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凤华-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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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思忖着,忽然望见对面的沈长渊面色倏然一变,并坐直了身体,修长的食指压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只见画着美人飨宴的帘子一动,外头走进来一个小二打扮的人来。他生得一副白生生的阔脸,鼻头圆而大,是个讨喜的长相。他肩上搭着布条,手里抱着个漆木托盘,上头放着一柄天青色瓷壶,并两碟看着很是精巧可爱的点心。
“两位贵客,今日雅间客人都送香茶一壶,新出炉的点心两碟,还请慢用。”他说话时咧着嘴笑,看上去是个老实又耿直的人。放下托盘后,他将桌上的空盘收走,又行了一礼,才弯着腰退出雅间。
小二的脚步刚一消失,沈长渊才缓缓开口道:“他有问题。”
林弦歌却没看出些什么,她谨慎地将新上的那壶茶倒出一些来在一个空茶盅中,似乎是想看看有何反应。她不发话,沈长渊又接着道:“我听见,他至少在外头站了半刻,才进屋来,应该是在偷听。”
芝亭居的雅间只有四五间,位于整个茶楼最好的地段,临着窗外的景色,视野开阔不说,与大堂也相隔较远,以屏风和卷帘隔开,较为隐秘,若是谈些机密的事,再合适不过。可若是有心偷听偷窥,也并非密不透风就是了。
“怎么办?”沈长渊与林弦歌心中都知晓,芝亭居是王成的产业,就算不用再互相通气,彼此心里头都清楚,忽然有个小二在门口偷听他们的谈话,绝不可能是冲着沈长渊来的,他们的目标,大抵就是曾认王氏为母亲的林弦歌了。
假使方才的人已经将他们的谈话听了去。。。。。。林弦歌咬着下唇思量着,忽然举起那茶盅饮下一口。她带了几分防备,只是舌尖微微触到温热的茶汤,便觉得味道有异。对于毒物,她所学不多,却十分实用,这都仰仗了前世要去北狄做细作,受萧逸之手下人指导而学成的。
那茶全无醇香,入口先是一阵无味的微麻,紧接着便是一股怪异的甜味。
“你是想。。。。。。将计就计?”沈长渊不赞同地摇摇头,手中的折扇轻轻扇动,“小丫头,你太冒险了。”
林弦歌轻轻晃着杯中剩下的茶汤,却是微微一笑,整个茶盅中的汤水都扣进手边盆景的泥土中:“他们这是试探我呢。你沈小将军好歹是上过战场的,若是中计,岂不显得太刻意?而我一个闺中女儿,他们总归对我有几分轻视,将计就计,才好探出他们王家一门,到底想做些什么。”
王家可说是与她有杀母之仇了,只不过她此时无心去算账罢了,偏又自己找上门来。。。。。。林弦歌的目光愈发幽深。
“现在,咱们还须做一场戏。不知,沈小将军可愿配合我?”
他们已有婚约,按理说,她本可用更亲昵的称呼。但沈长渊却似乎并不在意,他在林弦歌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志在必得的光亮,这种光亮不知为何让他的心里觉得被撩拨到了某处,即便心知这个姑娘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也仍然不由自主地想看看,她还能翻出什么样的风浪。
按照林弦歌吩咐的,两人在雅间中忽然争吵起来,沈长渊率先拂袖离去,作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离开芝亭居。因怕被有备而来之人发觉,沈长渊真的转脸去了另一家茶楼枯坐,做足了赌气之态,只由他随身跟着的寒光在暗中守着芝亭居的动静。
而林弦歌独自留在雅间估算着时辰,那香茶中被下的药物,她虽不能确认,却可以肯定是某种迷药。时候差不多了,她俯身倒在了桌上,双目微合,不过片刻之后,她就听到帘子被掀起的声响。
脚步声渐渐近了,她却不能抬眼去看来者是何人,只得任由那人反复检查了她的确是昏迷无疑,才将她半拖半抱着带出了雅间。
因是要装作昏迷的模样,林弦歌只得将自己的身躯放软,任由人拖拽着在地面上行进。她闭着眼,无法分辨自己脚下的路,更不知寒光是否已经察觉并且跟上。根据她的判断,自己至少经过了两条长廊,又下了不少阶梯。
“事成了?”
