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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长公主-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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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玉公子吧,只是,有些惨不忍睹而已。

    “鸾卫骑兵,还剩千余,日落之前,皆能返城。但最迟明日,西凌大军将至,不下十万之众……我数日未眠,已至极限,需要歇息一会儿,明日还要守城……”

    裴炎说完,眼皮一耷,倒头歪身,就依在那门洞墙边,睡过去了。

    青鸾抱着那个防腐异香与腐肉臭味交织的奇木匣子,还有那封带着体温的血书,再也止不住手脚的颤抖与发软,一下子瘫坐在了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第九十二章他是在哭吗() 
后来的事,青鸾竟有些恍惚,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那拔凉的地面上站起来的,依稀是明世安扶了她一把。

    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凤家府邸的,依稀是才走出那城门洞,就瞧见了凤大人,那位大人一身戎装披挂,毫无憔悴病容,宛若天神般杵她跟前,三言两语便知晓了大概形势,再伸出手臂在她面前一挡,阻了她的去路,说,你就这样去告诉她,她受不住的。

    一句话便止住了她的脚步,让她靠在城楼墙根下,静静地等了半个时辰。因为凤大人说,要她等他片刻,等他安排布防一番,再由他去……跟公主说。

    眼看着周遭百姓突然散尽,城中万户瞬间紧闭,再眼看着城门合上,城楼布防,兵士们步履急促,来来往往。一会儿,高公公快马加鞭地驰过来,几步撵上城楼去找凤大人,风也是似的来,又风也似的去,曦宫多年,她竟没发现,这位日益发福的内庭总侍竟是个……行家高手。一会儿,又是一队骑兵,策马出城去,往黄沙地里去接应那些正在奋力归来的鸾卫。

    最奇的是,明世安竟一直将她守着,后来见站在过道口碍事,索性与她并肩往城墙根上贴靠了,做一双乱世闲人。青鸾斜着眼睛将他打量半响,终于忍不住,脱口问出:

    “明小将军,国家有难,你不去出力,却在这里跟我一婢子,虚耗时间做什么?”

    “我今日的任务,只是看好姑娘。”明世安抱了双臂,抬头望天,说得清闲。

    “我又没长翅膀,难不成还飞了不成?”青鸾瞪了圆眼看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况且,她一个公主侍女,就算是插翅飞了,又有什么关系?

    “怪不得师父说,一定要看好青鸾姑娘。”明世安转头认真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天,话中带了些许笑意。

    “什么意思?”

    “姑娘连说话,都是跟公主一个腔调。”明世安说着,甚至还略微闭了闭眼睫,仿佛是在认真辨析那二人的腔调。

    “……”青鸾语塞,却隐约懂了他的意思。果然,便见那看似漫不经心的小将军,凝了神色,道出几日来甘愿作这马前卒的真正原委:

    “师父说,不明底细的人,很容易混淆姑娘跟公主的,若是姑娘有意为之的话。”

    青鸾便嗤声一笑,不置可否。那又怎样?这替身的差事,本就无须混淆一世,只需混淆一时,甚至,有时就那么关键的一瞬息,足已成事。就算你千防万防,也不胜防。

    又思及今日这突变,还不知等下公主那里,将会是怎样的光景。其实,十万西凌军围城,她倒无惧,天塌下来了,自有个高的顶着,重兵围城了,自有那些铁血男儿门挡着,跟她一宫庭婢女,关系不大。她只忧心,她家公主那一根筋的性子,其实很容易……走极端的。

    心中辗转,也就不再与明世安搭话。明世安也乐得清静,二人遂齐齐瞪眼看天。又约莫瞪了小半个时辰,才见着凤大人从城楼上下来。

    凤大人行过她跟前,似乎连步子都未停,只说让她带好木匣和血书,跟他走。话音未落,人已行至几步开外,青鸾和明世安赶紧起身,快步跟上去,一路穿街过巷,入了将军府。

    进了那森严守卫的深处院落,凤玄墨便在房门边站了,示意青鸾先进去。

    青鸾只得硬了头皮,上前推开房门,跨了进去,环顾一眼,紫衣不在,这时点,应是在厨下。公主挑嘴,只吃紫衣做的东西。

    那正主儿正在靠在窗边软榻上,借着窗边树影中投下的碎屑阳光,看书看得入神呢。怕是又在看凤老将军的手记,老将军是儒将,镇守边疆多年,一直是藏书随身,又喜批注手记。满满一书房,这几日,公主命人搬了不少过来看呢。

