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辑)-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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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佳(娜捷日达的别称),”玛丽娅说,“你瘦多了,脸也变了。该不是生病了吧?”
“是稍微有点不舒服……”娜捷日达承认。
“胃口怎样?”玛丽娅又问。
“胃口挺好的。”
“多到室外散散步。”玛丽娅建议,“你把滑冰全放弃了,别忘了,你曾经还当过运动员呢。”
娜捷日达苦笑了一下,年轻时代的事提它干吗!
“我们去看一场戏,如何?”玛丽娅好心邀约,“我有两张票……”
娜捷日达怎能拒绝朋友的厚意。但她看戏时,始终心不在焉,幕间休息时,也不理会女友对她推心置腹的谈话。看来她宁愿呆在家里。
“你今天真怪,”玛丽娅说,“一点兴致都没有。咦……你嘴里含着什么东西?”
“钮扣……”娜捷日达答。
“啊!——”
娜捷日达把钮扣吐到手心里,伸给朋友看。钮扣是白铁制的,旧了,而且已被咂吮蚀磨得相当厉害了。
“你这是怎么搞的嘛?”玛丽娅惊诧不已。
“我也不清楚。”娜捷日达说。
“你就一直这么咂吮吗?”
“就这么咂吮。”
玛丽娅更吃惊了:“吮吸这种脏东西……”
但是娜捷日达又心安理得地把它送进嘴里。
“娜佳!”玛丽娅惊呼。
“人家需要嘛。”娜捷日达却说。
“情况已经持续好久了吧?”
“大约一个月了……”
孩子吃墙上的石灰,吃草——这是常有的事,玛丽娅也听说过,但这是铁钮扣呀。莫非娜捷日达怀孕了?
“我觉得没有。”娜佳马上否定。
“那就是说,你身体缺铁了。”玛丽娅下了断语。
娜佳用舌头拨了拨钮扣,说:“也许是的。”
“那你就得多吃苹果和西红柿。”玛丽娅建议。
“苹果我常吃的。”
“唉,娜佳呀!……”
依万也发现了妻子嘴里的钮名。
“你就一直咂吮这东西?”他把钮扣放在手掌心,翻来覆去,仔细端详。
“不错。”娜捷日达答。
“把它扔了吧。”丈夫建议。
娜捷日达急忙一把从丈夫手里把钮扣夺过来,放进嘴里,压在舌下。
依万留神地看了看妻子:她面色苍白,两颊深凹——消瘦了。
“明天你得抽空去请医生看看。”他说。
“医生有何用?”
“医生会给你忠告。也许,你贫血了。”
“瞧,又是……”娜捷日达虽有怨气,但还是同意去了。
“嗯,怎么样?”第二天傍晚,依万一回到家就问。
“全身都听遍了,叩遍了。”娜捷日达说,“医生说,您没病。”
“钮扣呢?你给医生说了钮扣吗?”
说话间,娜捷日达已把钮扣拿在手里。
“当然说了。”
“那医生怎么说呢?”依万急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体内缺铁呗!”
“天哪!”依万惊叫起来,“对此你就那么若无其事!”
“医生开了点补铁片剂。”娜捷日达继续说,“她还叫多吃菠菜和甜菜,而且要生吃。”
“生吃!”依万又惊叫起来,“你怕是真的生病了吧?”
“我很健康。医生就这么说的。”
每天格露莎给她弄来切细的生菠菜和甜菜,她则老老实实地把它们吃光。而最使她得意的,还是她嘴里的那枚钮扣现在被咂得只剩一半了。
依万着实不安。无论工作再忙,他也不会不发现,妻子的健康状况在慢慢恶化。她显得更瘦了,对什么都冷漠无情,甚至连话都懒得说。
依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天下班回来头一句话就问:“喏,今天情况怎么样啦?”
“没什么。”妻子总是冷冷地说那么一句。
“你到疗养院去疗养一段时间吧。”
“我不想去。”
“娜佳!”
