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野史-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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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和以往都有所不同,他的刀居然还没有归鞘。
密室虽宽阔,空气中却弥漫着很重的血腥气息,这里没有通风口,是以空气不能流通,血腥气也排斥不出。
柳青青悄悄的走近了几步,眼皮一眨也不眨,一直盯着他的刀。
她眼睛里有一种接近兴奋、狂热的光芒在闪动!
只因她实在很想知道,这把刀究竟有什么奇异的魔力,能使得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拔出他的刀来。
——这把让群雄束手的刀,杀人时,就像是被天下地下诸天神魔祝福过了一样。
——这把刀一定很特别,上面一定刻着有很多的符咒。
女人也是一种好奇的动物,好奇的程度和孩子并无什么不同。
她实在很想看看这把刀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是这一次,她明显的失望了!
只因这把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狭长的刀身,长约两尺七八寸,刀背刀锋前半截略带弯曲,锐利的刀锋是雪亮的,刀刃上有着三个缺口。
那还是上次在这密室劈裂石壁所造成的。
刀身上有着太深的血槽,除了他右手中那漆黑的刀鞘和鞘上那无人能识的符文外,这把刀看来也和别的刀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这本来就是一把很普通的单刀。
普通的就像是你拿在手中的筷子,捧在手中的饭碗,市面上到处可以买到,绝非什么能工巧匠所制。
可就是这把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刀,在这个人手里,往往就能做出许多不同寻常的事来。
柳青青掩饰不住自己的失望,轻轻吐出口气,缓缓道:“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死,死之前我总算也见到了你的刀,我是不是应该感激这个死在你刀下的人?”
她说的很慢,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就是在自言自语。
其实当然不是,她只不过想要让孟轻寒知道,她要做的事迟早总是能够做到的。
你若真的了解人性,那么你就会知道,无论什么人,若是他想要做什么事,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去做,他很快就会发现这件事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有趣。
但是你若是坚决不让他去做,他一定会念念不忘,兴趣一定越来越浓厚。
可是她这一句话才一说出来,立即就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孟轻寒的眼睛。
有一次,她在荒野中闲逛,树林中忽然窜出了一只饿狼,朝着她低声怒吼着,虽然这只狼最后被她打跑,可是狼的凶悍劲却让她无比惊心。
特别是狼的那两只眼睛。
看到这双眼睛她就想起了狼。
狼在看到猎物时,眼神就是这个样子的。
狼是很凶残的一种动物,它饥饿时,甚至会咬下自己腿上的肉来填饱自己的肚子,有时就连最凶猛的虎豹见了它,往往也会退避三舍。
如果你也看到了狼,这只狼刚好也看见了你,准备扑起来用它尖利的牙齿咬断你脖颈上的大动脉时,它看你的眼睛就是这个样子的,你也会从心里深处开始颤抖。
孟轻寒的这双眼睛,在一瞬间之前还是满布血丝,显得那么的疲倦,那么的痛苦忧伤。
可是她这句话才一出口,立即就变得比刀锋还要锐利,比冰雪还冷酷。
这的确已经不像是人的双眸。
这分明就应该是一只饿狼的眼睛。
一只饿疯了的狼的眼睛!
这双锐利、冷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就像是已经将她当做了爪子下的食物,只差没有扑过来将她撕碎。
柳青青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冷,身上的毛发一根根都倒竖了起来。
她看着他的神情,身子也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脚下忍不住悄悄退了两步,嘴里嗫嚅着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轻寒没有回答。
他手紧攥,刀紧握,只是用这种令人心里发冷的眼神看着她。
柳青青嗫嚅着道:“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惹你生气了?”
她的声音很小,就像是一只被人关在瓶子里,已经十天没有进食,瘪着肚子的蚊子,已经没有力气再引吭高歌了。
孟轻寒盯着她,就像是那只捕食的饿狼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随时都准备扑起。
可是等到他脸上的红晕消退时,他只不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我们都错了,你说错了话,我杀错了人,我比你错得更离谱,我为什么要怪你?”
他的声音满是忧伤,满怀着悔恨。
因为他在这一天之内已经接连做错了几件事,并且都是无法回头,无法原谅自己的错事。
——人并不是圣贤,也不是神仙佛陀,所以每个人一生中都难免会做错事、说错话。
——有些话,你说了,别人只会一笑了之。
因为这些话,还未能触碰到人心底的那根弦。
——但有些话却如同利剑,只不过利剑伤的是人命,但这种话伤的却是人心。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根弦,都有他别人不能触碰的底线。
——有些事,你纵然做错了,以后还可以想法子弥补。
因为这错误还不算太大。
——但有些事,你一旦做错,就永远也没有法子挽回。
——一个人一生只要做下一件无法弥补的错事,无论他是在何种情况下,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为了什么,他就得为这件事郁郁寡欢、负疚终生。
孟轻寒当然很了解这种感觉,已几乎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种感觉。
为了弥补他铸下的错,他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大到他几乎已不能承担。
但柳青青并不能了解这种感觉。
因为她还年轻,还不知道什么叫做遗憾。
她暗地里松了口气,试探着道:“你的意思是?”
