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野史-第2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他这种沉默,显然不是拒绝。
他知道她说得不错。
萧雨衣眼中闪着光,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住这样的地方,你宁可去住几文钱一晚的客栈,可今天晚上我们不妨就在这里歇息,因为我不想满城里找你,明天上午的时候你还得和我上一次街。”
孟轻寒没有拒绝,但过了半晌,却反问道:“为什么要和你上街?”
他不喜欢逛街,那是女人的癖好,他没有这份闲心,他有闲心只管拔刀。
萧雨衣居然看破了他的心思,道:“我不是要带你去看把戏,我知道你不喜欢那种场合,是要带你去看几个人。”
孟轻寒忍不住道:“是些什么人?”
萧雨衣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道:“是绝对不肯让沈双飞多活五天的人。”
她顿了顿,像是解释,又像是专门说给他听的,道:“我虽不愿杀人,但要想沈双飞活下去,就必须得将这些人打发干净。”
孟轻寒的手已经握紧,道:“可是逍遥公子?”
萧雨衣冷冷道:“当然不会是他,这种事他怎么会亲自动手。”
——因为他还有顾虑,他很好的名声得来并不容易,何况沈双飞也并不是人人都认为该杀的人。
萧雨衣继续道:“但他手下有不少人,这些人随时都可以为他卖命,只要他的命令下达,这些人就会不计较自己的生死,为他清理挡在他前面的人。”
孟轻寒沉默着,过了半晌,这才冷冷道:“无论是些什么人,除了逍遥公子,别人又何足惧?”
这是句很狂傲的话,这本不像是他平时说的话,但却偏偏从他嘴里说了出来。
萧雨衣笑了笑,道:“但这次你却错了,敢在沈双飞头上打主意的人,就绝不会是轻易就能打发得了的。”
孟轻寒道:“这么说来,你已经知道是些什么人?”
萧雨衣没有否认,缓缓道:“别的不说,只说其中一个,第一个就是杨怒”
孟轻寒瞳孔忽然收缩了起来,道:“杨怒,那个杨怒?是不是‘一怒动风云’的杨怒?”
萧雨衣道:“你知道这个人?”
孟轻寒缓缓点了点头,淡淡道:“只要稍有名气的人,我都知道,因为我曾花了五年的时间去搜集他们的资料。”
他的声音淡的像是白开水,就好像早已习惯了这种事一样。
但人生又有多少个五年?
五年的时间又可以改变事?这五年又会有多少悲欢离合?有多少人在这五年中出生,又有多少人在这五年中慢慢老去?
五年五年
萧雨衣目中忽然也充满了萧瑟之意,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叹息着道:“但我一点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来搜集他们的资料。”
孟轻寒冷冷道:“因为我若没有这样做,现在最少已经死了十次。”
萧雨衣不禁苦笑,道:“我知道你的刀很快,近二十年来,除了傅红雪,几乎已经没有人比你出手更快的了,可听你这么一说,才知道你也不是所谓的天才。”
孟轻寒自己也承认这一点。
这世上没有所谓的‘天才’。
天才的意思就是苦练,就是肯下苦功夫,就是坚持不懈。
就因为他们比别人更能坚持,想的更多,所以他们成功了,这绝不是幸运,但这其中的个中滋味,绝非是别人所能体会得出的。
萧雨衣道:“但这个人绝没有那么容易对付的,因为他的刀法也和你一样,是从苦难中磨练出来的。”
她顿了顿,又缓缓接着道:“他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有严重的自卑心理,也许出手并不比你快,但比你的刀法更辛辣歹毒。”
孟轻寒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刀,瞳孔已在缓缓收缩。
他的刀法也是磨练出来的,所以他了解,这绝对要比那些坐在花园里练功的人可怕得多,因为他能忍,忍受常人所不能忍,也更能等。
等最适合自己出手的机会,等别人自己忍受不住,露出破绽,他的刀就可以在这一瞬间切断对方的命脉,所以杨怒也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
因为刀法练到一定境界,已不注重变化,无论多平凡的招式,到了他们手里都能化腐朽为神奇,武功练到一定地步,出手的快慢也没有什么区别,只看谁更冷静,谁能把握住最好的出手机会。
孟轻寒垂下头冷冷的看着手的刀,目光却比手里的刀锋更冷。
他也许直到今天才遇着一个真正的对手。
沈双飞的剑虽然可怕,但他这个人却远远不会控制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爆发出自己的火焰来。
无论对谁来说,会克制自己的人远比那些随时都在燃烧自己的人更可怕,因为这种人更深沉,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你却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萧雨衣用自己的指甲轻轻敲击着自己的牙齿,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昔年的‘北地刀王’铁中奇?”
