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旧梦-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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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就再也没有孩子愿意跟他在一个屋住了。
再后来,阿悔跟院里的几个孩子打架,他长得瘦弱,自然也没打赢,院里的管家汇报给顾靖安,顾靖安只以为是小孩子小打小闹,加上忙着到处打仗,只说让管家去管管,也没过多在意。
有一日,顾月缠着姚晟教她骑马打枪,姚晟拗不过就答应了。去马棚牵马的时候,姚晟让顾月在外边等着,谁知道顾月悄悄溜了进去,兴奋的看着那些身经百战的骏马,马蹄踩在地上,顾月感觉自己都跟着地面在动。
越往里走光越暗,顾月没注意到脚下,被杂草给绊倒了,痛的她吸了一口气,又不敢大声叫,怕姚晟听见了告诉哥哥。
顾月爬起来,蹲到地上准备把杂草拨到两边,刚抓了一把就感觉不对,手上还烫呼呼的,顾月又摸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似的尖叫了一声。
马棚里的马被顾月这一声惊得摆头嘶吼,铃铛声此起彼伏,顾月吓得抱着胳膊一动也不敢动,她生怕有马匹脱缰,不停的喊:“阿晟哥,阿晟哥”
姚晟一听到顾月的叫声就循声去的,可是马匹太吵,他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寻,叫外边的人去准备油灯,他又仔细听顾月的声音,才急匆匆的跑过去找到了地上蹲着的人,姚晟立马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一边往出走一边哄:“没事的小月,别怕,它们都拴着,不会伤到你的。”
顾月头埋在姚晟颈窝里瑟瑟发抖,都快出去的时候,顾月才拉着哭腔,说:“阿晟哥,那边好像好像有人!”
姚晟猛地回头,见顾月的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她刚才蹲的地方。
姚晟把顾月放到地上护在身后,警觉的拔出了腰间的枪,吩咐外面的人把顾月带出去,自己提了一盏油灯慢慢的往顾月指的地方走过去。
那边根本就没有任何动静,姚晟步子越走越快,顾月刚刚蹲的那处堆了一堆杂草,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到,一只黑乎乎的小脚在杂草外面伸着,可是刚刚这么大动静,那脚却一动也不动。
姚晟收起枪,挂好油灯,蹲下去很快把杂草拨开,底下是个孩子,紧闭着眼睛,面色发红,姚晟探了探他的额头,才发现那孩子烫的厉害。
姚晟赶紧将人抱了出去,外边有人看见了,还议论:“这不是阿悔那孩子嘛,原来是躲在这儿。”
连顾月一个没长大的孩子,都听出了那话里的漠不关心和无所谓。
那是她第一次见阿悔,被姚晟抱着,整张脸脏兮兮的,看不清面相,只是因病脸红的厉害,脚上只穿了一只鞋,还破着。
姚晟抱着人一边往前院走,一边吩咐说:“去叫大夫,带到我房里。”
顾月见那两个佣人还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谱,停下步子,气呼呼的骂道:“你们两个听不见阿晟哥说的话吗?还不快去,回头我就告诉哥哥,将你们两个都赶出府去。”
那两人本就不拿阿悔当回事,只是一听顾月要告状,便立马使劲的哈着腰,“是是,小姐,小的马上去。”
顾月这才瞪了她们一眼,踩着小马靴去追姚晟。
这一闹,没学成骑马,倒捡了个人回来。
大夫给阿悔检查的时候,顾月露着小脑袋偷偷的躲在屏风后面看,大夫说他断了根肋骨,加上几日未进食物,睡在马棚里又湿又冷,还没死已经是万幸。
大夫开了药方,姚晟派了人去取药,他自己打了盆热水,拧了条热毛巾给阿悔擦脸。
顾月从屏风后面跑了出来,手里攥着她的小手绢,也吃力的趴在床头帮忙擦。
好一会儿,终于擦干净了,顾月手撑着下巴盯着阿悔的脸看了好半天,才傻兮兮的对姚晟说:“阿晟哥,他怎么长得比我还漂亮啊?”