终于停下了。所处的地方似乎比芝亭居的雅间要冷寒上几分,一个男声响起,竟然还带着回音。
“回主子,这小娘们儿不就在这了吗?属下这就弄醒她。”
一盆冷水泼了过来,林弦歌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王家()
从四周侵身的寒气和潮湿腐烂的气味来看,林弦歌可以断定自己身在一个地下的暗间中。冰冷的水珠顺着她的发丝滑落下来流入衣襟,让她不由自主地战栗着。尽管如此,她还是缓缓睁开眼环视四周。
这是一个极小的房间,比江夏王府的那间刑室要小得多。但和刑室一样,这一间的墙壁也是粗糙凸出的石块,墙上垒出了一个可以插入火把的凹槽,橘红色的火苗正随着石壁缝隙里头吹来的风微微抖动。
“醒了啊。”
一个人影渐渐走近,如同鬼魅一般逆着火光。他的身形十分高大,嗓音沙哑得如同石磨磕在了沙土之中,走到面前,林弦歌才发觉,这是一张她完全陌生的面孔。他的五官似乎是被火烧过一样,皮肤纠结而有瘢痕,左眼被拉扯至额角的方向,几乎不能睁开。嘴角上的那道疤痕尤为明显,仿佛翘起一边的嘴角狞笑出的痕迹。在微弱的火光里,这样一张脸如同索命恶鬼,饶是林弦歌一向沉着,也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是谁?”林弦歌不记得王家有这样一个人。王靖贤的子嗣单薄,次子据说体弱多病,常年卧病在床不能见人,京中几乎无人见过他,长子王成倒是身体康健,却不知为何也不入仕,只是在京中凭着王靖贤的势力经营芝亭居。其他王家的旁支或许有林弦歌不识得的,想来眼前这位便是其中之一了。
那男人却并不回答,他嘿嘿地笑了起来,利落地用手里的绳子将林弦歌捆了个结实,他靠近的时候,林弦歌隐隐在他身上嗅到一丝与这间地下囚室中完全不同的腐烂的气味。确保林弦歌不能脱逃之后,他才起身坐到林弦歌的对面,再度开口道:“我知道你是谁,你就是靳家的那个丫头,林邦彦的女儿林弦歌是不是?”
见他不愿自己说出身份,林弦歌也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一点冰凉的水珠顺着她的下颌缓缓流到脖颈上,在这男人的注视下,让她觉得浑身发毛。
“你胆子挺大。既然知道芝亭居是谁的地盘,居然还敢来这儿。。。。。。你这个贱人!害死了自己的嫡母不说,还想让彤儿代你去北狄受苦?!”男人语气陡然一变,忽然厉声高呼起来,情绪激动之际,他面上的皮肤绷得更紧,瘢痕和皮肉如同交错的蛛网一样紧紧揪在一起。
彤儿。。。。。。林弦歌暗自思忖着,若是王家的旁支,定然不会与林管彤如此亲密,那么此人就只能是。。。。。。
“你是王靖贤王大人家的次子?”她似乎全然看不见那人可怖的脸孔,王成她幼年时见过一二次,绝非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而王靖贤的次子却自出世以来就说是体弱单薄,连风都不能见的,说不定就是此人了。
“呵。”男人冷笑了一声,“我还道你有多少本事,宸儿常年卧病,哪有功夫来处理你这种靳家的杂碎?当初兰儿说你这丫头鬼主意多,我还以为是何等人物,没成想只是普通的迷药,就成事了。”
话说到这里,林弦歌大概知晓眼前这人的真正身份了。他谈起王靖贤次子时亲昵的称呼和语气,还与王氏谈过她。。。。。。虽然不能够完全确定,但是不可能再有别的人选。
“王成。没想到,你变成了这幅模样。”