“别这么看着我。”她总说。
到次年1月,依万的愿望实现了。他从教学岗位转到了科研领域,当了实验室主任。他撰写的学位论文已近尾声。依万研究的是大脑,一系列试验摆在面前要做,生物电精密仪器已准备就绪。依万日以继夜地埋头工作,吃在研究所,睡在实验室,好长时间都没回家了。他遵循着自己的信条:把工作放在首位。但是他也很善于安慰妻子。
“这不会很久,娜金卡(娜捷日达的昵称),过一个月我就有空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甚至可以获准休假……嗯,你的钮扣怎么样啦?”他本想开个玩笑。
“住嘴!……”娜捷日达喝道。其实,她体内已经出现了某种平衡:她的消瘦已经停止。菠莱、甜菜仍继续吃,因为她体内还有缺铁感,不过多吃的已经是肉蛋食物了。这是朋友的劝告,大家都希望她有所好转。真的,娜捷日达开始好转了。
依万也有同感,所以他全身心地扑在工作上,竟有整整一个礼拜没有回家了。
这期间,娜捷日达需要用钱,所以就径直到实验室来找丈夫。
“是你啊,娜佳!”丈夫暂时撇开仪器说,“你先坐一会,我马上就来。”
娜捷日达坐到椅子里。丈夫又回去拨弄起他的仪器来。
“这是什么?”他埋怨着,“哪来的场干扰?本来什么都没有的,可突然……”
娜捷日达坐在椅里,等待着依万。
“我不明白,”他嘟哝着,“哪来的场干扰?无疑是刚出现的。一分钟前还没有嘛!”
娜捷日达等厌烦了,就起身朝柜子走去,她想看看柜里摆的各种各样的仪器。
“哦……”依万满意地说,“现在很清晰,没有任何干扰。娜佳!”他喊了妻子一声。
娜捷日达走到他跟前来。
“我全给忘了。”依万承认,“工资我已经领到了。喏,钱……”这时他瞟了仪表一眼,开口骂道:
“见鬼!请原谅……”他转向妻子,“仪器出了点毛病。”
说完,又开始操弄起设备来。娜捷日达感到心烦,便走到窗前。窗外有个小公园。一群幼儿在阿姨带领下在公园里散步。
“娜佳!”依万呼喊了一声。
娜捷日达应声走近丈夫。
“给你线。”他终于从衣袋里掏出了钱。
在把工资袋递给妻子的同时,他又瞥了一眼指针和记数器,情况又出现了异常。
“魔术!简直是魔术!”依万气呼呼地吼叫起来。
娜捷日达拿了钱,就转身走了,刚走到门口,又被丈夫叫住了。
丈夫请她返回去。她顺从地回到丈夫身边。
“啊……啊……啊……”依万目不转睛地盯着仪器,拖长声音再三惊呼。
“你怎么了?”妻子问。
“你再走过去……”依万背对她站着,双眼仍紧盯着仪器。
娜捷日达又朝门口走去。
“过来!”
娜捷日达迟疑地再次向丈夫走去。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依万茅塞顿开,“你再走开试试!”
“你说什么,瓦尼亚?你把我当成钟摆,使过来使过去,不成?”
“求你再走一趟吧!”依万仍背朝她站着,两眼紧盯着仪器。
娜捷日达耸了耸肩,身门口走去。
“娜佳!”
