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龙诀-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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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茫然及害怕是可想而知的。
她的依赖和缠腻是可以理解的。
只不过,龙步云始终无法明白,为什么她只依赖、纠缠他?
「罢了、罢了,龙某既然答应替你找人,自当尽倾全力。」
「那是不是表示我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娃娃眼中闪动著异常晶亮的光辉。
「在找到人之前。」他立下但书。
「那你慢慢找。」娃娃咧开小嘴,急忙接话。
「龙某必会「尽速」为你找到人。」他特别在「尽速」这两字上加重语气。
娃娃噘起嘴,对他语气中那股巴不得立刻甩掉她的感觉微微恼火。
龙步云看著她嘟高的红唇及鼓涨的双颊,不由得浅笑。
「不是说饿了吗?去用膳吧。」
+ + + 洛阳城东的富商在一夕之间被洗劫一空。
当龙步云及泠溱赶到时,满室只剩下些微残香、空荡荡的珠宝饰盒、金银空箱及一张写著「贪财、贪财」的嘲讽字笺。
宫府差派了一名精通迷药及医术的姜璇协助调查。
「是什么迷香?」泠溱问著不断东闻西嗅的姜璇。
「啧……很熟悉,但是……」
很好,无论说得如何头头是道,只要句尾加上「但是」,就表示前面说的皆是无用之言。
龙步云摊开昨夜他归类出来的迷药名称。「你参考看看。」
姜璇接过细瞧。「素冗、银鸦草、莽苍……不,不是这三种。绢菊,味道有些像……迷尊,应该不是。喔?龙捕头,你连「断香」这么稀有的迷药都知道?不过姜某此生尚未有机会嗅过断香的气味。」他抚著短胡,续道:「映山红、春山如笑、贵妃醉……这些皆是极佳迷药——」
「慢著,我啥时写了这些奇名怪称?」龙步云拿回纸张,发觉在他龙飞凤舞的草书下方补上了俏皮可爱的字迹。
龙步云蹙起眉。
是了,今天一早就瞧见娃娃拎著这张纸又涂又写,这笔迹除了她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她懂得医术?不,应该问——她竟懂得这些奇奇怪怪的迷魂药?
或许……
「大师兄?有什么不对吗?」泠溱唤著他。
「不。」龙步云摇头。「只是发现了一条破案的线索。」
「是什么?!」
「别心急,这条线索交给我来办,我另外有任务派给你。」
「大师兄请说。」
在提及任务的一瞬间,龙步云突然想到。「对了,琅琊下山了没?」
「还没。」
「看来鸽子放得不够多,再接再厉。好,现在先不谈琅琊,我要你去帮我查皇甫冰川的来历,最好连祖谱一并追查。」
「大师兄,难道你怀疑——」
「你过虑了,查他的身分纯粹为了私事。」而这回私事的芳名就叫「娃娃」。
虽然娃娃考量了部分疑点,但仍不能排除皇甫冰川就是她要寻找的皇甫世家成员。或许娃娃的爷爷师父当年见到的小伙子是皇甫世家的某个子孙,而非皇甫冰川……而他的责任就是帮她找到皇甫世家。
「咦?私事?」泠溱一时愕然。
大师兄从不在身负公差时谈论私事,而现在竟然叫他去办私事?
