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野史-第7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这双眼眸虽然很黑很圆,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低垂着的苍穹一样的,是灰白色的。
如果你仔细观察,才会知道,只有死人的眼睛才会是如此。
这的确已经不像是活人的眼睛。
因为活人的眼睛里总是灵动的,不要说年轻活泼的生命,就算是垂暮老人的眼睛也多少带着些生气。
但这双眼睛却全无一点生机。
他就好像是面对着一只死鱼的眼睛!
但他忽然发觉这双眼睛他竟是如此的熟悉,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因为他忽然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这种目光他的确见过很多次。
当一头野兽落入猎人的陷阱时,或者一头猪被按在屠板上,它的眼神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当他挥刀斩去仇人的脑袋时,那还没来得急闭上的眼眸就是这个样子的。
当他挥手将他的初恋情人从他身边赶走时,她的眼神也是这个样子的,就好像一切都已经完全绝望,所有的所有对于她来说,都已经变得全无意义。
事实上他自己也曾近有过这么一段时间。
那当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但那在他心中,却永远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一样,那么的鲜明,挥之不去。
他也曾用这么样的一双迷茫的眼睛注视着他自己手里酒杯,当他的情人的身体在他怀里慢慢冷却时,他也用这么一双空空洞洞的眼睛注视着远处的苍穹。
甚至在不久前,在孔雀山庄的密室里,他也用这种眼光注视着那冰冷的地板。
但那还远远没有这种眼神更令人痛苦、心碎,只因他的心还没有死,只因他还有希望。
但这双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到。
他这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些的人遭遇,远远比他自己更惨。
这世上每个角落里,本来就在演绎着不同的人生,每个生命的一生都很有可能比你更为不幸。
他的心通常情况下也并不是很柔软,但现在,他心中突然没由来的一阵酸楚,整个的心都抽搐了起来,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拼命揉捏一样。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甚至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也和她一样,都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面对的是面前的深渊峭壁,这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命运是如此的相似,不得不接受各种强加给自己的并不愿接受的命运。
他已经不忍再看她,转过了脸,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掏了出来,用力掷在她的面前:“告诉我,‘一掐一汪水’住在什么地方。”
“就在前面巷子的尽头,最后一家就是。”
对于别人来说,这是一种施舍,就像施舍一根骨头给一只饥饿的狗一样。
也是一种侮辱,一定会激发仅有的那一点自尊,一定会跳起来狠狠的打他一个耳光,然后将这点碎银子用力掷在他的脸上,再吐他一脸的口水,但是她没有。
因为她需要!
看到银子,她木头一样僵硬的脸上就有了表情,就连眼睛都发出了光。
她头上戴着的那一朵小花,已经掉到了地上,她也顾不得捡起来,说了这句话,就趴在就地上,捡那些碎银子。
就像饥饿的苍蝇见了血,饿狗见了屎一样,趴了上去,紧紧的抓着,也根本就不再看他一眼。
对于她来说,这些银子,已经是她活下去的的保障,是她的全部,其它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只要能填饱肚子,她什么事都可以做,什么委屈都可以忍受。
她显然经常忍受饥饿,这世上已几乎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饥饿的可怕!
只要能填饱肚子,其他的,什么尊严,什么道德,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她也已经顾不得这许多。
尊严、道德本来就是人们规范自己行为的一种手段,当一个人饿着肚皮,面对死亡,却没有一丝希望时,又还有多少人能娓娓而谈?又还有多少人还在乎这些尊严道德?
人们凭什么用规范自己的这些东西,来规范一个如此卑贱的生命?
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甚至连他的思想也不例外。
饥饿岂非也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一个人若是饿得连自己的肉也吃得下去的时候,在他的眼里只怕很少还有比食物更重要的东西了,到了这一刻,一百个人中,只怕九十九个不会还记得这些所谓的尊严道德。
有人说,男人最原始的本能就是掠夺,就是流血,女人最原始的本能就是运用自己最原始的本钱。
说这句话的不一定就是天才,也不一定就对,但却无疑对人性有很深入的了解。
人性包含了丑恶善美,千奇百怪,各不一样,等到了最无可奈何的时候,男人最原始的本能就会得到最彻底的表现,女人也是一样。
只可惜,对于这种人,人们向来也都是骂声一片,背后鄙视的眼神,面对面却是口水一堆,从来也不曾有人真正深入到他们的内心。
这当然不能完全说是他们的错,只因他们还没有走到这一步。
换做是你,看到这种情况,在这么一个卑微生命面前,你是该笑,还是该哭?