这不是喊声,而是欢呼。当年阿基米德就这么欢呼的:“我可找到了!”。
娜捷日达惊慌地转过身来。
丈夫睁大眼睛看着她,已经不再叫喊,而是温和地说:“请再走过来一次……”
娜捷日达心怀恐惧地慢慢走了过去。
他看了看仪器,然后又看了看她,突然一下就瘫倒在娜捷日达刚才坐过的那把椅子上。脸色变得苍白难看。
“你不舒服?”妻子俯身问。
“不,不,娜佳……”他急忙说,“得考虑一下,让我考虑一下。”
他又看了看仪器。
“究竟怎么回事?”娜捷日达问。
“究竟怎么回事?”他顺嘴重复了一遍,才开始解释,“是这么回事,这么回事……”
“依万·费多罗维奇!”妻子要生气了。“是这么回事……”依万仍机械地重复着。又看了一眼妻子,才说:“你在放射!”
“放射什么?”妻子大吃一惊。
“你在放射,就这么回事!……”依万已经张惶失措了。
“你说明白一点吧,瓦尼亚。”娜佳和气地恳求道。
“你体内犹如有100座无线电发射台在同时工作。”依万解释说。
娜捷日达惊得不知该对丈夫说什么。
“是某种特殊现象……”依万看着妻子说。
“胡说八道”娜捷日达终于脱口而出。
“需要对你进行认真的体检。”丈夫说。接着又补充了一句:“真不可思议!”
娜捷日达默默地走出了实验室。
当天,依万早早就回到家里。马上对妻子的情况作了详细的询问。提到了钮扣时,娜捷日达还把钮扣拿给他看。钮扣已经成了薄片,几乎被吸蚀光了。
“对……”依万点了点头,“对……”
他反复多次地重复着“对……”,以致把娜捷日达给惹恼了,责问他干吗要进行这次盘问。
“你看到了……吗?”依万不知如何回答。
“我什么也没看到!”妻子愤然说,“真是莫名其妙。”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对,”依万顺水推舟,“是莫名其妙。”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全身都在放射。”依万终于说出,“仪器好似发疯一般。脑电波与你的射线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娜捷日达聆听着,不再生气了。
“问题在哪里呢?我是这么考虑的,”依万继续说,“兴许,你吸收的铁已经饱和了?铁,你是知道的,它具有磁性……你别着急!”他察觉妻子有些惊慌,忙安慰说,“即使你被磁化了,那也没有什么危险。”
“够了!”娜捷日达打断了丈夫的话,“你很快就会说,你的妻子已经成了一个钳工作坊呢。你是这样想的吗?”
依万并没有这么想。但他到底该怎么想,连他自己也弄不清。
两人最后决定再请医生检查。
在门诊部医生建议她验血。
“这是血液化验单。今天就可以验。在楼下第11号房。”
娜捷日达抽了化验血样。
“请明天来,”医生对她说,“早晨9点来。”
但是令人震惊的情况却提早被发现了。
化验员维阿特洛夫中午1时就结束了对娜捷日达血液的化验。2点40分他走进主任医生办公室。
“怪事!”他一跨进门就说,“您知道我在血里发现了什么?”
主任谢尔盖·纳乌莫维奇抬起头来。
“您肯定不会相信的!”化验员又说。
谢乐盖仍默默地等待他说下去。
“请您下楼来,亲自去看看吧!”
主任不仅感到诧异,而且还面露愠色。这小小的化验员贸然闯入,谈吐又有失礼貌。不过他最后还是跟化验员下楼去了。
在狭小的化验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显微镜放置在窗旁。显微镜夹具里有一片涂有赤褐色小斑块的玻片。谢尔盖走到显微镜前,动了动旋钮,把镜管抬高,使之适合自己的视线。
他看到的东西简直令人不敢相信。他把目光从显微镜移开,揉了揉眼睛,再次俯下身去,稍稍调节了一下旋钮。在200倍放大的透镜之下,那一滴血液里边,谢尔盖看到的是一些光亮的金属机器零件:有齿轮、圆轮、曲拉手和曲柄。
“这是什么?”谢尔盖指着玻片。
“第三次血样涂片。”化验员答。
他从显微镜下把涂片取出来,又从盒里另外取出一片干净的玻片,再从刻度盛德管里取了一滴血,涂在玻片上,然后把它放到显微镜下……
谢尔盖已经习惯了目镜。很快他就看到了齿轮等同样的金属零件。另外他还看到了更难以置信的东西:那绝不是幽灵,也不是幻影,而是实实在在的一艘很小很小的潜艇……
“这是谁的血?”他问着,眼睛仍没有离开目镜。
“依万家人……娜捷日达·尤利耶夫娜的。”化验员看了看单子,回答说。
“是依万·费多罗维奇的太太吗?”
