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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虎之翼-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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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妮抬起头来,大眼睛一闪,整个人有了一种奇特的变化,一张容光照人、明丽无俦的脸,就像从阴云中冲出的太阳,迸射出万丈光华,笼罩住一切,叫人无所遁形。这一刻,就连她脚下的秀花鞋,都似熠熠生辉。

    “叫你帮这点忙,你都要拿来要挟我。”

    云霓大惊:她此刻显示的容华之美,之动人心魄,只能用“绝世”二字来形容!试问天下有哪一个男子能经受得住?别说男子,就连我,同为女人,也感到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让我不忍对她想知道的事有所隐瞒。她饱看雪妮的秀色,才道:“我没有问你要金银珠宝,或是其它任何报酬吧?这怎么能算要挟?你这样说我,我可不高兴了。”

    雪妮侧头,想了一下,破天荒地带着几分热情道:“那你就告诉我吧,不要吞吞吐吐了,我想听。”

    云霓暗叹爱情的力量实在可畏,也不再存取笑她的心,摇摇头道:“好,我告诉你。这是他的原话,他说,你这个妹妹一向眼高于顶,轻易不和人说句话,怎么会记得我呢?不过她叫你‘带’她问候我,你怎么没把她‘带’来?而且这座庄子统共这点大小,她想来看我,何必找人带领?随时可以自己上门呀。……你说可笑不可笑,他故意曲解我的意思,自说自话,只求自我满足。”

    雪妮没有笑,神色间也再无更多变化。说出的话,却让云霓合不拢嘴,她说:“就去看看他又如何?”

    关千剑第二次醒来,屋子里漆黑一团,窗外的树叶在月光中轻轻摇晃,天地间除了草丛中的蛐蛐滋滋鸣叫,就只有一头猫头鹰占据着一座山头,发出凄惶的号叫。已是深夜。

    在与他住处相距五扇门的一个转弯处,黑狐冲前面一个猫腰蹑足的黑影叫道:“妹妹,往哪里去?”声调语气就跟大白天相遇一般,好像她根本没注意到冷凝是一身夜行劲装,正在偷偷摸摸地办事。

    冷凝后背一震,止步,却不回头,蒙面黑巾覆在她挺秀的鼻梁上,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比平时更集中地刻画出她冷傲和野性的美,这时眉头一皱,又显示出几分英气。

    黑狐赶上来挽住她手臂,笑道:“师父让我来叫你。”

    冷凝低喝道:“小声点!你还是师父的徒弟吗?”

    黑狐依然故我,甚至叫得更响亮:“我怎么不是师父的徒弟?这不正替她老人家办事吗?……”

    冷凝大急,左手拿住她后领,右手紧紧捂在她嘴上,以致最后发出的声音只剩:“唔——,唔——,唔……”

    黑狐挣扎一会,见冷凝死死不放,只得噤声。冷凝取下手掌,嫌弃地在她身上擦掉口水,举剑威吓道:“再敢叫唤,信不信把你绑起来,扔牛圈里让你和牛粪作伴!”

    黑狐故意夸张地左右望望,拧起嗓门,拿出说悄悄话的架式道:“快告诉我,这是演的哪一出?偷东西还是偷人?要我帮忙吗?师父等你老半天了……”声音并不见小。

    冷凝叱道:“去!我看你是真不想跟着师父了,就知道吃里爬外。”

    黑狐睁圆眼睛解释:“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吃里爬外了?我来替师父传个口信,倒被你说成叛徒了!”

    冷凝道:“你到底是替师父传口信,还是替别个传?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告诉你,今天的事你别插手,不管是谁,破坏我和师父的计划,哪怕是她的亲传弟子,我的亲姐姐,也会被就地正法!”