孟轻寒缓缓点了点头,他知道。
“北地刀王,南海娘子,西方罗刹,东海玉箫。”
知道这四句话的人可还真不少。
这四句诗不像诗词不像词的,也并不是首歌诀,说的是四个人。
这四个人当然也都是些不简单的人。
昔年的‘小李飞刀’时代,百晓生作兵器谱,排名前十的高手,‘天机神棒‘孙神行、‘龙凤双环’上官金虹、‘崇阳铁剑’郭嵩阳、‘金刚铁拐’诸葛刚、‘青魔鬼手’伊哭以伊哭以及‘东海玉箫’祝华生,这些人,差不多都在那次战役陨落,余下的只有四位,那就‘小李探花’李寻欢,‘银戟温候’吕凤先,‘鞭蛇神鞭’西门柔,这‘北地刀王’在兵器谱中排名第六。
这人虽在兵器谱中排名靠前,但就连同一代的人物中,也很少有人能见到他的真面目,更不用说后辈人物,是以他这才在那些战役中全身至今,杨怒就是北地刀王唯一弟子。
孟轻寒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手里刀。
萧雨衣道:“我知道杨怒每天下午都会去一品轩”
孟轻寒皱眉道:“一品轩?那是什么地方?”
萧雨衣淡淡道:“那也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地方,只不过是个茶楼而已,说白了,也就是那些公子哥儿休闲娱乐,寻找开心的地方。”
她虽然在解释,但言辞里讥诮的意思,哪怕就是个白痴也听得出来。
她显然也并不是个喜欢享受的女人。
孟轻寒没有一点反应,事实上,他对这个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和这种人完全是正反两面,就好像火和水一样,完全不相容,这种生活跟他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他宁可一个人在夜空下游荡,和狗呆在一起。
有钱人才喜欢奢侈享受。
他是个穷鬼,穷得连拔干净毛的鸡也不如,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他有闲心只管拔刀!
萧雨衣看着他的眼睛,缓缓接着道:“这人还有个很奇怪的脾气,做事就像沙漏一样准时精确,就像掐着指头过日子一样,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喝喝早茶以示悠闲,还要一定固定在同一时间,表示自己的清高。”
孟轻寒忽然冷笑。
他不喜欢这种人,他的日子过得和一只野狗也相差不了多少,对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没由来的就从心底觉得厌恶。
萧雨衣显然明白他为何冷笑,也笑了笑,接着道:“他的这个习惯从来不肯轻易改变,所以每天喝茶都是固定在同一时间。”
孟轻寒眼中射出比刀锋还锐利的光,道:“他每天都去?从来不肯改变?”
萧雨衣没有回答,却缓缓点了点头。
孟轻寒没有看到她面上的神色,因为他始终没有回头,他好像很怕见到萧雨衣的脸,但萧雨衣的意思就算是头猪也该当明白。
他缓缓垂下头,看着手里的刀,眸子里却射出比刀锋还冷的光。
他知道这次碰到的又是一个好手。
做事有规有矩的人,绝对要比放浪形骸的人更可怕,因为他做任何事都是有计划;有目的的进行。
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远比那整天叫嚣着的人要可怕多得。
萧雨衣道:“明天的那个时候,我们可以坐上一辆马车,这样你就能看见他,而他却不能看见你。”
孟轻寒不喜欢坐车,他一向认为人长了两条腿,就应该用来走路。
也许是因为他的腿——就是这条腿给了他太多的不便。
但他却也并没有表示反对,因为他知道萧雨衣这么安排一定有她的道理,何况他们也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就算萧雨衣藏在深楼中,认识她的人不多,但他的样子却太特别,只要一走出去,那些人就会得到消息,查出沈双飞落脚的地方。
他们现在做任何一件事都不能不特别小心。
第35章()
果然,萧雨衣又接着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坐车,可是这样你就可以观察他的动作,从中了解他的习性,找出他武功破绽。”
完全了解自己的对手,这对于决战会有很大的帮助,因为你完全可以从他身上的缺点着手,有时甚至连手都不用动。
这正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诸葛亮骂死王朗,仅凭三寸肉舌就逼退十万大军,正是抓住了对方的弱点。
萧雨衣忽然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也不想看见我,所以我已准备在脸上带上个面具。”
她虽然在笑,可是笑容中却包含说不出的苦涩之意。
女人本来就是柔弱的,柔弱的女人若是又凄怨又哀苦,那么男人们一定会忍不住想要爬上前去‘护护花’。
女人本来就是男人们的克星,何况这么一个既美丽又可怜的女人。
他的脾气虽然古怪,可也毕竟还是个男人。
他如果在看,一定会忍不住想要上去安慰她几句,但他却连眼角都不瞟她一眼。
他的心本来就坚硬似铁。
她准备的是个青铜雕制成的寿星面具,面具雕刻得栩栩如生,却闪着青色妖异的光。
萧雨衣的身材很苗条,若是戴上这肥胖的面具,那实在是说不出的滑稽。
女人天生爱美的,要她戴上这么个面具实在是有些难为她。
孟轻寒还是没有看她一眼,绝对连一眼都没有。
他苍白的手里,还是紧紧握着他的刀。
在他眼中除了这把刀之外,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事是值得他去看一眼,也没有任何是值得他去笑一笑的。
他久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本来就是寂寞的。