「对,私事。而我现在要去办公事。」他所谓的公事,就是回府询问娃娃关於纸上所写的名称,并厘清娃娃的真实身分——倘若她真是个小孤女,的确令人怜惜,但她若是有目的而来,他只能说,她的演技精湛。
龙步云随手挑起一本沾染了些微香气的书册,准备带回龙府让娃娃瞧瞧。他朝泠溱道:「有没有用不著的纸,我要用来包书,以免香气散尽。」
泠溱往胸口一摸。「啊!有,刚才有人在西市发单,我顺手就塞到怀里。」他随意一瞄,「是个讨喜的小夫人在办义诊,这年头还极少有这等善心人士。」
龙步云难掩好奇,接过纸单也同时浏览一下。「神医济世?」
神医……
「这年头哪个大夫不挂上「神医」两宇来打打名号?」姜璇插话道:「但普天之下,真能担得起「神医」美名的人,除皇甫世家之外,无人敢与其相提并论。」
「姜先生,你也知道皇甫世家?」龙步云问道。
「习医之人怎可能不知?」
「那你清楚皇甫世家的府邸所在或任何讯息?」
姜璇感叹地直摇头。「数十年前,一场灭门血案诛尽皇甫世家,也不晓得是否有血脉存活下来,而今太多人仗著这疑点,冒充皇甫世家遗孤。姜某就曾听说缘山之上出现一名性情古怪的「皇甫神医」,至於是真是假也无从考究。」
龙步云的注意力全数集中在那四个字——「「性情古怪」的皇甫神医,是吗?」
第四章一句「龙老大回来了」,让龙府上下将龙步云与娃娃视为「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最佳铁证。
想想,一个右脚甫踏入大门门槛,另一个左脚已经率先从湖心石亭飞奔迎接,这不摆明了两个人之间隐含了些什么吗?龙府上下齐心一致地归纳出这番蜚短流长。
闻「香」而来的娃娃在奔近龙步云的前两步时停下,动动俏鼻。
「龙老大,你身上怎么还有另一股味道?」
龙老大?他和她何时已经熟稔到称兄道弟?
娃娃不待龙步云回应,迳自说道:「是贵妃醉和少量绢菊的味儿呢。」
「你嗅得出来?」他连怀中的书册都尚未拿出来,她竟已发觉?!
「鼻子灵光嘛,爷爷师父老夸我的鼻子比狗还厉害呢,能嗅到平常人嗅不到的味道。」娃娃一脸等著龙步云赞美的期待表情。
「你为何会如此清楚贵妃醉和绢菊的味道?你曾嗅过,抑或——」龙步云眼露深沉。「你曾用过?」
「嗅过也用过呀,爷爷师父以前最喜欢用贵妃醉来熏蚊子了。怎么,有什么不对吗?」她反问。
「熏蚊子?」
「是呀,山里蚊子好多呢。」娃娃跃上檐前矮栅,晃荡著莲足。「爷爷师父说断香的味儿太重,像我嗅觉这么灵光的人,闻多可就不好了。而太常用绢菊,久而久之,蚊子的儿子的儿子就熏不昏了,所以还是贵妃醉好,不仅熏蚊于有效,连我晚上睡觉也睡得更香更沉呢。」
毒手夜盗拿来作案抢劫的迷药,竟然与熏蚊子相提并论?龙步云突然有些同情毒手夜盗。
「贵妃醉这种迷药,寻常人容易炼得吗?」他近一步探问。
「不难呀。至少我爷爷师父每回一炼就是一大缸。」
「你呢?你会炼吗?」
「我只知道大略药材及炼法,但从来没炼成过。」娃娃吐舌一笑,这也是爷爷师父老说她贪玩的下场。
「想也知道。」龙步云低声嘟囔,「我竟然还蠢到一度怀疑起你。」
「你碎碎念什么?」
龙步云自厌地摇头。
娃娃见龙步云的话题全在贵妃醉上头打转,於是从小福袋里摸出一小瓶玩意儿。
「你若喜欢贵妃醉的味儿,喏,我送你一瓶,别跟我客气。」不过她还是比较喜欢龙步云身上原先的味道。「还是你要断香?绢菊?映山红?春山如笑?」
她边说边从小福袋里挖出大小不一的瓷瓶,一一塞在龙步云手中,顺便还为自己摸出几颗瓜子来啃。
「不只迷药,我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呢,这是巴豆粉、苏合香、人参粉、当归粉……」
娃娃越拿越多,欲罢不能,直到龙步云合拢的双掌再也塞不进物品。
见到龙步云双眼露出错愕,她又道:「你嫌不够呀?我指尖里还藏了些整治恶徒的小毒药丸,你若要,我一并大方送你罗。」玉手轻扬,弧形优美的指甲里瞬间抖出十来颗小药丸。
「你连指甲里都藏了这些东西?」
「爷爷师父说为求自保,总得小心提防点,人不害我,我不害人嘛。」她耸耸纤肩,毫不保留地将身边所有东西与他分享。
「小毒虫……」龙步云先是咕哝一声,才再问道:「这些全是从那个小福袋里拿出来的?」
「对呀。」奇怪,方才他不是亲眼见她挖宝的吗?