    黑狐果然被之番话吓住,一声不吭。

    冷凝又道:“还有,记着,待会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许越过这条界,也不许出声!”说完转身向前迅移数步,脚下没有一点声响,到了捌角处的柱子边停下,探首向关千剑住处窥探。

    一条瘦小的白色人影由一间屋子里射出,忽地横移丈余,越过关千剑门口,到了张六奇窗边,接着肩膀一耸,升到屋檐之下,一手牢牢扣住横梁,上半头身子隐在暗中,下半头还在亮处,再一晃身便消失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第一一六章 神秘的入幕之宾() 
冷凝回头,见姐姐还在原地,月光从侧面落下,一张脸半明半暗,只剩一只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给人几人凄凉之感。她一声不吭,闪身抹过捌角,直奔关千剑门口。就在同时,张六奇大吼一声:“老虔婆,半夜三更出来偷鸡摸狗!”咣当一声,两剑相交,声势惊从。

    黑狐突然奔出,追在冷凝身后叫道:“妹妹!妹妹!冷凝!听我说最后一句话!”

    冷凝脚下不停,直至长剑出鞘后指,才猝然止步。黑狐收势不及,不偏不倚,正把咽喉要害送上去。做妹妹的眼不眨、手不颤,毫不心软。

    幸得黑狐反应迅速,伸右手紧紧捏住剑身,力量阻了一阻,同时身体全力后仰,剑刃才由鼻尖滑过,相去不过一指,总算拣回一条性命。

    冷凝悲愤道:“再出一声,向前一步,连我也救不了你了!”

    一夫人与张六奇你攻我守中,抽空叫道:“凝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语气极其严峻。

    冷凝答道:“是。”深深看黑狐一眼,撤剑转身,仍奔原来的目的。

    黑狐不敢再追,冲她背影叫道:“你会后悔的!”声音中带出哭腔。

    关千剑躺在床上,对门外发生的一切有如亲见,心中更是明若观火:一夫人缠住张六奇,冷凝乘虚而入,拿了人便远走高飞;以现下的情形来看,庄内武功高强的都重伤不起,余人没有一个是冷凝的对手,只能任她横行。他更明白,这次若落入她们师徒手中,恐怕从此都是暗无天日:以一夫人唯利是图性格,卑鄙残暴的手段,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他不愿躺在床上等死,“大丈夫死也要死在战斗中!”

    佩剑就在身边,伸手就可以抓住,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握紧它,撑持身体想坐起来,但只是猛吸一口气,胸口也如碳烧一般灼痛,上身悬空不足三寸,便訇然倒下。

    他还想再作一次努力,“也许能有奇迹出现,突然恢复全部力气呢?”

    房中人影晃动:由高处坠下,落地无声。

    窗外微弱的月光描出一个高挑苗条的轮廓,是个人才出众的女子;即使夜色隐藏了她的庐山真面目,但仅凭这身形,也可想见其人卓尔不群的超凡气质。

    关千剑确定不是冷凝,也不是云霓,——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女子。是谁呢?

    也许是一段新的情缘?

    她向关千剑跨近两步,停下的地方,只在五步之外。

    她就在这么近的位置站着不动,从头到脚,没有一段线条再有些微的变化。那颗似乎在傲视一切的小脑袋,更如星月一般静止。

    关千剑感到一种被注视的压力。他知道月光多多少少剩一些落在他脸上,足以让一个眼神绝佳的武林好手看清其面目,对方却是背光,只隐隐约约看见两只眼珠转动闪烁。

    这实在是一种很不公平的对视。

    也许在来人眼里,他就像个十足的傻瓜!

    如果开口询问一声:“你是谁?”等等,就不会显得那么傻了,可惜,他没有想到这上面来。

    正在他窘得要闭上眼睛时,来人一动,双脚已踏在床沿上,速度惊人,身轻如燕。一股幽香,不仅让他的鼻子感受到一种馈赠,就连脸颊额头都似被一张温柔的手掌抚摸过。这种幽香只有在离其主人极静时,才能在幸享受,即如先前她在五步之外,便一无所感。

    关千剑张于想到开口,但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门缝里射进一道白光,不是别的,是月光映照下的冰寒剑刃。

    原来这陌生来客正因感到有人接近,才出此下策,躲到他床上。

    门开了。

    门开的同时,蚊帐落下。

    虽然关千剑明知剑的主人是谁,他还是为没能看到她玉容而微感抱憾。

    冷凝看着晃动的帷幔,生出极强的警惕心:“难道他伤得并不重,已能行动自如?还是别人躲进他帐中,伺机偷袭?——云霓?……哼!”