她几岁的时候,曾在一次随母亲同去的宴会上见过王家的人,也包括眼前这位王成。因那时年幼,记忆已经相当单薄,只隐约记得,王成是个身形高大面容粗犷的男子,她偷偷与母亲说,王成完全不像文臣之后,倒是形似空有蛮力的武夫。那时候,王成并没有现在这样可怖的脸,尽管算不得什么俊朗之人,但到底没有毁容。
“就连王大人都没想过为大姐姐讨个公道,没想到,你倒是很疼爱她这个外甥女。”林弦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忽而癫狂忽而平静的神色,王成的样子很不对头,像是一个已经失心疯了的人。芝亭居是他的产业,而那杯茶中的迷药既然能轻而易举被她发觉,自然不是什么奇珍异药。王靖贤从头至尾没有对被放到家庙的林管彤有过一丝关心,那只能说明,王成将她绑来,绝非是王靖贤那个老狐狸的精心策划,只不过是他自己的意愿罢了。
王成的双眼微微发红,口气却更加凶恶:“你知道什么!彤儿是我王家的人,眼下要被你这诡计多端的阴险女子坑害,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哦?”林弦歌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嘲讽,微微一笑道,“大姐姐可是姓林的。但是父王却要将她送给西燕帝当个礼物来讨好,再说,即便大姐姐不回来,我也不必去北狄和亲,陛下那的旨意已经下了,我不过是看在姐妹一场的份儿上与大姐姐出个权衡的法子罢了,又有何诡计?何来坑害?”
“你倒是牙尖嘴利。”不知为何,林弦歌总觉得王成的神色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的癫狂好像被紧紧地压抑着,只是那双眼却是通红的,暴露了他的极不平和的心绪,“被关在这里,你就不要想你那姘头还能来救你了!”
只因方才在芝亭居雅间里,是假装晕倒。林弦歌一路上被拖行的时候一直保持着相当的清醒,除了不能睁开眼以外,一直在极力辨别着方位和走过的路途。从时间上判断,路途极短,离芝亭居必然不远,又有几节阶梯,所以眼下,她认定自己最有可能所在的地方其实就是芝亭居的地窖。
不知在地窖中,寒光是否能够及时来相救?
“那么阁下劫我,又是为何?你应当知道,就算我今日殒命于此,林管彤也没什么好下场。相反,若是我能够相助与她,将来她未必没有机会折返东晋。既然王靖贤都不打算再与父王追究王氏与林管彤的事,避其锋芒,我倒是好奇,你既无官职在身,又无势力在手,全凭着王靖贤一人才能在京中立足,为何非要冒此风险将我绑来?”林弦歌毫无惊恐的神色,波澜不惊地缓缓开口,“还是说,你真的与王氏兄妹情深至此,宁愿违背王靖贤的意思,也要在我身上泄愤,替你那庶妹和外甥女报仇?”
林弦歌素来说话都是不徐不缓的,语气平静,那话里的意思却是锋芒毕露的,令人听了只觉得浑身都被刺痛。王成也不例外,他今日本就是冲动之举,先前听掌柜的通报,说林弦歌与沈长渊来品茶吃点心,这才派了那小二前去监视着两人的动静。看沈长渊率先离开,这才敢对落单的林弦歌下手罢了。此刻听林弦歌一番质问,他似乎被激怒了,面色发黑道:“这与你无干!你只要知道,过了今日,你就是个死人了!彤儿的事我自然会处理!”
似乎,王成对林管彤十分看重。。。。。。甚至超过了王靖贤的看重。若说王家疼爱林管彤,林弦歌心里头是再清楚不过,这种宠爱完全基于对林管彤未来婚事的期待之上。林管彤嫁得越高,于他们而言就越有利。说到底,不过是个锦上添花的用处,那么王成却如此在意,又是为何?