「你把瓶子全塞回小福袋里,让我瞧瞧。」诓他呀?!他手上堆积成小山似的物品足足是小福袋的两倍!
娃娃倒也乾脆,一样一样地再塞回袋里。
半晌。龙步云只见小小的红色福袋犹如无底之洞,将每个瓶罐吞回袋中。
「喏,这不是塞回去了?」娃娃大方出借小福袋给龙步云看。
龙步云眼尖地看著袋中某件眼熟之物。「等等,这不是——」
安躺在瓜子堆中的翔龙玉佩!
「是笺笺姨送我的。」笺笺,正是龙步云那个永远像长不大娃儿似的娘亲闺名。
他当然知道这是他娘亲送的,因为这块玉佩向来是传给龙家长媳的信物!
「她为什么要送玉佩给你?」而且还是具备相当暧昧程度的「传家玉佩」!这两个女人趁著他不在时,达成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因为我和笺笺姨聊得很投机,她一开心就把玉佩送给我当见面礼了。」
聊得很投机?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需要跟我娘多聊什么,只需要摇头、摇头、再摇头吗?!」
「我摇了呀,我从头到尾就是一直摇头。」娃娃委屈地辩解。
「好,那她问了些什么?」
「问我昨夜睡得好不好。我虽然很想点头,但又怕你怪罪於我,所以我摇头了。」
无关痛痒的问题,跳过。「嗯。」
「接著笺笺姨就问我有没有吃饱,我还是努力摇了摇头。後来,她就一直叫我吃东西、喝茶,然後她又问我有没有打算长住在这里,这回我就回答她「不知道」。」
「继续。」开始接近问题核心。
「笺笺姨叫我放心住下来,不用担心被人欺负的小问题。她……她还一直追问我是不是挺喜欢你的。」
「你的回答?」
「我不知道。」她可是将龙步云的告诫奉为圣旨,丝毫不敢违逆。
龙步云突地抚额低叹,并示意娃娃毋需再告诉他更多的「你问我答」。
他知道娘亲为什么会喜孜孜地将传家玉佩送给她了……任何人瞧见娃娃方才捧著娇俏嫩颊,红菱小嘴羞怯怯地咕哝著「我不知道」,绝对会将她的反应视为欲盖弥彰、欲语还休。
今早离府前应该再告诫娃娃,别露出这么暧昧的表情……
看来,娘亲那关可难过了。
娃娃虽然不明白这块玉佩的重要与否,但从龙步云的神情中她只读到一件事——「你是不是不高兴我拿了玉佩?」娃娃问得好小心,无辜的眼一眨一眨的。
龙步云抬眸,览尽她手足无措、忧心忡忡的模样。
「要不,我把玉佩还给笺笺姨……你一定是觉得我白吃白暍白睡地待在龙府,竟还有脸接受笺笺姨所赠的贵重物品。「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我明白的,我也拿得很心虚呀!你别同我生气,我保证下回不再拿任何人给我的东西。
娃娃将翔龙玉佩由小福袋里取出,缓缓递上,眼眸却写著她的舍不得放手。
「还给你。」
「我娘可曾向你提及这块玉佩的「用途」?」他突然问。
螓首轻轻摇了摇。
「既然如此,你就收著吧,我娘给你的东西,我自当无权置喙。」况且他若多了嘴,伯又被娘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指责。
龙步云大掌收拢起她的白玉五指,牢牢将翔龙玉佩包裹在她掌心。
反正他又不会因为一块传家破玉而非娶她不可,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呢?结果反而顺了他娘亲的意。
只是一块被众人谬传为永结同心的破玉佩罢了——龙步云说服自己。
他只要为她找著了亲人,便能大刺剌地摆脱她,重新将心思全放在公事上。
就是这么篙单。
就是这么容易。
龙步云自信满满地笑了,娃娃不明所以地也跟著他傻笑。
没错,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而她,只不过是段插曲。
+ + + 是夜,三更。
紧闭的门户,透不进丝毫的凉风,床榻前的帘幕竟缓缓飘扬,拨帘的唰动声虽细小,但某物体爬上床板所发出的咿呀声令睡梦中的龙步云不由得皱起剑眉。
然而,惊醒他的并不是这些怪异声响,而是胸口那道突生的沉重压力。
鬼压床?!