    “你今日怎么回来得怎么早?”公主听见门响,略抬了眼皮,瞥见她,懒懒地出声问到。

    “殿下……”青鸾捧着手中之物,忍着那奇木异香,欲言又止。

    “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公主的话,咋听,似乎心情不错,问得轻松,可那语气,其实沉得发冷。

    “凤大人来了。”青鸾把心一横,膝盖一弯,跪在地上。

    “他来了,你跪什么?”公主一语指出她的错乱,又搁下手中书卷,赤脚下榻来,裙摆摇曳,要行至她跟前来,瞧她手中事物:

    “你手里是什么,给我看看。”

    “凤大人说……要亲自与你说。”青鸾只得高高托举了手中物件,高高扬起声音说话。低头看着那已行至跟前的悉索裙裾,隐现白莲,青鸾心中狂呼,要杀要剐,凤大人您快进来顶着啊。

    谢天谢地!未等公主伸手拿过,一双大手便从她手里接过那匣子和血书;无需她再多言一个字,她已经被那二人异口同声,撵出了房间。

    等从外合上房门,刚想长舒一口气,才反应过来,不对呀,刚才,凤大人说的是,青鸾你出去,公主说的是,青鸾,撵他出去。……她怎么就听成异口同声了呢?

    一阵汗颜心跳,忽又听得房间里面呯呯砰砰,开始一阵乱响,夹杂着公主的娇声怒喝,还有凤大人的小意讨好,依稀还有拳脚相加,桌翻椅倒,闷哼抽气,重重喘息……

    惊得青鸾赶紧闭眼抚心,好一阵调息平气。等心气稍微平稳,抬眼就瞧见满院子的守卫们,皆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不知是在装聋作哑,还是听得入神呢。她就一阵没好气,正要一通怒目杏眼,统统瞪了过去,却听见房间里的凤大人在喊她,青鸾,取些清凉药膏来。

    青鸾心中咯噔一声,赶紧转身推门进去,直直进里间,寻着那放药物之屉,取了药膏过来,才看清楚,先前那窗前软榻上,凤大人卸了一身戎装,歪斜坐着,公主歪斜躺着,上半个身子靠在大人怀里,软绵绵的,面颊生晕,双目紧闭,应是晕过去了。

    青鸾上前,一边沾了些清凉油膏,往公主的太阳穴间擦点,一边心里腹诽,这大人也是,抱那么紧作什么。气急攻心,悲痛昏厥,得透气才行,哪有这种面挨面,胸贴胸的抱法,没晕的,也给勒得气紧。

    遂一边忍了那碍事的怀抱,几乎就在他的鼻息之下,替公主擦了药,一边终是没忍住嘴贱,多说了一句:

    “大人不若将殿下放到榻上,躺平了,醒得也快些。”

    “她若醒了,我还如何靠得近她。”那句低低的痴语,起初,她还以为是幻听,可这室间静谧,她又耳聪目明,哪来的幻听,青鸾便瞪了圆眼,盯着这凤大人看,想看他是不是有些魔怔了,可那流转眸光,一片澄澈清明,哪像是说疯话的人。只是,那汩汩流光里,溢着无尽的温柔与不舍,足已让人沉溺罢了。

    青鸾一声抽气,抽得那位大人猛然间回了神,约莫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突然间耳根处就有些红潮起来,又腾出一只手来,翻转腕间亮给她看,那袖边腕间,两道深深的新鲜牙印,正渗着血珠子:

    “你家殿下,牙有些利,这样抱着,稳妥些。”凤大人是这样与她解释的,说话间,还带些讪讪的笑,还有一丝……憨。

    青鸾便跟着轻笑:“是有些利……那大人手腕上,需要上些药吗?”

