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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长公主-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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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关键的,断了血誓,便可以解三生醉之蛊,便赶紧追问他:

    “那血誓怎么解,你告诉我,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活着。”

    那人似乎不以为然,轻轻地笑,越来越软的声音,继续与她道来:

    “那一生一世的约束,哪有解断之理。血枯才能誓散,若是硬生生用法术断了,那才是有违天道的逆行,是要真正遭天谴的。血誓是我下的,若是与公主解断了,我便会忘却前尘,与公主形同路人。你说,我怎么舍得忘记公主……”

    夜云熙伏在身上,字字捕着,细细听了,就在那全身与满心,皆化得没有筋骨与精魂之时,她反倒突然来了劲,这执拗之人,怎么就这么傻,这么痴,这么倔?于是,抬起头来,开始冲他哭喊:

    “凤玄墨,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就宁愿死,也不愿意活下来陪我吗?说好的,要护我一辈子,陪我一辈子,你怎么说话不算话?你今日要是死在这里,我就……跟你死在这里好了,你就忍心看我陪你去死,还是忍心我为你伤伤心心地哭丧?”

    “别说傻话……公主两次入西凌为质,我知道,终究还是有些怨我使诈的,那日,从那乱石阵中出来,我就发誓,宁愿自己受了这些痛苦,也不要再看见公主眼中那种受伤的神情,每次看着公主那般,我心里,比那情蛊发作时,还要疼。”

    原来,从那乱石阵中回来,他就打定了要舍了性命来成全她的主意,此刻,才会没了求生的意志,只是,他却不懂,没了他,她要这脚下的万钧黄金,万卷藏书,来作什么?

    “你这个混蛋!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人来,背你出去。”她再也听不进去他的昏话,爬起身来,迅速振作精神。她向来,昏心不昏头,心中认定一个念头,他只是失血过多而已,她只要将他挪到一个温暖的地方去,稳住他的心脉,他就还有救。

    “公主,等一等,听我说完……再走。”那人伸手来,勉强捉了她的手,又示意她去看地上的重剑:

    “这云都城启,亚父……必定要来看的。我的血,是亚父的法术之媒,我若气衰血凝,他的法术,也就不灵了,五百隐者便不再受他控制。这玄墨剑,你拿好了,有它在手,五百隐者会奉你为主,听命于你,加之你还有八千骑兵在手,亚父……他即便来了,也不能耐你如何。”

第一百三十五章拒饮忘川水() 
“这云都城启,亚父……必定要来看的。我的血,是亚父的法术之媒,我若气衰血凝,他的法术,也就不灵了,五百隐者便不再受他控制。这玄墨剑,你拿好了,有它在手,五百隐者会奉你为主,听命于你,加之你还有八千骑兵在手,亚父……他即便来了,也不能耐你如何。”

    凤玄墨抓了她的手,要她去拿地上的重剑,还要赶她走。断断续续的气息,不求生望的决绝,仿佛说完了该说的话,了了心愿,下一刻就可以闭眼了。

    夜云熙一听,反倒收了起立之势,一个转身,靠背伸腿,也靠着石壁,于他身边坐了下来,冷哼一声,与他卯上了:

    “你的亚父要来吗?正好,我还正要去找他呢,我不走了,就在这里等他。”

    这呆子木头,熬着半口气,与她说了这么多痴话,俨然一副交代后事的架势。若她走开了,没准他就真在这冰冷地宫里安心睡了。所以,她决定,不走了,就在这里,吵着他,让他不能松了那口气。

    他明知断了血誓可解三生醉之蛊,却一直瞒着她,且到现在也不告诉她具体的解法,可见那痴心执念中,对忘却前尘的恐惧,大于一切。她又于心何忍,再去逼问他。不过,他不说,他的亚父,肯定会说的,且根本不用去担心这位大祭司是否知道解断之法——先前,不正是他的亚父要逼他与她解除血誓,了断关系吗?那么,她就在这里,等着这位神通广大的高人到来,不就是拆了鸳鸯两下里,从此萧郎是路人吗?只要他安好,她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傻……”凤玄墨见她靠了石壁,生根似的坐下来,微微转头看着她,又轻笑,竟然是笑她傻,可她听他接下来的话语,才觉得这呆子方是傻到了无可救药之的地步:

    “亚父若是此刻来了,见我这模样,定是不会救我的,他只需封住我的筋脉,让我气不衰,血不凝,却无所知觉,沉睡不醒,我便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血主,助他法力长青,他求之不得,何必救我?我若活生生的,还要与他作对……”

    “你明知他这样待你,你还视他如父,还……”夜云熙心中激荡,突然语塞,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天穆山石洞里,那些带笑的回忆,犹然在耳,他说,亚父视他如亲子,亚父爱而不能,亚父是个可怜人,还抱着她撒娇,一味央求她手下留情……她还以为,真的是养育之恩,相濡情深,哪料,他是明知阴险凶恶虎狼意,却还以皎皎纯净明月心!

    “公主不知,遇见公主之前,我找不出第二个比他待我更好之人……”那低到尘埃里的人,一边说着,一边偏头来抵她侧脸,一个无力滑落,垂在她胸前,她伸出双手来,将那颗头颅捧了,十指伸进他发丝里,用自己的脸去贴他脸,又递双唇上去,细细地亲眉眼与冰唇,她知他意,想要在她这里讨些温存,取些暖意。

    那人果然安静了,偎在她怀里,温顺得像着绵羊,不再急急的说话,只舒筋展骨,享受这片刻些许的温暖。

    夜云熙却觉得,她怎么能也这样傻坐着,任由他乱来,眼睁睁看他……她向来,不见黄河,誓不罢休。便又试着与他说:

    “阿墨,你不就是怕记不起我吗?不怕,哪怕你饮的是百川忘情水,可是我还记得啊。你只要活着,我自然不会弃了你……我们重头来过,好不好?”

    “不要,那样的……我该有多讨厌,公主该有多辛苦。”那人懒懒的声音,似在撇嘴撒娇,生与死的距离,在他选来,只如甜与咸的区别,只依她的口味,“这样就好,不求公主日日挂念,偶尔想一想我,就好。”

    “呵……”她听得忍不住嗤笑,心中狠骂这狠心的人,太轻看她,“偶尔想一想,恐怕都难。四国间,那么多才俊儿郎,排着队的追求我,用不了几天,我就把你彻底忘记了。”

    “那样也好……至少,公主开心。”凤玄墨顺着她的话,一如往日,只想顺着她的意。

    “你就这样赖在这里,就不怕等下你的亚父来了,要伤害于我?”她提高音量,陡然问他。这哀伤之时,无奈之极的绵绵斗嘴,她快要承受不来,直想崩溃。

    “亚父与我约定,三月二十一日,曾经的埋城之日启城。到时候,若我与你断了血誓,我便安然无事,继续做一个奉他为大祭司的狐族之首;若是没有,我便是此刻这地步,他亦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控制我,总之不管怎样,他都坐收云都,怎么都输不了……可是,他却想不到,我提前了一日,这会儿,这手腕血口都已经干凝了,等他明日来时,我已经全身僵硬,于他也没有用了……”

    “你这个傻瓜,傻得无可救药……”她听着悚然,只觉得他心思太密,瞒她太深,又替她想得太尽。便抖着哭音,伸手去捂他的嘴,不想再听那虚弱气声,只想他能安安静静地,歇会儿,她的翩翩儿郎,从一出生起,就过得太辛苦。

    “他的确是傻,傻得无可救药……”石阶处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重复着她的话,空荡地宫,石壁回音,有叹息,有责怪,还有些睥睨万物,不屑一顾的……冷漠与骄傲。

    “亚父……”凤玄墨一声惊呼被止在口中,一个炫白的身影从石阶处瞬间蹿了过来,在他身上一番上下点戳,封住了他全身经脉,他就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彻底昏沉了。