孟轻寒闭着嘴,却垂着头,看着地上的这具尸体,锐利的眼神仿佛变得呆滞。
地上只有一具尸体!
柳青青忽然看懂了他的意思,道:“你的意思是,你不该杀他?”
孟轻寒点点头,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柳青青似乎还是不太懂他的意思,道:“为什么不该,刚才岂非是他先想杀你的么?若不是你抓住机会,这时躺在地上的也许就是你了。”
孟轻寒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道:“他若是真的想要我的命,现在躺在地上的这具尸体就应该是我他,而不是他。”
第90章()
柳青青道:“既然他不想杀你,刚才为何对你那样?
孟轻寒道:“他刚才那样做,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柳青青总算懂了,何银甲若是想报复他,无疑有很多机会,至少可以先砍断他握刀的手,让他无法反抗。
可是等他明白过来,已经太迟了。
这代价已经太大、太沉重了些。
沉重得他已经不堪负荷。
人们为什么总是要等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才明白这一点?
刀尖上的血已经干了。
刀,总算归入了鞘中。
可是手上的血却是永远也清洗不干净的,永远也要受到良心的谴责。
因为血的代价,无论对于什么人来说,也都是惨重的。
柳青青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垂首道:“我以为这世上除了你们,再也没有一个好人,就连我父亲也是如此,所以我就认为,人活在世上都是相互利用,相互欺骗的,千万不能和别人讲什么江湖道义,否则吃亏的一定是自己,今日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毕竟还是好人居多,像他们那样的坏人毕竟还是少数。”
孟轻寒沉声道:“所以你我都看错了他。”
柳青青忽然跪拜了下去,道:“何先生,你虽然不幸死了,可你却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所以我想你也该瞑目了。但愿你不要怪罪我们,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孟轻寒沉默着,忽然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柳青青抢着道:“我知道,这是你第一次杀错人,也是最后一次。”
孟轻寒冷冷的道:“你又错了,杀人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再杀错人。”
柳青青仰着脸看着他,道:“那么你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孟轻寒道:“我的意思是,这是你的一次看见我的刀,也是最后一次看见我的刀。”
他的刀紧紧握在手中,就像握着自己的全部。
柳青青鼓起了勇气,笑着道:“这把刀并不好看,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这也只不过是一把很普通的单刀。”
孟轻寒自己也承认这一点。
刀,本来就不是给人看的,所以杀人的刀绝不会好看。
若是有人认为刀很好看,那么这人一定是个白痴,要么就是个变态而又残忍的疯子。
这本来也就是再也普通不过的一把单刀。
他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但他才刚转身去,却又忽然回过头来,手又将刀紧紧的握住。
他的手里有刀,眼睛里也有刀,他的话也像是刀,道:“你怎么能看见这把刀的?”
柳青青好像还不明白他的意思,眨巴着眼睛道:“你的刀就在我眼前,离我不过只才一米,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见?”
她说的不错,可是她忘了一件事。
这里是地下密室,深入地下近十米,又没有火把,甚至连通风口也都没有,黑暗得就像是蝙蝠的洞,老鼠的窝,根本就没有一丝光亮。
她是怎么能看的见他的刀?
孟轻寒五岁就开始练眼力,将自己反锁在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只在墙壁上燃上一只香头。
他眼睛看着这支香火,手上拔着自己的刀,因为若不这样就会睡着。
闪烁不定的香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苦练了十年,每天苦练五个小时,才能看到五丈外的蚂蚁。
现在,在密室中他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柳青青的脸,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只能模糊的看见自己刀的大致轮廓。
坚持、坚持,再坚持,数千个日日夜夜,无数次将刀狠狠抽在自己身上,这世上绝无什么幸运,他的刀法就是这么练出来的,他的眼睛也就是这么样才日渐清晰。
有多少次,他逼得自己都认为自己很有可能会发疯,紧张得就想跳到山巅上去大吼大叫,发泄一通。
谁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才了解自己的感觉。
就因为他苦练了十年,就因为他了解这种感觉,所以他才知道要想练就在黑暗中视物的夜眼,是一件很不容易做到的事。
她是怎么能看见他的刀的?