    “不必了,若能留下两道印记,才好。等下找徐老爷子要些腐骨之药……”凤大人一边收回手,一边又自己低头去看那两道月牙,仿佛是在看什么罕世奇珍,久久移不开目光,看得嘴角不觉挂起,竟有梨涡隐现。

    青鸾见着这离奇光景,几乎要冲上前去,探他的额间,再次确认一下,这位凤大人,今日,是不是发热惊风,或是神思错乱了。

    “刚才我只说了句凤老将军阵亡,她就急得晕了过去。”凤大人又开始跟她说正经话,青鸾便将那擅自惊怪的心放了下来,听他吩咐:

    “等下她醒来,知道了全部,还不知要如何怪我……”

    公主当然会怪你!青鸾用她那愚笨的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公主先前就可以拿刀子一刀将你捅了,这下,凤家尽亡,却是你顺理成章取而代之,这么巧的事情,她若是公主,也会这般那般一通胡思乱想的……

    “青鸾,让我跟她,就这样待一会?”

    凤大人的声音里,尽是央求。青鸾就有些不自在了,当她是棒打鸳鸯的恶侍女?还是不踩窍的笨丫鬟?太小看她了,她可是个愿有情人皆成眷属的红娘月老。

    “哦,大人请便。”遂赶紧应了,顺手搁下药膏,琐碎几步,退出房间去。

    转身掩门之时,眼神余光看见,那位发痴的大人,将公主紧紧地抱在怀里,一副恨不得嵌进骨子里去的模样,耳鬓厮磨,发间深嗅,窗外几缕阳光转进来,恰恰照他脸上,有些晶莹光亮,青鸾心中骇然,天啊,凤大人,他,是在哭吗?

第九十三章凤家第九子() 
“天地为墓冢,黄沙埋英魂。”

    这几日,她几近将舅父多年的手记览遍,发现那威武豪放的大曦国柱,竟有许多外人不知的缱绻心思,最是让人惆怅的,便是这句。

    去年中秋十五,他登上这天门城楼,眺望边关冷月,思及一生戎马倥偬,倒也家国两全,即保了数十载大曦边防安宁,又全了凤家的钟鸣鼎食烈火烹油。

    然而,唯独有愧的,是自己,有家不能回,老妻不能顾,七个儿子,长至能翻身上马,拉开弯弓的年纪,就跟着自己,将热血青春尽数耗在了这黄沙里。曦朝官制:文臣科举,尚有告老还乡,安享天伦之日;武将世袭,父死子继,却无卸任之期。自己最好的归属,莫过于天地为墓冢,黄沙埋英魂。

    世事难料,佳节登楼的一时萧索之感,竟一语成谶!

    夜云熙猛地睁眼,身子一惊,凤玄墨条件反射地,将她拥紧了。温热相缠的怀抱,浓浓入鼻的男儿气息,她才恍然一怔,其实,冥冥神思里,她早就醒了,熙乾两年,八月十五夜,凤栖老将军登楼所感,她刚才在脑海中,已经将那段手记,逐字逐句,忆了一遍。

    此刻才续上先前的事情——

    青鸾进屋来,神色凝重,眼神躲闪,前言不搭后语,捧了个木匣子就在门边跪下了。她正欲去拿那匣子,凤玄墨突然闪身进来,抢手接过去。青鸾那妮子,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听他的,不听她的,竟然撒腿跑出去了。

    她当时确实是想动手动脚撵人来着,可那人闪得极快,眨眼间绕至她身后,将她反手制了,那架势,果然像个野蛮劫匪。她何时受过这种气,张口就开喊,又被那人探手来捂嘴,她一时性急,偏头就朝他手腕上咬去,听他痛得抽气,她也不松口。他不见松手,只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老将军阵亡了。然后……然后她就眼前一黑,任人宰割了……

    不是任人宰割是什么?不然为何此刻,自己正软绵绵地靠躺在那人怀里,窗前软榻上,树影婆娑下,被那混着草木味的男子血气笼着,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似乎百骸酥麻,脏腑餍足,却又意犹未尽,隐隐难耐。有些奇怪的是,先前咬人那一刻,她竟有些冲动——想要渴饮那腕间血……

    还有,自己这心气一急就昏厥的毛病,好像有些顽固了,以后有机会得请老太医看看……

    凤玄墨垂头瞧着她,见她就那么睁了一双水目,珠玉碎光不断流转,却是眼神虚空,不知看向何处,那小脑袋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有些……呆。他觉得那安静模样,乖巧得让他心尖子发痒,不觉轻轻问了一句:

    “公主……醒了?”