    她刚跨进门槛,就不再前进,低声道:“关千剑,我来看你来了。”

    关千剑听出她话中的试探之意,故作轻松笑道:“隔着蚊帐你也能看到我?”

    冷凝一听便知他有恃无恐,索性说穿:“是谁做了你的入幕之宾?”

    关千剑笑得更欢:“你还关心这个吗?”

    冷凝恼怒,不顾一切,横剑扫出。

    也许她没有注意,自己一经确信他帐中有人,第一反映便猜测是个女人,进而生出一股压倒一切的妒意,让她丧失了素有的冷静沉着。

    一片利如锋刃的剑气,凝在剑端,直待她蓄足了势,便会箭射而出,将蚊帐劈落。

    她自信这一剑的威力,关千剑即使在未受伤时,也不敢正面缨其锋,就算他勉力接下这一剑,却也并不能挽救蚊帐的命运,想装神弄鬼,将无所施其计。

    “贱人,现形吧!”她默念一声,正式出手。

    蚊帐掀开一角,冷凝停止一切动作,唯发出一声闷哼。

    对方后发先至,伤人于无形。

    一夫人虽在剧斗中,也察觉情况有变,她当机立断,喝一声:“冷凝,撤退!”抢攻三剑,待张六奇老老实实一一接下时,她已闪出屋外。

    冷凝缓缓垂下手中的剑,切齿道:“关千剑,算我低估你了!”虽然用了十二分力,仍然透露出中气不足之象。

    关千剑心中某处剧痛,张口呼道:“冷凝……”一则因见她伤重,心中不忍,二则听出她所谓“低估你”一句实有深意,不仅是说伤她那一剑所显示的功力出乎意料,更责他竟对她下如此狠手,是何其歹毒,何其绝情!

    这是不是说明在她本人心中,还存着一丝柔情,一线复合的可能呢?即便真有,自此之后,也绝无余情了!

    她早已消失在门口。

    他怅望许久,回头时,帐中也是空空如也。这时才发现,借着随冷凝进门的月光,帐中的情形不再是一团黢黑,如果早点回头,或许还能一睹伊人芳容。而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她的再度光临。但是否还有这样的荣幸?谁知道呢!

    绮念丛生中,门口脚步声响。关千剑的心重新收紧。

第一一七章 探望() 
关千剑如惊弓之鸟,愕然回头,走进来的却是张六奇。还没跟进门槛,他已粗声粗气道:“小子,你还在吧?”

    关千剑不喜他的张狂,反问:“你的师兄没叫人剁了吧?”

    张六奇似没听出他的无礼,傲然道:“就凭这老虔婆,有什么能为?我觉得奇怪的是,谁在暗中助你!”

    关千剑道:“连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尚且被蒙在鼓里,我又从哪里知道?”

    张六奇声音转厉道:“同过床共过枕,你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吗?”

    关千剑道:“同床不一定共枕,我躺着她蹲着,当时情况危急,我没有张大爷的高明身手,伤得又比你师兄还重,自然也不敢有这份好奇心,所以只好与佳人缘铿一面。”

    黑暗中看不清脸色,想必张六奇的脸色不会好到哪里去。他恨恨地沉默一会,才调整情绪重新开口道:“为保万无一失,从此刻起,你与我师兄共用一张床,一同养伤,以免我顾此失彼。”

    关千剑断然道:“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

    张六奇怒道:“这事由不得你。”踏前一步,伸手来拿他。

    关千剑慌了,以飞快的语速道:“我看你不想周四方活命了!”