她镇定了心神,复又开口问道:“前日在江夏王府偷听的。。。。。。不会也是你们王家的人吧?”这是她的突发奇想。她没有忘记在林管彤的小院中那一闪而过的人影,她的眼力自来不差,当时天色又未完全暗下,王家不比靳家,能够有如此深厚的根基和势力将手插进江夏王府中。会在林管彤院子里偷听的,最大的可能却又是王家派来的人。这个疑问,也是促使她今日将计就计自请入瓮的原因之一。
王成却没有上她的套,他似乎正在狠狠地咬着牙根压抑某种痛苦,脸色因此而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爆出,肉眼可见地搏动着。片刻后,他忽然站起身来,一手握成拳狠狠擂在石墙上,口中发出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气声。
“你。。。。。。”林弦歌有些诧异地望着忽然发狂的人,在看到他指缝间已然流下殷红血液时蓦然住口。王成的状态的确十分异常。。。。。。并非是因为自己要利用林管彤而导致的愤怒,更像是某种。。。。。。来源已久的疾病。。。。。。
他擂墙的声音与皮肉相撞的闷响似乎惊动了这间密室外头的人,只听得门口一阵响动,一个女子模样的身影匆匆进来,她有些慌乱地提着衣裙走至王成身边,不过她终究是个女子,力气怎么也比不过癫狂的王成,几乎被他掀翻在地。
但是女子却并没有惊吓到,而是从袖中掏出什么东西强行送至王成的口边。这一回,王成似乎老实多了。那女子才舒了口气。
“真是的。。。。。。自己从来都不随身带着。。。。。。”
而林弦歌却借着火光看清了女子的面容,她有几分讶异,却又莫名觉得,理所应当。
“是你啊。。。。。。”
第五十五章 内奸()
那女子生得一副媚相,虽是五官平淡,眼角唇角却尽是勾人的风情,仿佛拂面的一阵春风,夹杂着柔软细碎的红色花瓣,直撩拨得人心头微痒,却又抓挠不着。她的手仍然停留在王成的嘴边,长长的指甲上染着通红的蔻丹,本该是艳俗至极的颜色,却衬得她的肌肤愈加莹白生光,如同琉璃一般在幽暗的空间中泛着淡淡的光泽。
“纤云夫人,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林弦歌被绑着手脚动弹不得,只得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将似乎精疲力竭了的王成扶在一旁坐下,那只纤纤玉手不住地轻拍着他的后背,将一个粗壮的汉子环在怀中轻轻抚慰。
纤云夫人似乎并不在意林弦歌也在这里,她怀中的王成正在剧烈地颤抖,一下子失去了方才恐吓的神气,脸色也由猪肝一般的涨红色变为隐隐发青的苍白。
“哟,长宁郡主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今日怎么也会像个牲口一般被这样绑着?”看着王成安静下来,纤云夫人方才松开自己的手,她那修得细长上挑的秀眉微微一动,那汲满了风情的双眸转向了一旁观看了许久的林弦歌,“我瞧瞧。。。。。。啧,还真是可怜啊。”
她的声音素来就是尖细婉转的,据说,全赖她当年在戏班子里打小儿就练声所致,嗓音柔媚得即便是奚落别人,也仍然十分动听。
林弦歌却不理会她的嘲讽,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纤云夫人与从前的王氏走得近,这她是知道的,因为王氏即便再能干,终究需要在府中安插一个可以帮衬自己的人。而纤云夫人出身戏班,在府外交游广泛,王氏作为内宅主母不便去做的事都可交付与她,这才让颇得林邦彦喜爱的纤云夫人得以在府中占据一席之地,而不被王氏除去。
“所以,那日在大姐姐院子里的人,就是你吧。。。。。。赶过来向王成通风报信?这么些年。。。。。。”只怕林邦彦这顶绿帽不知戴了多久了。后半句话林弦歌并没有说出口,毕竟是她的父亲,即便是这样的时刻,也要为他留几分尊严吧。
看方才的形状,纤云夫人与王成之间必然是有些首尾的。她也不否认,只是轻轻地拍着王成的背,直至他稍稍恢复些精力。
“反正今日你也回不去了,我便是与他有私情,又何妨?”纤云夫人挑衅一般望着一句话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的林弦歌,颇有些得意地翘起嘴角道,“而且可不是近日的事,我们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