犯,救黎民百姓免受战火侵扰啊。”
与前世一模一样的说辞。林弦歌微微抬眼,却暗自里握紧了手心。
第四十八章 非她不娶()
“父王也同意了?”
书房中静寂了片刻。林邦彦似乎拿不准林弦歌会有什么反应,只是垂首翻着那本游记,饮茶不语。许久之后,林弦歌的声音方才缓缓响起,像是流水一样清亮,每一个字都是喉头婉转地淌出。
“为国和亲,乃是大义。东晋早有剿灭北狄蛮族的计划,到时你与太子殿下里应外合,事成之后,父王必会亲子将你接回来。”见她语气中并无什么震惊反感之意,林邦彦心头微喜,便立即打蛇随棍上,作出了和前世一模一样的承诺,“父王知道你心悦太子殿下。。。。。。只是,现下情况危急,待事后,太子殿下也绝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林弦歌不去看他恳切的面孔,只是淡淡地笑了。她生得寡淡苍白,只是一双眼睛明亮动人,加上她身量尚小,看起来更令人觉得澄澈得不忍沾染和直视。眼下,那双眼里却盛满了复杂的神色,一丝嘲讽不动声色地掩藏在其中,掩藏在更加巨大和浓厚的悲凉之下。
她重生之后不是没有想过,如果今生事情有变会是怎样光景,如果林邦彦真心爱她护她会是怎样光景。只怕她。。。。。。也是会心软的吧?
“不知要我去和亲,太子殿下许给了父王什么好处?”林弦歌微微抬首,却忽然站起了身,好让自己能够与林邦彦的视线齐平。
“你。。。。。。!”只觉得这话中的嘲讽之意颇浓,林邦彦浓眉倒竖,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之上。
在他动怒之前,林弦歌很快收回目光,唇角微微翘起道:“弦歌承蒙父王与王府养育成人,以一己之身换得父王平步青云、大哥前程似锦,也是应该的,父王不必担心。”
这话说得虽然也有些怪异,但到底是熨帖地应承下来了。林弦歌转身走出书房,前世,萧逸之为防她有诈,特意派了魏千跟随和亲队伍同行。如今魏千已在她麾下,加上靳令台相助,北狄与东晋相隔甚远,千里迢迢,出些意外。。。。。。只怕也不是不可能吧?
“此计虽可行,但却凶险,乃是下策。”靳令台拈须道,脸上是一副沉重的神色。
从王府出来,林弦歌便暗中来到靳令台暂时落脚的民居中与他商量此事。尽管靳令台退隐多年,但难保京城中有人识得他的样貌,于是,他们每回碰头也只能在较为隐秘的地点,而不能去茶楼客栈一类的地方。靳令台虽是性情中人,却也知此事事关重大,便没有过多谴责怒骂林邦彦卖女求荣,只是深思了一阵,才缓缓开口。
他叹了口气道:“弦歌,我得到消息,完颜真此次来东晋,是有随行军队的,皆是随他上过战场的亲卫。如今我手中的死士不多了,你也只有一个可用的暗卫,现在再从靳家拨人过来也赶不及,从北狄军队中将你劫出,即便是拼了命,你的安危却难保证。”
他说的林弦歌未尝不知,只是这是唯一的方法。完颜真来东晋的时间提前了三年,她羽翼未丰,实在难以力敌。思及此,她也跟着轻叹了一声。
“若是。。。。。。我到了北狄,可有回转的可能?”既然路上不能脱身,那么到了目的地再出逃,也是一样的。
“万万不可。”靳令台目光深沉,“在完颜真的地盘上,想要生事,只怕更难。咱们唯一的机会便是在路上。。。。。。”
对面的二人陷入沉默,许久,靳令台又提起话头道:“对了,翰飞知道这事了吗?”
林弦歌想了想,摇头道:“或许知道。”
从头至尾,林翰飞并没有就和亲一事有过反应,故此,没人知道如今他的想法如何。只是林弦歌前世不愿和亲时,林翰飞、萧逸之都来劝过,她这才勉强点头应了。既然如今林邦彦也表态了,林弦歌自认不必再去试探林翰飞的意愿。
毕竟,即使他不认同,又能有多大的回转余地?
这一次会面两人并未得出什么上策,靳令台将自己现在所能控制的死士数量分布摊开了告诉林弦歌,两人就最坏的状况做了详尽的分析,直到天色暗了,林弦歌才在魏千的护送下悄然回府。毕竟如今萧逸之还没有立刻将人选公开提出,操之过急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另一头,将军府中却也说得热火朝天。
“荒唐!”沈老将军沈鹤澜如今已经是五十上下的年纪,却是红光满面身子骨结实,平日只穿一身短打布衣,即便是没有战事的时候,也要每日两回操练功夫,“你这混小子,成天里也没个正事做,我才不信你。”
他口中的混小子自然不会是沈长漠,而是整个沈家都为之头疼不已的沈长渊。
说起来,沈家的两个儿子都可算是人中龙凤——在沈长渊十三岁之前,动辄便有艳羡不已的同僚们如此评价。沈长漠是个人才自不必说,否则即便有父亲的荫庇也难以在不到三十的年纪便接任禁军统领一职,加之他生得也端正和平,颇有武将顶天立地之风,不知叫多少闺中少女芳心暗许了去。而沈长渊却又是另一种姿态。他年纪还幼时便展现出了过人的才智,刚刚识得字便能读兵书,操练起沈鹤澜亲传的武艺来也是虎虎生风,甚至沈鹤澜本人也以为这孩子修习武功根骨极佳,是块好材料。十二岁上下,沈长渊就能随沈鹤澜出征,不仅不拖累军队,反而提出不少有极具可行性的策略计谋。
然而,一切戛然而止在沈长渊十三岁那年,他随沈夫人去城外上香,偶遇一伙盗贼,险些身亡。自那以后,京城中有名的沈家骄子沈长渊便渐渐走了样,不仅脾气性子开始变得古怪,而且拒不肯入仕为官,眼瞧着沈长漠的仕途愈加顺畅,再看看沈长渊成日里遛鸟逗花吃喝玩乐的模样,沈鹤澜见了他便不由自主地来气。无奈沈长漠和沈夫人都是极为疼爱沈长渊的,时常护着,叫沈鹤澜也没法子。
果不其然,还没等沈长渊接话,沈长漠便叹了口气道:“爹还是先听长渊说完吧,眼瞧着长渊也不小了,难得他有这个心思,早早办妥了,爹娘和我日后也省些心。”
一旁的沈夫人虽素来内敛温柔,不多言的,但听了沈长漠的话也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目光慈爱地转向了一旁坐在椅子中悠然自得品茶的沈长渊。
“也罢,你说。”沈鹤澜虽是东晋有名的武将,叫敌人闻风丧胆的,但在家中却是个耳根子有些软的,沈长漠一劝,沈夫人再递一个眼神,他就是心中再窝火,也发不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些什么名堂!”末了,看着沈长渊那懒散的形迹,又哼了一声找补道。
沈长渊却仿佛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