    那小意探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如春风撩花枝,撩得她耳边发丝,如新柳微颤。

    夜云熙下意识地抬眼寻声一看,便猛地撞进那深幽黑瞳,心中陡然一阵突跳,那眸子里的璀璨繁星,深藏夜之魅惑,仿佛要将她连皮带骨一并吞进深处。

    赶紧闭眼,别开头去,看着室内陈设暗光,平着喘息,淡淡地说:

    “你将我抱得这么紧,做什么?”

    “公主的性子,跟那林中的小兽一般,我若不抱紧些,就又要……撒野了。”那人不松手,反到紧了紧怀抱。

    “你让我坐起来,我不与你动手就是。”她自动忽略掉那人话中的调情意味,直说要求。他竟有心情当她宠物般调弄,她却无心情与他纠缠。

    “……”那厮却不答话,也不撤力,只管将她圈抱着,轻轻摇晃,还垂头偏脸来挨她脸颊,像个害怕上当的固执孩童。

    “我说话算……”她被激得脱口而出,本想说,我说话算话。突然忆起,那大漠旱龙卷风暴下逃难的一夜,便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打自己的脸,便吞了口气,改口到:

    “我心上有些难受。”

    说着便是一阵凝眉急喘,这才使得那顽固之人将她放开来,扶她坐直。隐隐有些轻笑气息,是在嘲笑她吗?

    她一个转身,将双腿往榻边一垂,就要下榻来,先远离了这满身蛊惑气味的妖孽再说。她身形一动,那人便跟着,顺势往她腿边一滑,长身跪地,猿臂一张,依旧将她禁制了。复又将身体倾过来,挤在她双膝间,那刀刻玉琢般的头脸,恰恰就凑她……胸前起伏处。

    这暧昧姿势,便将她制得不敢动弹了。她若要起身站立,就要双膝使力,夹住他身体,还将自己胸腹送上去。若要后仰回避,那仰躺在他面前的姿态,她做不来,况且没准,她一后撤,那头脸跟着就会压覆过来。

    一时间,不知所措,却又悲愤交加。这种时候,凤家军兵败,舅父阵亡,他却跑来这般与她胡搅厮缠,你叫她情何以堪?遂别开头去,不去看那杵她胸前的灼灼眼神。

    “听我说……”她安分不动了,那人却得寸进尺,一把将她掐腰扣了,仰面来捉她眼神,要她听他说话。

    夜云熙只得低头下去,去看那张脸,仔细察了那眸光神色,她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他哪里是在与她调戏痴缠,那神光里,分明是……浓浓的忧伤与恐惧。遂惨淡一笑,直直问他:

    “凤玄墨,你是有多么怕我,像那日那样一刀杀了你?嗯?”

    “老将军与七子俱亡……”那人像是不忍,却又终于狠了心肠,先是伸过手臂,在她后腰上绕了两道圈,加固了防御。才垂下两排长睫,将脸贴她心口上,闷声说来:

    “老将军认我做第九子,继任西北统帅,凤家之主。”

    夜云熙顿时僵了大半个身子,脑中却止不住地电光火石飞转,怪不得他怕成那样,不先将她制稳了,绝不说这后话。

    她如何想不通这些关节!凤家军数十年镇守西北,只守不攻,盖因守天门关易,攻西凌人难。且老将军一直认为,军佑民生,边境安宁,百姓安居,商业贸通,便是二十万守军的真正意义,不在乎那开疆扩土,杀人头点地的赫赫战功。

    偏偏这二十万守军,突然齐齐出关,征战千里。地形不熟,粮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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