    夜云熙一把抓起脚边的玄墨剑,踉跄两步,站起身来,母兽护犊般,张牙舞爪,笨拙提剑,想要将这欺过来的人影赶开,这黑黝黝的地宫里,那一身白袍白发都晃得她双眼生疼。

    “他的命硬得很,生下来就克父克母,没那么容易就死。你跟我出来,我看看。”那人无视她的紧张与防备,阴阳怪气扔了一句话,转身就朝外走,似乎笃定,她一定会跟上去。

    的确,她只能跟上去,命悬于他手,不得不低头。转头看了一眼地上昏睡之人,都说了他命硬,她到安下几分心来,勉强拖了那把玄墨重剑,往石阶处走。

    等跟着这白袍怪人走出石阶,上了地面,她才明白,那句“你跟我出来,我看看”是何意,那人转身来,未等她适应外间明亮光线,已经将她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看什么似的,打量了一遍。

    她于那强光中侧身,寻了个不直射的角度,方才挺直了腰背,平展了眉眼,就听见一声眼高于顶的嗤笑,将她踩在这废墟里:

    “什么眼光?就这副清汤寡水的模样,也能被迷得神魂颠倒?”

    她有些哭笑不得,这位通天入地的大祭司,除了心狠手辣之外,那嘴,尚还不是一般的尖酸刻薄。可是,她怕什么,除了怕此刻地宫里躺着那人弃她不顾,其他,还真的没什么怕的。遂瞪了眼回看过去,亦将那一尘不染的白袍,一丝不乱的银发,模糊了年纪的妖道容颜,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看上一遍,心叹,这民间有言,果然儿肖母舅。

    嘴边也学他,挂一缕嗤笑,直直往他心上捅刀子,她知道,该如何对付他:

    “在你眼里,我自然比不得天女的卓然神采。”

    “……你知道得还不少。”那妖道果然微微一怔,默了两息,才吐出一口轻蔑。

    “当然,他什么都告诉我。”夜云熙上前一步,骄傲地偏头,撇嘴一声冷笑,意思是,你在我面前,已经没有了秘密。下一瞬,却正了声色,铿锵道来:

    “他告诉我,你违背伦常,暗恋天女,却又小肚鸡肠,得失心重,嫉恨赫连赤那,便暗中勾结北辰人,意欲夺城池,抢宝藏,嫁祸那被你蒙在鼓里的西凌王。未曾想,害死了天女,毁灭了全族。你非但不以为罪,反而以复仇之名,行野心私欲,以神灵之名,行妖法蛊毒。你煞费苦心隐瞒二十余年,诱他杀亲父,要他借兵灭西凌,他想弃了这莫须有的仇,你却还要逼他饮下蛊毒,逼他在自己的性命和自己的心爱之间去选择。”

    第一桩,是她大胆猜的,当年,西凌与北辰合攻云都城,为何后来狐族的复仇誓言里,只有西凌,没有北辰?说不定,这位掌控一切的大祭司,最清楚。后面的,是她听了凤玄墨的话,耿耿于怀,替他鸣不平的。不喘气儿地说了,意犹未尽,话亦未完,遂再提一口气,逼上两步去,直视废墟阴影下,那个不动声色,却渐显苍白之人:

    “你的心思,他全都知道,他却心甘情愿,用血助你妖术长青,舍命替你出生入死无尽砍杀!心甘情愿,让你坐拥云都城,坐享这地宫里的遍地财富!因为,他至始至终,视你如亲父,感念你养育之恩,当你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你都要将他做成行尸走肉的血主了,他却还求我,若是有朝一日,你落在我手里,要我一定要手下留情,饶你一命!”