他缓缓转身,眼神又变得冷漠冷酷,手也紧紧握住了刀柄。
任何人都看得出,只要一个不小心,他的刀很有可能就会砍去你的人头。
看着他的眼神,柳青青反而笑了。
她的笑容当然是苦涩的,她幽幽道:“也许你还不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是夜眼。”
孟轻寒瞪着她的眼睛,似乎是想要从这眼睛里看出她心里的秘密。
良久,良久,他才一字一顿,道:“难道你就是?”
看到他的这种表情,柳青青才知道自己错了。
柳青青后退了一步,他跨上一步。
她又后退了一步,再后退,后背已经靠着墙了。
生气的人往往会失去理智,做出许多不可理喻的主动,因为热血已经冲上了头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现在的神情简直就像是一只暴跳如雷的老虎。
柳青青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笑容却更显得凄苦更幽怨,道:“我不但是夜眼,还长着一颗能看穿人心事的心你现在心里一定又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就是柳青青。你当然不会认为我是个妖怪,但却很有可能是他们派到你身边来的奸细,说不定还是个很有名的女杀手,甚至萧雨衣就是我出卖的。”
孟轻寒虽然紧握着刀,却显得有些意外,沉默了很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并没有这样说。”
柳青青惨然笑了笑,道:“你当然没有这样说,但是你心里有这样想了。”
孟轻寒说不出话来,他只有嘴巴紧闭。
他心里本来就有这样想。
柳青青看着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很多女人在这种解释不清的情况下,都会奋而出走,还有一部分是大发雷霆,只有一少部分会摸着眼泪默默承受。
可是再也没有比这一声轻轻的叹息更能让人动心。
柳青青看着孟轻寒,幽幽的道:“你一定在想,为什么你一走开,他们就能找到这里,除了我们之外,也没有别人知道我们是在这个地方,可失踪的偏偏又是她。”
孟轻寒眼神虽然还是刀一样的锐利,但手里的刀不由自主的松了松,道:“我”
柳青青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一定在奇怪,我为什么能看穿你的心事?
孟轻寒不能否认。
柳青青看着他,看了很久,就像他脸上长出了一朵喇叭花,眼睛里的幽怨再也掩饰不住。
她也根本就不想掩饰。
——男人只有在愤怒时,才会不加掩饰自己。女人却不一样,女人要是怨恨一个人时,通常从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她神色凄然,幽幽的道:“因为如果换做是我,在这种情况下,也一定会胡思乱想。”
孟轻寒再次闭上了嘴巴。
柳青青眼里闪着泪光,凄然道:“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相信我?为什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孟轻寒低下头,不敢看她,沉默了很久,才道:“这也许是你不该这么聪明,男人碰到太聪明的女人,总难免是要提心吊胆的。”
柳青青道:“为什么不该?难道只许你们男人长着脑袋,却不许我们女人有思想?女子无才便是德,难道只有娶到一个笨得像猪的女人,你们男人才会称心满意?”
孟轻寒只有嘴巴紧闭。
他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说的话,实在太多了些。
她并不打算放过他,道:“像魏凤鸣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找一个象猪一样笨的女人替他生孩子?”
孟轻寒回答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错得实在太离谱,心里只恨不得找支针线来把嘴巴缝起来。
柳青青幽幽道:“这两天你来回奔波,身心很是太疲惫,难免会弄错很多事,等你清醒下来,仔细想一想,就会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孟轻寒闭上了眼,道:“你”
他才说了一个字,柳青青就又打断了他的话,道:“魏大哥将我托付给你,只因为他信得过的人只有你,你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靠得住的人。若连你也不愿意相信我,我活在这个世上又还有什么意思?”
她嘴角露出一丝凄凉的笑,道:“如果你还不相信我,坚持认为我真的就是那么恶毒的女人,那么你就杀了我吧,我我绝不会怪你。”
她忽然冲了上来,将他逼到死角里,再无可闪避。
她却抓住了他的手,抓得很紧,仿佛落水的人想要紧紧抓住那并不存在的浮木般。
她却用力将他握刀的手拖向她的咽喉。
她的手细腻、柔软、光滑,摸上去很舒服,但却冰凉,并且还在轻轻颤抖着。
唯一的一只火把早已熄灭,密室完全黑暗。
但在黑暗中,她的呼吸却轻轻,仿佛还带着一丝丝诱人的甜香。
她的胸膛浑圆坚挺,也在轻轻起伏着。
但她的神色却黯然,脸色暗淡得就像是病入膏肓垂死的老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