姚晟正帮阿悔擦着胳膊,听顾月这么说,轻轻地揉了下她的脑袋,说道:“小月,男孩子不能说漂亮,不然人家会生气。”
顾月看了看姚晟,又把眼睛转回去到阿悔的脸上,“可是他长得真的很好看嘛!”
阿悔在床上躺了好多天,顾靖安知道这件事之后,专门去了那些孩子住的院里,问他们为什么要打阿悔,可那些孩子都说是阿悔先打的他们,姚晟不信,就用言语吓他们。
有个胖嘟嘟的男孩子胆小,于是吞吞吐吐的的说:“顾伯伯,这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喊阿悔去玩儿,他不去还凶我们。大庆就说了一句他长得好看脾气却臭,他就扑上来打我们,我们才才打他的。”
顾靖安又把打扫院子的婆子叫来问,回答的基本都一致。
第52章 心悦君兮(五)()
姚晟向顾靖安求情,说等阿悔身体好了就留下跟他住在一起,顾靖安也没想赶走一个孩子,就答应了。
阿悔病的日子,顾月天天去看他,她只是觉得好玩儿,在马厩里摔了一跤,都能摔出个好看的男孩子。
顾月去看阿悔的时候,总会给他带吃的,可是他一口也不吃,有时候醒着也不跟她说话。
顾月觉得好生无趣,哥哥不许她出去玩,后院的那些孩子她又不喜欢,好不容易多了个孩子,又不同她玩儿。
阿悔不理她,她便自己跟他说话,说哪里有小鸟窝,哪里的糕点好吃,说院里的哪个婆子对她好,说爹娘去世,说哥哥经常不在,没人陪她玩儿
阿悔总是躺着,也不接话,但也不嫌她吵。
有一日顾月又找阿悔,说学堂里有人欺负她,抢她的布偶,还说那布偶是准备带给他玩的,结果弄脏了。
顾月说的很沮丧,堆着肉嘟嘟的腮帮,满脸不开心。
“拿来。”
“哦,什么呀?”问完顾月才意识到屋里再没旁人,突然睁大了眼睛看着阿悔,惊喜的说道:“是你在说话吗?你在跟我说话啊?”
“嗯。”
顾月笑嘻嘻的把布偶从包里掏出来,布偶脏了,顾月有些窘,奶声奶气的说:“我没有新的了,这是哥哥的义兄从外国买回来的,只有这一只。”
阿悔突然把布偶从顾月手里拿过去,说:“我不要新的。”
顾月见阿悔收了礼物,笑着说:“你收了玩偶,以后就要跟我玩儿喔!”
“嗯。”
从那天起,阿悔就成了顾月的玩伴,只是他还是不爱说话。
直到很多年后,顾月才知道,原来阿悔是生在土匪窝的,他的娘亲生的极美,被土匪抢上了山做了压寨夫人,本来那土匪头待她不错,偏巧有人争位,那人不久就被害死了。
阿悔的娘成了孤寡,被困在山上想寻死都做不到,后来有了身孕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生下阿悔后几次想掐死他,最终也没下去手,只是一直虐待他,动辄打骂。
自阿悔懂事起,他娘就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他每天看着那些人凌辱他的娘亲,然后她的娘亲再虐待他。
顾靖安上山剿匪的那一日,所有人都出去了,没有人再顾得上看守他们母子,阿悔从窗户爬了出去,窗户太高,她娘亲病如枯蒿的身体根本爬不出去。
他让娘先等他,他出去找石头砸门锁,他力气不够,砸了很久锁还是没开,他又找了大石块来,石头太重,险些砸了脚,等他终于砸坏了锁推开门喊娘的时候,眼前只晃着两只枯瘦的脚,还有娘亲如柴的身体在破旧的土坯房里空荡荡的晃着。
原来他娘亲得了自由的第一天,便是要自由自在的去死,以往她连死都是被人限制了的。
阿叶当时呆呆的看着他娘,连哭都没有哭,只嘴里喃喃自语:“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顾靖安和姚晟清寨的时候,在那间土坯房里发现的阿悔,他靠在门框上坐着,身后是他娘亲僵硬了的身体。