也许你不会哭,也不会笑,因为你也已经被这个世界麻木,但只要你还有一丝良心,还有一丝人性,纵然你不能帮助她什么,也应该感觉到酸楚。
给一丝同情永远也死不了人,对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但那对别人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请别忘了,那也是一个生命,也和你同样的生活在这方天地之下。
有时候只要给别人一点温情,就能令人终生感激,只要肯付出那么一点真心,就能获得终生的欢愉。
只可惜世人偏偏要吝啬这一点温情,喜欢用虚情假意来换取别人的纯真,或者说是讥嘲和轻蔑,冷言冷语去唤起别人的仇恨。
这种人当然是可恨而又可悲的。
更可悲的是,人们往往会无端的指责这后一种人,却忘了前一种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这究竟是谁的悲哀?
孟轻寒也不再看她,开始往前走,只走出几步,就开始弯下腰来不停的呕吐,吐得简直比怀孕第一胎的妇女还要来得厉害。
他吐的不是因为这个女人,而是他自己。
他们本来就是同一种人,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他有什么资格去瞧不起人家?
因为她还不想死,因为她还想活下去。
只有活着的生命才能创造一切,只要能填饱肚子,只要能活下去,又有谁会想到死?就算出卖自己又怎样?那也是值得去同情的,又有谁能说她完全做错了呢?
人,有时就像是一匹围绕着磨盘打转的驴子,生活就像是一条悬挂在你头顶上鞭子,你完全不能按照你的意愿行事,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当你闭上眼睛想要休息片刻,当你偏离了石磨圈给你的那一点点圈地时,你头顶上那条鞭子就会毫不留情的抽打在你背上。
当这条鞭子抽到你身上时,你既不能反抗,也不能拒绝。
因为你根本就反抗不了,也拒绝不开,因为人们、社会或者说是家庭早已规范了你的行为动作,只能按照这条鞭子为你选择的方向继续往前走,虽然连你也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何要这样,究竟要走到什么时候为止。
生活对于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这个样子的,并非都是加了蜜的糖水。
第110章()
巷子很深,大多数的屋子都是土砖毛培,门板都是木制的,深灰色,走近一看,还能看到门板和墙上的那一条条裂纹,显然也不知经历过了多少年的风吹雨打,才会是这个样子的。
再往前走,走到最深处,果然有一家门面稍微光鲜一点的屋子,甚至连门板上的油漆都还是新漆的。
显然对于这条巷子里其他的同行来说,这‘一掐一汪水’的生意还算不错,日子过得也还说得过去。
却没有任何的声音,门外没有人,门里也没有任何动静。
一个年轻的男人,并且没有老婆,和一个生意还不错的女人,在这么样的一个晚上,在这么样的一间屋子里,怎么会这么安静?
门虽然拴上了门闩,却并不牢靠,就算很牢靠也抵不住他的手,在他面前,就算是再坚硬的门板也和纸糊的绝没有太大的区别。
推开门,里面就是客厅,也就是主人的卧房。
墙壁是白的,雪一样,看来也是新近才粉刷过的。
墙壁上却还挂着各式各样的令人意想不到的春宫图片,紧挨着墙壁的还有个很大的衣柜,却是反摆着的,本来靠外边的现在却对着墙。
对眼看过去,正对着门的是一张铺着大红绣被的双人大木板床,床头上却摆着个高达一人的神龛,里面供奉的却是观音大士像,雕刻得却很是精致。
神龛是黑色的,上面却挂着黄绸子做的黄幔。
汉人历来对于颜色分得很是清楚,红色是鲜艳的,代表着热情和勇气,所以刀枪剑戟多以这种颜色的丝蕙做装饰。黑色代表着神秘冷酷,是以刀客剑客多宗尚这种颜色。蓝色就像是大海,白色却是其中最单纯的颜色,表示着纯洁。绿色却是属于大地的颜色,代表着青春的气息。
黄色无疑是显眼的,代表的却是高贵,也是人们最宗尚的颜色之一。
但在汉人传统中,历来只有人间的帝王才能穿上这种颜色的服饰,就连那些高官显贵也不配穿,若是普通人穿上这种颜色的服装,不出半日就会以造反罪论处。
像这种出卖自己肉体和灵魂的人家里,根本就不配用这种黄绸子做装饰,但恰好和墙壁上挂着的那些低俗的图片形成极鲜明的对比。
她为什么要在这床头摆着这神龛?
难道是为了要菩萨亲眼看到人世间的的悲伤无奈?
难道是为了要让菩萨看着她在这张床上出卖自己,然后再看着她在这张床上慢慢死去?