    这位大祭司,先前,地宫里开口第一句话,就说凤玄墨命硬克亲,后来,又对她一番冷眼挖苦,评头论足。她心里就有些底了,这尖酸刻薄之人,往往心思极度敏感,受不得激将的。她如今最怕的是,他真要弃了那可怜人儿,将他做成那什么血主,所以,上来就劈头盖脸,先声夺人,一阵痛诉,想要激他。见着那苍白容颜,似乎被她说得有些绷不住,便迅速在火上再添了一泼油:

    “你也是通天晓地之人,自然知道,这天地万物间的因果平衡,恩怨循环。你到说说看,不说那三日焚城之时,葬在这里的满城阴魂,也不说今日尚存的狐族之人与隐者们,只说他母亲的在天之灵,如果她能知晓,你就这样待她舍命要护住的孩儿……”

    她先前拿贺兰伊探他,他顿的两息,似乎是入了心,这痴情执念之人,往往最忌被人戳心窝子。她就偏踩着他的痛脚来。

    “胡说八道!我说了我要将他做成血主吗?”大祭司终于被她一通陡言陡语激怒,却又极其敏锐地,抓住她话中的关键,一副不甘被人蔑视看低的神色,冲她横眉竖目,冷言说到。

    “那你……救他!”夜云熙双腿一软,将手中重剑,铮地一声,杵在地上,拐杖似地依靠了,暗自松气。

第一百三十六章甘服碎心丸() 
“你可知,要如何救他?”大祭司渐缓了怒色,又恢复那寒冰模样,反过来,幽幽问她。

    “不就是解断血誓吗?”夜云熙脱口就答,凤玄墨宁死不愿的,不就是怕与她断了这血脉纠缠吗?

    “那你又可知,如何解断这血誓?”那浑身散发寒气之人,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来,眸中冷光,盯着她。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但也勇敢地提气,睁眼反瞪了回去。我若知道如何解断,我还求你作什么?

    “他以血喂你,择你为主。要解断也容易,将你全身的血,全部还给他便是。”大祭司已经逼近她身前,眸光如电,紧紧锁住她,周身寒气,在阳光下,似乎化作升腾白雾,如影如幻。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还?我全部还给他便是。”她连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不是没搞清楚状况,相反,是一瞬看穿一世,想得太清楚,不就是,一命抵一命吗?这又有什么好犹豫的,他都可以那样为她,她也可以,舍命给他。她承认,她向来是个贪生怕死,胆小怕事的娇娇公主,可是,若他都没了,她贪生怕死,胆小怕事给谁看?共剪西窗与谁共?娇言软语又与谁诉?

    “真是些痴男怨女,蠢到家了!”那位寒光直射的大祭司,突然间又变了脸,愤愤地骂到。

    夜云熙就看着他,突然间觉得好笑。那发怒之人,仿佛被阳光烤融了一般,有些抓狂,在她身前猛地转身,走开过去两步,半抬双手,恨不得去抓自己的一头银发,但总算有所克制,只抓了一把虚空,又两步走了回来,冲着她大喊:

    “我要你那么多血做什么?别污了我贺兰一族的天狐血脉!也不要污辱我贺兰铮的通灵法术!”

    她就真的笑了出来,挂唇眯眼,容颜如花。她终于明白,为何那木头,初见岁月里,总是一副冷黑脸色。如果从小就对着一个如镜中照影般的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上一刻如冰山阴幽,下一刻如火山咆哮,是她,也会从小就学着要冷清淡定地绷紧面皮,学会泰山压顶不形于色,方不堕入那自己深恶痛绝之境。

    脑中回想,满心幽幽,一肚子柔肠,不合时宜地打百结。至于这愤愤话中意,她领悟过来,反倒还稍迟了片刻。那火爆身影,似乎在说,不需要她的全身血了。那也罢,只要他肯救他,任取任予,她随意。

    “我施行断誓法术,取你一盅血,即可。只是,我有个条件……”未等她的款款心思收回,那位大祭司已经换了下一张脸——继冰山与火山之后,终于换了一张真正的狐族祭司的脸,肃然,虔诚,掌天地之术,作神灵与众生之媒:

    “狐族之人,来找我断誓,都会践行一个我提出的条件,作为对长生天反悔的偿还。”

    “你说,什么条件?”云都城的大祭司,就是这样只手遮天,控制一切的吗?借天之力,去驱使众生,行自己的私欲之事。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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