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有人喝醉酒把阿悔当成女孩子险些凌辱了他,这也是阿悔平生最忌讳别人说他样貌的原因。
就连他的名字,也是因为他娘后悔生下他而随口取的。
顾月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她已经快要从洋学堂里毕业,出落成了大姑娘。阿悔也已经长得很高了,比姚晟都高,还学了一身本事。
顾月知道他的身世,更想对他好,可阿悔却变了。
顾月在家的时候,他就主动去出任务,一连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影。有时候给他留的吃的都坏了,他还不回来。
阿悔不知道自己的生日,顾月便说就把她从马棚里救他的那天当做生日,阿悔也没说不。
挨到阿悔生日那天,顾月周末专门从省里的学堂赶回来,给他买了块怀表,可总也不见阿悔用。
顾月问急了,他才冷冷的回了句:“属下不喜欢。”
那时候顾月已经长大了,再也不像小时候一样粘着他一直问,他说了那样一句,顾月什么话也没说就扭头走了。
之后有好多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来提亲,都被顾月回绝,顾靖安也想再多留她几年,这事就搁置了。
从那以后的每一年,顾月不问阿悔喜不喜欢,只自顾的买各种各样的礼物,贵的贱的,好看的不好看的她都买,那些东西堆在阿悔的房里,顾月抬着下巴问他:“你不喜欢怀表,那这些东西,总有一样入得你的眼吧?”
可阿悔,从来都不回答她。
顾月见他不说话,就脱了高跟鞋,命令他:“既然不喜欢收礼物,那就去跑腿,我脚破了,一刻钟之内我要看见药。”
这时候阿悔便头也不回的跑出去,往往不到一刻钟就能从药铺里回来。
顾月想从他脸上捕捉点心疼的神色,哪怕只一丝丝也好。可是没有,他只是跟拉线的木偶一样给她上着药,脸上找不出任何表情。
直到今年年初,本来是阿悔保护顾月来北平的,结果中途又被派去了上海,到现在也没回来。
阿悔的故事可真长,顾月说完之后,陆其华抱着顾月的胳膊都麻了。
顾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搂着陆其华的脖子蹭了蹭,问:“其华,你说阿悔他,到底喜欢什么?”
陆其华换了个姿势继续吃力的抱着顾月,说道:“你想他就让他知道啊,打电话,写信,发电报都好,只要让他知道,这样你心里该好过些。”
“可是他并不想知道,不然,也不会躲我这么久。”顾月自嘲的笑了笑。
陆其华想开口劝顾月,却根本不知道怎么说起,她都没见过阿悔,顾月讲的就像是电影里弹出来的无声影像一样,她永远猜听不到那藏在图片背后的声音。
她只是不停地抱紧顾月,让她尽量觉得温暖,让她知道自己是心疼她的。
“睡吧,天都快亮了。”顾月突然说。
陆其华点了点头,关了灯,房间里已经隐约能看清陈设的轮廓,泛着蓝黑色的光。
第53章 皎皎如雪(一)()
这一觉,两个人直直睡到了中午。
顾靖安遣人看了两次,回话的才说两位小姐刚起。
前一天晚上没上药的缘故,过了一夜,顾月脚上的水泡越发严重起来。稍一沾地,就疼得直呲牙。
陆其华看得着急,见她那副样子,又嗔怪道:“活该!还知道疼。”
扶着顾月在床上坐着,陆其华说去帮她找药,顾月散着头发,一脸倦意的点点头,还说:“那你快点!”
陆其华笑了笑,顾月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还是跋扈一点她更习惯些。
刚往出走,门口就迎面撞上来一个人,还没来得急抬头看清是谁,就听到顾靖安不正不经的声音:“哟,你这才一晚上没见我,就赶着投怀送抱啊?”