瞠开的虎眼定晴一看,并收回原先准备祭出的拳脚攻势。
他的的确确是被压了,只不过无关鬼神,而是那位他领回府的小小食客——娃娃。
「你怎么又溜到我床上?」龙步云轻拍枕在他怀中的鹅蛋俏颜,只换来她数声咕哝,翻面再睡。
娃娃散扬的发丝如同锦被般覆盖在他肩头,交杂著一股清冽的馥郁。
发香、体香、睡颜更香……
龙步云一怔,暗斥自己的分心。
「我不是已经将厢房让给你睡,你怎么还是死缠烂打地跟著我?」他将娃娃自身上扳离,让她安安稳稳地仰枕而眠,小心翼翼扳开扣著他衣领的纤白五指。「若我这般问你,你的回答一定又是因我身上香气云云之类的胡扯童语。」他自问自答,起身下床。「况且我身上若真有任何香气,也绝对是由你身上沾染而来的。」
回应他的仍是浅浅酣吁。
为她盖被掩门,龙步云披了外褂,走回自己的厢房,脱鞋上榻。
这已经是他今夜第三次换房间了,无论他窝在厢房、客房、书房,他前脚刚跨进去,她後脚就跟了进来,屡试不爽。
片刻——轻巧的玉铃铛声随後而来,跟著脱鞋上杨。
仍旧是在「鬼压床」的不适中醒来。
「果然……」龙步云抹了抹脸,低头看著贴在胸膛上呼噜噜打盹的娃娃,无可奈何地轻声一叹。
龙步云原想再将她剥离自己身躯,手举在半空却突然迟疑,思索半晌,大掌轻轻抚上她微乱的发丝,带著他自己也不敢置信的放纵。
「让你养成缠腻著我的恶习可就不好了,毕竟,你终得回到家人身边,到时少了我,瞧你怎么睡?」他轻声斥著,带著几丝宠溺。「总不能将我也收到你的小福袋里,随时随地挂在腰上,供你差遣、任你使用吧?」
低低浅浅的嗓音几不可闻,与其说是在告诫酣梦的睡娃,倒不如说是在提醒著自己。
思及他被硬塞入小福袋的画面,龙步云叹笑著自己被她感染的幼稚念头。
「你一副自己将永居龙府的模样,是已经认定我找不著你的家人,所以放心大胆地赖下来了?你就不怕离开龙府那日到来,你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会因为你大哭而心软,更不会点头让你留在龙府,你可别打错了主意。」他很清楚,自己绝对可以做到铁石心肠,因为这向来是他的专长。
不能纵容她沉迷,也不能放任自己迷醉。
万一彼此都习惯了依赖及贪恋对方体温,未来的下场他已能预见。
说他没有为娃娃心动,那是自欺欺人的笑话,但心动又何用?他立誓对抗阎王门,表面虽自信满满,实际上他对高深莫测的杀手组织又能有几分胜算?连衙役兄弟们皆认为他犯上阎王门之举只是以卵击石。
即使明白胜算微乎其微,他仍愿放手一搏,为的当然不是加官进爵或千古留名,他只想照著自己向来的处世态度——领多少薪俸,做多少事。
就像他曾听一个落狱杀手提过,别人给他一人份的买命钱,他绝不会多事地替雇主多杀另条人命,否则就蚀本了。反观衙差的风气,领一份薪俸,却不出半分力的家伙大有人在,与罪恶满盈的匪类相较,是否更为劣等?
他龙步云,不屑为之。
但他又无法否认,自己针对上阎王门恐怕会无功而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