萧雨衣又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叹息还是失望,缓缓道:“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因为这两天你从未好好休息,现在天色还早,你若是想要休息,就不放先去睡一觉,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天色虽然渐渐阴暗,但北方夜里本就比较长,现在距离天黑最少也还有两个时辰。
两个人都很少说话,似乎都在刻意逃避交流,就连眼波也都很少对上,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个废话特别多的人。
她显然也很清楚的了解这一点,所以两个人都像是雨打的茄子一样,除了非说不可的话,嘴巴都是牢牢的闭着。
最大的一间已经被沈双飞占据了,所以,她给他准备的是一间较小的房子。
其实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就算是个狗洞,他也一样不会嫌弃。
因为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对着冰冷的墙壁,他的生活也并不比一只狗过得好多少,就算是在雪地上,他也一样能睡的着。
无论如何,这总也那荒山里的八年要舒服得多。
房子虽不大,但却清净优雅,墙壁上悬挂着数副字画,其中不乏珍品,窗台上还摆着两样盆景。
但他却连看也都不看一眼,事实上他也根本就认不出这些究竟是真品还是庸品。
屋子里已经燃上了灯,灯光是淡黄色的,柔和得就像是情人的眼波。
同样的木板床,床上也铺着雪白的鹅毛被,也同样是玫瑰色的被子,而且都还是崭新的,连一点皱纹也都没有,看来就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但孟轻寒偏偏就是睡不着。
并不是他不想睡,他疲倦得眼睛都布满了血丝,何况这两日来他眼睛从未合过片刻。
但自从他八岁以后,他每天晚上都要折腾到半夜,不到这个时间,打死他都睡不着,只有在天亮前的片刻,才能勉强小憩一下。
他勉强自己闭上眼睛,不要去胡思乱想,偏偏思索却又如潮水般涌来。
“她为何一定要留下她,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沈双飞么?”
“若她真的只是为了沈双飞,为何又要澄清她和沈双飞之间的关系?”
“她为何和她长得那么的想象,这世上真的会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么?”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绝不会看错,因为就算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蒸饼,他也一样一眼就能看出这之间的分别。
但事实上这的确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但人的思想就是那么奇怪,明明知道是不该想的事,明明拒绝去想,却偏偏就像刻在你脑海里一样,无时无刻都要想起。
人永远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
这岂非也是人生中诸多种不幸与痛苦中的一种?
所以,他又想到了八年前,也是这么样一个傍晚,屋子里的光线也是现在这么柔和。
她悄悄的走了进来,默默的注视着他,衣襟从她身上缓缓滑落,衣襟下,她的胴体光滑得就像是丝缎。
在哪一刻,他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
她拉过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膛上,醉人的眼波柔情似水。于是,他从一个男孩子成为一个男人。
从那以后,他就是她的全部,她也是她的全部,若不是后来那些意想不到的事,现在他何尝不是和她手牵着手在月下漫步?也许还有那么一两个小鬼头绕在身旁。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某一个地方,起了很明显的变化。
更奇怪的是,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跳起来冲出去,一把撕开外面那个女人的衣服。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并不是他不敢,而是他不能,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条狗,和畜生没有什么分别,什么卑鄙无耻的事都想得出来。
若真的这样做,他非但对不起那个她,也同样对不起她。
因为在他心中,她已经是美的化身,是她心中的圣女,他只能仰视,绝不敢正视,就像教徒在面对高高在上的佛祖一样。
他宁可将自己钉在油锅里,将自己的血肉化为一滩脓血,也绝不愿做半分冒渎她的事。
但事实上,她并不是‘她’,只不过长得像‘她’而已。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情,连他自己也在暗暗奇怪,但他却再也不敢去多想。
他只恨不得将自己身上那个起了变化的东西一刀割下来喂狗。
但更让他难受的是,这种事一旦被引发,就像被点燃的干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他咬着牙,不愿自己呻吟出声。
屋子里的灯光好像突然间的变亮了些,屋外的夜色却渐渐深沉。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有脚步声走近。
这声音虽轻,但就算是风吹草地的细语,他也一样能够听得很清楚。
脚步声停在门帘外,像是想进来又不敢冒然而入,显得很迟疑。
他还是躺在床上,但他的眼睛忽然睁开。
“来的莫非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