陆其华瞪了他一眼,赶着去给顾月找药,才没空跟他计较。
顾靖安见她不理自己直往出走,一把捞住她的胳膊,问:“我还都没进屋,你干嘛去?”
陆其华使劲儿的拆顾靖安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没好气道:“你放开,我去给顾月找药。”
“不用了,跟我进来。”
说完不由分说的抓着陆其华往屋里走。
“喂你放开,你”陆其华不停地挣扎。
顾靖安突然停下,侧过头看着她,说:“你再吵,我就”眼睛直直盯着陆其华的嘴巴看。
陆其华突然反应过来,气红了脸,骂道:“不要脸!”
“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么?”顾靖安往顾月的卧室走,陆其华还想着药,拖着不肯动,顾靖安也拿她没办法,只好解释:“小月房里有药,你再磨蹭,她就多受罪。”
陆其华将信将疑的看着顾靖安,要是有药顾月干嘛不说,还让她出去找,但顾靖安也总不会拿这个骗人吧,他那么疼小月。
“你可别骗人。”陆其华不放心的补了一句,就被他拉着进去了。
顾月见来的是顾靖安,喊了声:“哥哥。”挪着准备下床,被顾靖安看了眼她,说:“坐好。”
顾月就心虚的没敢再动,顾靖安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上下打量了一眼顾月,说道:“怎么今天不去逛街了,你不是挺能耐么?”
陆其华看顾月垂着头受训的样子,偷偷地笑她。
顾靖安看见了,对着陆其华说:“还有你,跟着小月胡闹。”
陆其华的脸不满的皱成一团,昨天她又不知道顾月瞎逛一天是为了什么。再说了。自己又不是他妹妹,他干嘛凶她。
顾月‘冒死进谏’道:“哥哥,你别说其华,小心把人吓跑了。”
“瞎操心”,顾靖安看了眼顾月的脚,顿时就生气,见陆其华在一旁,硬生生的半天没有说话憋了回去,气冲冲的问顾月:“你来北平时带的行李箱在哪?”
顾月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还是乖乖回答:“可能在衣柜最底下放着,来之后丫头们收拾的,我没动。”
顾靖安摆摆手,给门口站的丫鬟吩咐道:“去找来。”
“是。”
顾月看丫鬟在翻找,小心翼翼的问顾靖安:“哥哥,你找它做什么?那里头都是我的东西,没你的。”
顾靖安看了她一眼没回她,顾月不满的偷偷白了自己哥哥一眼。
丫鬟把箱子找到拿了过来,顾靖安看也没看,便说:“给她,让她自己找。”
顾月挪到床边翻那许久未动的箱子,里面的衣服都已经收拾了,只剩下几件无关紧要的零碎手绢之类的,顾月不耐烦的随手拨了几下,就准备合上。
突然手一顿,陆其华见顾月脸色又不好,轻轻地走过去,看见顾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瓶子,紧紧地在手里攥着。
顾月越攥越紧,手指节都泛了白,陆其华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
顾靖安看顾月的样子,也不好过,情绪复杂的悄悄叹了口气,站起来抓着陆其华,“跟我出来。”
陆其华挣扎了一下,指了指顾月,示意他先别闹。
顾靖安把她往自己跟前扯了扯,低下头,陆其华吓得以为他要做什么,结果只是听到顾靖安在耳边说:“她跟阿悔两个人的事,比较麻烦,你让她自己安静一下,往通透了想。”
听他这么说,陆其华又转过头看了眼顾月,她垂着头,头发遮了大半个脸,看不清表情,只是手里还攥着那个瓶子。
“那她的脚怎么办?”陆其华悄悄问顾靖安。
顾靖安心想,她怎么这么多问题,也没回答便不由分说的把她拎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还没松手,陆其华见吵不到顾月了,才气着说他:“你干嘛啊?粗鲁!顾月的脚上还有伤呢,你不是说她房里有药吗?药呢?”
“她手里攥的那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