    张六奇的手掌已按在他肩头,闻言五指成爪,深入肉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关千剑痛险些恢复力气从床上跳起来,脚掌心汗水泉涌,几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回答:“我说,你是不想周四方活命了。”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如果你真的很感兴趣,不妨试试看,把我和你师兄放一起,会有什么后果。”

    张六奇当然不会不明白,他话中的威胁之意,心里想着:这小子顽劣无比,若违背他的心意,激起他的牛脾气,一定出不少妖娥子害人,覆车在前,不能不引以为鉴;本来他伤得动也不能动,不怕他上房揭瓦,但暗中帮他的到底是谁,我还茫无头绪,敌暗我明,不能不防。

    关千剑看他不说话,把头侧向一边,哼了一声,抖着两条腿,就差没唱首歌了。

    张六奇忍气吞声,好一阵吹胡子瞪眼,却拿他没办法,只得拂袖而去。

    这一夜关千剑再不能成眠,好不容易盼到有人叩门的声音。

    门开处,远处的山头已被阳光晒遍,金光灿灿;庄子建在背阴一面,此刻还在一派清冷的蓝光里。两相对照,让人只想冲出房门,跑到太阳下去。尤其对于关千剑这卧床不起的人,这心情更为迫切。

    莲步轻移,衣袂生风,当先走进来,正是云霓;在她旁边,还跟着一人。

    云霓一路笑到床前道:“昨天睡得还好吧?”

    关千剑道:“不知哪里来的几只野猫,在我这床前屋外,又是***又是打架,哪里能睡好……”话一出口就后悔:岂不是把那位暗中帮忙的佳人也骂进去了?要是她在附近某处,听到不是要很生气很失望?

    ——云霓身上的香味是他所熟悉的;除此之外,他还发现另一种熟悉的香味,清幽淡雅,若有若无。熟悉也陌生,似曾相识,但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云霓在床前的椅子上座下来,还在笑“野猫”的事,“我也听到叫得凶,本要过来看看你,但想你吉人自有天佑,就算天老爷不能亲自保护,也会派个仙女来搭救……”

    关千剑漫声应着,移目看向她身边的人,那人还立着,没有坐下来的意思,一对美目也正凝注在他脸上。

    这样一个人,必然有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张脸何以有这样的目光?

    关千剑真不敢相信:冰面上何以会荡起涟漪?那从来如冰雕石刻的双颊,何以活动起来?而那对从来不在意任何人的眼睛里,破天荒地浮泛着笑意,脉脉含情。

    物以稀为贵,雪妮的笑容,无疑是世间最美的!

    她冲关千剑微一点头,便转向一旁;关千剑在刹那间找到答案:昨晚的侠女,不就是面前的佳人吗?而她这一展颜,虽然短暂,却足以叫人记住生生世世!

    难怪云霓会有“吉人自有天佑”的一番话。

    关千剑有会于心,望着面前的空处,痴痴地笑。

    云霓看在眼里,好像突然生了病,浑身不适,满心不自在。她道:“本来还以为要为你们介绍,现在看来纯属多余了。弟弟,但愿你不要把我也当作多余才好。”

    关千剑笑道:“一天到晚躺床上,除了姐姐,还会有谁来看我?没有你,我活着都是多余,又怎么会嫌你多余?”

    云霓瞬间舒服多了,找到他的眼睛,盯住不放道:“你就会口是心非;从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无行浪子多不胜数,看你也逃不过其中。不过幸好我们是另一种关系……,昨天晚上不是挺热闹,你怎么还说没人来看你?而且现在我不是给你带了位绝代佳人来吗?”

    关千剑道:“应该是一双绝代佳人才对。”说完瞥向雪妮,她也正把脸转回来。他心中狂跳,一双眼睛既像伫候路边的闺中思妇,充满期待地迎向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同时又有一点害怕与她对视,差一点就不争气垂下眼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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