每样东西都还摆在它本来应该摆在地方,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有条不紊,甚至桌上还有半碗吃剩下的猪腰面,但气氛却有些不太对。
这在别人也许还觉察不出来,但像他这种人,若想活得久一点,就不能不学会去用心观察,用心感受,只要稍微有点不对,就应该立即有所警觉。
他还未走进门就嗅到空气中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血腥气很浓,弥漫在空气中,但在这种散发着怪异气息的巷子里,若不仔细分辨还是嗅不出空气中的气息是否有所改变。
‘一掐一汪水’果然已经死了,果然是死在床上,和李进死在一起,两人的鲜血流在一起,将那床大红绣被染得更红了些。
血是从咽喉流出来的,李进的咽喉已经被割开,另外那个赤裸的女人不用看也知道不会还有半点气息。
但两人直到死也还是紧紧搂抱在一起,显然是正在风流快活时,被人一剑割破了咽喉,是以连声音也都没有发出,也没有惊动四周的住户,就双双毙命。
这个杀人的人显然是个老手,经验显然也很丰富,知道咽喉被切开,就再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孟轻寒并没有显得很是惊讶,就好像这种事早已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事情若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才叫做奇怪。
一个平时很胆小,并且不是特别多嘴的男人,怎么会整天的呆在饭馆里说故事,连自己的生计也不管不问了?像他这么样一个男人,当然也不会有太多的铜板,那么为何在他五天不做事之后,还有银子来这里风流快活?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像他这么样的一个男人,二十九岁连老婆都讨不上,嘴巴也理所当然的不会是很讨人喜欢的那种,那么,他为何能将这个故事说得如此精彩?连细节之处还能和脸上的表情完全配合?就像是戏台上做戏的戏子,这些都是早已演练好的一样。
从这几点可以看出,他之所以每天在饭馆里说这件故事,当然是有目的,也许就是为了让孟轻寒去找他。
——那些人给了他一些银子,让他每天在那里不停的说,等到孟轻寒真的找到了他,听了他编排的故事后,再将他杀了灭口。
这些当然都是他的揣测,自然也并不能说是完全正确。
因为这里面还有些问题存在:李进说的那些话中,有那些是真的,又有那些是编排的谎言?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引孟轻寒去哪古刹?
孟轻寒沉吟着,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那古刹是龙潭虎穴,他也一定要去瞧个明白。
但就在这时,他心里忽然又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是行走在雪地里的狼,嗅到一种未知的危险一样。
他常有这种感觉,他的这种感觉敏锐而准确,每当危险靠近时,每当生命受到威胁时,他都能提前预知到,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思索的余地。
因为就在此时,躺在床上血泊中那个赤裸的女人,忽然间的就动了,动的极快,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刀,飞身而起,一刀就向孟轻寒的脑壳直砍下来。
那个反放着的衣柜后面也忽然间的就窜出个人,掌中一把链子枪“呛啷”的一声抖得笔直,毒蛇一样的直刺向孟轻寒的咽喉。
但见刀风虎虎,不要说真个被一刀砍中,脑袋立即就得和身体分家,就连那链子枪也非等闲之辈就能轻易使用得了。
枪怕圆,鞭怕长,若是一个人将一竿红缨枪使得上下雪花翻飞,浑身密不透风,那这人实以将枪法发挥到了极致。
像长鞭这种软兵刃,长一寸当然也就更难使用,只因无论将真气练得如何高深,力道也只能集中在兵刃的尾端,要想将这种软兵刃使用得出神入化,那少说也得花上二三十年的功夫。
这鞭子枪客手中的红缨枪的尾端却系着一根长长的银链子,少说也有一丈长短,却集中了枪和软鞭的两种优势,他却将这竿红缨枪和这根链子抖得标枪一样的直,这一使将出来,但见满屋子银光闪动,也看不出究竟刺向何方,哪一着才是实,才一处才是虚。
这两人无疑是早已计划好的,这两着无疑也是出人意料之外的。
倒在床上的李进确实已经死了,没有人会想到他身边的女人却是活着的,谁也不会去搬开一个赤裸的女人看看她是否还有呼吸,更没有人想到这两个人的出手竟然比南宫熬他们更毒更狠。
孟轻寒没有动,也没有拔刀,更没有招教闪避,因为他已经用不着。
就在这一把刀、一柄链子枪将要刺入他的身体的时候,门外忽然有刀光一闪。
这一刀来得好快,这两个人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抵抗,事实上,他们根本就未曾想到会有这么样的一把刀突然飞来。
这闪刀光从门外飞进来,擦着链子枪客的的咽喉飞过,“夺”的一声钉在那个赤裸的女人的咽喉上。
接着,鲜血就喷泉的一样的从两人的咽喉间喷出,射到对面的墙壁上,将雪白的墙染成了凄艳的血红色。
两人刚跃起就又重新倒下,自始至终连声音都有没发出半点。
链子枪客手中的链子枪力道却还未衰竭,却失去了准头,钉在了墙壁上。
他手上的力道才发出,刀已经出手,他手上的力道还未完全发出,刀已经割断了他的咽喉,后力不继,是以刺出去的枪头才失去了准头,才会钉在墙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