化验员对依万一无所知。谢尔盖与他却是老相识了。谢尔盖立即给依万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依万赶来了。
“您自己来看看吧。”主任对他说。
……
换成了放大600倍的显微镜,经过一周的反复观察,终于找到了一种生物。这生物的样子并不像人,有头,躯干上长着两排触须,一排朝上,一排朝下。还看到了他们的城市、工厂……
成立了专门委员会。娜捷日达不得不接受大量的检查。为了她一个人,医院腾出了整整一层楼房。病房成了试验室。底层还让给科研人员住。对娜捷日达动用了一切设备手段进行了全面、细致、彻底、反复的检查……人们为她而震惊,为她而兴奋,同时也为她而恐惧。这一切她都默默忍受了。
结论一出,举世震惊:在娜捷日达体内有一个外星文明定居。
“怎么会呢?”“从哪儿来的?”“从何时开始的?”“为什么”“……”等等,都是大家共同关心的问题。
有的已经得到了解释,有的也必定会水落石出。
然而最现实、最紧迫的问题却是:怎样跟这些外星人取得联系。
“用无线电!”依万建议。
的确,娜捷日达体内在发射无线电波。这说明她体内的文明已安居乐业,并且已发展到拥有无线电技术的程度。
无线电波的频率及波段均已测定。传送要以微波进行。这种发射机地球上还没有过。但是专家们很快就研制出来了。他们制造了微波收发机和电视机。
科学家把这些外星生物称之为小矮人。小矮人的话音已经收听到了。
最使地球人惊讶的,是小矮人在娜捷日达体内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淋巴是他们的食物,工业用氧取之红细胞,为了不让红细胞死去,他们从一个红细胞中只摄取一个氧原子,决不多摄;他们还从淋巴液中摄取酸和金属。他们的社会是技术发展型的。
在电视屏幕上可以看到他们的信息传递和艺术。小矮人是生机勃勃、昌盛发达的社会实体。他们积极占领生活空间,从来没遇到什么找抗。地球人天生的抗体对他们是严守中立的,吞噬细胞不会惊扰他们,病菌也拿他们无可奈何。为什么?一百万个为什么?
他们在娜捷日达的肺里,在她肩胛骨下面,也就是在被霰弹击伤后留下疤痕的地方,建设了许多殖民城市。一座座城市在X光照射下呈一个个圆状斑点,其间有纵横交错的网络相联,那不是大大小小的公路、街道。小船就是他们的交通工具。有像我们的潜艇一样盖顶密封的,有像我们的游艇一样敞篷无顶的。船借血液的流动而行驶,一般都喜欢在动脉血管里行驶。当然它们也能逆流而行,因为船都配备了马达。
他们的电视播放颇具特色:首先,是不分昼夜地播出,这些小矮人根本不知道睡眠,其次,播放的侧重点在集体舞蹈和个人独舞。独舞的手脚动作奇妙无比。布景的舞台则以侦探剧最为火爆,小矮人在追踪另一些小矮人。后者往往能跑开,躲掉。所有这一切都是在一种独具风格的电子音乐伴奏下进行的。小矮人好像没有乐器,因为是电和磁场在发音。他们的冶金业是原子级别的:他们采用铁原子和其他金属原子制造机器和其他机械。铁原子和其他金属原子都是从娜捷日达身上摄取的。没有发现任何加工废料,原子按一定的设计图纸堆砌起来,就成了部件或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